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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她顿了顿,低声道:“徽之,你当真就这么狠心?”
齐越显然也不曾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间怔愣在原地,神色也黯了黯。
齐越自嘲地笑了笑,笑声在明媚的阳光中显得分外落寞:“如果连掌握自己生死的能力都没有,我又有什么资格去用心。”
“旗云原本还以为,殿下当年的做法是有难言的苦衷。如今看来,却是殿下为自己的野心所找的借口。”
“可惜皇上一腔情深,却尽付东流碧水。三皇子当真英明神武,取舍间毫无犹豫,为了帝位不择手段,实在是令旗云甘拜下风!”
站在他身旁的那位男子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知看到了什么,似乎有些惊讶,随即又迅速地垂下头去。
满院的阳光似乎随着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黯淡了下去,连温度也降低了几分。外面小孩的玩闹声早已变得遥不可闻,耳边几乎听不到一丝响声,安静得宛如隔绝出了一个空荡的世界。
“叶将军何必客气,”齐越报以一笑:“在下此次前来,还有事要拜托将军。”
“叶将军此言差矣,有些事还当真是非将军不可。”齐越也不恼,听了叶勋对旗云说的话,又道:“丽姐与在下也是旧识,只是今日不方便见她,便暂时请她回避了。”说着,看了看屋内,道:“不如咱们进去说话吧。”
齐越径直走到桌边坐下,随手便拍开了那坛酒,倒了三杯,递给旗云与叶勋。
叶勋与旗云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也不再推辞,坐下来各自端起酒杯。
齐越转了转酒杯,低笑道:“不瞒叶将军,就在七日前,齐国已经只余下了一位皇子。现在齐国上下,恐怕没有人能和在下争锋。”
齐越淡淡一笑,放下杯盏,正色道:“叶将军的为人,在下一向仰慕。此次前来,是想拜托叶将军能放姜国百姓一马。”
“叶将军息怒,在下绝无轻辱之意。”齐越也跟着站了起来,微欠了欠身道:“曦朝实力固然强悍,但恕在下直言,不出两年,曦朝必将沦丧!”
见叶勋又要开口,齐越抢先道:“叶将军应当也心知肚明,眼下姜国就靠三位肱骨大臣勉励撑起。在朝是季洵季丞相与萧别萧太傅,在野则是将军一力支撑。倘若国内少了你们三位,恐怕不出半年便可被周边小国联合吞灭!”
“将军应当明白在下绝无虚言。如今萧太傅已告病退位,季丞相年事也高,即使将军骁勇善战,试问在这样的情况下,又能独立支撑多久?少了两位文臣的朝中又会如何混乱?”齐越负手看向屋外,神色莫名,缓缓道:“你们姜国的皇帝……恐怕天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这样的局面,说到底也是他一手造成的。”
第十六章:返程
齐越明白赵峥是怎样的人。即使赵峥表现得漫不经心,但他心底依然怜惜着自己的百姓。他天生有着一颗仁君的心肠,百姓若是受苦,他亦会苦;百姓若是安乐,他便也欢喜。
正如叶勋所说,他的做法的确伪善,但那确确实实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他做了,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交代,别人接不接受,则不是自己所能干预的了。
“嗯,我知道。”旗云走到他身边,柔声道:“不如咱们这就回去吧。这事总还是得和皇上说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何况还会给丽姐他们带来麻烦。”
喘了两口气,又着急起来:“对了,那群人还把你们的那个朋友给带走了!张奎他们拦都拦不住!”
“丽姐别急。”旗云连忙走上去,扶着她,柔声道:“没事的,那群人也不是歹人,他们来这里是找我们的。那个朋友也是他们那边的人,不必担心。”
……
骑在马上,遥遥地望着那个宁静的村落,赵峥忽然觉得冥冥之中的确是有命数的。当初因为愤怒和伤心而离开这个地方,如今却又因为旗云而再一次返回,时隔多年,小河村竟仍是那么美,连村口的那株树都丝毫不曾有改变,微微朝着左侧偏斜,看上去分外亲切。
苦笑了一声,翻身下了马,对身后的一干人道:“走吧,进去看看。”
此话一出,小河村的村民尽皆哗然。再仔细一看,虽然多年不见,赵峥已从容淡定了许多,但那眉目、气度,却分分明明正是众人记忆中的楚铮!
他的这句问话听起来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村民原本惊讶的情绪也渐渐消退,各自让出道来,方便旗云和叶勋走出来。
旗云走到村口,也对众人躬了躬身,并未多话,便走到赵峥身边。
“没事吧?”赵峥拉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末了又道:“你穿这身衣服,倒挺好看。”
黄昏将近,微红的光芒轻柔地落满了整个村庄。而村口那些翘首眺望的人们,在漫天的红霞中目送着从前熟悉的人以一种全然陌生的姿态远走。他们无法说出挽留的话语,因为高山与流水教会他们的,永远是包容和接纳,而非强求。
叶勋即使是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回,恐怕人也已经去了。
但哪怕如此,赵峥接到消息仍是第一时间放了叶勋回去,并命沿途驿站备好最上等的马匹,尽可能地为他争取时间。
如此过了一月,便也总算回了京城。
赵峥领着旗云一路走入,就见将军府内仅有的几个下人都哭红了眼睛,连嗓子也是哑的,看上去倒是实实在在的伤心。
灵堂中央摆着深黑色的巨大棺木,下首一动不动地跪着叶勋。他身旁还有个女子,看上去有些单薄,也跪在地上,似乎正在啜泣。
旗云也跟着上前,却是对着叶城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再抬起时,眼眶已红了一圈。
周围的下人有些吃惊地看看旗云,又看看皇帝,却见两人并无异色,倒仿佛堂堂一个贵妃向臣子行如此大礼是再平常不过的一般。叶勋见此,对她轻轻点了点头,旗云也没说话,退到了一旁。唯独那女子却转过身来,朝着旗云也回磕了三个头,哽咽道:“修茗替爹谢过娘娘。”
“嗯,那晚些朕再派人来接你回宫。”赵峥本也料到旗云会如此说,当下也就答应了,独自回去。
“你不必这样,爹明白的。”叶勋看了看她,声音有些喑哑。旗云却温和地摇了摇头,接过叶勋身前的纸钱,拆开来烧了起来。
呛人的烟雾中,旗云轻声问:“见到最后一面了吗?”
修茗试了试眼角,拿过一叠纸钱,也拆开来烧了起来。
第十七章:丧事
“娘娘,修茗来扶您吧。”修茗也跟着站了起来,微微晃了晃,便走到旗云身边,将她从叶勋手中接了过来。
将军府家的院落并不大,或许是因为叶老将军生性直爽的缘故,连府邸也是笔直的一条路通到底,简单而明确。府邸内种了几株笔直的树木,并不特别高大,却个个坚韧挺拔。一如叶老将军在世时的风姿。
“罢了,这些事也别再想了,徒增伤心而已。”旗云伸手抚了抚修茗的眉,笑道:“妹妹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蹙起眉来可就不好看了。”
旗云有些怜惜地看着她:修茗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或许是自小性格内向、不爱外出的缘故,肤色白得几近透明。看上去娇小而瘦弱。跪在叶勋身旁的时候,叶勋几乎可以将她整个人完完整整的遮住。
开玩笑的时候,叶勋也曾对旗云说:干脆以后娶修茗吧,这么听话的人娶回家一定省心,不像旗云,偶尔还会调皮。旗云总是笑笑,不将他的玩笑话放在心上。因为那时年纪小,觉得自己和叶勋是不可能分开的,他的新娘必定是她,她也必将嫁与他。这就像是太阳必须从东边升起一样。稚嫩顽固的认知却坚决得无可动摇。
旗云想到此,暗自叹了口气,又对修茗道:“叶勋不太会说话,为人也太过僵硬,你还得多多包容他。”
“若是娘娘的话,想必会做得比修茗好吧……”修茗垂下头,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
旗云放在她眉心的手一顿,缓缓收了回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修茗身子微微一震,再看向旗云时眼眶已有些泛红:“我明白了。”
旗云抿唇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好了,咱们出去吧,外面的人该等急了。”
修茗一一点头应了,心头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看旗云的眼神既是愧疚又是感激。旗云猜到她所想,便道:“是你的,就是你的,何必想那么多?”说完,自嘲地笑了笑,便转身上了轿子。
或许是刚才从将军府沉重的气氛中脱离出来,心中始终有些戚戚。想起家中的父母,旗云一时无来由的不安。叫了前来接人的太监先行回宫禀告,自己便索性返了一趟萧府。
旗云拼命地点头,他唤一声,她便答一声,仿佛父女之间无限的话语都包容在了这清清浅浅的一问一答中,一遍又一遍,在不断重复的单调节奏里逐渐走向衰弱和湮灭。
终于,萧太傅的声音低微下来。张着嘴却半天吐不出言语。他似乎想要苦笑,却只牵起了唇边苍老的皱纹。慢慢地,他眼眶红了,昏暗的眼中滚出了一滴泪,渐渐莫入灰白的发间,消失不见。
他对着自己的夫人轻轻颔首,却再也无法说出内心深处的那一句话。
只是不知道萧太傅死前对寂云叮嘱过什么,等情绪略微缓和一些,他竟主动找到叶勋,要求从军。叶勋见他神色悲切,隐隐有些不顾一切地势头,便摇了摇头没答应他。
而这样悲痛却又繁忙的日子,直到赵峥来到萧府才稍稍得以缓解。
好不容易将大月国与齐国的事略微放了放,民间和朝堂却又因为萧太傅与叶老将军双双去世的消息而动荡起来。不过几日的功夫,京都便满城风雨,竟传出曦朝气数已尽、怕要改朝换代的谣言……赵峥自然明白那些造谣人的用意何在,况且此次叶老将军和萧太傅双双辞世一事也的确颇有古怪——叶将军虽说缠绵病榻三年,但常年征战的身体哪里是寻常人所能比拟的?那病拖了三年尚且不见加剧,为何眼下却突然在短短时间内发展到夺人性命的地步?此事本来就有蹊跷,如今又遇上萧太傅蓦然辞世,更是加深了赵峥的疑问。
萧太傅先前的病情一直有太医院的大夫在调理控制,赵峥也始终暗自关注。明明一个月前都还颇见好转,怎么他们去了扬州一趟,回来人便不行了?现下两人竟在同一日去世,死后还流出这些动摇民心的谣言,再结合之前接到齐国与大月国有所异动的消息,赵峥不得不承认,恐怕这一系列的事件都是有所预谋!
第十八章:暗涌
赵峥是在第八日来到萧府的。
赵峥垂头看她,笑了:“你怎么知道和齐国有关?”
赵峥叹息,更加用力的抱住她,低声道:“旗云,你不应该这么聪明。”
齐王驾崩,举国缟素。
半月后,新王登基。在盛隆的登基大典上,身穿龙袍的齐越静静看着跪满了朝堂的文武百官,只说了一句话:
众人皆知,这位新帝王所指的天下,远远不止于齐国。还有齐国之外的百万疆土——他要的天下,是真真正正的天下。
后来这番话传到赵峥与旗云耳中,旗云有些不安。反观赵峥,却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淡淡笑了笑,道:“旗云,替我弹一曲吧。”
旗云欲言又止,看了他良久,低声道:“好。”
从萧府回来已经有些日子,旗云却渐渐觉得再也无法看清赵峥。像是眼前这人忽然筑起了一道高墙,将她生硬地阻拦在外。
偶尔的时候,她会从赵峥一闪而过的神色中分辨出一线绝望,如同被逼到绝路的狼,闪着不顾一切地光。然而这份凛冽又很快被淡淡地掩饰过去,他总是轻轻地笑,举止淡静从容,一如往昔。
京城像是一下子空落了许多。街道上行人匆匆,连贩卖的小商贩都略见减少。千篇一律的紧张面孔,暗自绷着一根筋,那副神态,仿佛下一刻城门便会被攻破,惨烈的屠杀随即而来。
旗云出身名门,琴棋书画自小便是样样精通。只是入宫两年,赵峥少有召见,她自己闲的无事时也不过看书消遣,久而久之,这些技艺便有稍有生疏。
然而,半个月前,回到宫中的那晚,赵峥却来到她住的碧泉殿,让她抬出尘封已久的琴,为他弹上一曲。
“和我说说吧,你的打算。”旗云静静道。
破碎的琴音中,赵峥淡淡道:“你终有一天会知道的,何必这么心急。”
“这个天下原本就不是我要的天下。他想拿走,又何妨?”赵峥轻轻一笑:“前尘隔海,不如忘却……我早就已经放下了。”说完,拂了拂衣衫,便站起身走了出去。
群臣无言,方才的热闹劲瞬间消失无踪,一个个低着头,再也不敢出声。
“我看你们吵得很开心啊,连礼仪都不顾了,难道我曦朝的大臣便如此不知礼法么?”赵峥冷笑一声,也不去看那一地官员哆哆嗦嗦地模样,偏过头,对左下首的人道:“季丞相,你来说说吧。”
季洵依言坐下。等了半晌,见赵峥只是盯着案上的砚台,皱着眉,似乎在思索什么,却没有没有开口的意思。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声提醒。季洵轻声道:“皇上?”
赵峥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老态龙钟却气度高华的丞相,淡淡道:“朕听闻季丞相年轻时是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
“有什么不可以?”赵峥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朕累了,很多年前就累了。这些……你应该早就知道的。”
“齐越会是一个好的君王。他有那个能力,也有一颗仁心。而且,他也的确比我更加适合。”赵峥笑了笑,十指轻轻抚过书案,宛如抚摸着爱人的面颊,他轻声道:“他比我狠心,知道什么该放下什么不该放下。我很佩服。”
说着说着,赵峥便没再用帝王的自称,倒像是一个普通人在平静地叙述着自己的事,波澜不惊得可怕。
季洵只觉得话都说不出来,张了几次嘴,想要劝,却又无从劝起。良久,化为一声叹息——赵峥说得没错,他的确早就知道了。或者说,是很早前就已经预见到了。
季洵指尖一颤,地图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光线温柔地抚上纸张,那上面弯弯曲曲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小小的村落。
“山还是如今的山,水还是如今的水,百姓还是如今的百姓……换了一个统治者,换了一个称呼,真的就那么重要吗?”赵峥凝视着他,“重要到,可以舍弃自己渴盼了一生的愿望吗?”
那个女子的一颦一笑无可阻拦地一再浮现在脑海,仿佛这数十年的空白时光都不曾存在一样,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牵动人心。
如果……如果可以,在那个小村庄平静地相守过余生,实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
“皇上觉得臣顽固也好、迂腐也罢,臣都不能眼睁睁看着江山易主。”季洵抬起眼,目光苍老而辽远,缓缓道:“皇上还年轻,遇见的也是太平盛世,所以可能无法想象,当初太上皇是如何打下这一片天下……”
“前人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有如今的曦朝,怎么可以因为皇上一个人的任性就将这一切付之一炬?”季洵眼中有泪,静静道:“为人臣子,只能进谏,却无法干涉圣上的主意。皇上若是铁了心要把江山交出去……臣无话可说。”
“但是,还请皇上成全臣的一片忠心。”季洵蓦地跪了下去,深深躬下身:“皇上,你方才问臣有何愿望,这便是臣的愿望。”
赵峥的手指缓缓收紧,眉头蹙起:“……你在逼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