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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钰也瞧见那小太监的表情了,他挑了挑眉。那女人是打算将他拱手让人吗?
这么大方?
他双眸进出了几簇火花,闷闷地烧。
陈芝贞心中冷笑,心知他急着找谁,不过那个女人今天是不会出现碍事的。
“打石。”丰钰低唤。
“奴才在。”马上躬身上前听候吩咐。
他瞧了一眼嘴角扬笑的陈芝贞,目光渐深,怒气更浓。“天气凉了,去将龙延殿朕常穿的袍子拎来。”
“这……”打石怕自己“拎”不来。
丰钰轻哼一声。“朕今晚要在凤延殿睡下,你将朕惯用的枕头给搬来。”
枕头?打石眼睛骤亮。“是,奴才这就去办!”他一溜烟走了。
陈芝贞父女听见他要留下,立即露出喜色。
“皇上还惯用什么,臣妾再要人去帮您搬来?”她面容泛红,喜上眉梢的说。
“不用了,朕就用惯这颗枕头,其他的不介意。”丰钰淡声说道。
正陷入欢喜中,她没听出他话中冷意。
“那皇上再多喝两杯,这杯臣妾敬您。”她娇羞的敬酒。
他随意饮下了酒,再闲聊几句后,陈芝贞更加不胜酒力了,再次倒向他。
“皇上,臣妾真的撑不住了。”她急着将人往寝房里带。
丰钰眯着眼,眼底有怒气涌动,正想将人推开。
“禀皇上,贵妃娘娘驾到!”忽而,远远传来打石的声音。
这奴才为了让他安心,老远就通传了。
他闻言立刻收回手,没将陈芝贞推开了,任她倚着。
陈芝贞倒在他怀中,听闻高月到来,神情一愕。她竟敢来?
打石满头大汗的先跑进殿了,他手上捧着一个绣有蝴蝶的粉色小枕头。
这就是皇上用惯了的龙枕?
且不说陈芝贞见了后有多吃惊,就说那陈敬,眼睛都直了。这别说是女人用的枕头,该说是孩童的睡枕吧……莫非这皇上还没断奶?
一会儿后,高月才姗然跨进殿里,她乍见陈芝贞倚在丰钰怀里,先是一愣,而后眼珠子兰转,假装没看见,视线轻巧的滑开了。“臣妾有事来找皇后娘娘,想不到皇上也在,那……那臣妾还是先回去好了。”她转身就想逃。
“贵妃既然来了,就一同坐下啦!”丰钰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高月牙根都要咬断了,努力忍着逃命的冲动,不过几个深呼吸后,还是转回头了,可她一回头第一眼瞧见的就是陈芝贞的怒容。
她掩嘴清了清喉咙,再次假装没看见,镇定的走到桌旁,瞧见陈芝贞的身子还紧贴着他,她轻瞥了他一记,他则波澜不兴的瞟她一眼,这一眼看起来云淡风清,实则令她头皮发麻,这家伙发怒了。
她摸摸脸,佯装没发生什么事的往他身旁的空位坐下。
“呃……原来陈将军也在,打扰你与皇后相聚,真是过意不去了。”她随便打着哈哈,想化解尴尬。
可偏偏那陈敬脸色也不好看,朝她行了礼就撇过头不说话了。
这么明白的不欢迎,白痴都瞧得出来。
高月处在这里压根就像过街老鼠,人见人厌。
“贵妃找皇后有什么事吗?”丰钰开口,声音中有着恐怖的热烈。
是他硬把她请来的,还问她有什么事,她唯一最想做的事就是揍他一拳!
她在肚子里狠狠骂了他一通,脸上却使劲的撑着笑。“也没什么,就先前皇后曾赠臣妾一条绢子,虽然皇后说不用还,但臣妾又怎么好霸着不放,所以拿了绢子来还。”她有备而来,还真将手绢掏了出来。
陈芝贞笑容满面的接过那条绢子。“姐姐太客气了,若真要还,派个人送来就行,用不着专程亲自走这一趟的。”
高月瞧出她眼底的怒气,无奈的叹口气,不好接话了。
“贵妃,朕今晚要在皇后这里睡下,你说可好?”丰钰莫名其妙的问起她的意见。
她杏眼立即要瞪人,但想起有外人在,眼神登时不敢放肆了。“皇上怎会问臣妾,这……这事您该自个儿决定的不是吗?”他真想留下吗?这样问她,教她心底生起闷气。
高月由袖里取了手绢扬着凉,告诉自己别想太多,现在只是肝火旺而己。
第15章(2)
陈芝贞气怒在心头。皇上明明已说好要留下,这会儿竟当着她的面问高月能否留下,这置她于何地?
丰钰忽然意味深长的看向高月。“贵妃果然吃味了。”他蓦然冒出这句话。
“什……什么,吃味?我……臣妾哪有?”她结结巴巴了起来。
“唉,若不是吃味,你该大方的请朕留下,而不是——你瞧自个儿那是什么表情!”
“我是什么表情?”她愕然。
“争风吃醋、挑衅寻事!”他脸上万分痛心。
“臣妾?没有吧,皇上看错了。”她眼角是带上刀了吗?栽赃!
“还敢否认,贵妃当真是恃宠而骄了。好吧,既然你都闹到皇后这来了,朕也不想让平和的后宫起纷争,朕就不在凤延殿待下了,不过今晚也不回龙延殿,朕上御书房去,贵妃器量如此狭窄,实在该回去好好反省!”他拂袖,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然后便转身要走。
陈敬见女儿嘴角已经咬破,渗出丝丝嫣红,立即气得跳出来道:“皇上,您怎能说走就走,这置皇后颜面何在?”这死小子真将他女儿视若无物了!
丰钰讶然的转回身。“陈将军,你这话从何说起?朕是很敬重皇后的,她身为中宫,自该母仪天下,却让后宫女人产生妒忌,这说起来也让朕很失望,但你可瞧见朕说过她一句了?”
陈敬错愕,他竟说得出这种话?
“贵妃,都是你惹出的是非,不仅让皇后有失颜面,也让朕在陈将军面前不好交代,你该当何罪?”他转而叱责她。
高月傻眼。这可恶的男人为求脱身把她绑来就算了,现在还敢拿她开刀问罪!
她抿抿粉唇,既然如此,哼!
她垂下脸来。“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知罪了,宫中最忌醋海生波,不仅惊动皇上,也让后宫失宁,臣妾有失皇家体面,失德又失仪,臣妾愿意领罚——”她抬眉朝某人轻睐一眼,那一眼坚忍中带着狠毒。
“臣妾愿意抄写妇德经、宫妃礼经各十遍。”
“十……十遍?其实……”
众人瞧见皇上倏地神色惨白。奇了,高月自罚,他惊愕什么?
就见他似乎张嘴想说什么,竟连唇色都跟着发白。
高月脸上表情更是忏悔。“臣妾这回痛定思痛,决定痛改前非,再加抄女诫七篇,彻底悔悟反省过错!”
她说完垂头不发一语,只见一旁的皇上脸色由白转青,渐渐又变成死寂的灰色了。
御书房里一对男女对峙着,脸色都很难看。
“我要人请你去凤延殿,为什么不来?”他坐在龙椅上质问。
高月站在他面前,朝他挑了挑眉。“这种家务事,你身为皇上难道不能自己解决吗?”她越想越气,这家伙居然拿她的宝贝枕头逼她去!
那颗是什么枕?是她的心肝宝贝!
那可是娘临终前缝给她的,这些年来她视为唯一的宝贝,不管是入东宫或是进宫里她都带着它,绝不离身,可那打石一来,二话不说抱着枕头就走,她见了能不追吗?这可恨的男人竟敢拿她的弱点下手,算他狠!
“家务事?”丰钰的声音里多了份危险。他可不认为他与陈芝贞是家人。
“本来就是嘛,皇后是你的后宫,自己搞不定,找我去瞎闹什么。”她不满的说。
“你不怕我当真留下不走了?”他起身走向她,朝她露出闪亮亮的白牙。
她起了一阵哆嗦,自然的倒退数步。这叫险笑,阴险的险笑。
“你不会的!”她马上说。
“为什么,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也许我酒喝多了,真受了她美色迷惑,就意乱情迷的不想走了。”他靠近她,笑容不减,伸出手揽过她的纤腰紧贴自己。
高月在他怀中,感觉他散发出的热度,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你那回不也是饮了酒,却连她的绢子都嫌有味儿,你不会——”
她的身子蓦地彼推靠上墙,后背贴着冷墙,身前又有个火热的炉子覆着,她冷热交替,当真处于冰火五重天了。
“人的口味是会变的,我只问你,真可以留下?”他笑容不见了,眼神锐利。
“我……”她张口却吐不出任何言语。
“说啊。”他眼底有抹受伤,让她心房无端揪紧。
“当然是不可以!”她诚实的道。
他若真留下,她今夜会失眠,后悔答应进宫,后悔不该接受,不该心软……会有千万个不该产生,但最不该的,是会恨他生在帝王家,怨他有三千后宫待眷顾,然后,她恐怕会悲伤心碎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只知道爱上了这人,便得心伤到底,再不能如进宫前可以一走了之……
“那你为何不来?”他沉声逼问。
“我不是不想去,而是……”她也很为难好不好!
她想起陈芝贞对她说的话——
本宫只想要皇上一夜,想有个孩子,这样本宫就满足了,皇上日夜伴你,姐姐应该不会吝啬给本宫一个晚上吧?
她以皇后之尊讲出这番丢弃尊严的话,教她当场不知该怎么反应。
你我同是女人,又是同心要护卫这个男人的,你也知晓,外头的申璟是一头豺狼,随时等着咬断皇上的咽喉,若无我爹帮忙,皇上恐怕……
她记得陈芝贞说完这些话的笑脸,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她的本性,冷酷得令她脚底发凉。
那女人软硬兼施,十足是个厉害角色,她若当下拒绝,就是直接与那女人撕破脸,而目前还不到时候,所以——
她望着神情黯淡的他。“我相信你能脱困的。”
现在想想,她是有这个自信的,否则她早该一刻也待不住的去抓好了,哪还有办法面对他派人来三催四请,依然能无动于衷的地步。
丰钰眼神依旧幽深。“话不是这样讲,你伤了我的心,就算对我有信心,我希望看到的是你对我的紧张,那表示你在乎,而不是不以为意。”他松开了对她身体的箝制,黯然的转身背对着她。
他灰暗的背影让她的心为之一拧。“不是这样的——”她急急安慰他。
“我以为你对我就如同我对你一般紧张,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他忧伤的摇着头。
“哪是,哪是!”她赶到他身前,而他眼睛只是淡淡地看着前方,没有分神看她一眼,似乎对她失望至极。“你别误会了,是皇后她——”
“皇后找你过去的事我自是知晓,只是,不管受到任何胁迫,你都不该弃我于不顾!”他一脸的哀怨。
高月怔了怔。“你真的生气了?”
他别过头,双眸半垂,像是真伤了心。
“丰钰。”她轻扯他的衣袖。
他甩开她,
“丰钰……”她厚着脸皮再缠上去。
“别闹。”他温温的声音不带任何火气,但就是可以感觉到失落。
“我若不从,你不好做人的。”她无奈的解释。
“现下这结果,我就好做人了吗?”他反问。
高月语塞了,忆起临走前陈芝贞那怨恨的眼神。这会儿那女人对她是恨之入骨了,而至于这男人,就连陈敬都得罪了,这不是真的正式开战了。
“如果……如果为了情势、为了大局着想,你也不愿意留下吗?”即使她明知答案,还是忍不住的想问。
“就算我迫于情势所逼,得立一个不爱的女人为后,但是我绝不会去碰她,那是污辱我最后的自尊,况且,”他深深望着她。“我心里知道,若因此失去心爱的女人,即便保住了天下,也会让我后悔莫及!”
她娇颜带笑的扑进他怀里。“看来我真的要抄写女诫才行,我太会吃味了!”
她笑中带泪的说。
“哼!是你抄的吗?”
高月仰头望他,神色歉然。“那这回……”
“罢了,反正都撕破脸了,还写什么。”他跟里闪动着狡点的光芒。
她嘴角微翘,有了某种了悟。“我说你,既然都打算翻脸了,为什么还非要我去凑热闹啊?”她离开了他的怀抱问他。这不也是在整她吗?
丰钰脸色微微一僵。“夫妻同心,你我一条船嘛!”
“所以,我就该成为你的挡箭牌,失德又失仪,让你演出一出训妃记让人瞧?末了,还让你来怨我弃你于不顾?”她抱怨起来。
这会儿他可没了刚才的怨气,伸臂又将人揽了回来。“小月儿。”
“去!”
“小月儿……”撒娇。
“去去去!”
“那我去……”
“滚!”
“喔,谨遵贵妃娘娘之命,那咱们‘滚’吧!”
“啊——”在她的惊呼声中,他拖着她,两人一同“滚”到了御书房内的暖炕上,她火大挣扎的要站起来。
“别走,走了如何滚?”他将她拉回来,再度抱在一起。
高月耳根整个热辣辣地在燃烧。“丰钰!”
“来了!”他堵住了她的嘴,吻了上去。“今夜你若不陪我滚……那我教人挑弄了一晚的热火怎么办?你得帮帮我……你说是不是,我的贵妃……”
屋子里霎时成了个大火炉,那炕上的两个是炭,点上火,转眼间,炭火烧起来了。
第16章(1)
冬日里的清冽阳光穿过重重宫闱,凉亭里悠然坐着一个黄衣青年。
一袭明黄束袍在冬阳下微微飘拂,他手持着箫,流畅的吹着,潇洒迷人。
而他身旁的软榻上还横倚着一个明媚女子,她腿上覆盖着保暖的金丝黄毯,眼眸正轻轻阖着。
他吹着箫,显然娱乐着佳人。
“主子,贵妃娘娘好似睡了。”打石上前提醒。
丰钰未停,仍吹完一首曲子才停下。
“要唤醒贵妃娘娘吗?”打石请示。
他笑意沉沉。“不要吵醒她,去取梳子来。”他吩咐。
打石没有多问,随即去取。
丰钰眼眉上挑,嘴角噙笑,接过乌木制的扁梳,开始轻巧的为女子挽发。自她十五笄礼过后,他即开始苦练,练习的对象是打石,这奴才今年才十九,可额头处已有点儿微秃,这该算是他苦练下的牺牲品,这几年扯得打石的顶上毛发稀疏,十足可怜。
但苦练是有成的,如今他手巧灵活,已能轻易为心爱的女人挽发而不拉痛她头皮,惊醒她的睡眠。
为她梳了个发髻,再簪上他亲手为她打制的簪子,此刻的她依然安睡,可那模样娇若芝兰,脱俗出尘?他不禁痴痴地凝视起她的睡颜来,心儿也跟着悸跳不已。
不远处,某人望着那黄衣金冠的男子,见他望若酣睡女子的神情温柔似水,那眼中浓烈的深情不容错认。
她伸手捏毁身侧绽放的秋菊,走上前去,脸上惯常堆起的虚伪笑容也不再了。
“臣妾见过皇上。”她走进亭内施礼。
丰钰一见她,眼底的柔情乍然消退。“皇后。”他轻浅的应道。
但尽管他声音再轻,沉睡中的人儿还是被陈芝贞的出现而扰醒了。
她的睁眼让他俊逸的脸上出现星星点点的懊恼,陈芝贞见了胸口的怒意更炽。
高月先是睡眼惺忪的眨了眨眼,眼波一扬,看见了她的怒容,当下立即惊得坐直起身。
“这个……风吹箫扬,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不知皇后驾到,失礼了。”高月连忙尴尬的说,两手再赶紧拉整因睡着有些凌乱的衣裳,可惜方才是临时教某人拉出来听他吹箫的,衣着随便得很,这会儿让陈芝贞见了,八成又要暗自耻笑她不庄重了。
她觉得不好意思,勉强拉整好仪容,抬眸见陈芝贞双眼含恨的直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