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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傻笑了起来。
行刀点点她的小脑袋瓜,“听到我的话没?”
她眨眨眼,醒了过来,“噢,听……听到了,我立刻去拿。只是……厨房在哪里?疯人坠楼又在哪里?”
“哪里有疯人坠楼?”他瞪大眼。
“你不是说你住的地方叫——”在他凌厉的眸光下,她的声音愈说愈小。
“风陵醉!”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她会把他恁般潇洒的风陵醉楼听成“疯人坠楼”。
老天!
“噢,风陵醉、风陵醉。”她眼睛眨呀眨,连忙点头。“反正我不熟,该怎么办?”
“阿禄!”他突然对着一大丛矮绿灌木大叫了一声。
一个瘦巴巴的小厮心不甘情不愿地打树丛里钻了出来,满头树叶尴尬地搓着手哈腰。“大……大少爷叫我呀?”
他冷笑,“你躲在里头很舒服啊?是不是?”
阿禄连忙摆手求饶,一脸可怜兮兮,“大少爷,不是阿禄大胆要来偷听的,实在是江妈要我来问少爷,要把这位小……姑娘留宿在哪个小楼?我才斗胆过来的……不过我才刚来,啥也没听见……我……”
行刀又好气又好笑,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你刚来,你蹑手蹑脚一躲进树丛里我就察觉了。我叫你出来不是为了罚你,是要你带金兔熟悉整个镇南侯府,我就把她认路、认人的事交给你了,三天后她如果还搞不清楚厨房跟风陵醉楼在哪里,我就唯你是问。”
“是是是,”阿禄连连鞠躬哈腰,抹了把冷汗,“小的保证立刻把金兔姑娘给教好。”
“她是我以后的丫头,就叫金兔,别姑娘不姑娘的喊。”他故意瞥了她一眼。
金兔反而松了口气,“对对,叫我金兔就好,姑娘长、姑娘短的简直别扭死了,我又不是那『水晴姑娘』。”
行刀瞅了她一眼,这家伙该不会是意有所指、话中带刺吧?
金免只是冲着他扮了个鬼脸,大大方方地走向阿禄。“阿禄哥,我们走吧,少爷肚子饿了,我也饿了,可以麻烦你带我到厨房去吗?”
“没问题!”阿禄几时被娇滴滴的小姑娘叫过一声哥?他简直连魂都快飞了,立刻殷殷勤勤的在前头领路。
行刀望着他俩离去的身影,松了口气,也莫名地感到一阵空虚。
怎么了?把她支开来,不是落了个清静吗?怎么觉得四周空空,安静得有些奇怪呢?
他摇摇头,举起长腿迳自向风陵醉楼而去。
八成是今天太阳太大,天气太热,把他给晒昏头了,所以才会恍恍惚惚地胡思乱想。
第三章
哎哟!
金兔捧着重得要命的托盘,肚子饿得叽哩咕噜乱叫,阵阵菜肴香味撩拨得她口水直流,可是偏偏不能偷吃几口。
因为厨房里的厨娘一听说是少爷要吃饭了,不由分说把鸡鸭鱼肉十色菜蔬加点心往大托盘上迭,笑咪咪的要她好好伺候少爷吃饭。
拿着托盘要回风陵醉楼的一路上,还不时遇到好奇与关切的佣人们来打招呼,每一个都笑得贼兮兮的,害她连想偷吃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跨进了气势豪迈、悠远清静的风陵醉楼,她将托盘放上大花厅圆桌的一刹那,忍不住长长吁了一口气。
“呼,好累!”她槌着酸疼的手臂喘气。
正要扯开嗓子叫人;没想到换上一身清爽衣裳却不减英气的行刀蓦然像鬼魅般出现在她跟前。
她吓了一跳,拍着胸脯叫道:“少爷,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他挑眉,手上持着一个亮红小壶,酒香四溢,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拿起了筷子。
“拿个杯子来。”
她怔了一下,“是。”
杯子?杯子在……
“那边的檀木架上。”
“喔,好。”金兔连忙去抓了一个过来,随手用袖子擦一擦放在他面前。“杯子来了。”
他皱起眉来,“原本干干净净的,被你这么一擦又给弄脏了。”
“我袖子也很干净啊,再说我是为了你好,假如有人在杯子上下了毒,被我这么一擦就没事平安大吉了。”她吞了香口水。
他到底要不要吃?他不吃的话她可要吃了。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那么厉害的功夫进得了我镇南侯府下毒?”行刀冷然一笑,拿起了白玉杯自斟自饮起来。
烧刀子香烈的气味飘散开来,站在一旁的金兔闻着酒香也快被醺醉了,有点站不住脚跟。
再加上空空的肚皮作祟,她忍不住一屁股跌坐在椅上。“哎哟!”
“怎么了?”他故意高高夹起了一筷子红烧肉。
金兔吞了口口水,“肚子……饿。”
他斜睨着她,“你想吃饭?”
她摸着扁到极点的肚子,被他故意摆出的姿态给激怒了,“笑话,谁想吃你们凡间的饭?说不定吃了还会拉肚子呢!我只是说我肚子饿,又没说要吃你家的饭菜,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哼,别太瞧不起人了。”
真是欺负人到底了!
他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块红烧肉,再喝了一杯酒,在烧刀子的热烈燃烧下,浑身毛孔家吃了人参果般通体畅快起来。
对于金兔的暴跳如雷,他也只是微微一笑,愈发能够冷静相待了。
“我没有其它的意思,你肚子饿了就坐下来吃吧,我不是那种惯常苛刻奴仆的主子。”他轻挥手上的筷子示意。
金兔小脸亮了起来,随即一沉,唇儿撇了撇,“我才不是想吃你家的饭呢!”
笑话,这么没有个性?想她金兔可是广寒宫三兔小仙之首,再怎么不济也不可能沦落到向人要饭吃的地步吧?尤其对象又是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随便你,我待会儿吃过饭后还想洗个澡,你可以让他们先去烧热水了。”他再夹起了一朵炖得香嫩多汁的蘑菇,就要放进嘴里。“我要在风陵醉楼里洗。”
蘑菇?!
金兔口水瞬间逆流,想也不想地扑向前去,“啊”地一声咬住了他筷端的炖蘑菇,态势之急连带整个人都冲进了他怀中,双手本能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行刀倒被她吓了一大跳,咳了一声,“咳,你想掐死我呀?”
她索性一屁股跌坐在他坚硬的大腿上,抢过他手上的筷子,开始进攻桌上的好菜,小腿晃呀晃的。
“嗯,好好吃的卤竹笋,”她小嘴塞得鼓鼓的,还不忘抬头解释,“我想开了,既然要当你家的丫头,不吃饱饱怎么有力气做事?”
“那也用不着坐在我腿上吃吧?”他又是骇然又是好笑,想要皱眉瞪人,却又忍不住噗哧一笑,“喂喂,我还没吃饱呢!”
这小妮子……
“只有一双筷子啊!”她怔了一下,很好心地夹了一大只炝爆油虾喂进他嘴巴里。
“来,张口,别说我净会欺负王子罗!”
他自自然然地张口吃了,咀嚼着香酥甜美的虾肉,闻着怀里香喷喷的桂花气息,感受着腿上柔软温润的触感……行刀突然有种春风入怀的悸动感。
一缕奇妙的幸福油然升起,他嚼着虾肉,突然傻笑了。
“好幸福喔!”金兔夹着好吃的蔬菜,感动得要命,“实在是太好吃了,这香菇、这竹笋、这青豆子,怎么有办法做得这么好吃呢?”
他这才注意到她只吃蔬菜,“你怎么不吃点鱼肉?这焰爆虾也不错,还有红烧肉 —— ”
她扮了个鬼脸,再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他嘴里。“我是兔子呀,吃不来鸡鸭鱼肉,尤其不能吃海鲜类的东西。”
行刀失笑,吃完了嘴里的东西后微一挑眉,“属兔的就只能吃菜蔬?这是什么规矩?”
“这是……”她轻咳了一下,“咳!反正我就是喜欢吃青菜就是了。”
“那还不简单?以后每天让厨房帮你准备素菜就是了。”
“这么好?”她又惊又喜。
他倒了一杯酒,凑近唇边微笑道:“就看你的表现了。”
金兔皱起弯弯月眉,,但话里有话,难不成假若我表现得不如你意,你就不让他们给我吃素菜了?“
他又好气又好笑,将烧刀子一饮而尽,低声吼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这么小气的混帐主子吗?”
“小气没有,混帐倒有一点儿。”她小小声地咕哝。
“我听见了。”行刀撩起一边的浓眉,表情有些臭。
她捂住小嘴,讪讪地笑道:“哎哟,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只是想,你既然自己都提起了”
他忍不住拉拉她的小辫子,气恼地说:“你这丫头,就不能让我有片刻的宁静吗?
不和我吵嘴你就浑身不舒服吗?“
“我哪有?是你自已爱生气的。”
“在遇见你以前,我脾气可好得很。”
“骗鬼,你明明很凶!”
一大一小又开始吹胡子瞪眼睛起来,倒教甫跨入风陵醉楼的阿禄哈腰抹汗,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尤其当他看到浑身娇红色的金兔大剌剌地坐在伟岸挺拔的少爷腿上时,他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尴尬得手足无措。
呃……撞见了人家的好事,他似乎得赶紧逃离现场假装没来过才是……
可是眼尖的行刀已经看到鼠头鼠脑的他了。
“阿禄,”他转移注意力,蹙起了眉头,“有什么事?”
阿禄头低得几乎快点到地板上了,哈着腰回道:“阿禄……什么都没瞧见,只是……只是……水晴姑娘要我带她过来面见少爷道谢。”
行刀这才注意到自己和金兔“暧昧”的姿势,连忙一把将她拎了下去,俊脸难得地红了起来。
他清了清喉咙,低沉地命令道:“请水晴姑娘进来,再备一双筷子,叫厨房准备几样菜肴,撤下这桌残肴。”
“是。”阿禄立刻退下领了水晴进来,然后快步溜出风陵醉楼。
少爷真够本领的,一下子带回了两个姑娘,这下子该怎么摆平才好呢?
金免莫名其妙就被抓下来,又看见他吩咐阿禄去备新菜上来,没来由一阵醋意大生。
真不公平,为什么他对水晴姑娘这么好?还怕她吃剩菜,特地要厨房给她准备新菜。
然后她就得离开“座位”站在旁边服侍?金兔觉得自已好可怜。
她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行刀甫喝入口的酒瞬间呛住了气管——
“咳咳!”他有些狼狈地瞥了她一眼,脸上有着明显的莫可奈何。
梳洗打扮过的水晴非但洗去了仆仆风尘,还格外用心妆点了娇容,一身大红色的宫装,斜梳的云鬓上插了朵艳红石榴花,更加衬得她雪白仙容犹如春花灿烂。
她一进来,整个大厅都被这样的容光给照耀得闪闪动人。
金兔看得一愣一愣的,虽然她也是个姑娘,但就是忍不住看呆了。
唉!她都看傻眼了,苏行刀一定是看得更加着迷了才对。金兔瞥过视线来,满面的醋意;没想到他粗犷好看的脸庞连一丝丝痴迷都没有,一样的平静淡漠。
“吃过了吗?”他缓缓开口。
水晴盈盈一欠身,真个石榴花怜然横陈的娇媚模样儿,“谢谢侯爷关心,还未曾用过饭,但是不敢惊扰侯爷了。”
金兔看得目瞪口呆,真是个美人儿,可是……姑娘家说话一定要这样拐弯抹角、文诌诌的吗?
直接说:“我还没吃饭。”顶多加句:“谢谢。”这样不就成了吗?
她困惑地搔搔头,却接触到他投来的一记示威眼光——
有没有看到?好姑娘家就是该这样娇滴滴说话的,学着点!
虽然他没有说出口,可是眼神里的含意她可都瞧清楚了,金兔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有什么了不起?讲话打结攀丝牵藤我也会,我只是不屑讲罢了。”她轻轻咕哝。
行刀大手微颤了一下,酒差点从嘴边喷出去,他连忙放下杯子,轻咳了一声,暗自遮掩住笑意。
水晴却没有他如此犀利的耳力,对于金兔的嘀咕她并没有听清楚,但是她却痛恨他们俩在她面前流露出这么有默契的一面。
她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她的计画,就连苏行刀也不能!
水晴按捺下愤怒,绽出一抹笑靥,她造作地温柔低语:“侯爷,水晴此番前来是特地向你道谢的,我与侯爷仅是一面之缘,今天却这么叨扰——”
“我不能照顾水晶,”他微微敛眉,咽下一缕叹息,“只能让她在天之灵安息。你是她的姐姐,想必她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你。”
水晴眼眶不能自己地湿热了起来,她深呼吸好几次,才成功地将喉头的哽咽吞下。
就是面前这个男人,害得妹妹客死异乡魂归九天……还有她的孩子……他是个无情无义、没血没泪的刽子手,她绝对不能相信他现在的假仁假义。
她要报仇,为妹妹,为那个初生即苦命夭折的外甥女报仇!
“水晶……”她拭去泪水,悲戚地叹道:“水晶一直到死还念念不忘你的名字,她实在舍不下你。”
行刀面色未改,眉宇却微微一揪。
他涩涩地开口,“除了我的名字之外,她不曾唤别人的名吗?”
那个人……难道她临死前已经看透、看破了?
水晴怒火倏起,又紧紧压抑住,故作惊讶地问道:“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别人的名字?什么别人?”
行刀摇摇头,他答应水晶不说的;虽然斯人已逝去,承诺仍旧如铁不移。
“没什么。”
金兔听着他们的交谈,心底的好奇心简亘都快要把她给压死了。
到底是什么事?水晴的妹妹水晶和苏行刀有什么关系?
只见她睁大眼睛拚命地搜寻他们俩的神情,彷佛想要在他们脸上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水晶……跟侯爷究竟是什么关系啊?”她一箭射中了两人的心窝。
行刀微微一震,难掩恼怒地扫视过来,沉声喝道:“你没有别的事好做了吗?”
金兔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地呆望着他。
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说她;她又惊又骇又难受,而且大大地受伤了。
“我……我……”咬着下唇,面上却不显露出被打倒的神色,她生硬地应道:“是,『奴婢〗退下,不打扰了。”
她挺直腰杆,头也不回地走出风陵醉楼。
任凭行刀炽热的眸光紧盯着她的背影。
她知道他在瞪她,也知道自己就这么走出去很不给他面子,可是……可是他是大混蛋,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那种嫌恶的口吻好象……好象她是一只令人讨厌嗯心的臭虫!
金兔胡乱抹了鼻端的湿意,吸吸气大步走向了风陵醉楼前的大片绿竹园子。
两株郁绿大树下绑了个绳床的玩意儿,随着近黄昏的微风吹送,晃呀晃地恁般逍遥迷人。
黄昏的天边彩霞似锦,姹紫嫣红金光灿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竹叶香,还有清脆的鸟鸣声。
她躺上了宛若摇篮的绳床,在规律的摇摆中慢慢平静了下来,仰望着微蓝又微红的天空,金兔忍不住痴痴地找寻起月儿的踪迹。
夏季的天色未晚,月儿早已悄然挂在东边天际,她伸手想触及那一弯初露脸的淡月;可没想到广寒宫离她竟是这般的遥远。
想起今天以前,她还在月宫里和宝兔、银兔捣麻糬吃,可现在她已身在凡间,直到完成任务才能回去。
“呜……我好想回去啊!”坚强早已不见,金兔揉着眼睛抽抽答答起来。
呜……苏行刀是大坏蛋,欺负她这只可爱的兔子……欺负动物胜之不武……呜……
而且……而且他讨厌她了,要不然不会对她说那么不留情的话……哇……
一想到这个,她就心如针刺。
她就这么哭着哭着,在习习晚风的吹拂和波浪般的摆荡下,挂着两串晶盈的泪珠睡着了。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睡着后不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