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砌情衣-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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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自己到底该不该说出来?不说,黑衣只怕真的有生命危险了;可他若是说了,黑衣会不会从此再也不理他了?他不要离开黑衣……可他更不想黑衣死掉啊!
  “你到底想怎样?!”黑衣叹了再叹。
  “呜……”哇哇地哭着,阿单一边爬坐到黑衣身前,一边抖着手开始慢慢解开身上的衣襟,“呜……我对不起你……呜……我不是故意的……”
  “你要干吗?”黑衣简直快被这个小鬼的怪异行为给逼疯了,“天这么冷,你脱衣服做什么?”就算要陪他一起死,也不要选择冻死吧?
  “呜……”阿单依然在呜呜地哭,“‘散淤’还有一个法子啦!”
  “别瞎闹了好不好?”黑衣也快被这孩子逼得想哭了,“你又不是‘女人’!”
  “散淤”确实还有一个不是法子的法子一一阴阳交合。只要一男一女同在,那么不管走火人魔的是哪一个,借由阴阳交合,走火人魔之人可自行将体内杂乱的内息传导至另一人体内!
  但,这只是传闻而已,因为此法对接受杂乱内息的人伤害极大。何况内息传导的过程中,那种剧痛是人体无法忍受的!
  “呜……可、可我确实是、是……呜……”大哭声中,阿单抖抖的手扯去了身上的最后一件覆体衣物。
  半眯的冷眸一下子瞪成圆球,黑衣愣得无法动弹。
  矮瘦的身材、扁平的胸、毫无姿色可言的容貌,却……却实实在在是女、儿、身!天啊,这是什么乌龙!
  五年了,朝夕相处了整整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他却一点儿也不知阿单原来竟是女、儿、身!比起走火人魔而亡,他被这个小鬼头气死的可能性或许更大上一些!
  “呜……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呜……”哭得泪眼模糊,阿单在黑衣几乎要喷火的瞪视下,慢慢往后撒,“呜……可老乞丐告诉过我,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啦!”她又不是故意要瞒他的。
  “淹死你算了!”伸长手,黑衣狠狠地扯回快被泉水淹没头顶的爱哭鬼,两眼冒火地吼道:“我是别人吗?我这些年如何对你的?也从来不瞒你任何事,可你呢?你竟然这么对我?!”可恶,他真的会被他……哦、不、应该是被……她……气死!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黑衣!”努力辩解的语句却在黑衣又一口的鲜血喷出之时,猛地停顿下来,“你到底要不要‘散淤’嘛?呜……你不要吐了好不好?”
  “我也求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就算要哭,也该是他黑衣才对啊。“你再这么哭个不停,我也不用散什么淤,直接被你的眼泪淹死算了。”他懊恼地将她的小身子扯进怀中,原本红得厉害的脸色更是红得要滴出血来。
  唉,莫名其妙的走火人魔,莫名其妙的救治法子,莫名其妙的乌龙阵!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莫名其妙的乱七八糟吗?
  “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他咬咬牙,真的懊恼极了。
  “呜,你以为我愿意哭呀?”呜哇哇的哭腔依旧继续,“可我不要你死啊。”
  “你再哭,我不给你吵死才怪!”往日这孩子很听他的话啊,可今日他讲的话怎么没有一点儿的威信……
  良久一一
  “你不要再哭了啦!”
  “呜……可是…我好痛……哇……你能不能杀了我算了!”惊天动地的哇哇大哭依旧惊天动地。
  呜……他也想哭啊……他从未弹过的男儿泪……呜……现在可不可以不要散什么见鬼的淤,也让他死了算了?
  莫名其妙的乌龙阵,便这么莫名其妙地继续乌龙地摆了下去……
  第五章
  转眼间,又一个五年过去了。
  毒辣的日头,嘈杂的叫卖声,满街的拥挤人流情景恁地眼熟。
  他依然身着黑衫,还是牵着一匹黑色骏马,再次缓缓地步入了这个小镇。毫无感情波动的黑眸仍旧静静地扫过眼前的景象,紧抿的薄唇依旧微微地透露出一丝丝的不耐。
  “啊,这位客官,您请歇歇脚,咱们店里有上好的酒菜等着孝敬您老人家呢!”
  小街两旁拥挤的酒楼里依旧发出喧嚣的叫客声,依旧一波波地袭向他。他稍一思索,停下了不紧不慢的步子,将手中的缰绳随意地交给离最近的店小二,伸手拎起马鞍旁的小包袱,再将倒伏在马背上的一团覆着遮阳青巾、疑似人形的物体小心地抱在怀中,走进酒楼。
  “哟,这位客官,您楼上请。”店内的另一名小二笑容可掬地快步迎过来。
  他一闪,躲过热情的店小二,不发一语地走向一旁的楼梯。
  步上二楼,他皱眉扫视了一番,照旧步到临近街窗的桌前,再厌恶地瞥了眼白净的桌椅,将小小的包袱放到桌上、继而落座。怀中,则依然小心地抱着那团形似人影的物体。
  “公……公子爷,您想用些什么酒菜?”店小二拎着擦桌的白布,恭敬地垂手侍立,头垂得极低,提不起巡视来人的勇气。才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该是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呀,眼前的黑衣公子却偏偏冷着一张好看的俊美脸庞,还穿一身肃杀的黑色衣衫,不言不语的,轻易地隔离开周遭的热闹气氛。
  好……好可怕的青年!
  店小二紧张地抖落一身的冷汗,偷偷看了看窗外毒辣的日头,心中不由得一动一一这情景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见过的!
  “公子爷?”小二的腰不由得恭敬地垂得更低。
  “两碗白米板,几碟素菜。”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情感,优美的声音冷冷地命令。
  “是,您稍候。马上就来!”
  “等一下。”黑衣青年望了眼怀中的那团物体,稍一沉吟,再淡淡地开口:“要一盘肉食吧。”
  “是!马上就来!”店小二躬着身急急地离去。
  薄唇一撇,青年叹了口气,低首望着怀中的那团青色巾子,微微地露出笑容,“你不是肚子饿了吗,醒一醒,吃完再睡好不好?”语气依然很冷,但其中却包含着一丝细不可见的宠溺。
  怀中的物体微微动了动,却是一声不吭。
  “怎么,刚才还直嚷着要大大地吃上一回,这么一会儿,就改变主意了?”青年毫不厌烦,淡淡的笑依然噙在嘴角,手还轻轻地拍着,“快快起来。不然我可要改主意了。”
  “……”随着他的动作,他怀中的物体嘟囔了几句,又动了动。
  “又在讲我坏话?”他的眉一扬,示意店小二拿一条湿巾子过来,接着掀开青色的巾子,一张小麦色的属于少年的圆脸露了出来,“起来了,听到没有?”
  “唔……”眯起的眼猛地接触到刺目的光线,他怀中的少年忍不住呻吟一声,圆圆的杏眼紧紧地眯起,头一缩又想退回去,再大睡特睡上一回。
  “好啦,不要再耍孩子脾气了。快起来,不然我可要恼了。”青年沉下脸,将少年身上的巾子完全扯下来放到一旁,接过店小二送来的温巾子,便往少年的脸上擦去。
  “哇!”少年这下真的清醒了,手一拨将替他擦脸的大掌挡住,“你擦得我好痛,好啦,我自己来了啦!”呜,狠心的人!
  “黑衣,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还说?”黑夜曲指弹向依然赖在怀中的家伙一记,哼了声,“几天不罚你,你就皮痒了是不是?”
  “我说的本来就是……”后半段话在黑衣的脸凑到眼前之时,终于消失。
  “好了。多大的人啦,还要撒娇?”黑衣没好气地再弹怀中的少年一记,再叹口气,“阿单,你到底要不要吃你的饭?”虽说身子还是矮矮的,可她也有二十了啊,却怎么还是这么的孩子气?
  “要!要!当然要!”眼尖地看到桌上的红烧肉,口水立刻开始泛滥成灾,阿单娇小的身子一动。一个鲤鱼打挺就从黑衣的怀中跳到地上,眉开眼笑起来。呜,她已经好久好久不曾尝过肉味了耶!呜,好香好香哦……
  “馋鬼。”黑衣瞪了她一眼,却无法生她的气。
  “黑衣……”阿单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灵活的乌瞳一眨不眨的。
  “好啦!吃吧!”再叹了口气,黑衣无奈地摇摇头。
  “好耶!”开心地嚷了声,阿单飞快地端起一碗米饭。竹筷一捞,直接攻向香喷喷的肉块,大块剁颐,吃得不亦乐乎。
  “黑衣,你要不要也来一块?”讨好地将一块红烧肉夹进黑衣的碗里,阿单眨眼一笑,“很补很补的哦。”
  “我若真的吃了你这一块,怕是要被你再扒一顿了。”黑衣直接将近在嘴角的肥肉用竹筷推到一边,敬谢不敏,“你真有这等好心?”他才不信呢。
  “啊,黑衣,你怎么能这样说,简直太伤我的心了。”阿单嘻嘻一笑,将肉丢进自己大张的嘴中,却浑然不知他们亲昵的举动,惊掉了其他食客一地的眼珠。
  这个冷冰冰的黑衣青年和这个笑嘻嘻的黑衣男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们是什么关系啊?是叔侄、兄弟还是同门师兄弟啊……他们难道不知礼数吗?大庭广众之下,这个青年却大胆地将小男孩搂抱在怀,难道他……有断袖之癖?!
  将酒楼中所有人的猜疑视线尽数看在眼中,黑夜淡淡地哼了一声,开始静静地用饭。只要自己活得快乐,管那些无关人等做什么?
  微笑着看了吃得开心的阿单一眼,黑衣冷冷的眼眸中开始有了暖意。
  五年前,倘若不是这孩子一一啊,不能再说“孩子”啦,阿单已经二十了呢一一倘若不是这贪吃的爱哭鬼,他黑衣的一条命只怕早已烟消云散。
  那乌龙的“走火入魔”,那乌龙的“散淤”法……一团乌龙过后,他总算保住了一条命,只是从小辛辛苦苦练就的一身惊人内力,就此烟消云散。原因无它,自诩为他的“救命恩人”的阿单在饱尝内力传导之苦和无可比拟的巨痛之后,打死也不肯再来一回,不肯再借由“散淤”将内力重新输送回他的体内。
  “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重新再练上一回!”
  这是当时阿单给他的两种选择。反正他已经保住了性命,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她为了帮他散那见鬼的淤,身受了重创呢,简直是痛得死去活来一一一句话,要命她有一条;要内力,嘿嘿,她是绝对不还的!
  黑衣也没说什么,只是无力地、深深地叹了一声。
  轻车熟路,驾轻就熟。对于已经练过一回“风起云涌”的他来说,再重头修习一次,其实并无差别。他深深叹息的是,那个让他头痛不已的家伙,她现在身怀他的一身绝顶内力,若掌握了运用之法,将只储存在她膻中大穴的内力循环到奇经八脉的话,只怕不出五年,她便将轻松跃人世间绝頂高手之列。
  只是,从来不屑成为“江湖人”的阿单依然对成为“江湖第一人”不屑至极。打打杀杀、恩恩怨怨,从来就不是她的梦想。她的梦想只是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能吃饱穿暖,能有舒服的家,能有关心她的入,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请不要来烦她。
  多次劝说无效后,黑衣只好放任她自在逍遥,不再强迫她学习融合内息之法。
  而同时,他又重新由第一重练起,再一次重新修习“风起云涌”。原本就已经有上一回的基础,体内又有几分残余的内力作为引导,再一回修习起来,他并未花费多大的心神,内息便一日千里地在体内重新积累。只用了短短九天,他已经可以从栖风谷攀爬到谷外,去采购他们的民生大计。
  生活与他练功走火人魔之前相比,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依然每月沉醉于武学之中,而阿单也依然每日在黑衣的督促下一目十行地看书、写字,有空则会在谷中上蹿下跳,继续弄得谷内鸡飞狗跳。
  表面上看来,似乎一切如常,但除了一件事一一
  自从黑衣将体内大部分内力借由“散淤‘’传导至阿单的体内后,阿单便停止了所有的生长发育,体形和容貌从此再无一点儿变化。她的一切,停在了十五岁。
  为此,阿单没有什么感想,但黑衣却深感对不起她,也因此,有意无意地,他对阿单的管教无形中松了许多,也不再强硬逼迫她读书写字,更放任她在栖风谷中当山大王,闹得无法无天。
  时间一晃,便又是五年。
  五年里,黑衣的“风起云涌”再度修到了第六重,但最后的第七重,他却不再修习。原因无他,自然是怕再闹上一回乌龙。他虽从未对阿单提起过,却自知上回走火人魔的原因有些奇怪,他隐隐地感觉到并非是他自身修习不当的后果,而是他的体内似乎有某种药物直接导致了他的走火人魔!
  仔细想来,原因大概与他十年前那一次的出谷脱不了干系。但是,到底是在何时何地、又是何人暗中对他下了毒手呢?况且,隐伏在他体内的药物似乎只在他修习内功到最紧要关头的时候才起效果。到底对手的目的是什么呢?他却怎样也想不出原因来。既然他已明白此事,自然不会再冒险地继续往下修习。
  反正,凭着他现在的内力修为,天下能与他一较高低的人也没几个了。何况他练习武功也并非为了称霸武林,而是一种兴趣而已。
  于是,在他修成第六重后,他马上停止了修习,再加上阿单整日的软磨硬泡,他只得举手投降无奈地应允了这个小鬼头,答应带她出谷一一闯荡江湖去!
  闯荡江湖?对于武功没有了丝兴趣的小孩子,却偏偏立志要去“闯荡江湖”,成为大英雄!
  对于她的“宏大理想”,他能怎么办?一来他心怀愧疚,二来他已经被缠到无可奈何了,就只能带她去“闯荡江湖”、出谷玩上一趟了。
  相处了将近十个春秋,在他的心中,阿单已经不仅是一个伴儿,更是他重要的家人,是他除了师父以外的又一名重要的家人。有时,他也会想,倘若他出谷时没有带回阿单,他现在会是怎样的光景?他又将怎样过完他这长长的一生?孤单和寂寞,或许会与他相伴终生吧?
  师父仙逝之前、还对他冷淡面对一切的模样无能为力。倘若他老人家知道如今自己的身边有了一只无法无天的小野猴子,还几乎骑到自己头上来,只怕老人家会欣慰不少吧?毕竟,以他的性子,能容忍他人无礼,实在是很难做到的。
  师父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了吧?
  “吃慢一些。我又不会抢你的。”依然淡淡地笑着,黑衣将自己碗中的米饭拨了些给对面意犹未尽的爱吃鬼。这孩子,哎,实在让他无能为力。
  “你管……”阿单本要抗议他的嘲笑,从窗外传来的一阵喧嚣却忽地打断了她的话。阿单好奇地放下碗筷,扭头往窗外看去。
  围观的人群、彪壮的大汉、瘦小的孩童一一情景是那般的熟悉!
  “别看了,吃你的饭。”黑衣淡淡地瞥了眼楼下,随即收回视线来。闲事,他依然是不爱管的。
  “可他好可怜……”十年前依稀的经历让阿单顿时黯淡了原本的笑容。
  “这天下可怜的人多得无数,咱们无能为力的。”阿单的心肠总是软得让人吃惊。忆起一路上的经历,黑衣有些无奈,“你已将咱们的银子花去一大半啦。”他们的银两也不是凭空得来的啊。
  “怕什么?”阿单还是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反正栖风谷的药材多得让人心烦,多采一些也就是了嘛。”他们这一路所花费的银两和在栖风谷的日常所需,都是靠栖风谷那些随处可见的药材换来的,“你到底……”忽地,她一声惊呼:“啊,那个人竟敢……”小脸一下子恼怒非常,“黑衣,你到底帮不帮?”
  黑衣叹了一声,拈起一支筷子微微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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