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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元抿抿唇,将一抹莫测高深又顽皮的微笑噙在嘴角,心中已有主意。
落日余晖映照大地。
见到紫元回来,南宫游明显的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紫元还若无其事的从他眼前经过,他急忙捉住她衣领,以石破天惊、令人防不胜防的速度将她的身子调转过来,然后狠狠的瞪着她的眼睛。
“你去哪里?大半个下午不见人影,还穿成这副不男不女的驴样?”南宫游咄咄逼人的问,“你是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喂,你有点风度、有点风度好不好?别疑神疑鬼了。”紫元嫌恶的挥开了他的手,“我女扮男装只是为了方便,难道你不觉得我美成这样很容易遭人觊觎吗?
穿怪点准没错,至少不会有人来烦我。“
“可不一定。”南宫游嘴咧得大大的,抛给她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
紫元微蹙眉尖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唔——”南宜游故意看看天空,又看看黄土地,才说:“有人以为你畏罪潜逃,正在大发雷霆,我看这火中一时三刻熄不了的,恐怕要你去自首才有效。”
“畏罪潜逃?!”紫元愠怒,“我畏什么罪啦?”
“那要问你自己啊!”南宫游幸灾乐祸的说,“你偷了乔堂主的衣衫,又从帐房里弄走一万两银票,到底做什么用途去了,待会你自己向老大交代。”
“交代?!有没有搞错啊!只用了那么一点点银两还要向他交代?”紫元冷哼着。
南宫游直觉好笑,“你这小美人到底是没心还是少肺的?要不要我明白告诉你,他现在是火冒三丈没错,但是同时也心焦如焚,你突然失踪,又带走那么多银票,他八成以为你跑了,情况惨烈,简直祸殃九族,连我都被他狠狠的刮了一顿。”
“怎么可能?”紫元翻翻白眼,“有点常识好不好,我都还没把他弄到手,怎么会跑?”
南宫游不觉莞尔,“我的小美人,这件事是你知我知,但是他不知,麻烦你以后记牢这点,好吗?”
紫元用力的点了下头,“好,我现在就去告诉他,这么一来,以后这种麻烦事就会没有了。”
但她这番雄心壮志在见到席不赦之后全消失殆尽了,因为,他看来是那么、那么、那么的生气呵!
“说,你去哪里?”
哇!一模一样的开场白,难道他们不赦庄的男人就不能说点别的吗?“你别这么大声,我不过是在城里四处逛逛。”他大声,紫元的音量就变小了,而且还变柔了,此时她倒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四处逛逛?”席不赦冷冷的扬起浓眉,“到妓院里也能叫‘四处逛逛’吗?”
哇!紫元被他吓退了一步,他还真神通广大,她才刚踏进庄,他竟连她去什么地方都已知道,怪不得南宫游只能当二庄主。人家都已经查得水落石出了,他还兀自紧张跳脚!想到这里,她不由得露出一副傻傻的笑脸。
“你还笑得出来?”席不赦脸一沉,“你私自偷拿银票,又未经他人同意就取走别人的衣衫,你作何解释?”
紫元微微一笑,一派闲适的看着他,“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现在我平安回来了,你也就可以息怒了。”
席不赦深沉的眼光射向她,不言,也不语。
紫元似笑非笑,她大胆的走向前去,走到他的站立处,轻轻拉了拉他衣袖,一张朝阳般的笑脸仰望着他,“玩了一天,我好累,吃饭去了好不好?”
席不赦呆住了,他霎时无法动弹,任温柔软语在他耳畔流窜,紫元把自己雪白的小手放进他大掌里,再对他嫣然一笑。
夜风徐徐由窗子中透进来,满天星斗映照,紫元躺在床上不由得轻笑出声,她想到了席不赦。
想起他黄昏时被她握住手时的反应,想起在晚饭时他的静默不语,原来他也是有情绪的。
如果说她此行逃婚有什么收获的话,那一定就是席不赦了,她非要成为席不赦的妻子不可。
想着想着,愈想愈睡不着,紫元翻身而起,披了件薄衣,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出,就着夜露,她心荡神驰的来到“纵横阁”。
不知为何,她心中就是有一股思绪欲发,她想写些什么给他。想告诉他自己的心情,想把这方兴未艾的感觉原原本本的写出来。
磨墨沾笔,她从容下笔——
心由月鉴,问君可共乍阁?
小窗低户,相思除去无声。
今夜是,点点乱星寒,闲登小楼独寄情,
趁夜风将起,诉予月明,恐乾坤日月无君相伴。
踏月子来,更无一点风声,
此番心意,妙处未与君说。
最堪爱,且留东风伴,春衫惯染不须愁,
借一处天地,两相偎依,还怕岁月无语春老矣?
由纵横阁出来,月光还亮着,她越过中庭,本想往席不赦房里去偷看他,却不意在假山流水的花影月光下瞧见一个背影,一个宽阔的背影。
是他!太好了,难道他也跟她一样难以成眠?紫元由后面悄悄走近她,当她正想要以饿狼扑羊之姿抱住他腰际时,席不赦竟忽然转过身来,还用她看也看不清楚的手法攫住了她双肩。
“哎哟!”紫元痛叫出声,他的力道永远这么刚劲,让她防不胜防。
“是你!”一看清来者,席不赦立刻松开了手,而紫元适时掉下的两滴眼泪让他知道自己又伤了她了。
“当然是我,否则你以为是谁?”紫元没好气的说,刚才那一片柔情和气氛全让他给破坏了,教她怎么能不气?
“我……不知道是你。”席不赦顿了顿道,他以为偷袭他的是盗贼,没想到是近日来令他心中波澜大起的紫元。
“你以为说一声不知道就算了吗?我的手都被你捏红了啦!”紫元佯怒的说,这是个好机会,不利用利用,太可惜了。
席不赦迟疑了一下,他捉起那柔荑玉手,霎时像有着电流直窜到他心里。
紫元又喜又嗔,这冷酷的人总算开窍了,正窃喜无比,她发现自己被腾空抱起了,席不赦用他自己的披风裹着她,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紫元心头暖洋洋的,她先是不敢和他的眼光相遇,但一双喜悦的眸子到后来却不由得想看看他,他唇边那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但愿她能了解,他那张很有个性的脸啊,也但愿她能轻抚过,她心中从来就藏不住秘密,不可言喻的,她喜欢席不赦,他的气度、他的人品、他的一切她都喜欢,如果她错过了他,那她一定是个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我送你回房,你穿得太单簿了,容易着凉。”
紫元柔顺的偎在他怀里,真希望这条路能长一点,奈何距离实在太近,没多久席不赦已经踢开房门将她放在床铺上了。
“喂!你……”紫元有话想说,她想叫他去看看她在纵横阁的“杰作”。
“早点睡。”
席不赦简洁有力的话语打断了她的话,他替她盖好被,带着复杂的表情看了她一眼,然后便君子的推门而出了。
早知道会如此!紫元颇为懊恼的捶着床沿,看来,期盼他主动对她下手根本是难上加难,可是,他眼中那一抹奇怪的神情又好像不怎么单纯,难道他也有话想对她说……
唉!紫元叹了口气,看来她还要再加把劲,否则休想顺利的抱得夫君归啰。
第五章
经过了一夜甜梦,第二天紫元以为可以见到席不赦,却没想到东找西找都见不到他,且非但他不在,连南宫游都踪影成谜。
一看到杨若蓁领着婢仆走过,她立刻以冲锋陷阵之姿朝她迈进,“杨姑娘,你知道他们两个家伙上哪去了吗?”她拦住要从她面前走过的杨若蓁,笑盈盈的问。
杨若蓁深深的吸了口气,她不友善的眼神显而易见,对紫元初来乍到时的那份温柔已不复见,眼神里几乎是有些恨意了。
聪慧如紫元,自然领会那眼神的含意,但她并不甚在意!
如果要解释这种情况,只能说“窈窕俊男,淑女好逑”了,大家钟情的是同一个人,自然要各凭本事,她笃定自己不会轻易打退堂鼓,也自信自己比杨若蓁适合席不赦。
杨若蓁把头一扬,冷然的说:“我不知道,不过,请你对我表哥的称呼尊重点,他在庄里有一定的威严地位,请你记住,不要随便这样大呼小叫,很难看。”说完,她拂拂袖,片刻也不留的走了。
紫元耸耸肩,就算杨若蓁知道,大概也不会愿意告诉她吧,谁会傻得向情敌通风报信?她心知肚明,杨若蓁是在嫉妒她。
不过,有什么好嫉妒的,她连席不赦的半根寒毛都还没碰到,杨若蓁着急个鬼?
算了!紫元决定不与她一般见识,既然他们都不在,那么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她决定去找童亿深。
尽管是白天,天香阁依然华灯高照,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气氛”吧!配上丝竹齐奏,可谓笙歌袅袅,于觥筹交错间春色无边。
紫元好笑的越过那些正使出浑身解数抛撒媚态给狎客的众色女子,直接掀珠帘来到童亿深的别院。
童亿深像是早料到她会来似的,紫元轻易的没有付银票给余大娘就见到了童亿深。
童忆深还是一袭白裳,只在云鬓插了一支精致的珍珠簪子,显得素雅飘逸,她优闲的坐在一张锦垫上,见紫元进来毫不意外,只轻挽起衣袖泡茶,那欺霜赛雪的风华今身为女子的紫元也为之倾倒。
“喝口茶。”童亿深遣退了丫环,亲自倒了杯茶给她。
“好香的茶啊!”紫元应酬话随便说说,虽然这茶入口润喉且淡香宜人,但她在宫中什么好的没喝过,自然不当一回事。
“这是最新的茉莉香茶。”童亿深淡然一笑道。“以赵姑娘的家世背景,这等茶应该只能算劣等之下吧!”
紫元一口热茶显些喷出,“童姑娘,此言差矣,我不懂你的意思。”她屏息凝气,看着明艳的童亿深,心想:莫非童亿深有未卜先知的能耐?否则怎么会将她的性别和来历都说得准确。
童亿深面露微笑,清艳逼人的脸庞上一双锐眼却不留情的打量着她,“赵姑娘虽然英姿勃发,但普通男子岂会有你这般俊秀人品?再者,赵姑娘眉宇间自然流漏的王者之气,也不是随便可以掩饰,亿深自恃阅人经验丰富,没有看错的理由。”
“童姑娘果然好眼力,既已被你识破,我无话可说。”紫元爽朗的回答,毕道她长年待在宫中,阅人不多,有此误差也没什么。
“你乔扮男装来此,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不以为你是真为慕名而来?更何况,你的姿色容颜与我旗鼓相当,特意来拜望我,是不必了吧!”童亿深目光紧锁。
紫元不由得失笑,这位花魁果然非常特别,不赞扬她的样貌,反而说她们旗鼓相当,既不高捧他人,也不贬低自己,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子。
“重姑娘既然早知道我不是男儿身,为何昨天见面时还对我动了情?”关于这点紫元可真不解了。
童亿深那玫瑰色泽的唇瓣扬着丝微笑容的弧度道:“我是动了情没错,但并不是男女之间的情意,而是亲情。”
“亲情?”紫元诧异的扬起了眉,她相信自己的年龄没有资格当她女儿,童亿深顶多十人之龄,不可能再多了。
“嗯。”童亿深半敛着的眼眸静静的说,“你着男装的样子像极了我失散多年的幼弟,一般的眼、一般的鼻,所以我才会哑然失神。”
紫元深深吸了一口气,教自己要力持镇定,该死!
这算什么大乌龙?原本想用美男计诱她上勾,再对她晓以大义一番,那知道自己扮起男装的样子非但没有令她一见倾心,居然还引起她的思亲之情?
天大的笑话?枉她还沾沾自喜,以为这位俏佳人肯定是栽在她手里了。
为什么你昨天不拆穿我?“紫元咕哝一句,害她今天又偷了乔堂主的衣衫,还花了一番力气乔装。
“因为我知道你今天还会来。”童亿深低声吐出气,“说吧!二度造访,你想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童亿深不进朝当谋士真是可惜,她心思细腻得教人害怕!“你会帮我?”紫元用一双期盼的眼眸看着她问,既然美人如此聪明,要她说服南宫游当不是难事。
“说出来让我参考,我现在不能给你确切的答案,你该知道,一个青楼女子的能力不会太大。”
“我只不过要你去说服南宫游,要他出手搭救一个人,如此而已,不是难事吧!”紫元特意将事情讲得普通,心里却有点心虚。
“什么人?”聪明如童亿深当然会问。
“也不是什么人啦!就是一个女人嘛!”紫元打哈哈的一笑带过。
“什么人?”童亿深又问了一次。
紫元敏锐的神经忽然觉得童亿深不可能如外传般的是南宫游的女人,他们的调调实在太不搭了,南宫游那玩世不恭的家伙怎么可能治得了这么沉着的女子?
“就是……阳平公主。”紫元心一定,终于说了,她自己也知道这个答案不会太好笑。
童亿深秀眉微微区了起来,露出沉思的表情,“阳平公主?”她谨慎的问,“被当今圣上派往大辽和亲的阳平公主?
完全正确!紫元愈来愈喜欢童亿深了,幸而她没有像一般人似的尖叫,也没有花容失色的派她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童忆深的稳重相形使得其他的女子都变笨了。
“就是她。”紫元点点头。
童亿深直盯着紫元,“阳平公主和你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紫元死也不招出自己的身分,否则非但救阳平的计画会泡汤,她自己也会完蛋。
童亿深挑眉,不在意的笑了笑,“你不愿意明说,我也不会帮你,你应该知道劫抢皇亲是大罪一条,等你愿意告诉我时,再来找我不迟,天香阁的大门随时开着。”
要她透漏自己和阳平的关系?紫元一脸深感挫折的翻了下白眼。转身就走。
一踏进不赦庄就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凝重气氛,向来寂静有序的不赦庄似乎发生什么事了,空气中的焦躁使得紫元一阵不安。
难道是她神经过敏?她健步如飞顺着小径前进,绕过花园亭台,直觉到一定是席不赦出事了……
果不其然,席不赦的房门大开着,几个部属及丫环在门口张望,看来门内应该聚集了更多人。
“什么事?”紫元随便捉住了一个小丫环问。
“赵姑娘,主人受伤了,韩大夫正在为主人裹伤。”
那小丫环一脸忧色的说。
拨开人群,紫元往房里走去。
房内,席不赦正稳稳的坐在床沿,他光裸着上身,眼神没什么痛苦之色,而表情更与平常无异。
看起来还好嘛!紫元松了口气,不过不知道是他的忍功一流,还是伤势真的无大碍,只是那长长的伤口和血痕挺吓人的就是了。
“小美人又上哪里去了?”南宫游眼尖,一下子就捉住了她,将她轻易的带到离床铺较近的地方,脸上浮着堪称狡猾的笑容。
“怎么回事?铁人也会受伤?”紫元的话是对着南宫游问的,但眼眸却毫不考虑的落在床不赦身上,恣意的看他。
南宫游轻点了她粉嫩的面额一下。“再强壮的人也会生病,更别说练武的人失手了,这很平常啊!”
“这叫很平常?”紫元瞄了瞄壮观的人海,调侃的说,“我拿个盘子去收观赏费,恐怕可以生活不虞匮乏到明年。”
南宫游笑了,而在床沿动弹不得的席不赦却扫了他们一眼,那薄薄的嘴角挂着一抹令人怯寒的冷意。
“叫他们都退下去。”剑届一扬,席不赦的命令自然是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