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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痴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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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该多开心啊。”
  满是皱纹的脸上,扬着开心的笑容。
  若真能那样,该是怎样的生活呢?
  “哎呀,我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唉,咱们都是奴婢的命,好多好多的美梦也只能想想啊。”忆起现实,江婆婆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阿棋,你伴在三公子身边十年啦!三公子又是一位有情有义的好主子,他若能收你做偏房,咱们应该知足呢!”主仆之分无法逾越呀。
  “这几天你和三公子是不是为了围棋又闹别扭了?阿棋,咱们都是下人,不能仗着主子宠爱便真的忘了身份呢。”江婆婆佝着背,站在依旧瘫趴在书桌上埋头大睡的阿棋身侧,继续小声喃喃。
  “你就顺着三公子,努力学学棋艺,让三公子高兴了,说不准真能收了你呢,不要总与他对着做,万一惹恼了他,岂不坏了?”
  轻轻地将书桌上乱成一团的书册一一收起,江婆婆又道:“这世界是男人们的,咱们身为女子的,只能仰他们鼻息而活。阿棋,你也不小了,是大姑娘了,总往书坊跑也不好啊,你该学学做一位柔顺的好姑娘。总是风风火火,又有一股犟脾气,这哪成啊,男人不会喜欢的。”
  想起阿棋的牛脾气,江婆婆除了叹还是叹。
  “这几天,三公子不再逼你背棋谱了,甚至训都不训你了!婆婆心急,又好担心,是不是这次这闹得太过火,所以三公子生气,不喜欢阿棋了?阿棋,你就收收心,顺一顺三公子,男人都喜欢女人百依百顺,毕竟他们是咱们的天呀!你——”
  耳尖地听到书房处有踏雪而来的脚步声,江婆婆忙止住了自言自语,前去开门。
  “三公子?”
  “嘘。”尉迟闻儒竖指轻晃,示意江婆婆小声。
  “阿棋大概太累了,所以才忍不住打个盹儿。”江婆婆忙忙为屋中的人找理由。
  “没事,江婆婆,天快暗了,你休息去吧!”笑一笑,尉迟闻儒如何不知江婆婆的袒护为何。
  犹豫地再望了一眼依旧大睡特睡的睡虫,江婆婆满怀心事地回屋去了。
  尉迟闻儒跨进门来,仔细将门合好,轻轻步到呼呼大睡的小女子身前,凝视了半响,才叹一口气。
  “睡睡睡,就知道睡。”压低了嗓音,有着万千的不满,“阿棋,你十七了,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和小娃娃一样呢?一遇到不想做的事,便埋头躲起,总以为躲了便无事了,可你能躲一辈子吗?”
  伸手抚上那圆润的肩,心头便有一股热流缓缓淌了出来,流经之处,既麻又疼,酸甜各半。
  这小小的人儿身上蕴含了无尽活力,早在许久许久之前,便已深植在他的内心,挑起了他所有的情感哪。
  想到此,尉迟闻儒不由得如江婆婆那般,无声地叹了又叹。
  再静站一刻,终于伸出手将趴伏在桌上大睡的小女子轻轻托抱起来,绕过桌后的两排书架,推开一扇虚掩的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卧房和书房有相通的一扇门,只是平日不太使用,江婆婆年纪大,时常忘记;也就是说,刚才老人家的自言自语都被他听了去。
  他也不是故意偷听啊,是老人家耳背了一些,自以为自己的声音很轻,殊不知方圆两丈之内全听得清清楚楚,除了这尾一睡着便雷打不醒的睡虫外,他甚至敢肯定在门房值夜的江叔也能听到几句!
  感激老人家的好心,却又怕万一这尾睡虫没睡着听进了心里,他的情路怕要坎坷许多了,所以才又故意弄出重重的脚步声来,打断了老人家发自内心的关切。
  以后,就用完成老人家的美好愿望来弥补今日的失礼好了!
  细长的凤眼不禁溢满了开心的笑意,深深地凝视着倚在自己前胸继续大睡的小女子,漂亮的唇缓缓弯成了上弦月。
  今夜,便允许他怀抱心爱的人儿,一起进入甜甜的梦乡吧!
  ……知不知道用围棋?
  ……嗯,嗯,围棋,乃我国……我国传统棋种,春夏,嗯,春秋时即有关于棋的、嗯、文字记载。嗯……棋,棋盘内纵横各、各十、十九道,有三百五、不、不是,是三百六十一个点,黑白对弈双方围地拼杀,很、很容易学的。
  她背得这么好,肉包包可以给她了吗?
  还有呢?
  还有啊……
  瘦瘦的脸上,突兀的一双圆眼闪呀闪的,忍着肚饿,再努力回想。
  嗯……嗯,围棋不仅是技、技艺的……衡,更有兵、兵法中战术、嗯、战略的较量,嗯,还有就是、是什么来着?
  皱起小脸想啊想,直到肚子发出响声来,才眼一亮,喜叫:啊,吃不饱肚子,便没有力气下围棋!(围棋乃体力耐力的较量。)
  哈,你讲得好有趣!来,这里有一盘玲珑棋局,你持白子,我持黑子,咱们下两步,好不好?
  下两步我就能吃肉包了吗?
  吃肉包?好,下完两步便让你吃肉包。
  眼一下子瞪得极圆,飞快地点着棋盘的黑白子数了数,白子二十七板,黑子三十五枚。
  你先下,好不好?
  飞快地抓了一枚白子,想也不想地放在了黑子聚集之处。
  小娃娃,你这样可就输喽!
  你管我!
  那好,我的黑子下在这里。
  这次数也不数,又抓起一枚白子随便地往黑子聚集处一扔,嘿,她下完两步了!
  我现在可以吃肉包了吗?
  你输啦,还吃什么……啊,啊!啊!怎么会是这样?!这两步棋明明是错招,怎么合起来便反围了我一方?!啊,啊,天哪,你如何想出来的?!
  哪边棋子多便放哪一边呀!
  一个陌生的老头儿说的,只要她能背下那一大段什么东西,就送个肉包给她吃的!肉包呢?肉包呢?
  小娃娃,快告诉我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我不知道啦!我要吃肉包,我要吃肉包啦!
  喂喂,你别哭啊,我去给你拿肉包!你不哭了好不好?
  可我好饿!我要吃饭啦——
  来,来,棋子糕给你吃……别吃这么急呀!
  好不好吃?
  好吃!
  以后天天让你吃,好不好?
  好哇好哇!
  那你跟我回我家去,愿不愿意?天天有好吃的哟!
  愿意愿意!
  那咱们走吧!等到了家,我让你吃好多好多的棋子糕。
  没人同我抢吗?
  没有人敢抢你的!
  那快走呀!
  不急不急,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子呀?
  大家都叫我小乞儿!
  肖起儿?
  对呀!
  不、不,你这名子太难听,以后做了我的棋童,入了我们尉迟府,便不能叫你的本名了。嗯,我最爱围棋了,我爹爹说我是一个棋痴,你就叫阿棋好了!
  阿棋?
  对啊,我的棋童,叫做阿棋多好听!
  叫阿棋,就能吃肉包了吗?
  对,你乐意吃多少就吃多少!哎呀,不要提肉包了,棋子糕比肉包好吃了不知几百倍呢,吃棋子糕好了。
  不饿肚子就好!
  不会让阿棋再饿肚子了。
  啊,那我好开心哦。
  啊,对了,阿棋,你几岁了?
  嗯,嗯,七岁了吧?
  七岁了!有这么大吗?我以为你才四五岁哩!原来只比我小两岁啊。
  一高一矮两道影子,慢慢地走在暖暖的阳光里。
  咕噜——咕噜——咕噜——
  依旧陷在儿时梦境的她,勉强挣扎着睁开杏眸,唔,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是深夜了吧?不情不愿地从暖暖的被中探出一只手来,胡乱摸索着寻找点灯的火石,不意间,似碰到了什么东西,她不在意,继续努力。
  “三更半夜的,怎么会醒了?”
  耳畔低低的嗓音似是尉迟的,她不惊,只含糊回答:“我饿,要吃棋子糕啦!”
  “活该!谁叫你晚饭没吃便睡过去了?手给我缩回被中去!我拿棋子糕给你。”
  她“哦”了一声,乖乖地缩回乱摸的手,意志显然不清醒。
  “张嘴!”
  她顺从地张大嘴巴,一感觉到香甜的糕点落了进来,便立刻开始大嚼。唔,松松软软的,有果般的清香、酸甜,是她最爱的棋子糕。
  “别吃得太急!饿死鬼投胎呀!慢一点,没人抢你的!”
  你管我!
  依旧吃得狼吞虎咽,三两下便解决掉圆圆的一块,咽下肚,嘴巴又张得圆圆的。
  “唉,吃相这么难看,不怕被人笑呀?”叹息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香甜的棋子糕接二连三地投到她大张的嘴中。
  谁敢笑,她让尉迟揍扁他!
  “啧,小暴女!好啦,吃够了吧?”
  嗯,肚子好像不太饿了。
  满意地扬起唇,又要沉沉睡去。
  “嘴巴张开,喝点水再睡!”
  我不渴啦。
  “不渴也要喝一点!快,抬起头,张嘴!”
  喝就喝嘛,那么凶做什么!
  眼也不睁,顺着一股力量半坐起身,似乎被灌了温温的一杯水。她才不管,只依旧陷在半睡半醒之间。
  “好啦,将嘴巴擦一擦。”
  才懒得动弹呢,要擦你擦!
  “这么懒呀?”
  你管我!
  “小霸王!”
  温温的气息轻轻拂上她的唇瓣,有着她最喜欢的棋子糕的香甜,也有着微微的发痒。
  不要闹她啦,虽然她爱吃棋子糕,可也不想用棋子糕擦嘴巴呀!那多浪费,让她吃了好啦!
  “想吃啊,那张开嘴呀!”
  好烦哟,没瞧见嘴巴已张开了呀,一盘棋子糕也倒得进来的!
  “那,让你吃个够吧。”
  热热的清香注入她半启的红唇,甜甜的感觉又似乎是她曾经偷偷尝过的梅子酒,醇醇的酒香渐渐迷离了她的神志,唔,她喝醉了吧?
  她不想再喝啦!
  “怎么,不喜欢?”
  才不是呢!只是她喝了酒,醉了怎么办?会被尉迟骂的!
  “以后,你想喝便喝,醉也不怕,我再也不会骂你。”
  真的呀?那她可有口福喽!她可真的很喜欢梅子酒酸酸甜甜的滋味呢。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是你总不乖的。”
  她不乖?她是天下最乖的小女人了,不然也会乖乖背那讨厌的棋谱呀。
  “为什么总讨厌围棋呢?”
  呵呵,她才努力地忘记围棋技艺的!不然依她聪明的小脑瓜,怎会学不来围棋?她是故意的啦!
  “故意的?为什么呀?”
  为什么——咦,咦,不可以告诉别人的!
  “连我也不成吗?我又不是别人。”
  对哦,你是尉迟,不是别人——
  不是别人!
  是尉迟。
  尉迟?!
  陷在昏睡中的心神一下子清醒过来。
  小心地睁开圆圆的杏眸,依然一团乌乌的黑。可身旁缓缓流淌的暖暖气息,耳旁的轻笑,让她一下子皱起了圆圆的脸。
  “尉、尉迟?”她迟疑地轻唤。
  “嗯?醒啦?”微哑的熟悉嗓音轻轻从她的耳畔响起,惹她没来由地一悸。
  “你、你怎么在我床上?”努力地平息即将炸乱的思绪。虽然两人十年来几乎是朝夕相处,早无生疏,但也从来没睡在同一张床上过呀!
  “这是我的床。你忘啦?半夜你喊着肚饿,硬是冲进我房来吃棋子糕,我没法子,只好让你在我床上暂居一宿啊。”回答的声音好无辜。
  “我、我冲进了你了你的房?”梦游吗?
  “是啊,你什么也不说,进门后便吃了很多的棋子糕,吃完倒头便睡,你不记得了?”
  “啊,呃,呵呵,是、是吗?”她呵呵傻笑,唇间甜甜的清香似乎证实了尉迟所言不假。
  “还有疑问吗?”
  “没、没了。”呆呆仰身复又躺了一刻,混乱的思绪才稍稍各归了各位,“那、那我不打搅你了,我回房去了。”她以手掀被,想起身。
  “算了,外面下大雪呢,在这里凑合一宿好了,天这么冷,两个人挤一块儿比较好,是不是?”
  “是、是!”
  半坐起的身子被一双热热的臂膀拥住,轻轻地扯她躺下,躺在了——躺在了一副同样热热的躯体上。
  啊,啊……迟钝的感觉终于敲开了脑袋的大门,平缓的心跳一下子激烈起来。
  “好了,还早呢!睡吧。”炙热的气息拂近了她的脸,如同以往一般。
  圆圆的杏眸一眨不眨地,直到天明。
  第四章
  奇怪。
  好奇怪。
  甚至,有一点点地吓人。
  久不露面的太阳公公今日终于显了尊容,暖暖的阳光穿透纸窗,轻盈盈地罩住了躲在暖被中的人。啊,好舒服!
  懒洋洋地睁开杏眸,唇畔漾起满足的笑来。真难得耶,今日能够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啊,没有清晨总炸在耳边的怒吼声,没有咬牙切齿地将她揪出美梦的怪手——真的真的要拜一拜神灵,感激涕零一番了。
  啊,如果天天能睡到自然醒该多好。
  不由更笑咧了双唇,缩在厚被中打一个大大的呵欠,圆润的双臂慢慢地一舒,缓缓地探出被来,准备伸一个大大的懒腰。
  啊,难得哟,今日竟然有太阳老爷出巡呢!
  懒洋洋的杏眸微眯着,舒舒服服地叹一声长气,再瞄一瞄头顶床幔上美丽的花饰,她又满意地吁一声,再眨一眨杏眸,瞄一瞄床前悬挂的七流苏,她复又……啊,啊,啊……
  双臂平展地在身体两侧舒展着,微眯的杏眸在扫到某物后,一下子瞪成了圆圆的小铜铃。
  怪不得……
  原来……
  奇怪……
  好奇怪……
  好、好、好……吓人!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超级速度挺直了腰杆,她努力以最佳的姿势端坐于床上,受到惊吓的呆傻表情飞快地敛起,转而换成甜甜的灿烂笑容。
  “呵呵,尉迟,你,你早啊。”
  怪不得她睡到日上三竿了还没被吼起,原来,原来吼她的人已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艰难地咽一咽口水,她笑得更甜,“我今早不是故意偷睡懒觉哟,而是、而是昨晚背棋谱背得太过认真,所以、所以睡得迟了一点,呵呵,呵呵。”
  她傻笑,再傻笑,巴望着能混过关去,能躲过一劫。
  可是,偷偷溜过去的视线,却找不到一丁点儿的表示。
  好看的唇上勾成弧,细长的凤眼一眨不眨地凝视可怜的她,两道墨黑的蚕眉甚至也微微地翘着。
  好可怕!
  尉迟是不是被她气疯了?否则,这张似乎满面春风的俊脸,怎会奇迹似的出现在她眼前?
  非吼即骂,或咬牙切齿,或青筋贲起——这是她最常看见的尉迟的模样耶!
  天哪,今日是她眼花,还是尉迟已被她气炸,或是他神志不清?
  无数的小疑问在愈来愈乱的小脑袋中飞快地旋转,瞪得圆圆的杏眸却眨也不敢眨地紧盯住身前斜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身形。
  暖暖的阳光依旧穿过了纸窗,轻盈盈地洒进屋内,好不轻松;屋内对坐的两人,紧绷的气氛却似乎要一触即发。
  “好啦,”终于轻松微笑的人先开了尊口,“我又不是老虎,你这么严阵以待做什么?”
  她杏眸依旧圆瞪,神情依然严肃。
  “没听到我的话吗?”凤眼眨了一眨,“把手缩回被子去,盖好了,冻着了可怎么办?”
  端坐的身子仍旧坐得端正。
  “唉!又神游九重天了吗?”尉迟闻儒慢慢地摇一摇头,缓缓地叹一口气,伸出手来压僵坐的人躺回床上,用厚被紧紧包住她,只露出那一张呆呆的圆脸。
  “以后,我再也不会清早揪你起床,你爱睡多久便睡多久,”只不过,身边会有一个他,“想赖床到几时便赖到几时,好不好?”
  不好!
  她听到这如同天语的几句话后,惟一的感觉便是头皮发麻。
  尉迟,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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