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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桂玲厉叱追:“因何动问?”
宋先生此刻也突然沉下了脸,冷声道:“据老朽所知,秋傲霜本无意前来贵堡作客,而是贵堡有意强留,目的为何,老朽不想过问,但是老朽却要奉劝一句,最好别去耽误秋傲霜的行程。”
几曾有人用这种口气向杨桂玲说过话?叮当一响,那对夺魂金铃已从袖袋中亮出,怒火也开始在她的双瞳中熊熊燃烧。
宋先生低喝道:“姑娘且慢动手。”
杨桂玲厉声道:“相必尊驾还要说几句遗言。”
宋先生道:“老朽有几句美言,想说给姑娘一听。”
杨桂玲道:“本姑娘没有闲工夫。”
宋先生道:“姑娘若是轻易动用手中一双金铃,‘金铃七步夺魂招’的威名,就要毁于一旦了。”
杨桂玲道:“本姑娘偏要试上一试。”
语声未落,人已欺上,叮当一响,右手金铃向宋先生的面门击去。
宋先生身形暴退,已去三丈。
杨桂玲从来不曾如此大怒过,一出手就是煞招。挥击落空,双手金铃均已飞出,叮当声中复响起尖锐呼啸,急旋着向宋先生的左右太阳穴打去。
只见宋先生双手齐出,十指箕张,那一对夺魂金铃竟然在半空中失去踪影。
杨翠英在一旁突发娇叱,手中两只金铃也倏然脱手飞出。
宋先生双腕一甩,四只金铃一齐落地。宋先生趋前用脚一踏,两对金铃竟然陷入光滑平坦的青石之内,在他的脚边腾起一阵青石粉末。
杨桂玲和杨翠英不禁芳心大震,人也愣住了。
守卫堡门的一群英雌也不禁噤若寒蝉。
宋先生冷声道:“这事只有老朽一人知道,还不至于损及贵堡威望,请姑娘听清楚,勿去招惹秋傲霜,否则贵堡毁在旦夕矣!”
杨桂玲自出道以来,从未遭过败局,此刻已是气忿、羞愧——诸多情绪填塞胸臆,不知如何是好。
杨翠英倒还强自镇定心情,扬声道:“以尊驾之深厚内力和杰出武功而言,想左右武林,颐指气使倒是轻而易举之事。不过,尊驾却又不像骄横拔扈之人,过问此事,其中必有原委,尚祈见告。”
宋先生道:“这位姑娘倒很会说话,可惜其中原委不便奉告。”
杨翠英道:“那么,就请见告真名实姓,宝号如何称谓。本堡技不如人,败得心悦诚服,却想知道是损于何方高人之手。”
宋先生道:“老朽姓宋,人称宋先生。方才就已告诉姑娘了,老朽再重复一遍,若想去招惹秋傲霜,必遭毁堡之祸,慎之,慎之!”拱一拱手,掉头而去。
待宋先生背影消失,杨桂玲才连连跺足,道:“这老家伙是什么来路!竟然厉害到这种程度,真是气死我了。翠英!你说该怎么办?”
杨翠英道:“金铃儿!这老家伙必是一个遁世多年的绝顶高手,我看还是立刻将情禀报堡主再说,毁堡之祸的确是太严重了。”
杨桂玲沉吟不语,显然她还不肯屈服,本来她对秋傲霜其人并无好感,只因母命难违,如今被宋先生一搅,反而激起了她的好胜争强之心。
蓦然,蹄声得得,一匹健马如飞而至。
马上人是个粗壮大汉,来到堡前,翻身下马,向杨桂玲打了个一躬,道:“禀桂玲姑娘,秋傲霜一行已过前面坳口,倾刻就要经过堡前官道。”
杨桂玲振声道:“翠英!传令下去,方才的事暂时不准泄漏,我去看看。”
一腾身,上了那匹健马。
杨翠英大叫道:“金铃儿……”
她想说的话尚未出口,杨桂玲已夹马飞驰,刹时不见影儿了。
杨桂玲一口气来到官道上,未见人影,缰辔一兜,又夹马向坳口处奔去。
只不过眨眼之间,就见秋傲霜、朱星寒、江秋露、凤吟等各乘骏马,缓缓行来。
江秋露和凤吟二人虽曾身中剧毒,此刻却是朗健如昔,毫无异状。
朱星寒和杨桂玲有约在先,心中有鬼,连忙高声叫道:“那不是杨姑娘么?”
杨桂玲勒马停蹄,人在马背上说道:“听说几位要路过此处,特来迎迓。”
秋傲霜唯恐被对方纠缠,慌忙抢着说道:“在下本该去贵堡拜见令堂的,只因极欲返回故里一行,不敢延搁,尚祈姑娘见谅。”
杨桂玲笑道:“本堡今日已是张灯结彩,杀猪宰羊,准备接待各位。熟料方才有了变故,即使各位想去贵堡小憩,桂玲也不敢接待了。”
秋傲霜双眉一挑,道:“有什么变放?”
杨桂玲道,“方才本堡门前来了个老家伙,自称宋先生,警告桂玲不得接待秋副宫主,否则本堡就要毁于一旦。”
秋傲霜心念暗动,不禁侧首望了朱星寒一眼,杨桂玲又道:“桂玲不愿敝堡被毁,只得疏待各位,请见谅是幸。”
秋傲霜道:“杨姑娘一向心高气傲,怎甘受人指使,莫非内中别有隐情?”
杨桂玲道:“秋副宫主请别见笑,那老家伙一开口说这种话的时候,桂玲差一点儿气炸了肺,当时就和他动手了。”
秋傲霜道:“结果如何?”
杨桂玲道:“那还用问吗?一交手,我那一对夺魂金铃就到了他的手掌心里去了。”
秋傲霜惊道:“有这种事?”
杨桂玲道:“桂玲还会编造这种有损本堡颜面的事么?……”
语气一沉,接道:“桂玲策马前来,是要向秋副宫主告警,那老家伙似乎和你有点过节,前途千万小心点,切莫中了他的算计。”
秋傲霜道:“姑娘说那位宋先生和我有过节?”
杨桂玲道:“他可没有如此说,只是桂玲从他的神态中加以猜测的,好啦!祝诸位一路顺风吧!”
说完之后,兜转马头,向原路驰去。
秋傲霜转头对朱星寒道:“朱兄以为杨桂玲的话可信么?”
朱星寒道:“想必不假。”
秋傲霜道:“当今武林,能在一招之下就夺得杨桂玲手中的金铃的人,除他之外只怕不再有第二个人了。这位宋先生倒是大有来头哩!”
朱星寒道:“秋兄!你我不必为此事去细加推敲,还是快些赶路吧!此去徐州还有八十里地哩!”
秋傲霜却没有立即策马离去的动向,他深锁眉头,喃喃道:“怪!那位宋先生因何要如此作?”
朱星寒道:“秋兄!杨桂玲的话可不能轻信,不管宋先生此举的目的为何,总算帮了我们的大忙。否则,杨桂玲一定会缠住不放的。”
秋傲霜道:“朱兄!那位宋先生究竟是什么来路?”
朱星寒摇摇头,道:“很难说!”
秋傲霜道:“目前倒有一个机会去试试他。”
朱星寒道:“什么机会?”
秋傲霜道:“杨姑娘不请我等入堡,我等不妨自去,杨家堡并非一个鸡蛋,宋先生的话也未免太狂妄了。想毁去杨家堡还不是一件太简单的事。”
朱星寒道:“秋兄!赶路吧!”
秋傲霜道:“不!小弟决定去一趟杨家堡。”
朱星寒连连摇头,道:“那又何必,你我赶路要紧啊!”
江秋露也插口道:“何必要找这种麻烦?还是往前走吧!”
秋傲霜道:“你们如不前去,就不妨耽在这儿,我一个人前去就是。”
朱星寒道:“万一宋先生说到做到,迁怒到杨姑娘的身上……”
秋傲霜接道:“如他真的要毁于杨家堡,就让他去吧!只不过为小弟除去一大劲敌而已。”
说罢,双腿用力一夹,驱马先行。
目前,秋傲霜城府极深,他如此做,并非任性,而是另有用意,一方面是想探测一下那位神秘的宋先生有几许实力,另一方面则是借故为杨桂玲增添麻烦,在通往独霸武林的征途中,“金铃七步夺魂招”未尝不是一个缠人的绊脚石。
然而,素性耿介的朱星寒却没有洞察其奸。
一见秋傲霜拍马前行,不禁眉头一皱,疾声道:“江姑娘!你我务必要加以阻拦。”
江秋露道:“秋傲霜一向任性胡为,妾身那里能够阻拦得了,少侠多费心吧!”
朱星寒未必听到了她的话,因他说完之后,双腿猛地一夹,已驱马赶上前去。
凤吟那丫头似乎没有了解内情,她低声道:“姑娘!这一路上老是有完不了的事,可把婢子给弄糊涂了,姑娘能够加以指点么?”
江秋露冷声道:“你何不去问秋副宫主?”
凤吟道:“婢子那敢?”
江秋露道:“那你就不妨闭上你的嘴,我真不知道秋副宫主怎么会看上了你?”
凤吟眼泪汪汪地道:“姑娘……”
江秋露接口道:“凤吟!有句话我可要说在前头,往后少在秋副宫主面前卖弄风骚,武林中想招惹他的贱货已经够多了,你可别插上一脚,你要不听,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凤吟在沈留香身前,是顶儿尖的人物,几曾受过这种闲气,真想放声大哭一顿,但她却忍住了,她虽然不太了解秋傲霜何以要她结伴同行,也不知道内中到底有些什么隐情,使得老是有人和秋傲霜纠缠不清。然而她却了解江秋露在秋傲霜面前的份量比自己重,得罪了她,就好像得罪了阎王爷的妈。
因而噙住泣然欲落的泪珠,强笑道:“婢子明白自己的身份,那敢有此邪念,不过姑娘的教训却是好意,婢子记在心中就是。”
江秋露冷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沈留香手下的婢子一个个都会花言巧语。弄清楚!江家姑奶奶不吃这一套。”
凤吟不知如何是好,呐呐道:“姑娘……”
江秋露接道:“别再说了!往后记住,眼睛里别只有秋副宫主一个人,老实告诉你,秋副宫主也得听我江秋露的话。”
凤吟一愣,道:“你是万人迷江秋露姑娘?”
江秋露道:“你以为我是谁?路秋江只是化名,往后给我小心点。”
凤吟连连点头,道:“婢子省得……”
语气微顿,接道:“以姑娘在江湖中的名号,易名改姓,实在太委屈了。”
江秋露面上突然浮现一丝狞色,沉声道:“凤吟!听说你是沈留香的忠婢。”
凤吟心性灵巧,情知此话不妙,连忙笑道:“目下婢子是秋副宫主的忠奴。”
江秋露道:“古话说,烈女不事二夫,忠奴不侍二主。”
凤吟道:“连沈留香姑娘也算是秋副宫主的奴婢,是以婢子前来侍奉秋副宫主,并不算是别二主,请江姑娘明察。”
江秋路打从鼻孔里喷出一股冷气,哼了一声,道:“既称忠奴,那么,对秋副宫主就该唯命是从了?”
凤吟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江秋露道:“倘若秋副宫主要你死。”
凤吟道:“婢子不敢活。”
江秋露道:“倘若秋副宫主在旅途之中,一时兴起,要你解衣侍寝,你又如何?”
凤吟神色一愣,呐呐道:“婢子……”
江秋露追问道:“怎么样?”
凤吟道:“婢子自问无此福份。”
江秋露冷叱道:“休要避重就轻,我要你据实回答。说,怎么样?”
凤吟道:“自古以来,奴婢的生死都是操之主人之手,何况区区贱躯,婢子只有遵命。”
江秋露道:“倘若真有那种事,你就立刻告诉我,我自会为你排解。”
凤吟道:“婢子遵命。”
二人在谈话时,双双并辔缓缓而行,江秋露似乎不太关心秋傲霜要前往杨家堡一歇的事。
此刻只见朱星寒一骑狂奔而来。
江秋露这才一紧缰辔,迎了上去。
三骑相遇,朱星寒嚷叫道:“江姑娘!你怎么如此缓慢?”
江秋露道:“为了方便少侠劝说秋傲霜,妾身故意落后一步。”
朱星寒道:“在下一人那里劝说得了,他此刻已然单骑前往杨家堡去了。我等快赶上去,看看是否能够合力劝住他。”
江秋露道:“少侠认为这事很重要么?”
朱星寒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旅途之中,又何必多生枝节?”
江秋露道:“少侠!妾身以为不必勉力劝阻秋傲霜的杨家堡之行。”
朱星寒愕然道:“原来姑娘赞成?”
江秋露道:“并非赞成,妾身只是觉得,秋傲霜所以要如此作,必有其缘故,他虽然心性狂傲,却不浮躁,更不会任性胡为,少侠!由他去吧!你即使想劝,也劝不住的。”
朱星寒愣了一愣,道:“我们也跟着去么?”
江秋露道:“那是自然了,我们快走吧!”
话声中,脚上小蛮靴狠狠在马腿上踢了一下,坐骑立刻冲先而出。朱星寒一挥手,和凤吟并辔跟上,蹄声如雷,扬尘似烟,三骑呈品字形向杨家堡疾奔而去。
那消片刻,三骑已到杨家堡前。
朱星寒突然叫道:“不妙!……”
叫声方起,他那匹马儿业已冲到超前,直趋堡门。他突然挽缰勒马,马儿唏聿聿一声鸣,前蹄腾空,在原地打了一个转,才停了下来。待那马儿停妥,朱星寒早已跃下马鞍。
江秋露和凤吟二骑随后而至,待她们勒马站定,才发觉了朱星寒大叫不妙的原因。
只见秋傲霜面对堡门而立,在他的面前十步处,站着那位貌相清奇,神采奕奕的宋先生。堡门的台阶上,站了一排女子,杨桂玲也在其中,那排女子的正中间站着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她正是杨家堡的现任堡主。两侧又有二十余名挂刀佩剑的年轻女子,在场的人,几乎全将目光投注在那位宋先生的身上。
事态很明显。秋傲霜要逞强进入杨家堡小憩,宋先生突然出面拦住了。
在场有五十多人,除了方才到的三匹马儿在发出呼噜噜的喘吁声音之外,别无其它响动,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呱!呱!一群归巢的昏鸦自头顶掠过,那似乎不是好兆头。
待那群归鸦已杳,四周重又寂然之际,才听秋傲霜缓缓说道:“宋先生!此刻秋某人同行伙伴已到,尊驾可否将方才所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宋先生目光向朱星寒等三人投过一瞥,复又凝注在秋傲霜的脸上,语气锵然有力地说道:“山河壮丽,大地辽阔,三山五岳,五湖四海,无处不可行,唯独这杨家堡却去不得。”
那中年妇人突然发话道:“妾身杨家堡主杨柳月,有一句话想要请教宋先生。”
宋先生身形半转,拱一拱手,道:“老朽洗耳恭听。”
杨柳月道:“据小女桂玲说,宋先生武功奇佳,出手之间,使本堡‘金玲七步夺魂招’无用武之地。此刻横身堡门,挡驾贵宾,莫非仗艺欺人,藉此耀武扬威,继而使武林中人闻名丧胆么?”
宋先生微微一笑道:“堡主虽属女流,却如此善于辞令,老朽佩服至深。不过,堡主心中谅也明白,老朽绝无仗艺欺人之心。”
杨柳月道:“那么,阻客入堡的用意何在?”
宋先生道:“并非阻客入堡,而是阻止秋傲霜入堡。贵堡如有豪性,不妨遍邀武林中人,大开百日盛宴,唯独秋傲霜不能入堡作客。”
朱星寒趋前一拱手,道:“宋老先生!在下虽然出道甚晚,阅入不多,却也看得出来老先生绝非强辞夺理,任性胡为之人。横身拦阻秋兄入堡,其中必有原委,最好能明白见示,免生误会。如有难言之隐,亦请稍作暗示,秋兄自会全身而退。”
宋先生摇摇头,道:“其中原委不便言宣。”
朱星寒道:“老先生不妨以传音术告知秋兄一人,秋兄并非不解情理之人。”
宋先生仍是摇摇头,道:“不行。”
朱星寒苦笑道:“这就教人作难了。”
秋傲霜适时接道:“宋先生!你我如易地而处,你将如何?”
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