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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念一动,随手在怀中取出一块黄蜡,在脸上一擦,脸色便苍老不少,微微一笑,放眼一望,顺着那马车跟去。
查玉始终跟那马车保持有三四丈的距离,走了两个多时辰,太阳已将正中,正走进一处山村,路边有几家小店,查玉心想:到了此处,你们总要打尖歇脚吧,到时是不是云梦二娇就当可分晓了。
他心里正在想着,前面马车也已收缓慢了下来。
查玉赶忙往路边一隐,双目凝神注意着那银髯老者,那车头“嘟”的一声,车子便停在一家客店的门口,那老者一个缺身,便已落在地面,一转脸,查玉看得心头一跳。
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再定神望去,却一点也没有差错,他心中南道:金陵杨家堡是几时与鬼王谷攀上了交情?
他心里虽这样在想,眼睛却不敢稍瞬。
他指望杨文尧下车之后,必定要把车内之人招呼下来,哪知事实不然,杨文尧下车之后,匆匆忙忙走进那小店,要了两壶水,买了几个大饼,包了卤葱等食物,就又匆匆的爬上车,掉头跟车夫说了两句话,那车夫一挥长鞭,车子就又向前驰去。
这时查玉腹中已觉甚是饥饿,一见杨文尧连脚也米歇,匆匆又走,自己也只得买了一点充饥之物,随后赶去,心中甚觉气恼。
直走到夕阳西沉,进到一座村庄,那马车才停下投店。
查玉心里笑了笑,暗道:我既然跟定了你,量你也逃脱不了。但这时却也不便跟进那家客栈去,便在斜对面一家饭馆先歇了歇,胡乱吃了点东西,这才折到对面,要了一个房间住下。他做事极是谨慎,进房之后,也不出来走动,躺在床上,心里在猜想云梦二娇与杨文尧之事。
想了半天,也没有十分把握,叹了口气,自解自嘲地道:“少时待我查看一番,自不难知道你们耍什么把戏。”
查玉熄了灯,虚掩窗户,躺在床上,好容易挨到三更,侧耳一听,左右前后的旅客,都已入了睡,四周的人家也都静了下来,真是万颇俱寂。他紧了紧衣带靴袜,轻轻的推开窗户,伸头张望了一下,双手一带窗沿,人已像狸猫似的囱上屋顶。
他定睛打量,这客栈倒也不小,前后一共有四进,连带回廊的厢房,房间可也不少,而这时是一片漆黑,要想找杨交尧和云梦二娇住在何处,还是不大容易。
查五优身屋上,四下按望了一阵,见毫无动静,一皱眉头,双脚在瓦面轻轻一点;身子已凌空而起,但见他身子一弓,一式“神龙升天”,人已落到第三进的屋脊之上。
他暗中运足自力,门窗都关得严严的,也不如云梦二娇和杨家堡的杨文尧住在何处。
转眼间,已过去半个时辰,查玉不由得心中纳闷,随手揭下一片青瓦,正准备向天井内投掷,想借此把他们引逗出来,但脑际立即掠过另一个念头,暗暗骂了自己一声:“糊涂!”这次跟踪云梦二娇和杨文尧,主要的在一查杨文尧的用意何在,如若把他们逗引出来,这不但是和杨文尧当面冲突,而且于事无益;想到这里,又把那片青瓦放回原处。
他又绕到了一间厢房上面,正在举步之际,忽听得下面“吱呀”一声,“像是床板的声响,查玉精灵过人,当下闪身一跃,到了屋檐前,双脚往檐口一钩,两手一松,身子换的往下疾沉,人已倒垂榴下,丹田微一用力,身子笔直往檐廊内侧一贴,头贴近窗子,只听屋里一个极细极弱的声音,说道:“姐姐,咱们跟他一天了,到底……”,一阵风过,吹得小院里的花树沙沙作响,底下的话未能听清。查玉心中一喜,因为尽管这声音再细再弱:他也分辨得出是丁凤的声音。
风声过后,就听得丁玲说道:“我想一定会有人知道车内是我们的。”
又听丁凤道:“别人怎么知道呢?”
丁玲道:“告诉你吧二丫头,我今天一天都将衣袖放在外面,我想只要咱们鬼王谷的属下看到,必定会知道是我们两人:他们自会留意的,只要……”,底下的话又被一阵风响所掩。
查玉听得心里笑道:“鬼王谷的人没有看到,”倒被我查家堡的看到了。”
这时他心里忽的一动,暗忖道:是了,看起来这姐妹二人并不甘愿跟杨文尧走。要是出于自愿,又何必暗中作记号,想通知鬼王谷的人呢?
但继而一想,云梦二娇也不是平庸的人物,又怎会被杨文尧带着走呢?
这两种想法一时间困扰住了查玉,使他不知该如何处理,他吸了口气,冷静的一想,觉着无论如何,云梦二娇跟自己总比自己跟杨文尧有感情,现下二娇被杨文尧看守着,不管如何自己总得设法相救才是。
正想到这里,陡然眼前亮光一闪,他暗叫了一声:“糟!”忙地一挺腰,一个“倒卷翠帘”,人已灵捷无比的翻上屋面,一伏身,身子平贴瓦面,他以为自己的行迹已被别人发现。伏了片刻工夫,仍未见动静,胆气一壮,悄悄仰头四下一望,忽见右首房间内,闪烁着一点暗淡的烛火,在窗根上映现着一个长长的人影。
查玉深呼了口气,一展身,迅速的落到有光的房上,身躯往下一坠,一个“云龙入海”,人已倒挂檐下,脸贴窗纸,用舌尖一点,就孔往里一瞧,不由吓了一跳。原来房内暗淡的烛光之下,桌上放着一副笔架,杨文尧正赤光着身子低头站在桌子旁边。
查玉一看这情形,心中大感奇怪。心想这又不是伏暑天气,这老怪物怎么还要赤裸着身子?
闪电手查玉何等精灵,这时看着他这怪模怪样,心里想笑,却不敢笑出声来,当下强忍住一口气,朝里望去。
只见杨文尧端视着他自己左大腿,看了一阵,又用笔在纸上画了几笔,然后又看一阵,又再画几笔。
任凭直玉人再精明;一时之间,也无法了解杨文尧在作什么。
仔细一看,只见杨文尧左腿之上,一块肉已成了酱紫色,查玉乍看之下,只道他是受伤淤血,但继而一看,又隐约见那肉肤之上,有着一丝一丝的白线一般的痕迹,杨文尧正照着那细线的痕迹在朝纸上描绘。查玉看的心头一动,暗道:这老鬼一生,鬼花样极多,这又不知搞得什么把戏?
原来这是杨文尧在古墓中被徐元平逼的将戮情剑匣交还他之时,已暗中把剑匣朝左大腿上用力一按,同时运功把左腿肌肉的经脉一封闭,那剑匣的纹迹,便清晰的嵌留肉上。
这时,杨文尧按图描绘,查玉虽然看在眼里,却不知到底是什么用处,不过他深知杨文尧通晓土木之学,想必又是千种什么构筑的秘图。
查玉看了老半天,也没有眉目,知道再看下去也是无益,何况杨文尧功力不弱,这时不过是专心在描图,没有注意其他,如若时间一长,被他发现,岂不是自找麻烦。
想到这里,双脚用力,腰身一扭,人已翻上屋面,抬头一看,天色已不早,四周看了一眼,两个起落,返回房中。
他躺在床上,暗中思量,付道:要凭自己一人之力,绝难对付杨文尧,现在既知云梦二娇是被杨文尧挟走,谅来也无法隐避起来,只要自己召来查家堡的人手,暗中盯牢,不怕他们飞上天去。
第二天一早,杨文尧就赶车启程,查玉也赶忙在店里布下查家堡留讯传息的特别标志,限见到记号之人,顺着所留示的方向,紧迫自己。
他布置妥当,这才缓缓出了镇甸,拿定了距离,尾随着前面扬坐的马车而去。
到了黄昏时分,又进入一座大镇,查工又跟随扬文尧之后,住了客店,又在客店大门,和自己的门窗上,做了暗记。
约莫二更过后,窗外响起了“笃、笃……笃”二短一长的扣窗声,查玉心中一直,知道自己留的记号,已有路过此处查家堡属下的人看到,立即被衣下床,手持灯台,晃了三晃,又划了一个圈,然后推开窗户,端坐桌旁。
室内衣抉闪动,已有两个黑衣劲装大汉,越窗而入,一见查玉,垂手而立,小声问道:
“小的在前面看到咱们堡中的记号,知道是少堡主有事召唤,特地快马赶来此间,落脚之处,离此不远,不知少堡主有何差遣?”
查玉朝二人瞧了一根,道:“我有一事,要交付你二人,不知你们有无胆气?”
二人连忙躬身答道:“只要少堡主有命。纵然是赴汤蹈火,小的也绝不敢躲懒不去。”
查玉压低声音,道:“我是盯了金陵杨家堡的杨文尧来此,我觉得其中定还有别的文章,这根线绝不能把它放掉,但我另有要事,必须亲去,故而无法两头兼顾,现在我请:二位前来,要你们尾随那辆双马大车,看它到什么地方,你们只管跟下去,但沿途不要忘记暗留标志,待我办完另外一件要事之后,再循你们走的路线,不过两三天,自会追上你们。”
那二人中一个年龄较大的人道:“小的暗中跟踪,相信不致会出什么事,不过,万一有什么,那咱们要不要跟他……”
查玉摇头,道:“只要你们多加小心,谅来不致同他发生冲突。”
查玉又道:“还有两件事,一并交代与你们,第一,不得露出痕迹,以免打草惊蛇。第二,沿途注意可疑之,尤其注意二谷之人,有无任何可疑之处。”说到这里脸色一沉,道:
“此事关系太大,如若叫人走脱了,哼,哼,那你们可要小心。”说罢点了点头,道:
“好,你们去吧,一路多加小心。”
查玉和衣倒在床上,暗中想道:要从杨文尧手里把云梦二娇解救出来,自己不用说没有这等力量,就是有,一时也用不着和杨家堡多结怨恨,如要救她们,除非是找到鬼王谷的人,由他们自己出面。如此一来,不但不得罪杨文尧,而且还交给上鬼王谷。
他心中如意算盘一打,很自然就想到索魂羽土丁炎山,但百忙中要找丁炎山,那实在毫无可循之途。查玉躺在床上,想来想去只觉得丁炎山远离鬼王谷,无非也是为了南海门下奇书,既然如此,必定在碧萝山庄附近逗留,要找人,只有这一条路比较可靠,想到这里,不由自言自语地说道:“对,明天先折回去找找他。”
第二天一清早,查玉便折向碧萝山庄方向奔去。
查玉因心中放不下杨文尧和云梦二娇之事,所以折返碧萝山庄,意欲寻找了炎山,一路上毫不耽搁。
第二天中午时分,觉得腹内饥火中烧,甚是难忍,便在一处镇甸吃用些酒食。正在那里举著进食之时,猛听得一阵阴冷冷的笑声,接着说道:“我只道你上了天,想不到在这里却被我碰上,咱们这笔帐倒要好好的算一算呢……”说着一阵衣换飘风之声,人已欺近桌前。
查玉心头一寒,抬头一看,来人正是苦苦追逼自己的千毒谷的冷公霄。
冷公霄掠身欺进,查玉连筷子也没有来得及丢,挫腰挺腿,踏翻桌椅,人却向后跃升五尺。
查玉借着这一跃之势,“嗤”的一声,张口吐出嘴中的酒莱。
冷公霄哈哈一笑,道:“今天要叫你走脱了,玲老二算是白活了一辈子……”,人随话动,跃身探臂疾向查玉如到。
查玉为人心眼最多,知道这次无法摆脱这老怪物,就在闪身避让之时,心念转动,已经有了主意,当下厉声喝道:“冷老二,你当真以为少堡主怕你不成?”
冷公霄设防查玉会突然发出这种英雄豪气,被他喝的证了一怔。
查五一指冷公霄:“冷老二,你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就是要找你家少堡主打架,这地方也不是你我用武之处,待我陪了店家银两,找处静僻之处,我领教你几招绝学,你说可好?”冷公霄吃他一唬,干咳了一声,道:“好,谅你也走不了。”
查玉抛下一锭白银,道:“店家,这赔你的家具。”说着转脸对冷公霄冷冷一笑,道:
“冷老二,前面离此不远有处山坪,查家少堡主前头带路,一在那里等你就是。”
冷笑声中,人已夺门,凌空跃去。”
查玉自幼成名江湖,赢得“闪电手”的美誉,轻功自然了得,这时一长身,疾如流星飞矢,直向前奔去。
冷公霄在武林中也是出色的人物,轻身功夫,也有独到的造诣,双脚一点,随着查玉的身形,紧追而去。
查玉一边奔跑,一边心里暗暗打算,目前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想办法摆脱开这老怪物并再一便是想个什么主意,利用这个老鬼人对付杨文尧,让他们互相牵制,这一着不仅可以保得云梦二娇,而且说不定是隔山看虎斗,自己坐收渔利也未可知。
心念至此,不由暗中一笑,决定依计行事,脚下一提劲,转身跃上右首的山坡。
查玉四下一望,周围是一片乱石荆棘,离开大路也甚远,绝不致有人去跑来此处,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倏的转身停立下来。
冷公霄知道查玉为人诡谋最多,见他攸然停身不走,一时间,个知他弄的什么玄虚,倒也不敢大意,身躯歪歪斜斜的闪动了两下,已跃到查工身侧五六尺处。
查玉早已成竹在胸,微一笑道:“冷老前辈,你何苦这样逼我呢?”
冷公霄嘿嘿一阵冷笑,道:“难道你自己还不明白吗?”
查玉一整脸色:“查家堡、干毒谷地分南北,各有所据,可算得无怨无仇,井水河水,互不相犯,如今你却依仗长辈技强,一直想置我于死地,我不明白你是何用心?”
冷公霄于咳一声,道:“你倒说得似很有理,你就忘了你那一把火,那时间你怎么不说查家堡、千毒谷无怨无仇,互不相犯了?”
查玉笑道:“老前辈原来是为了那件事。但那事又怎怪得了我呢,有道是上阵不认亲父子,在那等局面之下,我放火,不过是先求自保,并未存心……”
冷公霄伸手喝止,道:“查玉,你少在我老人家面前逞口舌之能,今日任徐舌翻莲花,冷老二也不信你这一套鬼话。”
查玉摇头叹道:“你要决意不信,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既是如此,你要如何,我查玉也不是贪生枯死之人,一切悉听尊便,我无不奉陪……”,接着又叹息一声道:“不过体智多谋定的冷公霄冷老前辈,做事却竟也如此盲目任性,倒真叫我查五觉得好笑。”说罢仰头哈哈一阵朗笑。冷公霄为人最是奸猾,这时却也被他这一笑,笑得莫名所以,沉声喝道:
“你少信口胡说,我冷老二做事,难道还要你来派不是的么?”
查玉见他心意摇动,便道:“不是我敢派作不是,不过老前辈竞忘了千里来此的目的,把正事放在一边不做,却苦苦与晚辈作对,这岂不是舍本逐末吗?”
冷公霄听得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平静下来,道:“桥归桥,路归路,今天我对付你查玉,乃所以泄火烧竹石阵之恨与千里来此并不相冲突,又算得什么舍本逐未呢?今天我冷老二索性成全你到底,你有什么话,只管病痛快快的说好了,总要使你心服口服。”
查玉瞟了他一眼,当下冷冷一笑,说道:“久仰老前辈作事缜密,但此次依我看,你是智者千虑,依然带有一失之错,我请问你一声,你可知来到此处的有些什么人?”
冷公霄呵呵一哄,道:“这事还要老夫说吗?”
查玉一脸凝重之色,说道:“不是我说老前辈不知道,而我敢断定老前辈是当局者迷,少不得疏漏之处。”
冷公霄长长的“哦”了一声,翻了翻冷漠毫无表情的眼睛,道:“我冷老二当局者迷,你就当局者清明,我有疏漏这之,你就没有疏漏之处,哼,冷老二岂是这等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