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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爱情故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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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来找我做什么?心中的疑问,没有说出口。带上房门,下楼。慢慢踱着步,他跟了上来。
  “怎么搬到这里来了?” 他突然问了一句。
  “……”沈默不语,自己把问句在心头重问了一次。雨后的空气清爽,带点冰凉。两支雨燕在低空乱窜着,跌跌撞撞如醉酒一番。跌跌撞撞的两支雨燕;跌跌撞撞的两个人。跟爱情。
  “想换个环境吧!?” 不晓得是回答他还是自言自语。
  小巷走完,来到马路上。卖蕃薯的小贩推着车子叫卖着。我踱着步,他跑去跟小贩买了两条蕃薯,快步跑上来。我自顾自走着,他把蕃薯塞在我怀中,一阵暖意烘煨胸口,想丢弃也不是,想承接也不妥。
  “红心的Oh!台北很贵的……” 他堆着笑脸。彷佛是未曾生疏过的动作。
  多年前的圣诞节,都是穷学生的我们,不是这样共度过饱满的节庆吗?你塞了枚刚买来的蕃薯在我怀中,暖意烘煨胸口,如果这一切一切都未曾发生,是不是今日与昨日同,明朝不异今日?自己不能再妄想了,都成过去,不是吗?
  他吃着蕃薯,陪着笑脸。我不知道如何拒绝或接受。手中隔着报纸感受到热热的蕃薯,熟悉又陌生的温暖。
  一如你的体温。
  转进一条小径,一边是收割后的稻田,一边是成墙的扶桑,在风中摇曳着。将蕃薯收纳在口袋中,不知如何接纳你的……好意。
  心中一种奇异的感觉,想接受什么,却又害怕;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远远的日头放出红霞,潮声越来越近。日头将我俩的身影拉的长长的,然后在尽头交会。
  我笨拙地搜索着字眼,想打破彼此的僵局。觉得自己的笑脸越来越僵。车上所想的十句、一百句,竟然没有一句派得上用场。涛声越来越近,一个转弯,越过防风林,绵延的沙滩展开在眼前,更远处是潮水,轻柔滔洗着岸沙。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香味,说不上来,就是很舒服;好像一阵歌声在空中飘荡着,又彷佛不可闻听,只是错觉。
  ‘隔山遥唱旧时歌 声苦没人懂 我不是高歌 只是重温旧梦'胡适的诗,上半阕是什么?想不起来。她在一颗礁石前站定,轻轻倚着,遥岑远目。远处海涛一寸寸涌上来,似乎打到眼前了,又迅速卷回,留下细白的泡沫。她望着远远的云霞发怔,我望着潮水卷去的枯木,不知要说些什么。
  “好久没有跟你……走在一起了。” 好久好久了,不是么?
  “……” 她不言不语,只是远望着天边。
  突然想起那个毛毛躁躁的、跑到嘉义去找她的自己,年少冲动的。只是这样的热情,是否已经磨损?今日而来,是要重拾昨日的恋情,还是要终结过去?
  “还谈这些做什么?”她细细的声音答着。陡然感到心被刺了一下。她含泪凄然、绝决而去的神情依稀在目,跟眼前的她重叠起来。变瘦了。
  兰变瘦了。
  ‘惊起当年旧梦 泪向心头落'突然浮起了上阕的两句,心中有股莫名的痛惜。
  不知该如何回答,也弄不清处自己到底要来问她什么。是要问她还爱我吗?还是恨我吗?还是要问她为何瘦了?
  “同学会你都不出现啊?” 想些轻松的话题。
  “……搬的远了,人也懒了。大家……都好吗?” 她总算接话了。
  “嗯……好像都混的还可以。只是人很难说变就变的。那个阿昌啊…………”
  我搜索着同学的印象,期冀这共有的回忆可以拉近彼此越行越远的距离。天知道我在做些什么?我只像支困斗的兽,害怕话题终了后的沈默跟她的不语,只能一迳讲着,声苦没人懂。
  望着你滔滔不绝的神情,彷佛那个稚嫩又热情、自负又青涩的你,又回来了。是我的错觉吗?你在说些什么,其实我已不在乎。我假装专心于你的谈话,内心注意的却是你的眸子、唇齿、眉眼、说话的神情跟手势。
  这是伴我跷课熬夜散步谈天耗尽我青春每个点滴的男孩吗?
  这是我曾经守着电话只为他从远方稍来问候晚安的男孩吗?
  这是我曾经爱过又惧怕他夜夜来入梦的男孩吗?
  这是我习惯性地搀着手却又落空、伤害过我的男孩么?
  手伸进口袋,摸到刚才的蕃薯,已然冷去,像我的心吗?
  她静静听着我的描述。我加油添醋说着,终于博得了她一丝笑意,像春天。像绽放在野地的兰花。笑语嫣然。是我不该,让你失去了笑容。只是,你肯原谅我吗?
  “兰……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突然迸出了这一句。
  她静然不语,又遥望着天边。晚霞映上了她的双颊,红艳胜火。她朝前走了几步,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她脱下凉鞋,朝沙滩走去,潮来潮去,浪花打上了她的脚,她踢踏着脚弄潮玩着。
  我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这是我要问的问题吗?
  潮水漫来,浸过她的脚掌。我也脱下鞋袜,朝她走去。一阵晚风吹来,有些凉冷。我脱下外套,走近她,想为她披上。她朝前走了几步,留下我怔怔站着。
  “很多事,没有办法重新来过的。一去不复还……”
  “就像我们的青春。”她轻轻说着,却似重锤打着我。
  “可以的~~可以的~~~” 我辩驳着,不承认她说的绝然。
  她背对着我,摇摇头。海风吹来把她剪短的头发吹的飘扬起来。在夕阳映射下她的身躯竟是显得如此柔弱堪怜。我轻轻走向前,把她拦腰抱住。她微微颤了一下。温软的感觉传来。许久不曾有过的感觉。拥抱挚爱。
  “你还是没变。”她任我抱着,轻声说着。没变?
  “总是自以为可以随时来插队,玩玩,然后说不玩了,离开。”看不到她说话的表情,只是感到她微微颤抖着。
  “没有……只是……”自己也语穷了。
  “抱着我的时候,有想到你现在的女朋友吗?”轻声的言语像支刃刺痛了我的心。玫的脸庞、莉的脸庞纷纷扰扰自脑海中掠过,时而分开,时合而为一。不知不觉中,紧拥着她的双手竟充满罪恶感似的放松开来。
  一阵湿热感从手背传来。
  是她落下的泪。
  知道期望这样的拥抱有多久了吗?在梦中。
  只是惊觉自己不能这样轻易接纳你。或许再也不能。不是报复或怨恨;是害怕这或又是你的一时冲动;害怕你的反覆;害怕你的反覆。‘you play, you winonly to to lose……'近日时时在黄昏传起的歌声,说的不就是你吗?
  你的拥抱依旧温柔、令人醺然。你的体温隔着毛衣传过来,是我难以忘怀的温度。你拥抱的力度,你的体位,在在使我迷醉。差使我掉入昔日的迷情。
  只是我知道不能这样。不是我钻牛角尖。既已退出,我为何还要涉入这情感的掠夺,飞把自己或别人弄得遍体鳞伤,心碎片片为止?
  远处夕阳慢慢下沈,柔和的霞光是燃烧殆尽前的美丽。明天日头或将再起,但这样的黄昏、嫣霞,可以重复拷贝吗?
  情感也可以重复拷贝吗?
  “你总是不断拷贝着你的情感,不嫌累么?” 恶狠狠地刺他一句。
  自己也痛了一下。
  “只有给你的是……正本。”不知如何辩驳。爱情真的有正本副本吗?自己都没办法说服自己了。
  “正本?” 她转过身来,两行清泪闪耀着金光,像珍珠,断了线的。
  “兰……你走后,我一直没交女朋友……”我柔声说着,看着她闪耀的眸子,心中有份痛惜。肯让我为你拭泪么?将手帕递给她,她摇摇头。
  “有跟一个女孩交往着,感觉总是不大对。今天才发现原因了……”
  “她在某些方面跟你很像,喜欢简单的事物,吃水果,爱笑又怕鱼尾纹……”
  “或许是因为有些影子像你,所以才跟她在一起……但,她终究不是你。”
  “无法取代你。”
  兰默默不语,良久良久,问了一句:“那莉呢?你也这样对她说吗?”
  向晚的海风呼呼吹着,身体冷起来,心感到更冷,是一种刺痛。
  “我跟她是一个错误。一个出轨。已经过去了。”冷冷说着。却感到心中发冷的厉害,又似波涛汹涌。跟莉的种种,完全没有爱吗?只是出轨吗?只是无聊寂寞吗?罢了罢了,往事已矣。已经过去了。
  “你都是这样把你的感情归档的吗?”一句句诘问像针刺像刀割着心,原来自己不曾好好的处理过感情,是归档便罢,怕是任自己情液四处泛滥,将别人跟自己的感情世界淹漫的乱七八糟吧!?
  夕阳终于隐隐没入海天尽头。兰走回礁石,我也跟着。风呼呼吹着,越来越大。远处渔火点点,天空也涌出了点点星光。我抬头上望,穹苍茫然,似乎无穷无尽。兰低着头,玩弄着衣角,似在等待我的回答。
  我无言辩驳,仅觉胸口翻腾,似乎酝酿着什么,又说不上来。
  第三十六章
  在见与不见之间距离多少?
  隔着一片泪光 看你在云里云外走着
  一阵冷冷如蓝钟花的香雨
  悄然落下
  ——周梦蝶·绝响
  海涛慢慢漫上脚跟,有份沁骨的冰凉。你依旧俏立在水中,淡紫色的洋装,像支幽兰。感觉再也掏不出什么说辞可以回答你的诘问。是词穷的恐惧。
  害怕你站得越来越远。害怕将永远失去你的身影,遗忘你的体温。
  你的脸上挂了两条泪痕。略带苍白的脸在夜风中是如此娇小柔弱。这眩然欲泣的神情,是多少次入梦的记忆?往事一幕幕映上心头。
  想起你梳辫子的样子。第一次留长头发的样子。送你的八十元的木制鱼形发夹。你一直舍不得用一直到你剪了短发。总是这样吧。一直舍不得的心情。只是你舍不得这两支鱼发夹。就舍得下双鱼座的我吗。错了错了。鱼的发夹可以整理你的头发。双鱼的我却是乱了你的心情。你终于还是剪了头发。为了是不再用我的发夹。还是不愿再次想起我?
  心弦在悸动着,似应和了某个奇异的和弦。微微振动着,越来越大,胸口一阵气闷。再次拥紧了你确认是你的身躯你的体温。我迷失太久。这是重温还是幻梦。我害怕这是梦所以紧闭了双眼不愿意再睁开。
  “对……不……起……。兰……真的……对不起……”一阵冰凉闪过脸颊。
  我哭了?
  防御许久的自尊崩溃。有太多的话要说,我却不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想哭。
  像做错事的小孩,我哭了起来。要说的就是这些吗?太多的争辩都是多余的。谁对谁错都是多余的。如果可以挽回,我愿承担所有的指责跟罪愆。如果泪水可以挽回什么,我将毫不犹豫地释放出来,到最后一滴,到乾见底。这是我蓄积已久的心的水塘。原本以为结冰固化多时。你温暖的体温是不是融冰的朝阳?你的胸膛是不是我流向的大海?
  是要卸去所有的面具、武装、可笑的自尊。是要剥下所有的矫饰、矜持、虚伪。是要褪去所有的厚壳、映茧。在你面前,我只是这样不堪的自己。优柔寡断,滥情幼稚的自己。心,感觉慢慢澄清。是了是了,绕了一圈,回到原来的地方,最初才是最后的终点。可以停泊靠岸的所在。
  是呵~~你以泪为标点,点去了我的浑沌。
  像个孩子似地,靠在她的怀中哭泣着。感到她的身体由抗拒、坚持、而后慢慢适应了我的拥抱。望着她的双眸,有一星如月。
  我再次吻上她的双唇,她迟疑了一下,然后交融。有股硷硷的滋味,不知道是她的泪,还是我的,亦或根本是海风的错觉。
  彷佛是你我久违的初吻。
  潮来潮往,像滔尽了什么,又彷佛从来没有带走过些什么。
  黄昏。六月的湖边。金黄色的阿勃勒放肆地开着。树鹊嘎哩嘎哩鬼叫着。带着兰去看喜鹊的旧巢,全无踪迹可寻。
  “咦~~以前还在啊~~……台风来大概刮掉了吧!?”
  妻浅笑着瞅着我。听我道天宝遗事。是呵。时移事往,飞快向前的箭。来不及沈淀的人生,忽忽向前。旧地重游,不单人事全非,景物也不依旧了。陪伴我渡过两年岁月的旧馆早已铲为平地。篮球场也荒废了。大草坪的木棉,依旧不开花。
  推着婴儿车到湖畔。坐下。小翔刚好醒来,吵着要吃奶。妻忙不迭亦地取出奶瓶。阳光透过阿勃勒投影下来,像一阵金色的雨。
  “兰……”
  “嗯……”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阿勃勒还有个美丽的名字?”
  “没有……你跟谁说啦……”妻笑笑。
  “哪有……跟你说……它又叫金急雨……金色的下得很急的阵雨。”
  妻抬头上望开的满树灿然的金黄,同意地点点头。
  远处一株凤凰木烧起了满树的红,像火焰一般。这样炙烈浓厚的情感固然动人,但如同午后的骤雨,来的急去的快,在艳丽地烧伤双眼、烧痛了心后,在夏日结束前,终将化为满地凋零。
  我曾经惑于这样的艳丽,迷于这样的激情。深信夏天不会结束,可以拥有一季的红花绿叶,永不凋零。一定要苦尝花果凋零的衰败跟严冬的寒凉,才相信身边默默吐着芳华的幽兰才是最香最美。
  许是我幸运吧!?再回首时还有人殷殷盼着。常在梦中回到过往,生命中每个环节。回到跟兰相遇在忠孝东路行人道的那个下午,阳光依旧灿然,只是多了份青涩的颜色。回到嘉义车站,那个站在雨中痴情又好笑的自己,抱着一盒化了的巧克力。回到跟兰走在光华桥头,远眺火车铁轨到天的尽头。回到布拉格之春。水木咖啡厅。回到了莉的容颜。回到了过去的……情爱罢!?
  我常在想,若是没有遇到莉,是不是会有其他女子进入我的生命?
  我常在想,寂寞是真的难熬?还是放纵自己的藉口?
  我常在想,若我是兰,会不会接纳曾经背叛过的我?
  每次问她,她总是笑笑,骂我无聊。说她全忘了。偶尔又会亏我一两句,特别是要奴役我买什么礼物给她时。久而久之,莉反而成了我们的旧友。因为常常提起她,她已经变成我们过往不可忽视的存在。
  口袋里揣着一张信。是莉寄来的。昨天在办公室收到的。
  少青:
  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吧!?她呢?也好吧!?照时间推算,你们应该结婚了吧!?你还是没跟我说。自己想想,也没给你留下什么住址,自己从来就是飘零不定的,也无法给你确实的落脚所在,所以,还是不能怪你吧!?
  猜猜我在那里?
  知道吗?我来到了布拉格。就是那个的布拉格?还记得那部电影吗?好久了呵~~想去找汤马斯跟特瑞莎隐居的乡村。心目中他们是一直好好的活在那里的。电影最后不是他们开进浓雾中吗?我相信是浓的化不开的雾,只是一个蒙太奇手法,不是代表一个结束。
  想像自己是莎宾娜,要寻到汤马斯,吓他一跳。看他如何被特瑞莎踢下床、睡客厅。我还可以跟她说汤马斯还有几号几号女朋友,住在那边。哈哈~~看汤马斯如何神气起来,怎样,够变态罢!?哈哈哈……
  报社会派我来欧洲,是个机缘。靠着自己一点语言天份,一路由法国走过来,跨过德、奥、进入捷克。涂涂写写,赚点特约稿费,也补贴一下自己旅行的开支。看过我写的稿子吗?我到过了几个老城市。其实欧洲最吸引我的还是一些小城的人文气息跟艺术气氛。
  此刻我投宿在一家小旅馆,由窗台可以俯见弯弯的河流蜿蜒。时近黄昏,河上弥漫着薄雾,映出了阵阵金光闪闪。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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