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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房一震,时转运看着谢昭衰老的面庞,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转运,这段时日,我们都看得出来,二少爷对你在慢慢转变。”康总管开口说道。他也算是眼看着转运长大的,因为她特殊的身份,所以不同于一般下人,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命运,才有了这般的坎坷,“太老爷说,他想通了很多,只要你们都好,即使二少爷对他的怨消不了,他也无所谓了。”
“康总管——”时转运转。过头,凝视康总管的眼睛,“我有一个疑问,想要你解答。”
“你问。”
“太老爷和二少爷,他们究竟为何结怨?关孟海,他是谢府大少爷,为何又对谢府敌视?”情知这件事是忌讳,可是,她真的想要知道,想要了解,想要解开这一切的疑惑。
她一语方出,康总管脸上风云突变,扫了一眼时转运,“抱歉,转运,有些事牵连得太多,我不能说。”
“不能说吗?”时转运自言自语道,凝视康总管,后者则避开她的眼神,刻意地掩饰着什么。
有人在敲门,康总管趋步上前开门,门外,是一脸焦急的雪离。见到了时转运,她松了一口气,“时姐姐,你果然在这里。”
“怎么了?”时转运将谢昭的手放回被中,又仔细将被角掖紧,起身走到门边。
“刚才二少爷差人报信说他即刻回来。我回房找不到你,猜你是到这里来了。”
“要回来了吗?”
“嗯。”雪离点点头,看了看旁边的康总管,犹豫了一下,“时姐姐,你还是快回去好了,要是到时候二少爷发现你到太老爷这里……”
吞吞吐吐地说着,直到见时转运迈出房门,她忙跟上,一颗心才算放下。老天保佑,上一次二少爷震怒的模样至今还记忆犹新,她现在想起来两条腿都还在打哆嗦。
“时姐姐,你要去哪里?”才想着,却见时转运并不是向连涛阁的方向走去,雪离快走了几步,侧目,看见的,是她凝重的表情。
“我去前厅等二少爷。”即使是雪离说谢仲涛马上就要回来,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无法安心,无法释怀。除非亲眼看见谢仲涛,否则,她将无法安定自己的心神。
“什么声音?”有什么呼声隐隐约约从前院传来?时转运停下脚步,侧耳聆听。
“好像——有人在喊?”模糊的声音忽远忽近,雪离仔细听了听,不太肯定。
平日肃穆的谢府,什么时候多了这般喧哗?
“怎么了?”身后有人问话,她们回头,却见康总管快步走来,“我去看看,前院的人怎么回事,都没了规矩,扰闹得这么厉害。”
“不是下人。”
“转运,你说什么?”她突然开口,没头没脑的,康总管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下人!”时转运又重重地重复了一遍,在雪离和康总管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忽然向前奔去,又快又急。
“时姐姐,时姐姐!”
身后传来雪离的叫声,她却置若罔闻,只凭着自己的意念,一个劲地向前奔走。
越是接近,声响越大,越是清晰,待她穿过前厅,奔到房廊下,眼前的情景令她措手不及。
第九章
大门紧闭,锦衣卫如潮水一般蜂拥而至,封锁了所有的出路。一队人马,将谢仲涛封堵在一个小小的圆圈中,如林刀枪,齐齐指向他的咽喉,令他进退不得。
眼下的情形,令时转运不自觉地又想起那个噩梦,那个令谢仲涛人头落地的噩梦。
“老天爷——”身后有康总管抽气的声音,“你们要干什么?!”
驻守谢府大门的锦衣卫左右散开,正中间,走出了身着官服的关孟海。他看了一眼谢仲涛,再望向站在房廊下面色苍白的时转运,冷冷开口:“谢府进献朝廷贡品,古玩玉器,尽数伪造。谢仲涛欺君妄上,论罪当诛!”
“关孟海,你信口雌黄!”谢仲涛怒视关孟海,愤然大喝,脖颈处的兵刃又上前了几分,逼得他不得不住嘴。
“我信口雌黄?”关孟海反问,随即拍手,身后随从抬出一个大木箱。他掀开箱盖,指着内中物品,“你居然敢用赝品充好,胆子果然不小!”
“愈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若存心给我安上罪名,调包之计,对你来说易如反掌。”谢仲涛冷笑,“怪我麻痹大意,当奉德公已放我一马,所以掉以轻心。我早就该料到,旧恨新仇,你怎么可能放弃大好机会?”
听闻他言,关孟海一步步上前,示意周遭锦衣卫散去,他站定在谢仲涛面前,瞟了一眼远处的时转运,凑近谢仲涛的耳朵,以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低语道:“你说得对,我不可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除非无路可退,否则决不轻言放弃。’你根本就配不上转运!”
谢仲涛瞪着关孟海,挥拳打向他,却被他牢牢拽住。
“只要你死了,只要谢家不复存在,转运她才能不受你的禁锢,不受谢家的拖累。”只有他能够帮转运出头,为她重获自由。
甩开谢仲涛的手,他慢慢后退,左右人马立刻上前,再次团团围住谢仲涛。
“奉德公有令,如此大逆不道之徒,即当就地正法,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关孟海慢慢抽出腰间长剑,举到高处,在半空中画了一道圆弧,眼看就要落下。
“等一等!”
生死一线之间,猛然有人大喝。关孟海和谢仲涛不约而同地应声寻去,看到站在房廊下的时转运冲下台阶,朝他们奔来。
“时姐姐!”雪离想要拽住时转运,不想却被她一把挥开。
脚步虚浮,有些不稳,但时转运还是强撑着,警告自己不能倒下。
一步落下——时转运,阴年阴月阴日生,破宫之相,水命之生……
二步落下——将你纳入我的羽翼保护之中,要证明的,是我庇护你,保你一生平安康泰;而非你保护我,替我消灾除祸。
三步落下——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别想带走你。
四步落下——我不信神鬼。只因为这是你送的,我愿意珍藏。
五步、六步……
每落下一步,印下的,是与谢仲涛一点一滴相处的痕迹;每抬起一步,都觉得举步维艰。
上苍呀,不是说她时转运,是谢仲涛的转运之星,能够为他消灾除厄吗?为什么关键时刻,她什么都无法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死亡越来越近?
世上真有鬼神吗?在何地,在何处?她向菩萨祈福,为什么谢仲涛还是未得到庇护?
她不要他死,不要眼看着他人头落地,从此阴阳相隔。
“转运!”
隔着刀枪,她看内中的谢仲涛,无视他语调的犀利,步步上前,无视面前的刀枪林立,指着地上的箱子,转向关孟海,执意道:“让我看看。”
关孟海扫了时转运一眼,弯腰,将木箱推到她面前。
时转运拿出其中的一幅字画,展开翻阅,数年来的功底,只一眼,她就可以断定,这是赝品,不是谢府库存的真迹。
手在微微颤抖,她抱着十二万分之一的希望,最终还是落空。
谢仲涛不会如此糊涂,真假不辨;谢仲涛不会将自己的生死当做儿戏,谢仲涛不会把整个谢府家业当做陪葬……一切都不会,那么剩下的,只有一个可能——她缓缓抬头,盯着关孟海的眼睛,“你是故意的?”
对时转运的问话不置可否,关孟海上前一步,抽走她手中的画卷,扔回木箱。
“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质问关孟海,声音在不断发颤,整个人如同掉进了冰窖,冷得寒心透底。
“你该知道答案的,不是吗?”关孟海逼近她一步,“如果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选谁?”
“你!”时转运震惊地抬头,恰好望进他眼眸深处,炯炯的眼神,狂热而执着。
“转运,你会选谁?”关孟海再上前,逼得她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
“关孟海,你不要欺人太甚!”
转过头,见被团团包围的谢仲涛的脖颈间,因为暴喝震怒而微有动作。结果,被锋利的刀刃拉开了一条血口,他似乎毫无感觉,只是血红了眼睛,狂怒地咆哮。
“不,不要!”她叫,要他不要再肆意妄为。他的伤口触目惊心,心一紧,一阵绞痛袭来,腹部剧烈痉挛起来。
“转运!”关孟海无视谢仲涛恨之入骨的眼神,声音忽然放得异常柔和,“想想吧,何苦要跟着谢仲涛,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我这是在救你呀……”
死不了心,断不了念,对时转运,他无法放手。只要她心甘情愿地跟随在他身边,他可以不计较过往的种种,给她新的生活,以及——对她无限的怜惜。
见她咬紧了牙关,冷汗涔涔,他脸上坚硬的线条不由得放柔,握惯了兵器的手,不自觉地伸向她,想要抚平她紧蹙的眉头——
只要她愿意,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而饮……
“关大人!”猝不及防,时转运忽然跪下,匍匐在地面,不住地向他磕头,“我求求您求求您,放过二少爷吧……”
她的头撞击在坚硬的地面,一下又一下,铿然作响。身体一起一伏之间,额头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惨不忍睹。而她,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个劲地磕头,连带不住地哀求。
“求求您,求求您……”
没有预料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她的头顶上方,可是心底涌上的所有温情,如同在三九寒冬之际,乍然冷凝成冰。
“为了他,你居然可以牺牲到如此地步,值得吗?”悄然握紧了拳头,关孟海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时转运,强迫自己狠下心肠,当没有看见她受创累累的额头。
“求求您,求求您……”跪在地上的时转运置若罔闻,只是不住地磕头,不住地哀求。
“我在问你的话!”
忍受不了她的这般姿态,关孟海大叫出声。他一把扯住时转运,将她半拉离开地面,凑近了她的颜面,额际已是青筋暴露。
“关孟海,你放开她!”谢仲涛的双手不自觉地打上了面前的刀戟。锋利刀刃霎时没入他的掌心,血迹染红了刀柄剑身。
“关大人,我求求您,你放过时姐姐,放过二少爷吧……”再也看不下去的雪离奔过来,跪在时转运身旁,低低抽泣着,不顾一切地拼命磕头。
“大——关大人,千错万错,都与二少爷和转运无关,快意恩仇,就让老奴一并承担了吧。”康总管也跪了下来,“求您放过他们吧……”
“关大人……”
“关大人……”
“关大人……”
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关孟海四下望去,只见谢府的下人纷纷跪下,希冀着他能够放过谢仲涛。
“谢仲涛,你果然有本事,能够叫这么多人为你求情。”关孟海撒手,时转运跌坐在地。
雪离急忙掏出手帕,捂在她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不过,我奉劝你们死了这份心。仿造古玩,以次充好权当贡品,欺君妄上,罪无可恕,谢仲涛死罪难逃,杀无赦!”
“关大人……”听他如此言说,时转运虚弱地开口,示意雪离扶她站起来,“照你言下之意,谢仲涛他不是罪魁祸首。”
“为什么?”关孟海诧异地看她惨白的面容,不解她为何这样说。
“因为——”
“转运!”
谢仲涛瞪大了双眼,喝止她的话语。手下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掌心中的利刃又深陷几分,透过层层肌肤,割疼了他的心。
震耳欲聋的声音,像极了他平日间的暴怒。时转运回望谢仲涛,脸上忽然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为你消灾劫难,为你趋吉避凶,如果这是劫数,要承受的人,也应该是我,而不是你。”
“不,转运,我求你,不要!”凝望她的眼,安然宁静,明白了她意欲何为,谢仲涛嘶哑着嗓音,头一次,完全没有顾忌颜面地低声请求。
当做没有听见,时转运转过脸,收敛了笑容。腹中的绞痛又加剧了几分,逼得她不得不弯腰捂住腹部才能暂时镇缓疼痛,迎上关孟海疑惑的眼神,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义无反顾地回答:“仿造贡品的人,是我,而不是他!”
“你说什么?”关孟海震惊之后,是全然的不相信,“你以为这样说,就可以将罪责尽数揽到自己身上,就可以为谢仲涛脱罪,保他平安无事?”
“我没有为他脱罪。”时转运平静地回答,“若是关大人不信,我可以当场证明。”
“我不需要证明!”关孟海不客气地断然拒绝,有些心浮气躁,隐约觉得,若是答应了时转运的请求,她将会被拉入这浑水之中,再也无法脱身。
“慢!”
这一次出声的,是始终跟在关孟海身边的一名指挥使打扮的锦衣卫。他看了一眼关孟海,慢条斯理地开口:“关大人,依下官之见,还是让这位姑娘证明一下才好。”
“什么意思?”关孟海回头看他,脸色不甚好看。
“关大人不要误会,奉德公曾再三嘱咐,万不可有差池。下官也不过是谨遵奉德公命令行事而已。”
一番话,堵得关孟海哑口无言。
见关孟海不再反对,他问时转运:“你要如何证明?”
“很简单。”时转运的目光梭巡,落在他的刀上,“这位大人,能否借佩刀一用?”
指挥使略微考虑,解下佩刀,递给她。
时转运咬牙,忍住腹痛,接过刀。
“时姐姐……”雪离挽着她的手,为她拭去脸上的冷汗,声音颤抖。
她已经别无选择了……低头,从衣袖中拿出随身带着的白玉观音,她凝视没有五官的面部,手起刀落,刹那间,雕刻有声,玉屑坠落。
手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刀在玉石上游走。刻出的面相,少了圆润,多了俊秀;绘出狭长的双目,少了慈悲为怀,多了朗朗明净眼神;描出的微翘的嘴角,少了端庄,多了笑意……
少了深沉明睿,多了俊逸朗然,手中的雕塑逐渐成形,不像是神,到更似一个人——
水易寒,形态万千,化冰为坚,心可固,意可坚……祸福劫难,随缘看淡,今后何去何从,姑娘自当慎重。
朗朗的笑容,洞悉先机的眼神,香云寺的那次相遇,是偶然的巧合,还是必然的关联?
祸福劫难,随缘看淡,何去何从?她选的,却是踩在刀尖,无路可退。
退一步,就意味着谢仲涛的死!
最后一刀落下,她罢手,连刀将手中的雕像递给那名指挥使。
关孟海瞥了一眼观音像,精致细腻的五官,惟妙惟肖,正准备接过细看时,莫名的怪异,感觉那双眼睛忽然动了动,嘴角泛起嘲弄的笑容。
火烧火燎地抽回手,再看去,雕像静静地躺在指挥使的掌心。
“区区雕像一个,能说明什么?”他开口,压抑心底蹿上来的寒意,语带斥责。
“我十二岁入谢府,学字、学画;学临摹之法,学雕刻之术;学陶器仿制,学纸张做旧……”腹中的疼痛在逐渐蔓延,有一股力量,生拉活拽,执着地要将什么东西拉住她的体外,“我懂名家画法,懂古玩鉴赏,仿造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你!”他已经无法再言语其他,只能这样一直瞪视她。
谢仲涛一脸木然,任凭鲜血从掌心留下,淌过刀刃,再慢慢地落到地面。
雪离捂住了脸,康总管潸然泪下。
四周无声,时转运强撑起虚软的双腿,要自己站起,向关孟海走近了一步,“若是关大人不相信,请赐笔墨。就照着方才的字画,我当场临摹,如何?”
“你!”关孟海倒退了一步。
“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