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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殷冠磊的拍片进度很快,因为与他合作的演员都是能够沾他的光迅速走红的关系,没有人敢在接下他的戏约后又轧别的戏。殷冠磊要求他的演员绝对的专注,并且投下全部的精力。因此,才三个月的光景,便已完成了将近二分之一。
而殷冠磊也果真遵守诺言,增删剧本的对白一定与孟安卓讨论,并征求她的同意才做变更。大多数时候孟安卓都接受殷冠磊的建议。她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有一套。有时,她会觉得其实他并不需要编剧方面的人才,因为他有绝对的能力身兼二职。
绝大部分的时间,安卓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看戏。因为天气或其他外在因素,镜头不是像剧本般一幕一幕地连贯,而是视导演而定,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在演哪里。殷冠磊导戏的时候几乎不说题外话,而且非常凝肃,感觉起来不像一个人。要他有点“人气”,大概就是大发雷霆拍桌骂人的时候。他的脾气一发作,便惊天动地,引爆他怒火的演员莫不背脊发凉,大概只有孟安卓最沉着,三个月下来,她已看了不下十次,已经见怪不怪了。
正在小桌旁试着增加男配角对白的孟安卓振笔疾书,并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因为片场杂乱无章,工作人员来来去去,而且现在再加上——
“CUT!芷蕾的妆不对,我要憔悴一点的感觉。彩芸,你的指甲给我剪短!灯光太亮了,稍微偏了点。”殷冠磊走到距离演员三公尺的斜前方,道:“三号摄影机对着这个角度拍,随着立刚的走位慢慢往前带,然后在芷蕾退场时换拍前景,然后镜头淡出。再来一次!”
实在好吵!
孟安卓无奈地轻呼一口气,准备提笔继续往下写,一个突兀爽朗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嗨!还在忙吗?”
是欧羯!他一身旧旧脏脏的中古车服,有别于上电视赶通告那种光鲜的模样。他大概是所有演员中被殷大导演挑剔最少的人了。
“我在想着怎么把立刚的对白延长。殷先生认为他有再发挥的空间。”
欧羯撑着桌子,沉思片刻。
“他和立伟的对话可以增加上立刚要立伟离开,但是为什么要离开?立伟不愿意走是因为不愿丢下立刚,但是立刚为什么坚持要他走?你可以朝这个方向去想——为了不要区家绝后,也可以因为他已失去所爱,对人生已没有坚持。战争愈演愈烈,立刚不要哥哥也成为牺牲者,两个人至少必须有一个活下来……这是我的想法啦!因为立刚是一个带有悲剧性色彩的人物,而且他会死于战场已成定局,所以我觉得可以加强给观众的印象,这样立刚的死比较能给立伟强烈震撼的感觉。”
孟安卓微笑地放下笔,道:“你说过你是戏剧系毕业的?”
“很高兴你还记得。”
“这一段立刚这个角色的确可以加强剧情张力,但是立刚只是配角,而这一段对白足可以使立刚跃升为这一幕的主角,换句话说,这一幕中,立刚给观众的印象会比较强烈,甚至盖过你的风采。”
“只是一幕而已,没有差别。可是就这整部戏来说,立刚的死可以点出战争的壮烈与凄凉,相较之下,这一幕主角的锋芒被盖过也没什么不好。”
“你的对白也相对的要增加。”
“有二十分钟的空当,我一定可以背起来。”
“谢谢。”欧羯真的帮了她不少忙。
“如果你要谢我的话,就请我吃早餐吧。我明天会空腹在这里等你解救我饱受摧残的胃。”
“如果我今天早点睡,应该来得及多带一份早餐给你,你有什么特殊的饮食习惯吗?”
“我吃素。”
“我会记住的。”艺人为了保持身材常要吃素,这点她能理解。
一个镜头完结,殷冠磊接过布雷德递过来的矿泉水,眼角映入了左后方的一隅,霎时,他的眸光变冷了。他的表情让布雷德明白的感受到他的怒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他看到欧羯那个惹怒殷冠磊的小子。
什么人不去追,欧羯那小子居然对殷冠磊的女人大献殷勤。老天!他的太平日子恐怕要宣告终结了。
“我去叫欧羯过来。”他再不有所行动,等会儿原子弹就要对着他引爆了。
“欧羯!”
见布雷德跑过来,欧羯朝他点点头。
“嗨!轮到我了?”
“你最好快点过去。”
从布雷德带点警告意味的神情就可以感到有丝不寻常。
在欧羯离开后,孟安卓问:“怎么回事?”
“冠磊等他等得有些恼火了,没事的。”但愿是真的没事才好。
“对了,我想起来了……”孟安卓从口袋掏出两百元,一不小心,夹在钞票中的一张纸随风飞了起来,然后静静的躺在地上。孟安卓不以为意任由那张纸躺在那儿,先把钞票递给他。“这是上次跟你借的计程车钱。”
“你还记得啊?”他早就忘了有这回事了。
“当然哪!”她朝着从她口袋里飞出来的纸走去,“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她正要弯下腰,有人已先一步捡起来了。
殷冠磊当着她的面看着那张纸的内容——那是一张一千万元的支票,而发票人的姓名正是他熟得不能再熟的工藤奈津子。
“还给我。”她清楚的觉得四周的空气变冷了。
殷冠磊压抑满腔要爆发的怒火,眯起眼睛,他冷冷的问:“她为什么给你一大笔钱?”
“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还我!”她向他摊开手心,但是他拿着那张支票不为所动。
“你怎么认识她的?是她找上你?”他想拆了那女人泄愤。“什么时候的事?”
“我说过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他的狂怒显而易见,如果他想,他会咬碎她。
殷冠磊将支票放在她手上,一把扯过她,低哑轻柔却叫人不寒而栗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欠我一个解释,你逃不了的。”
语毕,他狼狈地松开她,掉头就走。
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的布雷德迎了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啊?”看样子殷冠磊是怒火更炽了。
“有人要遭殃了。”工藤奈津子绝对会是他开刀的第一人,而她也躲不过。
布雷德光用眼睛看也知道这次殷冠磊不找人开刀是不会罢休的,但是……会是谁呢?
? ? ?
在五星级大饭店总统套房中,熟睡的奈津子被殷冠磊一把从被窝中抓起给吓醒。
“冠磊?”奈津子在黑暗中美看清楚他狂怒的眼,软软的依向他宽阔的胸膛。
“滚开!”他推开她,迳自把桌上的灯打开。
奈津子这下真的清醒了,在她看见殷冠磊盈满怒火的眼眸后,她惊骇得倒抽一口冷气,“冠、冠磊?”
殷冠磊俊逸的脸庞闪着狞笑,令人倍觉胆寒。
“你为什么给她一张支票?”
血色迅速从她的脸上撤离。天哪!他怎么会知道?难道是孟安卓存心整她?
“她说……只要我付给她一千万,她答应不再纠缠你……呀!”
殷冠磊揪住她睡衣的领子,低头靠近她没血色的惨白容颜,静静的丢下两个字:“撒谎。”
“冠磊……”
“要我与你翻脸吗?”他凌厉的眼神令她恐惧,但是口气轻柔得像在吐露爱语。
“因为我爱你呀,冠磊!”奈津子心碎得喊了起来。
他阴阴地看着她,对她的爱语听而不闻。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给她钱,打发她走?你越权了,我没有娶你,你最好明白这一点。”
“她不适合你呀!”
“我没有允许你替我下决定。”
“如果她爱你,她不会让我用钱收买!冠磊,放弃她吧!她不值得你这样执著!你何必委屈自己呢?”
“收了你的钱,就是被你收买了吗?她爱不爱我与否,难道是你区区一千万就能改变的吗?”殷冠磊漂亮的唇盈满嘲讽,“而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为她执著?”
“因为我深爱着你,所以我知道你的心因为狩猎她而复苏了……”
殷冠磊扬声大笑,打断了奈津子凄楚的陈述。他的笑声充满鄙视嘲弄与憎恶。
“你深爱我?然后跟一个女人商议买下我?我倒想问问你,是谁说我的心可以因买卖而转让的?”愚昧无知的蠢女人!“原来有钱的大小姐是用这种方式买爱情。”
奈津子难堪的红了脸,酸楚得直想掉泪。
殷冠磊冷冷的转过身。“今后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不!”奈津子嘶吼出来。他怎么可以?在她那样的剖心之后,他怎能这么残忍的对待她?
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急切地抓住他的衣袖,满眶哀凄的泪水。
“原谅我……我只是不愿她抢走你。给她一笔钱只是想买到一个保证……只是如此而已,我会这么做是怕失去你。冠磊,我不能没有你!除了你,我谁也不爱呀!”
她是工藤财团唯一的继承人。在日本,她如女王般接受日本上流社会的公子哥追求,但是,她谁也看不上眼,她只在乎他——殷冠磊,这个玩世不恭、英俊冷漠、才气纵横的中国男人。从她第一次在公司见过他之后,她的芳心就只为他跳动。他的狂狷与不驯深深吸引着她。她以她的柔情试图留住他。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在殷冠磊众多的女人当中,她是待在他身旁最久的女人……但是,为什么她依然网不住他的心?
站在阴影处,他冷冷地开口:“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他很赏脸地听她说了那么久的废话,她改知足了。
“冠磊——”他根本无动于衷。她该怎么做才能留住他?她已经把心都掏给他了啊!
“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奈津子失声地啜泣。
他仰首笑了。
“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吗?”她只不过是想买下她的心而已,何罪之有?她何需乞求他的原谅?未免言重了。
“我……”奈津子无措地看着他无礼轻蔑的笑容,委屈的泪水再度迷蒙了视线。
“她有什么好?”她含泪问出这个埋在心中良久的疑问。她想知道那个女人凭什么让殷冠磊对她特别?“她不爱你,不温柔也不体贴,只要一笔钱就可以轻易地背叛你……”触及殷冠磊阴寒的眸光,她没有勇气继续往下说。他看她的眸光带着冷酷,让她几乎以为他即将用他那原始的兽性撕裂她。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殷冠磊俯视她青白尤带泪痕的艳丽容颜,讥诮地说:“我有什么好?我从来不温柔也不体贴。问问你自己,你为什么爱我?”
丢下这几句话,他掉头往外走。
“冠磊!”她哽咽地喊:“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你曾经这么对我的!”
她绝不会让孟安卓好过!她不是一个会忍气吞声的柔弱女子,那不是工藤家会有的个性。
殷冠磊的脚步未曾停留,他甚至连听她的威胁都懒。
目送殷冠磊毫不恋栈地走出套房,奈津子跪坐在昂贵的地毯上失声痛哭。
东方曙色微现,天将黎明。
? ? ?
殷冠磊是清晨五点半才到家的。他一在客厅的沙发落座,殷冠臣的房门便开启了。
他没有看向殷冠臣,燃起一根烟,他淡淡地道:“你那么早起床做什么!”
他的心情很糟糕。殷冠臣确定地想。
不想蹚这趟浑水的殷冠臣转身又走回房。反正如果他想说的话,他自然会告诉他,他不想浪费时间去引诱那小子开口,昨天为了等他等到三更半夜,如果他再不去补眠,早上十点的那个手术患者的小脑会被他当成肿瘤给割下来。
心情恶劣的殷冠磊看到殷冠臣居然连问也没问一声,一股无名火莫名地在体内肆虐。
他跟着殷冠臣进了他的房间,恼火地看着他钻上床继续睡觉。
“冠臣!”他不信他没有话说。
“你要抽烟就别进我房间。”殷冠臣闭着眼睛低语。
殷冠磊冷着脸熄灭那支抽没有一分钟的烟,大步闯进殷冠臣房中,坐在他的床沿。
“你昨天等我等到几点?”
“我没等你。”他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
殷冠磊简直气得七窍生烟。他从来不过问他的一切也就算了,在他已满腔怒火的时候,居然还加把劲落井下石!
殷冠臣明知他最在乎他的感受,他依然不表示任何意见,他总是冷静得叫人冒火。
殷冠臣睁开眼,转过身面对这个压抑怒火的弟弟,轻轻地支起上半身。
“你的心情不好,如果要找出气筒,这里没有!”
“真要找出气筒也不会找你。”
殷冠臣笑了起来。坐起身,他问:“想吃什么?”
盛怒时的殷冠磊根本不会记得吃饭这回事,他司空见惯了。
“没胃口。”妈的!净扯些有的没的。殷冠磊瞅着他俊美的脸孔,冷冷地道:“我现在只想捏死那个女人。”
殷冠臣讶异地笑出来。
“女人?”真是稀奇呀!有那个女人这么好本事,能惹得殷冠磊想杀人?“那位孟小姐吗?”
殷冠磊一听到这名字,怒火更炽。他咬牙低吼:“奈津子给了她一千万叫她离开我。”
“哦?”殷冠臣聚精会神,眼中尽是玩味的笑容。
“而她很干脆地收下支票。”每思及她那美丽的脸上可能掠过的甜美笑容,他就怒火中烧。
有趣的女孩!也难怪殷冠磊紧抓不放了。
他的笑声引来殷冠磊一记杀人的眼光。
“你笑够了没有?”
殷冠臣收住笑。
“很少有女人会惹得你如此不悦。”至少在他知道的范围内是如此。
“什么意思?”如果他没有听错,冠臣的话中有弦外之音。
“你懂我的意思。”难道面对现实会让他少一块肉吗?何不正视自己的想法?
“我不懂,也不想懂。”殷冠磊愠怒地别开脸。
“不要拿爸妈的爱情来印证你的。”
“我不要谈这个问题!”冠臣总是在踩他的痛处。
“好吧!”执迷不悟!懒得管他了。殷冠臣躺回床上,背向他,继续睡他的觉。
他的漠然使殷冠磊生气了。
“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提这些?这件事和爸妈的事根本扯不上关系。别以为每个人都能像你这么漠然,不要逼我碰触我始终不想面对的伤口。去他的爱情!”
殷冠臣闭起眼睛,命令自己不要理他,否则恐怕他的好脾气与耐性会被他磨光。
“你在听吗?”殷冠磊任性地低吼。
回答他的是一室的沉默。
“可恶!”他夺门而出。客厅传来的甩门声及汽车引擎的怒吼声,清楚的传达了他的愤怒。
站在窗边看着殷冠磊负气而去,殷冠臣叹了一口气。由他去吧!他总会有冷静下来的时候。不过,他可以确定——明天的演员、工作人员,包括那位孟小姐都是在暴风圈的范围内。自求多福啰!阿门!
? ? ?
今天殷冠磊没有给她任何指令,所以孟安卓理所当然的坐在一旁,当个游手好闲的人。
布雷德站在孟安卓身边,一脸忧心忡忡的杞人忧天状。
“冠磊他……火气不小啊?”从昨天对孟安卓起了争执后还熬夜赶戏到凌晨三点多,他就知道这回的火气不笑。原本以为今天他的怒火会稍稍减退些,但是没有!从他百般挑剔欧羯的动作、走位,甚至连他说话的声调都不满意可见一斑。大家都挨了他的刮,欧羯尤甚!原因大概是起源于昨天欧羯与孟安卓有说有笑所致。说到孟安卓,她大概是唯一一个被殷冠磊视而不见的幸运儿,从她一早到片场开始,他就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
反观孟安卓——
她处之泰然,也没见她有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