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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璇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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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却遗忘了你自己呢?”
  笔停了一停,修长的睫毛遮掩住了眸里的讯息。过了会,璇玑才淡淡笑道:“我都把这年岁了,就算是朵梅花,也是朵老梅了。”
  你把自己说得好老唷,如敏差点脱口说道,却及时收住了口。即使她不识字、不懂画画,也隐约明白这话题不该再下去,至于为什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璇玑姐的脸色虽然未变,却没了方才画画时的醉心神。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是因为她二十二岁,过了适婚年龄吗?她今年才十六岁,自然无法体会璇玑姐的心态,但无法想象会没有人要璇玑姐。也许她没有怀安的貌色,但就是教人想亲近,也许她的年岁是过大了点,但就是因为璇玑姐二十二岁的年纪,才有这样的智能及教人舒适的态度,不是吗?
  男人爱幼苗,却遗忘了智能是随着年纪增长,璇玑姐这样很好啊……如敏一古脑儿地开始筛选了聂府里的长工。她虽只来月余时间,但也多少与一些长工熟识了,怎样的长工才能适合璇玑姐呢?
  午后,窗子是打开的,风吹了进来,大致画完了一排床铺上的丫鬟相貌,璇玑便开始教们用豆绿云母戋撕成小纸不规则地贴在上头。
  遥远看去,几名画中女孩像在水纹之中。
  趁着翠玉她们打打笑笑地贴上小纸时,她在纸迭里翻出几张高丽纸来。
  “璇玑姐,你又在做什么?这样已经够好了呢,瞧起来像是许多仙女在水里游呢。”如敏离开那群丫鬟,走近她来,好奇问道。璇玑姐好象一块大磁铁,总是忍不住地想要亲近她。
  “我在做笺。元总管说这些纸是要丢的,既然要丢,我就拿了几张来。”璇玑将纸裁剪。
  “有什么用呢?”如敏的眼睛张得圆圆的,看着她将高丽纸裁成比豆绿云母笺还要大一些,沾了墨在右上方画了一枝梅。
  “没什么用,你可以在上头写诗写词,爱写什么就写什么。”她忽然提笔写了几个字,在上方画了一枝白梅,递给如敏。
  “给……给我的吗?”素雅的颜色配上那枝梅花,淡雅而秀气,就像是璇玑姐给她的感觉。但——“我不识字呢。”
  “这是‘如敏’,如花般娇的‘如’,敏感的‘敏’,合起来就是可爱的如敏。”她微笑解释。
  如敏的脸红扑扑的,低头看着自己的名字。原来,这就是从小爹娘叫着她的名字……璇玑姐毕竟是私塾之后,多少是会念书填词的,不像她家乡的文人动不动就念一大串诗词,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但璇玑姐就会用她懂的句子来跟她说……
  “怎么啦?不喜欢吗?”
  “不不,喜欢喜欢!这是我头一回知道自己的名字呢。”如敏兴奋道“璇玑姐,这叫什么笺?”
  璇玑笑着摇头。“自个儿好玩做的笺,哪里会取名呢。你要高兴,就随口叫吧。”
  “让我来取吗?好……我要好好想想,叫……叫……叫璇玑笺,好不好?”
  “好啊,就听你的。”璇玑微笑。当初做笺是随意之下做的,并不刻意,只是无聊时便买了纸来做,在上头题的也全非诗词,只是单纯的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没有想过要叫什么笺名。璇玑吗?身处槐安梦,即使心若璇玑,醒来便什么也没有了。
  她低头在笺上画着梅,如敏开心地趁着元总管还没来大通验收时,帮忙磨着墨,忽然见到用过的水桶还放在旁边,她笑道:“璇玑姐,我把水桶拿出去,等我回来再磨。”她的个头本就较小,雀跃地经过门槛时,踢了一脚,吃痛地叫了声,往前跌去。
  “啊!”撞在肉墙上,眼泪差点掉出来。“谢……谢……啊,元……元总管!”抬头一看,悚然一惊。“这么快就来验收啦?”
  他冷冷看了她一眼,将她尚贴在他胸前的身子往旁推了推,迳自走进大通铺里。
  璇玑抬起脸,柳眉不由自主地聚起。“元护卫,是三少爷有事吗?”
  元朝生的眼底窜过一抹惊诧,但很快收敛了。“你不该乱跑。”
  “我没跑,只是多接了份工作,这点你问元总管就知道了。”她放下笔,收拾起刚做好的璇玑笺。
  “璇玑姐……他……他不是元总管吗?”如敏走来,小心翼翼地瞄着他。好象,真的好象呢。
  “他是元总管的双生兄长,长得是一模一样,性子完全不同,他是专保护三少爷的元护卫。”
  “喔……”如敏的脸红了红,眼睛悄悄垂下来。
  璇玑随手拿了较大幅的纸张将笺包起来。“我得走了,不然我可会被打呢。”
  “打?”如敏惊叫。
  “三少爷从不打女人。”元朝生忽然冒出一句,目光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像在指责她毁谤聂封隐的名声。
  她叹息笑道:“我开个小玩笑而已,不当真的。”才说完,忽然怔仲了下。原来,她也还懂得说笑呢,抬脸看在旁的两人显然不苟同她的幽默感,她想笑,却及时忍住了,看来他的幽默有待加强。
  “我好了,走吧。”她举步上前,元朝生紧跟在后,如敏慌慌张张地跟上前。
  “璇玑姐,你要有空,就要来看如敏唷。”她急急嚷道,随即又惨叫一声,走得太快的下场是又撞上那男人的背部。
  她脸一红,连忙跳离开来,他却连回头也不回地跟着璇玑走了。
  她跟不上,只好目送,但那元总管的双生兄长走在璇玑的身后,完全遮掩了璇玑瘦弱的身子,她只好目送着那姓元的背影,久久的。
  Я  Я  Я  Я  Я
  “你分得出来?”行至上古园的中途,元朝生忽然冒出这一句。
  他说话向来简洁,能省则省,像是打一出生就把能言善道的天分全送给了胞弟元夕生。她点了点头,知道他所问何事。“元护卫与元总管虽是同一个模子出来的,但毕竟有些微的不同。”
  进了上古园,是一片绿意。静悄俏的,几乎没有任何人迹,平常能进上古园的通常只有聂府的主子们、元总管跟几个丫鬟……其实,只要伺候好聂封隐,待在清静的上古园好过在聂府里做牛做马。
  元朝生看了她一眼,眼神是冷的。“你的观察力很细微。”鲜有女人能做到如此,即使在府里做久了的丫鬟们见了他,有时也分不出谁是谁。而她,只是个女人。
  “多谢元护卫赞美。”她淡淡地笑道。
  “那包是什么东西?”
  “是私有物品,元总管准的。”
  “是什么?”他执着问道。
  显然他尽忠职守到走火入魔的地步。没想过依聂封隐这样易躁易怒的少爷也能让一个仆人如此忠心。
  她叹了口气。“是纸,是元总管不要的瑕疵货,我见丢了浪费,便挑了几张留下来。”
  他不再言语,恢复沉默是金的常态。平常没见他说过几句话,即使是回答也是呆板简洁的几句,唯有聂封隐能扯动他的情感,这样的主仆之情让她很……好奇,也很羡慕。她从没贴心之交,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肯为那个聂封隐卖命?
  近了上古楼,窗是开着的,冷峻的身影就在窗口,眼里像是蕴着火焰,锁着她的脸。
  “我又惹了他吗?”她喃喃,走进上古楼,福了福身。“少爷。”
  他就坐在窗口旁边的轮椅上,冷冷地哼了一声,撇开脸。
  僵冷的气氛让守在旁的怀安心惊肉跳的,她的汗从一炷香前就一直流,流到快脱水了。“璇玑……元总管究竟带你到哪去了?”她了口水,代替主子问了:“少爷从出来后就在找你……”
  “谁在找她?这里由得你胡言乱语吗?”他突然说道,字句充满悍戾。他转过脸庞,眉间紧皱,嘴唇紧紧抿着,视线来回在朝生跟她之间打转。“你倒挺好,以为摆脱了我吗?”
  “璇玑不敢。”
  “又是不敢?你的嘴巴生来就只会这么说的吗?我倒瞧见方才你跟朝生说说笑笑的,怎么?见到了我,就像忍受百般折磨的丫鬟吗?”
  对,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几乎,她就要脱口而出了。他莫名其妙的怒意就这么从天而降,打在她的身上;她究竟是哪里惹到他了?或者是碍了他哪里吗?
  即使他曾经是她所仰慕的聂封隐,她也会有忍无可忍的一天。以往,在她的家中,她可以一忍再忍,从来没有表露情感的时候,因为家人对她无情,她视那些人为无物,而现在胸口上就因为尚残留着对他的仰慕,所以咬着牙,身侧的拳头紧握着。
  他的眼眯了起来。“你无话可说了?”
  “璇玑……璇玑本就是少爷的奴婢,不敢违逆少爷是我该做的。您要骂要打,就算要杀人,璇玑也不敢说上一声。”
  “瞧你说的,明的听起来像是逆来顺受,但我却瞧你咬牙切齿的,摆明了就是不服我。”
  她的脸逐渐染上红晕,是气红的。她一向没有什么表情,即使有,也是淡淡然然的,一晃即过,为书生了气也是短暂……他注视了她一会儿,随意摆了摆手。
  “你留下,其它出去。”
  元朝生默不作声地退去,怀安则松了口气,像是祸不及身,随便怎样都成,急急地离开了。
  上古楼里仅剩两人。他注意着她,她则回瞪他。忽然间,圆桌上的菜肴引起她的注意。
  “少爷还没用饭?”先前的预感成真。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没用饭?
  “被一个丫头给气饱了,哪有胃口?”他的语气稍稍和缓了些,手来回抚着大腿。
  “少爷究竟是气璇玑什么?”他当真看她这么的不顺眼吗?即使告诉自己,他顺不顺眼与她无关,但心里总难掩失望。
  看不顺眼她哪里?她的容貌吗?从她懂事开始以后,从没以自己貌不出色而感任何的失意或羞惭。在这样的时代理,美貌等于祸水,当有了美的容貌,那就是代表了无止境的麻烦,甚至……家破人亡。她很庆幸自己的貌色普通,方便她去做任何想做的事而不引人注目,但现在却有了点遗憾。
  “你的表情像是我虐待了你。”他抿了抿唇。她垂首而站姿立直,僵硬的身躯活像乡野小说里的。“你过来点。”
  她依言走了几步。
  “我有这么吓人吗?再过来点!”他没好气地说道。等到她走来,离他不过一步远的距离才叫她停了下来。
  她身上的纸香气味依旧,却显得更浓了些。她一靠近,就像那天擦脸时,让他的心情略略平静了点。
  他闭上黑眼。原来那天当真不是他的错觉,她的周遭有股教人舒服的气流,是因为纸香的关系吗?他的双腿似乎已不如方才的疼痛。
  “元总管叫你去哪了——”他才开了口,忽然腿上传来触摸的感觉。他倏地张开眼,看见她蹲跪在地,轻柔地捏着他的双腿。
  “你这是干什么?”他怒道,随手要挥了过去,却停在她的额前。她连躲也不躲的,是她的反应太慢,还是压根儿没把他放在眼里?“该死的混帐!谁叫你碰我的!”他收了手,恶狠狠地问。
  她的眉褶深皱皱的。“你的腿疼,不是吗?”
  他有说他的腿在痛吗?聂封隐眯起眼,忍住推开她的冲动。她的个头是不小,但总给人纤弱的感觉。让他这么一推,谁知会不会跌得头破血流?该死的丫头,他的胸口在起伏,却发觉怒气不若以往的飙怒。该死的,她一近身,周遭的气味就像是一摊冷水,浇熄了他的疼、他的怒。
  “我何时说过我的腿在疼了?”
  “你的表情是这么说的。”她揉捏他的双腿,而她的神态是不甘情愿的。宁愿自己的观察力拙劣,也不愿瞧出他不经意间流露的疼痛,那让她……很不由自主地想减轻他的痛。
  她叹了口气。要怪就怪当初对他的仰慕之情已深植心底,想要一口气拔除,非是三两天可以成功的。
  “我不爱人碰我的腿。”
  “我也不爱去碰啊。”她自言自语,手未见停顿地继续推捏。
  她的话与她的举动不搭轧,她的技巧有待加强,但她的神情却相当认真而苦恼。他微微倾下了身,发觉连她发间也是淡雅的纸香味。
  自从出了事,除了每晚朝生会揉捏他的双腿外,从没人敢无视于他来碰触或者提及这一双腿,而现在……这该死的丫头,瞧瞧他连想骂人,也因她的近身而起不了怒火。
  “现在好点了吗——”她抬起脸来问,一时没料到他倾身过来,撞上了他的脸颊。
  他的脸颊粗犷而温热……天哪,只是短短的刹那碰触,她的唇却酥酥麻麻的,脸在发热,必定是红透了。她垂下眼,心漏跳了好几拍,视线落在微微发颤的双手。老实说,她受了惊吓,很大的惊吓,不觉得恶心或冒犯,心底只感到有些无措及悸动,熟悉而又陌生……
  她强自镇定地站起身,退了几步,看见圆桌上的饭菜,喃喃自语地:
  “饭菜凉了,璇玑拿去温热。”心脏像要撞出胸口之外,而她的理智则冲破了迷惘的情绪,提醒了他尚未用饭的事实——
  多可笑啊,她对他残留的仰慕之情竟如此强烈,连他有无用饭也记挂于心,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这是她头一遭对“人”这么的在意。
  “不就说我都气饱了,哪还有胃口吗?”他的声音听来没怒意,倒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感觉。“元总管派你去哪儿了,得花那么久的工夫?”
  不是关心,只是为了掌握她每刻的行踪,她忖思。这确实像是他反反复覆的把戏,但她也照实答了:“元总管让我回大通铺那儿帮忙贴壁纸。”
  “哦。”他扫了眼她弱不禁风的身躯,再瞧搁在一旁包起的纸张。“那是什么?”
  “一些书肆不要的纸,都是瑕疵货。”
  谈到书肆,就想起上午阳找他的目的。他沉吟了会:“明儿个,我要你跟在身边,不要再有今天的事发生……不,从今以后,没我的吩咐,就不准离开上古园。元总管要你去哪儿,也得经过我的同意。”
  “奴婢遵命。”她福了福身,微不可见的讥诮含混在语气里。
  他掀了掀嘴唇。“不要忘了明儿个一早过来。”顿了顿——“为什么我老瞧见你的身子瘦得像要被风吹走似的,元总管没饭给你吃吗?”
  语气不像斥责,倒像他心情很不错。璇玑悄悄抬了眼看他,微微吃惊了下。他在笑,天啊,他真的在笑呢,这是聂封隐吗?平常讥讽的唇淡淡地上扬,虽然是淡淡的微笑,也足够让她吃惊不已了。
  先前他不还在恼怒吗?男人心,比海底针还难捉摸啊,但不可讳言的,他的笑让她想起了三年前在书肆遇见他的那一幕,那一直是她心里最珍贵的回忆。如果说,在这世上有什么值得她珍藏有关人的回忆,也只有他……
  “我在问你话,是耳聋了吗?”口吻是淡淡的不悦。
  “奴婢忘了……”
  “是忘了吃还是忘了我究竟在说什么?瞧你迟钝的。”瘦巴巴的,真像一出门就卷上天。夕生让她去贴壁纸,是存心为难她吗?
  他的心情起起伏伏的,却生不出气来。“你去把饭菜弄热。”
  “是。”
  “顺便去把你自个儿的端过来,我可不想哪天上古楼里多了个饿死的丫头。”
  “是……”璇玑垂着脸,讶异地退出去。这是变相的关心吗?他要盯着她吃饭?这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她有些惊惶,有些起疑,但依旧上了厨房,不为别的,单为他愿意用饭,她是宁愿陪着他一块吃的。
  他的心情似乎相当的好,肯定不是因为她。那就是上午聂四少爷带来了好消息?什么样的好消息会让他一出来就找她,还能让他的心情转怒为笑?
  那必定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上古楼静悄俏的,窗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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