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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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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不能惯。”
  “不能惯,得不断给他们提要求,干这干那——还得不满意。”
  周艳咯咯笑,电话铃就在这时响了起来,她极不耐烦地拿起电话,告诉对方夏晓雪不在,对方赶着又问:“她是没来上班还是临时出去了?”
  “没来。”
  “她去哪了?”
  “不知道。”放了电话。
  钟锐脑子“嗡”的一声,汗水顺着发根向外淌,可怕的预感紧紧攫住了他的心,心因此停跳了一下,呛得他连声咳嗽,他大口喘着气,湿冷的手指哆嗦着去按电话,指尖快到时又在空中止住,家里没有,单位没有,再上哪儿找?他几乎不抱希望地按了岳母家的电话,当然没人。他呆立原地,不知再干些什么。……晓冰!找晓冰!她的呼机多少?钟锐右手紧紧掐住前额,强迫失灵了的脑子运转。头一个数是6,下面呢,几?……
  晓冰正在一所豪华住宅向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推销香水,她为郁然化妆品公司做业余推销员。
  “您的年龄适合这种清纯型香型。您看这种,这是三宅一生的L’eau drssey……”
  女子频频点头。一直在她们身后冷眼旁观的那个长得较年轻的中年男人听到这时插道:“小姐,她不懂洋文,我也是,您还是得用中国话……”
  女子恨恨地白男人一眼。晓冰抱歉地笑笑。
  “对不起。L'eau drssey的意思是‘一生的水’。”对女人,“您要吗?可以优惠的。”
  “你卖一瓶能赚多少?”
  “赚不了多少。”
  “得了吧,不赚钱你能干?”
  晓冰咬咬嘴唇。“从理论上讲是这样的,但我的确还没赚着钱。”
  中年男人饶有兴趣。
  “这么说来是刚干?也怪不容易的。”女子居高临下地说,“给我来两瓶吧,就你刚才说的那种什么一生的水……”
  “我都要了。”男人说。
  晓冰看他一眼,知道令他感兴趣的不是香水,心里笑笑,动手从包里向外掏。他有钱逞能,跟她无关,出了这个门,谁也不认识谁。
  “请顺便留下名片。”男人说。
  晓冰窘住。“我……没有。”
  “一个没有名片的推销员!那你怎么得到顾客对产品的反馈?”
  晓冰脸红了。她并不像她自以为的那样老练。
  男人更和气了:“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晓冰只好从实招来。
  男人微笑:“这么说是客串推销。……想挣钱给自己买几身漂亮衣服?”
  “主要还是为走向社会做准备。”
  极认真的语气、神情,竟使对方一时无话。晓冰的呼机响,男人这才回过神来,拿起电话给晓冰,“喏。”笑笑,“是男朋友吧?”
  晓冰回电话,电话刚一通耳边就响起姐夫急火火的声音。
  “晓冰,知不知道你姐姐在哪里?她和丁丁一晚上没回来!”
  “你现在在哪里?”
  “在公司。”
  晓冰一下子火冒三丈。
  “我姐姐不见了你有心思上班?你找了没有?报警了没有?他们现在是死是活?看昨天的晚报了吗姐夫?有一家老小好好的坐在自己家里都被人杀了呢!”说完“咣”地摔了电话,摔完才想起电话是别人的。
  “对不起!”男人微笑摇头,晓冰低下头边收拾东西边说,“我走了。”
  “可以留下你的电话吗?”男人直视晓冰。
  漂亮的年轻女子闻此一扭身出了客厅。
  ……
  钟锐懵了,晓冰的话仿佛一只无情的手揭开了他一直不敢正视的画面,一幅一幅,无一不是鲜血淋淋。他一把扶住墙壁,借以镇定自己。涌在心里的头一个念头是,得赶快告诉岳母。
  接电话的是一个清脆的女声。“夏主任在手术室。”
  “等等等等!……我有点急事能不能请你……”
  “你过会儿再打来!”
  钟锐失控地大叫:“告诉你们夏主任,她女儿失踪了!!”耳机里回答他的是嘟嘟的忙音。
  叫声使过往的人聚了过来,越聚越多,人们七嘴八舌,“嗡”声一片。
  “……我跟他说,你当总经理,我辅佐你,你会看到,文与理,政治与技术的结合将是最好的结合。”总经理室,方向平对王纯侃侃而谈。
  “您以诚意取得了对方的信任。”
  方向平感到了有一个好的谈话对手的愉悦,他点点头,“于是他心甘情愿把大权交给了我。他们过分埋头于自己的业务,对行政管理一类的事没有兴趣,压根说,也没能力。我却有能力发现、利用他们的能力……”说到这他打住,没必要过多自夸。没说完的话是:所以才有了今天。今天的一切都是他才华和能力的外化。
  门被推开,一人探进头来,“方总,钟总家出事了!”
  方向平的出现使杂乱无章迅速变得头绪俨然。
  “不要着急,老钟。进屋,你先进屋,什么都不要管。”
  “王小东,你去派出所报案,打车去。”
  “刘卫,赵坚强,你们认识钟总的夫人,到所有可能的地方去找,开我的车。”
  “肖小娟,马上写一个寻人启事,打印一百份,然后全体出动,张贴出去!”
  ……
  王纯在不远的地方一声不响地看。
  报案的人打车走了。
  黑色“大宇”消失在车流中。
  一摞寻人启事印了出来,人们分作几份拿着,呼呼啦啦地涌了出去。“分开走!……贴得不要太密,尽可能把范围扩大……”方向平追在后面高声叮嘱。
  机房里只剩钟锐一人。他已经木了。一个人影投了进来,渐近,在钟锐对面定住。钟锐毫无察觉。
  “他们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钟锐抬头,面前站着的是那个叫王纯的女孩儿。他机械回答:“说不好。星期五下午进机房后,一直没跟家里联系……”
  “三天了。……这三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什么日子?”
  “特殊点的日子。比如生日啦什么的……”
  钟锐被提醒,“前天是我们结婚六年的纪念日,说好下班后一块儿出去吃晚饭!”
  “你了解她,你想想,问题会不会出在这里?”
  钟锐第一次认真看了王纯一眼。
  马路的车流中有一辆中型面包车,车里是一帮兴高采烈的妇女和孩子,只有一个三十来岁的清秀少妇例外,她始终没怎么说话,神情中有些疲惫。车在钟锐家楼前停住,少妇拉着身边的男孩儿下车,车上的人同她们挥手告别。
  “再见,晓雪!”
  “丁丁再见!”
  丁丁四岁,正是最爱说话又具有一定表达能力的年龄。一进电梯,就急不可待地跟电梯员一一讲述令他惊讶的、令他高兴的、令他奇怪的所有事情。
  “……密云水库特大,比咱们这个楼加起来都大。还可以钓鱼,我们没有钓着,徐明明她们钓着了,其实是她妈妈钓的,她非说是她,其实不是她,对吧妈妈?”
  晓雪“嗯”了一声,对电梯员笑笑。
  “跟谁一块儿去的呢?”电梯员问。
  “好几个阿姨和阿姨家的小朋友。阿姨都是我妈妈的同学。对吧妈妈?”
  晓雪想起了什么,问电梯员:“丁丁爸爸回来了没有?”
  “上班去了。一大早就走了。”
  晓雪一震。
  家中一片凌乱,悄无声息,晓雪呆呆站在门口,手中的包滑落在地。忽然她想起什么,拿起电话呼晓冰。晓冰的回话使她从头直凉到脚底:他并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对他来说,她们等于是失踪了,他却照常上班,下班——无所谓!这个发现令她震惊。
  家中从没有过的壮观景象使丁丁兴奋不已。他挨屋跑着看,不断发出惊喜的叫声:“妈妈,快来看呀,妈妈!”
  晓雪放下电话,拖着疲惫的身心收拾房间。
  丁丁跑进厨房,一脚踩着了满地的面条汤,“哧溜”滑倒,滑倒时一只手去扶桌子,把桌上的碗带到了地上,晓雪闻声赶来拉起了丁丁,难以置信地看着厨房的满目狼藉。给丁丁换下了黏糊糊脏兮兮的衣服后,她坐在椅子上再也不想起来,可这时丁丁又说饿了,她只有强迫自己起身,去做饭。丁丁请示先吃个巧克力派是否可以,她说只准吃一个就去了厨房。
  厨房根本插不进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晓雪返身去卫生间拿来拖把,简单把地面清理了一下,去卫生间送拖把时,看到丁丁又拿起了一个巧克力派。
  “放下。”
  “就一个。”
  “放、下。”
  毕竟是孩子,丁丁没有发现妈妈情绪已恶劣到了极点,自顾撕开包装,取出,试探送到嘴边,眼睛看着妈妈的眼睛。
  晓雪盯着丁丁的嘴。丁丁张嘴咬着了巧克力派。晓雪一把把巧克力派打开,转身就走,丁丁在身后“哇”地哭出了声,晓雪的泪水“刷”流下来了。
  钟锐是在丁丁吃饭的时候回来的。
  方向平亲自开车送钟锐回的家,一路上,钟锐木头人一般,车拐弯,停住,方向平打开车门,他一概没有反应。
  “老钟,到了。”
  钟锐这才“噢”了一声,机械地抬腿下车。
  “我送你上去!”钟锐摆摆手。方向平看了看表,想了想,道:“也好,我这就去派出所,找他们所长谈,趁现在还没下班。”
  钟锐只愣愣地向前走。方向平目送他走,看着那突然老迈了的背影、步子,充满担心。
  钟锐站在家门口久久不敢进去,生怕最后一线希望破灭。忽然,听到屋里似有响动,心在胸腔里“突突突”一阵狂跳。
  “妈妈,我吃不下了。”是丁丁!
  “饭可以剩下,菜要吃完。”
  钟锐开门进屋,丁丁听到声音跑了出来,欢叫。
  “爸爸爸爸!你去过密云水库吗?”钟锐愣愣地摇了摇头,“哎呀,你怎么连密云水库都没去过啊!好多人还游泳了呢,男的可以光身子,女的不可以,对吧妈妈?”
  晓雪没回答,不回头,只是背对着他们收拾屋子。
  原来她带孩子去了密云水库,说也不说一声就去了那么远的密云水库,一去几天,为什么?
  ——你了解她,你想想,问题会不会出在这里?
  蓦地,王纯和王纯说过的话出现在脑子里。果然被那个小姑娘言中,就因为没能如约去吃那顿饭,夏晓雪居然如此大动干戈。想想一天里受到的所有惊吓、痛苦、绝望,钟锐不禁怒火万丈,他紧紧盯住晓雪给他的后背,那后背毫无表情,只有收拾东西时的起伏,钟锐呼吸渐渐急促,胸脯开始起伏,他是在即将发作的刹那间改变了战术的。
  钟锐对丁丁微微一笑,“就是说,你们玩得很高兴。……丁丁,知道爸爸昨天晚上干什么了吗?”
  晓雪的后背定住了。钟锐瞥了一眼,心里冷冷一笑。
  “不知道。”丁丁说。
  “猜猜。”
  “打电脑。”钟锐使劲摇头。“看书!”
  钟锐更使劲地摇头,“不不不,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
  “比我们还有意思?”
  钟锐重重点头,“有意思多了。”
  丁丁想不出来了。
  “我呀,睡、觉、了。”
  “嗨!睡觉有什么意思啊,我最烦睡觉了!”
  “我这个觉睡得可不一般。我长这么大就没睡过这么好的觉。躺下就着,美梦一个连着一个……”
  “什么梦?”
  “梦见我骑着航天飞机在天上飞,一飞飞到了天安门,往下一看,哇,天安门的人比蚂蚁还小……”
  “汽车呢?”
  “什么?噢,汽车。汽车嘛……像七星瓢虫!”
  “大公共汽车呢?”
  “大公共汽车……大公共汽车,你说呢?”
  “不知道,我又没看见。”
  “你怎么会没看见,你也在飞机上,就坐在我的前面,我一手搂着你,一手开飞机……”
  “妈妈呢,也在飞机上吗?”
  钟锐摇头,做了个表示遗憾的表情。
  晓雪慢慢回过头来,慢慢道:“钟锐,你不是人。”
  钟锐笑容可掬:“是吗。那么,你呢?”
  “我有眼无珠。”
  “噢,残疾人。”
  “小、丑!”晓雪的声音中充满厌恶。
  钟锐一下子收敛了笑。二人冷冷对视,再无话。
  冷战一直持续到吃晚饭的时候。几个小时里,晓雪始终在做事,不说话,对钟锐正眼不瞧。钟锐最怕的就是她这一手,她憋得住,他憋不住。当晚饭端上桌,他注意到桌上的碗筷是三副时,心里一阵轻松,忙不迭去招呼丁丁。
  “丁丁,吃饭了。妈妈给咱们做了糖醋排骨!”
  “我要拉屎!”
  “怎么一吃饭就拉屎?吃完饭再拉!”边说边用余光留心晓雪的反应。没反应。
  丁丁根据自身生活经验,知道无论爸爸怎么说、说什么都是不算数的,他看妈妈。
  晓雪拍拍儿子的小屁股,“快去!”
  丁丁跑去厕所。钟锐搭讪着在桌边坐下。
  “好香啊。……好几天没怎么正经吃饭了。……还是家里好啊。”
  晓雪只是忙进忙出,聋了瞎了一般,故而钟锐发出的一系列求和信号无人接收。无奈之下,他只有咬咬牙,直奔主题。
  “我说晓雪,为了顿饭,至于嘛。”
  晓雪拿碗盛米饭,看也不看钟锐。
  钟锐继续保持着低姿态、高风格。“改天,等我忙过了这阵子,咱们一定补上!……你想吃什么,去哪吃?”
  “我不缺吃的。”
  “那你到底为什么嘛!”
  “你我心里清楚。”
  “对,是,我忘了!我忘了你能不能提醒我一下呢?啊?”
  “不能。我对要来的东西不感兴趣。”
  “那就怪不着我了。”
  “谁怪你了?”
  钟锐被噎住,片刻,“好,好,很好。我看以后我们这样倒也不错,大家各干各的,谁也不必管谁。”
  “你管过谁吗?……钟锐,星期六下午四点,也就是约定吃饭时间的前两个小时我还打电话提醒过你,你满口答应。”
  “当时我太忙……”
  “是啊你太忙。你是重点,是中心,别人的那点儿需要、那点儿烦恼、那点俗事儿怎么能跟你比?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你啊,我知趣儿。于是就在家里等,等到睡觉,你没有回来,也没有电话……”
  “所以你就不辞而别!”
  “对。我倒要看看,究竟怎么着才能引起你的注意。”
  钟锐微笑:“但还是没有达到目的。”
  晓雪勃然大怒,双目圆睁,嘴唇哆嗦,片刻,把手中盛米饭的竹铲猛然向钟锐掷去,“你、你……你滚!!”
  竹铲从钟锐的左肩弹落掉地——竟然动手了!钟锐立刻觉着真理在手,正义在胸,士气大长。他用冷冷的目光有力地逼视对方,慢慢起身,转身,向外走。这时,丁丁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来。
  “妈妈,我拉完了。厕所没纸了。”
  闻此钟锐住了脚,他得搞清楚手纸到底在哪里。
  晓雪打开客厅暖器罩的护板,那里面被做成一个暗柜,里面是整整齐齐摞成两排的手纸,晓雪拿起一卷去了卫生间。
  钟锐自嘲地苦笑。
  愤然出走来到大街上后,钟锐茫然了。到处是行色匆匆的人们,正是下班回家的钟点。有吃饭早的,已经搬着小凳,摇着扇子,坐在马路边上乘凉了。过街天桥上,打着赤膊的民工伏在栏杆上看汽车,也有的背抵栏杆坐着,使目光与来往的裸腿持平,脸上神情木然,不管脸前晃过的是男腿还是女腿,一律木然,只有当他们的脑袋情不自禁随着某一双年轻女孩儿笔直、光润、标致的腿转动时,你才可窥视到那掩藏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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