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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勒沐……你还在吗?”听不见他的回应,她有些急了。
他张了几次口,始终没能顺利发出声音,最后他紧握拳头往胸口一捶,用力震动咽喉,这才能干涸的发出声音道:“朕……小解去了,这就要回床上来了。”
总算听见他的声音,她点了点头,脸上表情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什么时辰了,离你早朝还有多久?”她又问。
“不知道,天还全黑着,不过朕吩咐过赤力,时间到他会来唤醒朕的。”此时赤力已见到他醒了,迫不及待的要跨进屋里,他迅速的挥手将赤力屏退,赤力心知有异,立即缩回脚,抹着泪悄然的退出。
哲勒沐回到床上,再度抱着她躺下。“时间尚早,再陪朕睡一会吧!”他喉咙干哑的说。
“嗯,就再睡一会吧。”冉璧玺阖上眼,又睡了。
此时阳光洒在她身上,晕染上一层美丽的光晕,闪耀动人得令人舍不得眨眼,
她的人是如此的晶透如玉,可是……一双眼却是从此刻开始,黯淡无光……他心痛难当,宛如教万箭穿心而过。
他要如何告诉她,天已大亮了?他要如何让她知道,从此她得长伴黑夜?他要如何启得了口……
午膳时刻,赤力再度安静的出现,他仍摇首,赤力又静默的退下。
“天还没亮吗?怎么觉得睡好久了。”冉璧玺伸着懒腰问。
“可能是你白天睡太多了,晚上容易醒,朕……还好困,你……再陪朕多躺一会吧。”
“喔……”她轻转着眼珠子,在眨了眨后,原本平稳的心跳渐渐不一样了。
“哲勒沐……外头……的天色,真的连一点光都没有吗?”
“外头……乌云密布,连星光都没有,怕是不久要落大雨了。”
“是吗?”
“嗯……好困……睡吧。”
“黑暗中”,她屏住气息的将脸颊缓缓枕上他的胸口,那里竟如擂鼓般的激烈狂跳,她一僵,惊悸的捣紧自己的嘴。
良久后,她伸出缩握了不知几回的手,摸索上他的脸庞,她指腹湿了,她沾到的是泪,他的泪,他肝肠寸断的泪!
“璧玺!”他终于再也承受不了的抱着她痛哭失声。
一道热泪瞬间滑落她的脸,她窝进他的怀里,紧抓着他的衣襟,咬着牙,酸泪直流,她看不见了,完全看不见了!
她的眼底只剩一片黑,一片永久的黑。
她再也看不见这男人的笑,这男人的怒,这男人为她心痛嘶吼的任何表情!
她哭得心肺剧痛,而他,何尝不是,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第10章
一名大夫带着六名助手,压低着头,鱼贯的走进延春阁里。
“皇兄,这名汉人是个神医,他的医术据说已到了妙手回春的地步,咱们就姑且一试吧。”额轮对着哲勒沐道。
这人是他费心找来的,希望真能挽救冉璧玺的眼睛。
哲勒沐朝赤力点了头,金鸾纱帐被拉开了。
里头坐着一名风华绝代的女人,她身着锦缎白袍,玉貌绛唇,嫩肤赛雪,宛若天仙降世。
这名年约六旬的大夫瞧了,也不禁惊艳,他身后的几个助手亦都瞧得痴傻,暗讶此等绝色,世间少有。
只可惜……此刻她双目迷茫涣散,无神失焦,少了不少丰采,倘若这双眼灵活转动,那该能增添多少明媚动人之色?!
“去吧!”哲勒沐道。
为首的大夫忙上前去。“小的要为娘娘诊脉,请恕小的无礼了。”他说完握起她的皓腕开始诊视,连眼睛四周也看得仔细,六名的助手在一旁观察讨论。
“可有得治?”哲勒沐在他们检视完毕后,沉声问道。
“这……”
“如何?”哲勒沐口气无比严厉。
“汗帝,别吓到人了。”冉璧玺宛若莺啼的嗓音,轻婉的化解他的戾气。
“好。”他立即语音放轻的响应。
这态度转变快到让大夫大感意外,金栈国以飘悍着称的汗帝,竟能对此女如此百依百顺,这外头相传汗帝痴迷汉女皇后已成癫,此女若死,他还能不真正癫狂到底吗?
“启禀汗帝,皇后娘娘有救。”
“你说什么?”哲勒沐一改不耐,惊喜跃起。
“小的认为皇后的双眼只是血气瘀积,只要扎针让瘀血散去,几次后,便能重见光明。”
哲勒沐大喜。额伦也是欣喜异常,“大夫说的可是真的?!”
“小的从不妄言病情。”
“璧玺,你听见了吗?你能再看得见了!”哲勒沐上前抱住也是一脸惊喜的她。
她高兴的猛点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这真是天大的喜讯。
“大夫,那就请尽快医治娘娘吧!”额伦催促大夫道。
“是……不过在医治皇后娘娘前,小的有个要求,小的扎针时除了身旁的几名助手以外,不得有外人在。”
“放肆!”哲勒沐马上怒声喝斥,就连冉璧玺对大夫的这个要求也倍感讶异。
“没错,皇后身分非比寻常,怎能在无人看护下任你扎针?!”额伦亦嗔目变脸。
“小的行医多年,这是规矩,若汗帝不愿配合,恕小的无能为力为皇后娘娘医治眼睛。”
“大胆!”哲勒沐目光含霜,冷峻沉怒。那大夫在受惊退缩后,忽然又挺出胸膛,鼓起勇气站直身。哲勒沐眯起深瞳,更加仔细打量起这瞧起来不起眼的六旬老者。“你当真有把握治愈皇后的眼睛?”
“小的有把握。”他又往后瞄一眼后说。
哲勒沐脸一绷,下定决心的道:“好,朕信你,可以屏退左右,可朕要留下,你若不肯,我杀光你所有助手,就留你一人拘在此地,直到你同意扎针为止。”他酝酿着风暴的双眸直视着大夫。
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他是不可能放这女人独自面对陌生人,若无他陪伴,别人休想碰她!
大夫重重喘了一下,好半晌才硬邦邦的低下头同意道:“那就请汗帝留下,其余人请退到屋外去。”
额伦见那丈夫眼神闪烁,心下虽疑心,觉得不妥,但在哲勒沐的示意下,还是听命的与赤力退出去了。
众人一退,整个屋里便空荡下来。哲勒沐轻抱起冉璧玺,将她安置在舒适的软榻上,轻怜的抚摸她的娇容。“你别怕,朕会陪着你的。”他柔声安慰。
“嗯,我想见你,期待再见到你的容貌。”换她伸手摸索着他的脸。
“你一定会看见的。”他为她拨弄着长发。
她轻轻笑着点头,握着他的手在自己柔嫩的脸上摩拿了一会才松开。
“开始吧!”哲勒沐转身后表情严肃的瞧向大夫,那眼神像是在告诉他,若敢信口妄言而没有治愈她,便诛他九族。
大夫不禁震慑不已,愣了一会后才有力气移动脚步。
他取出一根长针,这针比一般的粗,不像是针灸用的针。
哲勒沐一见先是蹙了眉心,正要开口问,忽然眼前黑影一晃,这根针竟往他身上刺!
他大惊急闪,避过那一针,转身后发现自己被围住,而攻击他的人竟是大夫带来的那群人。
他大怒道:“这是做什么?!”
冉璧玺惊觉有异,惊慌的站起来。“哲勒沐,发生什么事了?”她看不见,双手胡乱挥舞着,想到他的身边去。
“别动!”有人抓住她的手腕,一根针头上冒着黑油的长针正指向她。
“放开她!你们想做什么?!”哲勒沐暴喝。
“咱们故意设局让你支开所有人,将你独自留下,就是要杀你这蒙古狗皇帝!”那假冒大夫的老者说。
“你们是前朝余孽?”哲勒沐顿然醒悟。
“没错!我劝你别举妄动,这针有毒,你若舍得她死,大可出声把外头的人叫进来。”这些人有恃无恐的说,十分清楚冉璧玺之于他有多重要。
哲勒沐怒发冲冠。
“怎么样,不舍得她死就得听我的,我让你生、要你死,都操之在我。”
“你!”
“请不要伤害哲勒沐,他不出声,我可以,你若伤他,我会叫人的。”冉璧玺慌乱的说。
“你不会有机会叫出声的。”老者一说完,便有人捣住了她的嘴。
“你们不准伤她!”哲勒沐怒喝。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老者阴笑。接着哲勒沐发出一声闷哼,刀子已刺进他身子,扭转出鲜血来。
老者得意的笑道:“你连叫都不敢叫,这女人果然是你的要害,那人说得没错。”
冉璧玺被捣住嘴,心知哲勒沐定是受伤了,焦急的要摆脱钳制住她的人,想冲上前找他。
“璧玺,你别慌……我没事。”见着那毒针还向着她,她看不见,哲勒沐担心她在惊慌下误触到那根毒针,咬着牙关忍痛安抚她。
“对,他没事,只是教我捅了一刀而已,所以现在我还要再赏他几刀,直到他被我桶成烂蜂窝为止。你听过这肉被捅烂的声音没?”老者恶毒的说,接着抽出插在哲勒沐身上的刀,又连刺了好几刀。
哲勒沐虽隐忍着剧痛没发出声音惊吓她,可温热的鲜血竟喷上她惨白的容颜。
“不!”她的声音被捣住,只剩呜噎的弱音传出。她心如刀割,一口悲恸之气涌上胸口。
“你这女人贪图富贵背弃我朝,遭到所有汉人唾弃,你放心,待这暴君死后,咱们也不会放过你的!”老者持着毒针对准哲勒沐的胸口,要一针让他毙命!哲勒沐已身受重伤,既无力躲开,也不能躲,这针就这么毒辣辣的― 刺进一堵肉墙里,再拔出,霎时,鲜血喷出,洒得四周人染血震惊。
“额伦,你这是做什么?!”哲勒沐抱住挡在身前的躯体,震愕大喝。那一针刺进的是额伦的左胸,针上有毒,令额伦几乎立即毙命。
额伦身子完全瘫了,毒行迅速,才眨眼时间,他就仅剩一口气。他总觉得这个大夫眼神不对,不放心之下,还是偷偷入内了,这一进屋里就惊见老者血腥疯狂的刺杀举止,不及细想就冲上前为哲勒沐挡下这致命的一针。
没能一针刺中哲勒沐,老者怒极,再想动手,但守在外头的赤力听见汗帝的怒喝声,带着人冲进来了,他们一干人连自保也来不及,很快的就教赤力拿下。
“额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哲勒沐抱着倒地的兄弟红了眼眶。
“额伦伤得重吗?”冉璧玺在赤力的搀扶下,赶到两人身边,她虽看不见,但听哲勒沐的口气,也心知额伦恐怕凶多吉少。
额伦努力睁开贪恋的眼,痴望着她,眼中有着无比的深恋。
“对……对不起……没找到真正的大夫… …为你治好眼睛… …”他彷佛有着无限的遗憾。
“别这么说,我不怪你,你… … 你别……别死啊!”她很怕说出这个字,但还是心痛的说出口了。
他戚然笑着,撇过头面对另一张沉痛的脸,“人是我带进来的……我为你挡这一针是……是应该的……你别自责… … ”他已气若游丝。
“额伦!”哲勒沐激动不已的抱住他的身子。
“咱们……兄弟能否说好……今生她归你… …来生… … 归我……”他一直紧捏住的拳头缓缓摊开了。
哲勒沐见了他掌中的东西后,一震,他竟在闇河中找回璧玺缝给他的香包!
这香包在当日随着璧玺一起落入河中,原以为已经遗失,不可能找回了,额伦是费了多少心力才失而复得?
哲勒沐心头阵痛,这小子竟是比他想象的还要痴傻!
“不……朕……不让!”不管是是今生或来世,他都说不出相让的话,即使,这是兄弟死前的最后要求。
额伦不悲反笑,“这果然是你会说的话……我早猜到了……”他吐出一口鲜血。
“额伦!”哲勒沐心痛难受。
额伦紧靠着哲勒沐,低声附耳的对他说了一句话后,断气了。
听见哲勒沐的悲哭声,冉璧玺也震傻了。额伦……死了,温柔的额伦死了,那个总是默默守在她身边的额伦死了……她跌坐在地,手上抓着额伦的衣袍,泪沾湿了它,悲恸得无法言语……
深夜,天空下起倾盆大雨,在雷雨急落中,一道鬼祟的身影冒雨出现。
这人熟门熟路的穿过皇宫这条只有少数皇族中人才会得知的密道,似乎急忙要出宫。
但当她即将推开通往宫外的门时,推门的手教人攫住了。
“库开?!”这人大惊失色,逸出惊呼。
“臣给娘娘请安了。”库开钳握住燕里安的手,神色阴晦。
燕里安受到的惊吓不轻,挣开他的手,转身逃出门外。然而大雨中忽然冒出数十人将她团团围住,她脱逃无缝,惊惶失措得不知如何是好。
“娘娘请吧!”库开向前方比了比。
燕里安循着他的手势望去,久久不敢喘息,咚的一声,腿软跪地了。
哲勒沐就站在雨中,身旁搂着衣衫飘然的冉璧玺,赤力顶着大伞,为两位主子遮去落雨。
“燕里安姐姐,真是你吗?当哲勒沐告诉我时,我还不信的,那奸细真是你吗?”冉璧玺听到了库开的称呼,诧异不已,几乎不敢相信。
燕里安此刻已六神无主,极为害怕的爬上前,双手抱住她的脚,现下只剩这女人救得了她了。“妹妹救我……”
可借只来得及说出这四个字,她就教哲勒沐一脚踢开。
“哼,你打从一开始就不断出卖她,如今有什么资格向她求饶!”哲勒沐怒道。
“我……”燕里安被雨打湿的脸一片惨白。
“要不是额伦死前告诉朕,是你介绍那名大夫给他的,朕也不会想得到,这奸细就是你!”
燕里安柄柄皇皇的摇着首。“我不是奸细!”
“住口!你还想狡辩吗?这密道不是一般人可以得知的,你会知道是因为你成为朕的妃子时间最久,在建造这座宫殿时你也曾督建过。哼,当初达利会由宫里逃脱,该也是你纵放的,对照你先前的温顺,朕原先还不信这奸细会是你,可事实摆在眼前,朕不得不相信了。”他痛心疾首的说。
达利脱逃,让璧玺被掳,最后造成重伤,从此无法生育,那假大夫被引进宫更让额伦命丧,这女人他绝不轻饶!
燕里安震惊东窗事发,眼看此罪难免,她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中带着沧桑与愤恨。
“对,这些都是我做的,都是我!”
冉璧玺心惊,“姐姐,你为何!”
“你闭嘴!别喊我姐姐,我根本不想认你这妹妹!”燕里安撇过头,表情尽是嫌恶痛恨。“我放了达利汗是因为他是我的初恋情人,当初要不是父母之意,我又怎会嫁给哲勒沐?可怎想得到,达利汗最后竟会爱上你,还让哲勒沐一怒为红颜的将他给灭杀了,我恨你害死达利汗,所以找来假大夫设计让额伦带进宫刺杀你,可你怎么这么命大,怎么样都死不了!”
冉璧玺愕然。这女人一直待她极为友善,是她愿意视作姐妹的人,但原来她竟是最想伤害自己的人?冉璧玺大受打击。
哲勒沐不舍的揽她入怀,紧紧护着,目光森冷的瞪着燕里安,“你说够了吧?! 来人,把她带下去!”他森冷的吩咐道。
“不……”燕里安悲愤不已,不甘的捶着胸口。“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冉璧玺感觉到她的愤怒,不禁沉重的叹了声,“哲勒沐,别!”
“你又要求朕放过她?”他太清楚她要说什么了,无奈的冷峻下脸。
她闷在他怀里,默默地流下眼泪。“是的,燕里安有她的悲哀,而她的悲哀是没能与所爱的人相守,要不是你,她有机会幸福的。”燕里安爱的是别人,而那人又已死,她的希望破灭,才会做出这许多事来,她情有可原,他们又何忍苛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