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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大股骑兵?党项人打来了?”另一个士兵叫道,语气惊恐,难以置信。
“快看!那边!”有人大声叫道,众士兵寻声望去,只见天地相接之处,突然冒出一面战旗,再定睛看时,地平线上。生生多出一条黑线来。那不是黑线,而是绵延数里之长的军阵。
对方速度极快,转眼之间,已经看得清清楚楚,那面战旗上,字号分明,双枪将董平。董平不是南府九虎将之一么?他应该在前线打仗才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不对!坏事了!赶紧擂战鼓!”一名士兵扔旧手中的铁枪,爬上鼓架,取过两支鼓锤。狠命擂了起来。城头上,乱成一片。士兵们奔走呼告,手忙脚乱。这事可真奇了,十里之外,就有大军驻防,他们是怎么过来地?
第一个奔到延安城下,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董平勒停战马,抬头仰望延安城楼:“本将第一个到达!”大股部队,随后开来,在延安城前,列成阵势。关胜在董平身边停止,微微呼出一口气。
“关将军,可以拆看王爷密信了。”董平急不可待的催促道。
关胜也不多话,从怀里掏出王钰密信,拆开一看,两员虎将脸上,都是
愕,那信纸上,只有两个字,攻城!
“不好!王爷有难!”关胜第一个反应过来,将信纸揉成一团,放声大呼:“将炮阵摆出来!有多少炮拉多少!老子不过了!”
百余门金轮火炮,一字排开,摆在了延安城下,三个龙头炮管,直指延安。士兵们忙忙碌碌,将铁炮弹搬到阵前。
薰平见关胜神情大变,心知不妙,将双枪扔给身边小校,翻身下马,夺过一名士兵手中的火把:“我来,瞄准城门!一炮轰烂它!”
“来人,速去南门给虎贲军报信,不计后果,全力攻城!”关胜大呼。
帅府之前,李吉正猫着腰,伸出一个手指头:“我数到三,一,二,三!”
三字刚刚出口,他突然跳了起来,因为一声巨响,从城外传来。童贯也是不由自主的战栗一下,这声音,好像是……
“枢密相公,这是金轮炮的声音!”有将领听了出来。金轮炮,可不是哪支部队都有装备,除了南府军,就只有镇守幽云的奉宁军有。只因为炮铸成不易,铸成十门,能有一门可用就不错了。南府军开到延安时,两军交流,广毅军地将军亲眼目睹过这金轮炮的威力。
金轮炮?这是南府军的装备!
“快听听,声音从哪边传来的!”童贯心头,升起一股不祥地预感。
“回枢相,这炮声是从北边传,不对,南边也有!”刘检那唯一一只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
他话刚说完,只见一将飞骑而来,马未停住,他就摔倒下来:“报!南府军关胜董平所部,突然攻城!炮群齐轰,弟兄们死伤无数,溃退下来!”
童贯两腿一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李吉与一班将领,都骇得面无人色,竟无一人想到去搀扶于他。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关胜董平所部,明明在前线作战,连日来都有捷报传回,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童贯跌坐地下,四顾相望。却无一人回答他。
帅府内,徐宁听到炮声,突然起身,种霸也是喜出望外,失声叫道:“这是金轮炮的声音!难道南门开打了?”
“这是北门传来地,关胜董平回来了。”王钰松了一口气,索性一头倒在地上,四仰八叉,躺了下去。
徐宁种霸一听这话,都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两位将军不是在前线作战吗?还说已经围困西夏都城兴庆,破城指日可待?怎么会突然回延安了?
正想要问王钰,却见他一个鲤鱼打挺,跃将起来,低着头似乎在盘算什么事情,二将一看,王爷这是怎么了。一惊一诈地?
“坏了,坏了,种霸,把炮推到门口!”王钰一拍脑门,甚为自责。
种霸也不问其他,实施神力。大喝一声,愣是将几百斤重的金轮炮。移至白虎堂门口,正对帅府大门。
“徐宁,你与本王点火蒺藜,有多少扔多少!”王钰说话时,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一连搬起五六个,全堆在门口,又取过火把,严阵以待。
帅府外。乱成一片的将领们,总算看到了跌坐在地上的枢密使童贯。慌忙将他扶起,连声催问应对之策。
“一子错,满盘皆输!老夫中王钰地连环计了!”童贯捶胸顿足,语带哭腔。众将无不骇然,童枢密这句话,就等于宣判了我等死刑。
最害怕的人,莫过于李吉,这段时间,他上窜下跳。童贯若败,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相。就没有什么办法了么?”李吉自己都感觉得到,声音有些发抖。
童贯万念俱灰,仰天长叹,这一声叹息还没有叹完,突然又低下头来,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帅府。关胜董平,必定会攻入延安城,败局已定。可如果能王钰在手上,他们就会投鼠忌器,或许还有能所转机。
李吉见童贯望着帅府,突然省悟,回头与众将言道:“快!要想活命,逮住王钰!”
若说先前的行为是为邀功,那么此时,完全就是出于自保了。人地救生欲望是异常强烈的,李吉话音未落,那独眼龙的刘检已经抢先一步,狂奔过去,飞起一脚,就想踹开帅府大门。
就在大门被踢开的一瞬间,从帅府里传来一声轰鸣,众人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就瞧见两扇铁钉大门被轰得粉碎,那刘检的身躯,像一片薄纸一样,飞向街对面的墙壁上。嘭,一声闷响,那墙壁上,只留下一团血肉糊涂地躯壳。
李吉看了一眼,忍不住呕吐起来。众将面面相觑,略一迟疑之后,爆发出来的是更大的力量,人人争先恐后,各执兵刃奔进帅府。童贯只听见帅府里,接二连三传来声声巨响,团团黄烟升起,伴随着人地惨号声,呼救声,响起一片。
一颗心,渐渐的沉下去,童贯无力的坐在地了上。自己这个女婿,手段之高,之毒,之狠,远超自己想像之外,挡不住他,谁也挡不住他!
街尾的广毅军出现溃退地迹象,童贯知道,南府军打进城了。如雨般的铁箭,在头顶嗖嗖作响,先前还不可一世的广毅军将领们,纷纷像狗一样趴在地上,躲避着敌人的攻打。
“放下兵器,否则格杀勿论!”关胜孔武有力的吼起,在街头回荡。拥挤在一起的广毅军,在南府铁骑地冲击之下,不过是一帮插标卖首的土鸡瓦犬。
童贯茫然地望着身边四散逃窜的将士,潸然泪下,败得何其之惨。自己玩了一辈子权谋诡诈,到头来,竟然败在自己女婿手里。
强行支撑着老迈的躯体,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低声念道:“投降吧,不必作无谓的挣扎了。”
他的声音,却被起此彼伏的喊杀声所掩盖,没有人听见。童贯突然使尽全身力气,放声大吼道:“投降!放下兵刃,投降吧!”
“相!这,这,这……”李吉欲哭无泪,正想上前扶住童贯,却被他一掌推开,步履蹒跚的走到帅府门口,童贯将头顶乌纱一摘
下去,伏地待死。
广毅军的将士们一见,再不作抵抗,大街上,响起了一片叮叮当当地兵器落地之声。
“全都跪下!跪下!”南府军士兵命令降兵降将跪在地上,解除武装。稍有不从者,一刀斩杀,绝不废话。关胜董平二将,下马步行,惊慌失措的奔到帅府大门前,眼见那两扇大门不知所踪。心头一沉,慌忙奔进帅府。
眼前,是怎样一个惨象啊。两位将军,都是百战余生,在沙场上拼杀一生的人。可也从来没有见过,在这小小的院落里,叠着好几层的尸首,已至于他们想要进白虎堂,也要先爬上那尸山,淌过那血河。
“铁甲军!”董平地声音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发现了一名铁甲军的遗体。这可是王爷视若珍宝的奇兵!
二位将军对视一眼。发现对方也如同自己一样,失了方寸。
“王爷!”一声惊呼,两人踩踏的尸首,奋力奔向已经在掩盖在尸山之中地白虎堂大门。
“没死呢!嚎什么?”王钰在徐宁的搀扶下,步出白虎堂。二将一见,喜不自胜。扑上前去,就在那尸体堆上。行跪拜大礼。
“卑职救援来迟,乞求王钰降罪。”
“迟什么迟?刚刚好,行了,起来吧。”王钰面露倦色,无力地挥了挥手,一夜的拼杀,不光耗尽了他的体力,也让他心理上承载了太大地负担。
踩着战死的尸体,一脚下去。血水直冒,咕咕作响。王钰注视着一张张陌生的脸,这都是国家的敢战之士,没有死在战场上,却倒在自己人的刀下。希望,从今以后,这种自相残杀的事情,再也不要发生了。
在一名铁甲军的遗体前,王钰停了下来。心疼啊,千里挑一地勇士啊。蹲下身去。伸手拭去忠魂脸上的血迹,他叮嘱道:“所有战死的铁甲军。都要以开国男的待遇下葬。他们的亲属,要给双倍的抚恤,子嗣有从军者,直接擢升一级。”
“是,谨遵王爷钧旨。”
出了帅府大门,外面黑压压跪倒了一片犯上作乱地将士。从此处,一直绵延在街头街尾,一眼望不到头。南府军的勇士们,正看押着他们,见王钰出来,纷纷把目光投向主帅,见他平安无事,士兵们响起了雷鸣般地欢呼。
举起右手,王钰的脸上,露出了惨淡的微笑,向他的士兵们,挥手致意。
童贯就跪在帅府门前,王钰的脚下,以头触地,纹丝不动。王钰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转向了他身边的李吉。
一迎上王钰凌厉的目光,李吉打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下意识的缩起了脖子。
“王爷,开,开,开恩呐!”虽知必死,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我杀了你这阉贼!”种霸那条粗如铁柱般的腿,横扫在李吉身上,直踢到对面街墙上,又反弹回来。
“咳!”一口鲜血喷出,李吉却不敢伸手去擦,双手连动,爬到王钰身前,连连磕头道:“王爷,王爷,您是三军统帅,犯不着跟我一个太监较真,您就当放过一条狗,不管是流放,还是刺配,奴才甘愿受罚,王爷……”
王钰轻轻推开徐宁,紧锁着眉头,伸出右手,徐宁会意,将王钰地宝刀递了过去。
“王爷!慢着!慢着!老奴还有话说!”李吉双手护着头,焦急的吼着。“王爷,有一件事情,奴才只能对您说,能否借一步……王爷?”
只见王钰缓缓将刀举过头顶,李吉双手挡过头顶,痛哭流涕的叫道:“王爷,老奴真有还有话说,是关于您……”
手起刀落,李吉的半个脑袋,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阵,一直滚到墙边。另半个脑袋里面,白的,红的,脑浆流了一地。
“到阴间跟阎王说去。”王钰冷哼一声,将宝刀往旁边一扔,徐宁一把接住。
“但凡参与此次事变的广毅军将领,无须审问,就地格杀。士兵免罪,全数遣散,撤消广毅军建制,另行安排。”王钰说完话,径直跨上一匹战马,扬鞭而去。背后,响起一片震天哀号声……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了延安府衙,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这一夜,多少冤魂屈死他乡,血流成河。
府衙后堂,王钰赤裸着上身。露出壮硕的胸膛。浑身上下,累累伤痕,触目惊心。这些伤痕,有为国征战留下来的,也有为了争权夺利而留下的,人非圣贤,那种道德君子,完璧无暇地人,只存在于理想之中。
一个丫头,正小心翼翼的替王钰处理着伤口。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这位大权在握地郡王,若来杀身之祸。
“嘶“,王钰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丫头弄痛了他地伤口。
“王爷饶命!”丫头惊恐万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钰倒是有些意外了,展颜一笑:“这是怎么话说的?本王也没说要把你怎么样吧?”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丫头似乎听不进去他的话,只顾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
苦笑一声。取过衣衫披上,轻声说道:“去吧,没你的事了。”
这屋子陈设很简单,一桌数椅,仅此而已。西北边陲,比不得内地的繁华。在这里戍边,终日面对狂风黄沙。没有花花世界,没有酒池肉林,也真够难为西北军的。种师道年纪也大了,是不是给他换个地方?
墙壁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却不像王钰以前看到的那样,奇峰异石。画上,寥寥数笔,勾勒出一带山脉。山脚下,十里连营,虽不见一兵一卒,但千军万马,可以想见。大气,相当的大气,再看下面的落款,原来是种师道地墨宝。
“王爷。”背后响起敲门声,徐宁的声音传了进来。
王钰回头一看,问道:“何事?”
“童。枢密相公到了。”徐宁轻声说道,广毅军的起事将领。被斩杀殆尽。对于主
,王钰倒是一直没有提到如何处置。
“哦,请他进来吧。”王钰说完,又转过头去,仔细盯着那幅画。
背后,轻微的脚步声,在行到自己身后几步之远,停了下来,再无声响。王钰没有回头,他在想像着,岳父现在应该是怎样一副模样。作为掌大宋兵权几十年的枢密使,而且学是当年亲提六路虎狼之师,攻破横山的统帅,即使今日兵败,他也应该表现出大义凛然的模样来。
回过头去,王钰失望了,被摘去乌纱,剥去官服地岳父大人,锐气尽失,宛若农家老丈一般,朴实无华。很难从他的身上,看到过去挥斥方酋,指点江山的样子来。
双腿一屈,童贯就要下跪,王钰的声音及时响起:“岳父大人,这里只有你我,不必拘礼。”
童贯终究还是没有跪下去,神色黯然,英雄迟暮。
王钰踱步至他身前,轻声问道:“败在本王手里,心有不甘,对吧?”
“没有,犯官心服口服。王爷施展连环计,先以种师道为诱饵,引犯官上钩。那出苦肉计,不过是场迷雾。王爷料定我会识破这苦肉计,又将关胜董平二将,假借攻夏为名,调至横山,为了逼真,关董二将每隔数日,必发回捷报。日前,王爷见犯官迟迟不动手,又故意要调开我的亲信,催我动手。想必,是事先就计划到了时间。如此环环相扣,让犯官自以为得势,却不想,一切都逃不过王爷的法眼。心悦臣服,心悦臣服啊……”
童贯惨然一笑,说不出是钦佩,还是妒忌。
王钰听完,撇了撇嘴,在椅子上坐定:“岳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那还请王爷赐教,让老夫死也死个明白。”童贯一拱双手,问道。
嘴角一扬,一抹笑意挂在脸上,王钰朗声说道:“你现在心里一定以为,此次西征,完全是为了对付你,是么?”
“难道不是么?”童贯脸色微变。
“你虽然手握兵权,可还不至于让我如此兴师动众。实话跟你说吧,此次西征,早在去年我就已经谋划好了。欲图女真,必先平党项,否则,一旦大军北伐,党项就会骚扰我地后方。可如果我先灭西夏,女真人不会坐视不管。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迫使西夏称臣,与女真人离心离德,从此不再狼狈为奸。这就是为什么,我只派出两路大军攻夏,这最重要地中路,却按兵不动。”王钰像是一个画者,在向客人解释着他画里面的奥秘。
童贯听后,仍旧不能完全体会,疑惑的问道:“王爷怎么就能料定,女真人在西夏求援之时会加以拒绝呢?”
“很简单,西夏的背后,还有一个西辽国。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