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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朝晏伏易望了一眼,眼里有些愧疚,都是她没听他的话离开,才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以为晏伏易会恼她,但当她朝他看去时,却发现他眼中只有担心没有责备,心里更加愧疚。她也不想把事情弄成这样,但是她在府里好烦闷,老想着他,坐都坐不住,才会连着两晚都来见他。
到了外头后,皇上要她站到远处,他要单独与晏伏易说话。见桃红走到好几尺外后,建成帝才开口道:“宸妃已经认罪。”他的口气平静。“朕已下令将她囚禁在冷宫。”
见晏伏易拢眉沉默,他问道:“怎么,无话可说吗?”
“儿臣能去见母亲吗?”
皇帝压了压眉间,显得有些疲惫。“你跟伏隽可以明天去看她,之后你们两兄弟就离京吧,朕现在不想再见到你们。”
“是。”晏伏易平静地回答。
他闭上眼,淡声道:“去吧!”
“孩儿告退。”他朝父亲行礼后,走向一脸担忧的桃红。
她迎上前,主动握住他的手,脸上净是关心。两人没有说一句话,但光这样看着她,晏伏易沈甸甸的一颗心,慢慢浮上水面,透了口气。
桃红一直忍着,直到出宫后,才迫不及待地问:“皇上说了什么?”
“母亲被打入冷宫,我与伏隽得离京。”他简短说明。
她微张嘴,显得诧异。这是什么意思,表示宸妃真的有罪?还是皇上认定她有罪?见他脸色凝重,她也不觉拧起眉头。
“冷宫在哪儿?”
“皇宫西面有个『留春所』,那里专门幽禁一些失宠跟犯过错的嫔妃。”
“一辈子都在那儿?”她拧下眉。
“大部分都老死在那儿,若正巧皇上大发慈悲,而且妃子有生子,会让皇子接回奉养。”他长叹口气,是无奈也是无力回天之感。
见他难过,桃红也觉得心里闷了起来,不假思索地握住他的手。“你不要这样嘛,我看了也好难受,宸妃……她真的给瑾妃魇镇吗?会不会是被诬陷的?”
他摇摇头,没回答她的问题。
桃红顿时也沉默下来。看来应该不是诬陷,否则他定会想方设法证明母亲的清白。
“小时候我体弱多病,母亲为了我整日忧愁,只要我身子不适,她总是不解衣带地照顾我,把我抱在怀里好声哄着,喂我吃药……那时的她温柔慈爱,与现在的冷静算计截然不同……”他止住话语,没再说下去。
母亲这些年变得太多,不只变得陌生,甚至变得令人害怕。
“那是当然的。”桃红立刻道。“后宫那样的地方,嫉妒争宠是家常便饭,你不害人别人也来害你。别说后宫,大户人家三妻四妾,争起来也是很可怕的,争宠嫉妒中伤,夺权分家产样样来,没有手段是活不下来的,只会被踩在脚下。你被踩了一次不还手、两次不还手,三次就想着怎么连本带利讨回来。”
晏伏易无语,只是紧握她的手。他怎会不明了后宫的争宠算计,只是心中难免感伤,曾经那样温柔的母亲已不复见。权力是最能腐化人心之毒,不只后宫,皇子间、臣子间,合作拉拢、中伤攻击又何尝少过?
桃红又问:“你算到今天这事,所以才临时决定不走的?”
“我只算出母亲有祸事,却不知是这样的事。”他沉重地说。
见他这样消沉,她心中实在难受,很想为他做点什么。
桃红停下脚步,望着他凝重的表情,故作淘气地说:“你能算到这样已经很厉害了,可以说是活神仙了。”她露出钦佩的眼神。“我现在可以确定你不是神棍了,以后我们行走江湖,就打着半仙的名号闯荡。”
原本面带忧愁的他,听见这话,眉头松了开来。“你啊……”
她绽出笑容,继续胡诌。“你是半仙,我是小小仙,我们骑仙鹤吃仙桃喝仙露,乘风踏浪,说不出的快活。”
他朗声大笑,震得她心如一叶扁舟,在湖上荡啊荡的,又似喝了一壶好酒,使人飘然,她高兴地与他同声而笑。
他明明是潇洒不拘的个性,却生在皇室之中,从今而后,他就能脱了这身束缚,恣意遨游。先前他承诺今生只会有她一人,她听了欢喜却不踏实,如今她相信了,他自小见皇上身边的女人斗来斗去,定然十分生厌。
“这样仙来仙去的,都让你说俗了。”他忽地抱住她,眸如朗星,眉眼间净是风采。“你不是小小仙,是我的小桃仙,心上的小桃红。”
她的脸轰地炸成红,娇嗔地遮住脸,不敢看他。“你好可怕,说这样的话,肉麻死了……”
他忍着笑。“你不爱听啊?”他低头在她红如血的耳垂上咬了下。
“啊——”她惊慌地叫,这下连脖子都红了。
“三更半夜的,别把整条街都叫醒了。”他笑着咬她的耳朵、她粉嫩的脖子。
她羞得扭来扭去,一会儿叫嚷,一会儿捂嘴,双手拚命捶打他,他箍紧双手不让她挣脱,在她讨饶时吻上她的嘴。
她喘着气,又是一声轻叫。大街上的……他做什么?!虽然万籁俱寂不见半点人影,但……这也太大胆了!
他啮咬着她的红唇,温热的舌滑入她口中与她缠绵嬉戏,她吓得又要弹开,却挣脱不出他的束缚。她喘着气,红潮由脸蛋一路往下,热得她要烧起来了。
她眨着心醉神迷的双眸,发现乌云悄然移开,露出隐藏在后的明月,温暖的光华使人晕眩。
她闭上眼,第一次尝到无酒之醺醉,飘飘然的,就要飞上天去……
第9章(1)
第二天一早,太监带着圣旨到府宣读,说废妃彭氏以魇镇祸乱后宫,罪大恶极,圣上念及夫妻情谊,免其死罪,打入冷宫,终生幽禁,瑞王与恭王限两日内离京。
宣完圣旨,府内可说是哀戚一片,晏伏易给下人们一些银两,让他们离府,大伙儿都哭了,依依不舍,管家还说要跟着王爷一起离京,晏伏易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说若有缘自会再见,无须哀伤。
接着就是牡丹、芙蓉与紫薇的去处。紫薇不用说,自然是回乡跟表哥成亲,晏伏易没食言,给了她一张足够下半辈子衣食无虞的汇票,把她吓得频频摇头,话都说不出来,他不顾她的推辞坚持让她收下,顺便雇了辆马车,让她风光回乡。
至于芙蓉与牡丹,他则让她们自己选择是要回家还是嫁人。两人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失了主见,晏伏易给她们半天去思考,之后便进宫去见母亲了。
听着偌大的王府里,下人们哭哭啼啼,难依难舍地话别,桃红看了难受,躲到屋顶上望远。
这时,晏伏易乘轿进宫,与弟弟晏伏隽在宫外会合后,才进宫见父皇,而后由太监领着两人往宫城西面的留春所走去。这里大约有十几间房,一进小门,就有宫女迎来,带三人去见被废的宸妃。
太监留在屋外,让两位皇子入内,屋内不大,只容得下一张床、一张桌子跟两个柜子,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而且房舍十分牢固,没有需要修补的地方,见母亲坐在床边发呆,兄弟俩心中一阵难受。
才刚喊声母亲,彭氏猛地抬头,哭了出来,两人急忙上前安慰,彭氏抓着儿子哭道:“这……这让我怎么活?”
“母亲,您别这么说。”晏伏隽急忙道。
“进了这儿,我就等着老死了……”
“不会的,父皇哪天想通了就来看您,让您离开这儿。”毕竟是自己的母亲,晏伏隽也不好苛责。魇镇这事……唉,母亲怎么会去搞这个呢?
“你们别安慰我了。”彭氏落泪,一脸哀莫大于心死。“他把我关在这儿,不如赐我白绫自尽……”
“母亲。”晏伏易半跪在她面前,低声道:“您别想不开,熬过这几年,等父皇气消了,我再恳请父王让我们把你接出宫孝养。”
“他怎么会肯……”彭氏拭泪。
“父皇肯让我们来看你,表示还念着一些旧情。”晏伏隽也道。
彭氏没说话,只是掉泪。哭了一整晚,眼泪都要干了,可看见儿子又忍不住悲从中来。
“能不能找大臣们去说说——”
“不可。”晏伏易打断她的话。“只会弄巧成拙。”
“是啊,母亲又不是不知道父皇这几年变得很固执,他决定的事旁人再罗唆,他只会更生气。”晏伏隽也道。
“母亲应当知道父皇不只为了魇镇一事,舅舅这些年结党结派想左右朝政,父皇是怎样心思的人,怎会不明白?藉着母亲犯事,正好一并把舅舅给踢出京城。母亲能做的只有静心等待,几年后父皇淡忘这事,我们再想法子接您出宫。”晏伏易只能如此安慰。
“是啊,明日我们就要离开京城,母亲要保重,这错已铸成,只能认了。”晏伏隽说道。
彭氏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可心中仍是觉得哀伤悲叹,昨天还住在美轮美奂、碧丽辉煌的屋内,锦衣玉食,婢女成群,今日却落在无人闻问、冷清凄凉的小屋里,这剧烈的变化,更让人难以承受。
兄弟俩又安慰了一会儿,彭氏才慢慢收泪,虽然还是无法接受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但又能怎样呢?
又说了一会儿话,太监在外头催促,说不能待太久,他还得回去覆命,听到这话,宸妃又哭了。儿子们离开前,她忍着哀伤要两人保重、照顾自己。
看着晏伏易,她有感而发道:“没想到你的劫数竟是我,难怪问你你始终不说,那丫头的事想必也是假的吧……”她好笑地摇头。“我还特意要你舅舅留点心眼,说你若真不听话,推托婚事,就把那丫头绑了逼你就范。”
闻言,晏伏易与晏伏隽都是一惊,彭氏见两人诧异便又补了一句。“这只是气话,说说罢了。”
太监又在外头催促,说不走不行了,皇上说过不能久待,两兄弟这才在母亲的泪眼中跨步离去。一路上,两人皆沉默无语。
想到母亲最后说的话,晏伏易有着莫名的不安,上轿后立刻要轿夫走快点,速速回府,恨不得生了翅膀飞回府里。
“来得还真是不巧,没想到王爷进宫了。”孙弘毅端起茶杯,吹了好几口后才喝下。
“大人要不要等一会儿,王爷也出去好一阵了,应该快回来了。”桃红说道。
“那我就坐会儿。这茶真是好喝。”他笑道。
“柜子里还有很多,要不王爷回来的时候叫王爷送你。”
“不用、不用……”
“孙大人不用客气,王爷说这儿大部分的东西都不会带走。”宅子是皇上赐的,里头的各式家具古董也是皇上银子买的,归还时自得原封不动地归还。
其实拿走一些皇上也不会介意,只是千里迢迢要到南方去,带上家当总是不方便,那要雇多少辆马车啊。
桃红与孙弘毅在花厅闲聊,谈论最近的话题。“大人,你觉得当今圣上怎么样,是个好圣上吗?”
她直白的问话让孙弘毅诧异,他一边擦汗一边说道:“今朝比起历来许多朝代是强上许多,百姓过的生活也比以前好,圣上是个聪明又有为的人——”他顿了下。“每个人都有个性上的优点跟缺点,圣上自然也不例外。”
桃红微笑。“大人说话真是小心,我也觉得皇上应该算是还不错的皇上,那……皇上喜欢哪个皇子多些?”
“这……”孙弘毅一脸为难。
“昨晚我躺在床上想,如果我有那么多儿子,那可烦恼了,像我觉得王爷聪明又和善,景王有霸气,恭王豪爽,还有其他那么多皇子,偏偏王位只有一个,希望太子身体能好,否则以后可麻烦了。”
孙弘毅沉默一会儿才道:“这话儿以后别乱说。”
“我知道。”她严肃点头。“我就是一时有感而发,这里头的纠纠结结可真麻烦,不过幸好王爷不喜欢这麻烦。”
孙弘毅扬起嘴角。“那是,人各有志,勉强不来。”
桃红开始探问晏伏易的旧事,要大人多说一些给她听。明白这丫头的心思全在瑞王身上,孙弘毅微笑地开始叙说王爷的趣事。
两人聊了一会儿,发现孙弘毅的杯子空了,桃红赶忙起身,说道:“我再去给大人冲茶。”
她拿起杯子,走往廊道尽头的小茶房,就在这时,她瞧见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驮着布袋,正急急走下阶梯。
“你们在做什么?!”她大喝一声。
这一声叫喊,把前头的两人吓住,他们头也没回地开始往前跑,桃红一看就要拿茶盏茶托丢人,正欲抛出的瞬间又急忙煞住。这可是上等瓷器,值钱得很,拿来砸小偷未免太浪费了。于是她将茶杯放在廊道上,还刻意选了最角落的位置,深怕不小心给人踢碎了。
她一个飞身,踏过栏杆,拦下要逃跑的两人。
“好大的胆子!”桃红满脸正气地指着两人。“竟然偷到王爷府了!”
不对,这两个人穿着府里仆役所穿的深色蓝服,她改口。“原来是内贼——”
这两人长得一般,不过身子倒很矫健,她话未说完他们已经往旁跑,而且是一人一个方向。桃红先追右边,她轻功好,几乎是立刻就拦住这人的去路,她一拳打向对方,没想对方还有些拳脚功夫,俐落地闪过。
不过几招下来,对方的拳脚功夫只是一般,再加上他扛着布袋,很快就被桃红打得跌倒在地,她立即点穴制住他。
“还有一个。”她飞身往左而去。
往左奔跑的小偷与在园子发呆的牡丹撞上,见桃红飞身过来,他抓住尖叫的牡丹,拿出匕首抵着她的脖子。
“别过来!”他喊道。
“快放开她。”桃红赶忙道。“如果你们觉得王爷给你们的银两不够,再多给你就是,不需要伤人。”
牡丹害怕地直发抖,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不许过来!”他大喊。
“我不是一直站在原地吗?你别紧张,东西你拿走,别伤她。”桃红安抚道。
“我才没那么笨,我一放你不就追上来了?”他刚刚可是见识了她的功夫。
“我不会……”
“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那你想怎么样?”她生气地问。
“你——先解开我同伴的穴道。”他指示。
桃红不甘愿地把那男的带过来,伸手解开他的穴道,但仍抓着他。“你把她放了,我就把你同伙也放了。”
“你不听话我就杀了她!”对方威吓。
桃红皱眉。“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么,杀人可是犯法的,还有大白天的,你们两个扛着布袋不是很可疑吗?到街上也会被人发现的。”
“别废话!”他激动地动了下刀子。
牡丹只觉颈部一痛,双腿都软了。见她颈上流血,桃红冷下脸。“我再说一次,把她放了,我不会追你们,如果你再——”
“不如这样吧,拿我当人质。”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两名贼人吓了一跳。孙弘毅缓缓走来,架着牡丹的汉子喝道:“不许过来!”
孙弘毅停住脚步。“我不过去就是,别伤害姑娘,你们要人质抓我就是。”
第9章(2)
“你是谁?”汉子问。
“我是这儿的管家。”他说道。
汉子蹙眉,似在考虑他所说的话,最后摇了摇头。“我就抓这女的。”万一这管家也有功夫,吃亏的是他们。
“那你们谁都走不了。”孙弘毅说道。
“什么?”汉子不明所以。
“你不放了姑娘也别想走。”孙弘毅又说一次。
“那我就杀了她!”汉子握紧刀子。
桃红正要阻止,忽然一个声音又插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
她回头,瞧见柯伒濂由曲廊跑来,她意外地瞪大双眼。他怎么进来的?瞬间又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