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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元平接道:“在下初入江湖,识人不多,纵然不加面具,也没有几人识得,只是两位姑娘……”
丁玲道:“那也不然,最低限度识得徐相公的已有金老怪和昨宵那驼背老人,你如不加上一副人皮面具,就逃不过这两人锐利的目光。”篱眉微微一扬,轻启樱唇,笑接道:“眼下情势所迫,不得不暂时屈驾数日,如果以后再遇上类似情势,我们姐妹定当扮成徐相公随身小厮,恭候使唤,补偿作这次委屈。”
徐元平笑道:“说了半天,我还是不知道姑娘欲使在下改扮成何等样人?”
丁玲微微一笑,探手入怀模出一副人皮面具,款移莲步,走近徐元平身侧,替他戴好,婉然说道:“我要你扮装我们姐妹两人的车夫。”
丁凤嫣然一笑,接道:“姐姐想的办法,当真是好,咱们把车上垂帘留几个细微小缝,就可看到车外情形了。”
丁玲点头笑道:“你这一年来见识增长不少,我已准备好了车辆,徐相公如果不反对扮装我们姐妹车夫,咱们立时就走。”
徐元平道:“姑娘智计绝人,在下十分佩服,只不知我扮装形象,能否瞒得别人耳目?”
丁玲探手入怀,摸出一面铜镜,道:“你自己看看像是木橡?”徐元平对镜望去,果然容貌大变,一个英俊绝世的少年,霎时间变成了一个四句左右,眼角间堆满皱纹的中年村夫,不禁哑然一笑,道:“看来倒是有几分相象。”
丁玲道:“我随身所带的人皮面具,副副制作精巧,极难看出破绽,眼下最为重要一事,是你眼睛里威棱的神光,必须要敛藏不露,才能瞒得过人,你内功精湛,只要能稍微留心,不难隐去。事不宜迟,咱们要早走一步才好。”
丁玲叫店家送上吃喝之物,三人匆匆用过。丁玲取出一顶毡帽,亲手替徐元平戴上,又取出一件蓝布长衫,要他换过,才和妹妹收拾携带之物,出了客栈。这时,店门外早停了一辆四面布幕垂渡的骡车,两匹高大的健骡,已然上套。丁玲丁凤相扶登车,放下车前垂来,徐元平跃上车前就座,长鞭一挥,两匹健骡,立时放腿前奔,车轮滚滚,扬起两道尘烟,出了但师,径奔偃治宫道。八月秋风,飘飞着片片黄叶,偃洛道上,不时奔驰过几匹快马,马上人大都是劲装疾服、携带兵刃的武林道上人物,每个人都似有着火急事情一般,摇鞭纵骑,马快如飞,间有人勒马回顾骡车两眼,但立时纵骑而去,显然,这辆骡车并未引人生疑。蓦闻蹄声得很,一匹快马,风驰电掣而来,马掠车身之际,忽见马上人一探右臂,手中长鞭疾出,直桃车前垂帘。
徐元平心头大怒,正等出手,忽然心中一动,故作惊慌的身子向旁一倾。车前的垂来,被那飞来长鞭桃开时,快马已超越车前五六尺处,只听马上人哈哈一阵大笑,道:“好标致的两个姐儿,只可惜大爷有急事要办……”
徐元平定神看去,只见那马上大汉,年约三十七八,面如灰炭,在颊上有一块寸许长短刀疤,回顾车上二女一眼后,大笑纵马而去。丁玲望着那大汉背影,冷笑一声,伸手拉下车前的垂帘,低声对徐元平道:“徐相公表演的很好,装龙就像龙,装虎就像虎。”徐元平笑道:“惭愧的很,我几乎忍不住要出手了。”长鞭一挥,骡车突然加快,直向洛阳奔去。
沿途之上,徐元平尽可能把骤车价向路例,让开大道,暗中却留神观察络绎连过骡车的人物,他发现有不少精神充沛,眼光炯炯的高手,他们似是互不相识,但却被此暗中监视。
蓦然间,骡车一侧响起一声低沉的笑声道:“借问一声,这辆骡车可是洛阳去的?”
徐元平吃了一惊,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百绽大褂、足着草履、一头蓬乱短发、满脸油污、身后背着一个红漆大葫芦的老叫化子,不紧不慢的跟在骡车一侧,此人虽然衣服楼褴,满是污垢,但一口牙却是细小雪白,看上去并不会使人生厌恶之感,略一思忖,答道:
“不错,在下这骡车正是驰放洛阳。”
老叫化子笑道:“不知这骡车,是不是你掌柜的?”
徐元乎被他问的心头一跳,道:“不敢,不敢,在下一家五口人,就靠这辆骡车吃饭。”
老叫化道:“那就好商量啦,者叫化子想借你掌柜的一个便车,到洛阳赶一场大丧事,不知掌柜的肯是不肯?”
徐元手摇摇头道:“不巧,在下这辆车已经被客包啦。”
老叫化突然仰脸哈哈大笑,道:“有道是和尚吃四方,老叫化子吃和尚,出门人和气生财,像我要饭的这一行,全仗大义君子布施点剩菜冷饭充饥,如果都像你掌柜的这样冷板,老叫化子早就俄掉了大牙,哪里还能活到现在!你既然做不了主,老叫化子只好求求包骡车的客人发发善心,反正我又不坐车里面,你掌柜坐的辕上,还有空处,加上我老叫化子一个人,也压不坏你的骡车……”,说着话,一探臂就要搞车前垂帘。
徐元平挥手一挡,急道:“慢来,慢来,车里面是女眷。”
老叫化子微微一笑,肩头微晃,人已跃上车辕和徐元平并肩坐在一起,道:“你们赶车的人也算是一行生意,讲究的是现钱交易,可是老叫化子又没有银子又没钱,但我也不能白坐你骤车,想当年老叫化子在北京要饭的时候,捡到了一粒水晶弹子,这十几年一直带在身边,我忍饥挨饿就没舍得用它换碗冷饭,今日事非得已,只好咬着牙作车资用啦。”
说完探手入怀,摸出一粒龙眼大小的珍珠,日光下,熠熠生辉,往徐元平手里一放,倒头靠在车拦边睡去,瞬息间鼾声大作。徐元平用力推他一把,哪知对方鼾声愈大,无法可想,只得由他。大半天急急赶路,到申时左右,已到了洛阳城外,抬头望去,城堡巍峨,气象万千,不禁仔细看了两眼,就一眨眼间,车辕沉睡的老叫化子,已然不见。徐元平心头大是凛骇,这老叫化子好高的轻功,就凭自己耳目,和他并肩而坐,竟不知他何时离去。忽见珠光闪烁,那粒龙眼大小的珍珠,竟端放在车辕一角。原来徐元平在老叫化沉睡之时,已把那粒珍珠,放入他衣袋之中,想不到他在离开骡车之时,竟又把这粒价值万金的明珠放在骡车上。
忽听悠悠轻叹,垂帘后传出丁玲的声音道:“快些把骡车赶入城中,找一处客栈住下,我再详细告诉你那老叫化子的来历。”徐元平右手扬鞭一挥,左手却趁势把珍珠送入车帘。
洛阳古都,气象目是不同一般,但见两侧楼阁鳞次比栉,行人擦肩接踵,骡车通行,极是困难,徐元平好不容易把骡车行驰到一处大客栈前停下,抬头一看不禁心头一跳,只见四个斗大的红字:力盛客栈。昨宵一场激烈的搏斗,那驼背老人的身影,重又在他脑际出现,心中暗自忖道:“那手执白风令旗的矮子,不是要那驼背老人赶到洛阳万盛客栈吗?怎生这般赶巧的要……”。
正自忖恩之间,忽见客栈奔出一个店小二,躬身抱拳笑道:“你老可是准备住店吗?敝号还有一所清静的跨院,这两天客人多,你老要是……”忽闻蹄声得很,一个粗大的嗓门喊道:“店家有房间吗?”店小二刚转过身子,还未来得及开口,徐元平已抢先道:“我们住啦。”就这一句话间,两匹快马已冲到万盛客栈前面,正是路上相遇的带有刀痕的大汉,他身旁一人却是个五短身材的矮子。徐元平看的一皱眉头,对方却哈哈大笑起来,道:“巧极,巧极,店家快给大爷将马接交通通,准备吃喝之物……”。
店小二看对方凶神恶煞一般,心里已发毛,哭丧着脸,道:“对不起你大爷,敝号只余下一处房间,这位赶车的客人已经订下啦。”那大汉突然一瞪双目,正要发作时,他身后的矮子忽然伸手一拦,接道:“贵栈既然没有房间,我们也不能强着要住,咱们走吧!”说着话,强拉着那带有刀痕的大汉,双双纵骑而去。店小二看两人去远,才回头望了徐元平一眼,抱怨道:“你老住不住店没有关系,怎么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几乎害得我挨顿好打,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常出门的人,怎么一点眼色也……”徐元平微微一笑,跳下骡车,接道:“我这车里是女客,那所跨院,可清静吗?”
店小二道:“洛阳城客栈不下百家,我们万盛客栈要属头一份,也不知你运气好,还是我该倒霉,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刚看到你这辆马车……”,忽觉眼前一亮,车帝起处,两个艳光照人的少女,相扶下了马车。店小二本在抱怨着徐元平,待看到二女之后,赶忙停口,转身带二女向店中走去。
第五回群豪会古都
万盛客栈乃洛阳首屈一指的大店,又兼营着酒板生意,前后占地数亩,房舍连绵百间,此时虽非用饭时分,但仍有不少酒客对坐小饮,数十道眼光,都被二女艳光吸引,一齐转头注视。丁玲在未下车前,已然打量了店中酒客,见没有相识之人,才和丁风相扶下车,两姐妹装出了一副弱不禁风之态,彼此相挽而行,款移莲步,经摆柳腰,低垂臻首,微现腼腆,只看得几十个酒客,一个个目瞪口呆。
店小二带着二女和徐元平穿过了两重庭院,到一处跨院边的小圆门前,回头对二女笑道:“这是敞栈中三所最好跨院之一,闹中取静,布设雅丽……”
说着话,推开两扇木门,当先而入。徐元平仔细的打量这所跨院,果然十分幽静,四周用青砖砌成了一墙围墙,独成一所院落,院中摆着十盆盛放秋菊,淡淡花气,幽幽清香,三明五暗的高大厅房,右侧还有两间低舍。丁玲缓步进房,看室中布设甚是清雅,明窗净几,纤尘不染,微微一笑,探手入怀摸出一锭黄金,交给店小二道:“这点钱暂存柜上,过几天再一起算帐。”
店小二接过黄金一掂,暗道:这锭黄金少说些也有十两。赶忙赔笑道:二位姑娘可要吃点什么?请吩咐下来,小的叫他们马上做好送上来。刀丁玲一插手道:“不用啦!有事情我们自会叫你。”店小二躬着腰退出上房,回头看见徐元平,脸上笑容一收,指着两间厢房说道:“那两间是你住的地方……”,话还未完,小圆门突然奔进来一个黑衣劲装大汉,一语不发,直向房中闯去。店小二顾不得再和徐元平说话,回头伸手一栏道:“大爷,这所跨院已经有客人住了,房子里有女眷……”
黑衣大汉冷笑一声,接道:“就是当今皇后,我也不怕,何况女眷,闪开。”左手轻轻一拨,店小二妈呀一声,摔出去五六尺远,他虽然跌的跳牙咧嘴,但手中仍然紧握那块黄金。
徐元平横跨两步挡住房门,冷冷喝道:“光天化日之下,兄台这般无礼,擅闯女眷住处,不知是何用心?”
黑衣大汉打量了徐元平一眼,突然向前一上步,右手斜向徐元平胸前拍去,出手迅快,威势极强。徐元平左手一翻,施展擒拿手法,眨眼之间,已扣住那黑衣大汉右腕,一收一推,当场把那黑衣大汉推出七八步远,一屁股坐在地上。黑衣大汉似是摔的不轻,半晌工夫才站起身子,望了徐元平两眼,冷笑一声,缓步退出跨院,转身疾奔而去。
店小二爬起身,一脸馆笑望着徐元平道:“失敬,失敬,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看不出你掌车的是一个练家子。”说着话,退了出去。忽见人影一闪,丁凤忽跃出室,迅快地关好跨院水门,拉着徐元平奔入上房。只见丁玲坐在红漆木椅上,一手支额,微颦熏眉,不知在想的什么心事,一见徐元平,道:“唉,想不到连久已不在江湖露面的神丐宗涛,竟也赶来洛阳,以眼下情景看来,这洛阳古都当真是要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风波了!”
徐元平愕然惊道:“什么?咱们途中遇上的那个满身污垢的怪叫化子,就是名震天下的神丐宗涛?”他忽然想起师父在弥留之际,告诉过他一句话说,遍天下侠义道中人物,只有神丐宗涛一人和你那仇人结有梁子,不相往来……”。
丁玲目睹他愕然之色,微微一笑道:“怎么?你认识那个神丐宗涛吗?”徐元平摇摇头道:“不,我只听家师说过此人。”
丁玲脸色微微一变,道:“这么说来,令师和神丐宗涛,定然是很要好的朋友了?”
徐元子笑道:“那也不是,家师亦只是听人说过此人而已。”丁玲追着问道:“只看作武功成就,就知令师定是一位奇人,不知可否告诉我们今师的姓名?”
徐元平道:“家师已然谢世,忽我不便奉告。”
丁玲微微一皱眉,笑道:“徐相公既不愿说,我们姐妹也不便追问……”,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之声,打断了丁玲未完之言。徐元平出房打开两扇木门。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着蓝绸长衫,年约二十三四,文质彬彬的英俊少年,那少年身后并肩站着四个健壮大汉,其中一人正是刚才被自己摔倒在地上的黑衣人。那蓝衣少年两道冷电般的眼神,扫掠了徐元平一眼,拱手笑道:“借问一声,兄台可是由云梦山来的吗?”
徐元平看对方气度不凡,当下也抱拳还了一礼,道:“在下乃赶车之人,并非由云梦山来。”
蓝衫少年微微一笑道:“云梦山鬼王谷制作的人皮面具,天下武林谁人不知,兄台不愿以真像示人,在下不能相强,烦请通报一声,就说冀东查家堡查玉求见两位姑娘。”
徐元平暗暗一惊,不禁仔细打量了对方两眼,但觉来人一派文秀气质,大异普通武林人物,长衫粉履,星目朱唇,神态闲雅,嘴角间始终挂着微笑,除了眼神之中略现棱芒外,再也看不出异样之处,分明内功已到不着皮相之境。
这情景,使徐元平大感为难,因对方单刀直入的说法,似已确定了丁氏姐妹在内,既不便出言否认,又不便做主迎客,一时之间,呆在当地,答不上话。正感为难之际,忽见丁凤白衣飘飘,慢步而出,望着那蓝衣少年做一笑道:“我姐姐正卸尘装,不便迎客,特派小妹迎驾,恭请少堡主室内持茶。”
蓝衫少年拱手笑道:“怎敢劳三姑娘劳驾亲迎……”,话至此处,突然回头对随来大汉说道:“你们先回去吧。”四个大汉一齐垂首躬身,长揖而退,神态之间,万分恭谨。徐元乎看的一皱眉头,向旁倒让了一步。丁凤忍不住盈盈一笑,带着查玉向房中走去。两人刚到门口,丁玲已迎了出来,轻启樱唇,嫣然一笑,道:“少堡主一向坐镇冀东,日理万机,怎得有暇到洛阳小游?”查玉道:“查家堡只不过荒山小村,怎比得鬼王谷天下皆知,不敢当姑娘过奖。”丁玲一面欠身让客,一面笑道:“江北道上人物,有谁不知查少堡主大名。”
查五微微一笑,缓步入室,丁玲让座之后,问道:“少堡主难得有暇涉足江湖,这次破例远来中原道上,想必有重大事故,不知能否见告?”
查玉含笑答道:“不敢相欺两位,兄弟这次却是有为而来,查家堡和鬼王谷素来交谊深重,故而斗胆造访,想借重贤姐妹一臂相助。”
丁玲道:“查少堡生之命,愚姐妹目是不敢推诉,但请说明来意,也让愚姐妹斟酌一下,只要是力所能及,自当全力以赴。”
查玉呵呵一阵轻笑,道:“大小姐客气了,兄弟之意,是想合鬼王谷、查家堡双方之力,共谋其事,成则双方有份……”。
“兄弟来时,实未想到事情这等棘手,黑白两道中有名人物,竟然大部参与其事,看来这古都洛阳,势将掀起一场风波,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