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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梦？你……哭得很伤心。”傅烨尽量不对她放下太多情绪，却发现，再多的抗拒都是徒劳无功。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卷进了一个漩涡、吸进了一个黑洞……
自己对她的感觉，太矛盾。
明明该恨她的、该折磨她的，他却用那么温柔的方式跟她做爱、用那么眷恋的语气跟她对话……
这是怎么了？
傅烨的心一直在动摇，在呐喊着妥协、呐喊着臣服……他渴望在她的天真里重生、他渴望在她的笑容里得到救赎。
这种想要依赖对方的感觉……太危险了！
可，明知危险，他却任自己不断沦陷在她反反复覆的表现里，每一分钟，都比上一分钟更离不开她……
他知道自己，真的渴望相信她所说的一切。
“你究竟……是怎样的人？”他哑着声，像似耳语般低低的问。
海薇没有听见他的问话，也没有瞧见他的挣扎，她一直在考虑到底该不该告诉他她的梦。
嗯，还是先弄清楚我在他心里的份量再说好了。她在心里决定。这只是隐瞒、不是欺骗，傅烨应该不会生气的。“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腻在他身边，海薇抬头凝视他冒出胡渣的下巴。
不等他拒绝，她又开口。“这项链，有什么故事吗？我已经在梦里看到它两次了呢！”
“你看见了什么？”傅烨不答反问，黑眸里有着防备……
“你……你和一个好漂亮的女孩一起拿着它。”海薇据实以告，她希望自己对他，不要有任何的欺骗。“还有……还有一次是，你在看见我和老爷说话时，扯烂了它……”
“记得真清楚……”傅烨的嘴里充满苦涩。“项链的故事……它是一个礼物，订婚礼物。”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傅烨却仍然记得自己是怎么又哄又求的，从小雪手里买到这串价值连城的珠宝，希望送给海薇作订婚礼物的。
可，就在他决定向海薇求婚的那天——
他却亲眼看见了父亲与海薇亲密相拥的画面、亲耳听见了海薇说要离去、亲身证实了他和她的爱情，不过是主人与仆佣之间的命令与服从……
爱情，真的存在过吗？
“订婚礼物？”没有察觉到傅烨表情的变化，海薇愣愣的重复着他的话、木然的离开他的怀抱。
事情真的如那个坏夫人说的，傅烨和神崎雪早就是一对的了？
他对自己，真的只是欲望和占有？
就像傅烨自己说的，他要的，不过是报复她、伤害她？
“我看见你在窗外把项链扯烂的事呢？狠心破坏了订婚礼物，对你的‘新娘’，未免太失礼了吧！”忍不住口气恶劣，海薇背对着他说。
“你没有权利过问这此了我难道不应该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事实’？”为了她的态度，傅烨也动气了。
“就算你所看见的事实并未经过当事人的证实吗？只会相信片面之词的人，最笨、也最可恶了！”任性的，海薇吼出她的怒气。
“你还要我证实什么？我亲耳听见你说要走、听见你要我珍重、听见你说没有我的日子里你也会好好过……”
“我亲眼看见你和我父亲离开、亲身感受你把这不值一文钱的烂东西套在我脖子上，一戴就是十年！十年来，我用了多少个不成眠的夜想念着这段狗屁不通的过去，难道还不够？”掏出金币项链，傅烨怒声咒骂。
他痛恨自己的失控，但傅烨不能不说，这些话，他已经憋了一辈子。
“事情不是你看见的那样……”海薇再也忍受不了他的指控。“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一定要把错都怪在我身上，你和你完美的、委屈的、高高在上的妈妈才会好过是吗？”
“不准牵扯到我母亲，你不配叫她！”直觉的，傅烨狠狠一巴掌打上她的小脸——
“你打我？”海薇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坠，哀伤的眸看得悔恨的傅烨无法直视她。
“你……打我！”
“你不该怪责整件事里最无辜的她，妈妈……要不是因为你的出现，她不会走上绝路！”
直到这一刻，他们两人才终于发现——
不管当年海薇究竟有没有背叛他，傅烨母亲自杀的阴影，才是他们之间永远无法抹灭的痛。
这道死亡的鸿沟，没有任何人可以跨越……
看着他酷寒的俊脸，海薇苦笑着摇头——她要怎么和一个死去的人竞争？怎么让真相还原？
隐隐地，在她一直自以为坚定的心里面，有一道小小的、细细的裂痕，生成了……
轿车在这一刻停驻在气派非凡的傅家大门前，在门前迎接他们的，除了海薇先前见过的傅彦和曦以外，还有她在台湾的养父母——
由静穆的墓园回到傅宅，海薇和她的养父母被“请”到了她已经连续梦过两次的和室房间里。
“老爸老妈，你们怎么会来的？”海薇压低声音，担心的问。
“还敢讲，你这丫头一出门就没半点音讯，昨天那位黑衣服的曦小姐找到我们家时，我和你老爸正担心的想报警呢！”纯朴的老妈妈数落着海薇的任性。“她说你在日本傅家做客，傅家少爷希望招待我们一起来玩，我们就来了嘛。”“你们……”海薇真拿傻呼呼的这对老宝贝没辙。“老爸，你们没想过这可能是个骗局吗？”
“什么骗局，我们两个老家伙又卖不了什么钱！”老爸爸不在意的挥挥手，然后神神秘秘的附在她耳边问：“你和这位傅家少爷是怎么认识的？他肯带你回家祭拜先母，关系不简单唷！还这么有礼的对待我们，你们是不是……”
“哎唷，我说老爸，你真是少根筋耶！”海薇翻翻白眼，刚才的伤心和怒气因为老爸爸神经兮兮的话消弭不少。“我跟他根本……”
根本什么呢？
没关系！
还是有关系？
该怎么解释他们的关系？是恨是爱，就连她自己都弄不清！
“老头子，你不要干涉他们啦！”老妈妈看出海薇隐藏的沮丧，这丫头，总算开始有女孩家的心事了。
“海薇是个大孩子了，别问长问短的！”说是这样说，老妈妈的语气可是暧昧得可以！
“我不是——”海薇正想叫他们别乱猜时，傅烨进来了。
“伯父伯母。”他有礼的模样，倒让海薇吃惊。“不好意思，千里迢迢还让您两位跑一趟。”
“不会不会，我们也好久没出来走动走动了，先前一直挂心海薇的音讯全无，还好没发生什么事，你不知道我们这丫头，个性大咧咧的像个孩子，都二十六岁了还不懂得人心险恶……”老妈妈叨絮着海薇的一切，仿似要将这十年来的生活点滴全说给傅烨知道。
什么“还好没发生什么事”？老爸老妈要是知道我们的“渊源”，不吓死才怪！海薇扁着小嘴，恼怒的目光没有目的地的乱扫。就是不懂得人心险恶，才会着了臭傅烨的道咩！
“他是……”瞥见傅彦远远站在角落盯注自己的眸光似有深意，海薇再次感到自己的心神，正被一股强大力量吸附过去——
“罪魁祸首！”她努力维持清醒，不让自己在老爸老妈面前出丑，可，当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自她嘴里脱口而出时，海薇的身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毫无预警的软倒下来。
“罪魁祸首！”夹杂在喘息、娇吟间，那冷淡的声音里，较先前多了点女性的柔媚。“要不是你，我们怎么会夫妻失和？都是你害的！”
暗沉的昏黄灯光，华美的屋邸里正上演着活春宫。
“我的天啊！不会连这种剧情都有我的份吧？”不知道自己怎会来到这种场景的海薇害羞的用手遮住双眼，不敢相信的叫着。
“你是真心怪我的吗？”男人的语气充满爱怜，每一下律动都带着绵绵情意。“那为什么不狠心一点拒绝我？”
“你自己巴着我不放，还怪我不拒绝你？”女人翻身推倒了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用一种傲然的姿态骑上他的腰间。
“我在船上总是挂念着你。”男人的手轻轻抚触女人跨开的双腿，从包着袜套的莲足、到丝滑滑的小腿，他按摩着她敏感的膝后，让女人娇软的呻吟出声。“你呢？想过我吗？”
“除了烨，我谁也不会想。”避开他的问题，女人主控着扭摆的速度。“不论是身为大伯的你、或是我那冷冰冰的丈夫！”
“什么？这是什么、什么对话啊！”为了他们的诡异对话，海薇瞪大了眼睛探进半掩的门扉看去——
向来盛气凌人的傅夫人，竟然浪荡的端坐在博烨的伯父腰腹间……
“啊……老爷？”一声细微的抽气声，吸引了海薇望向不远处的角落。
“天天天呐！”她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我的老天，这下只差傅烨，就全员到齐了！”
没错，夫人口中那“冷冰冰的丈夫”傅家老爷，正揪着不幸路过的小海薇站在窗外的阴暗角落里，窥视这不伦的一切！
第八章
“弟弟他……开始怀疑了是吗？”
那是沉沦在欲望的喜、陷溺在不伦的悲。
“报告出来了。”夫人在一阵剧烈摇摆后，气息不稳的离开他的身体。“他，根本不孕。”
“不孕？！”海薇的惊愕显然更胜在场所有人。
“就算没有不孕的毛病，以他根本不肯碰你的情况，你也不可能怀孕吧。”拉紧和服的衣摆，傅彦坐起身，点燃一根香烟。
“所以你就接替他的位置？”夫人理理云鬓，冷然瞥他一眼。“你跟我上床、给了我一个儿子，都只是在可怜我、同情我？”
“你又来了。”叹口气，白色烟雾随着他的呼吸吹向夫人。“浑身带刺，是因为你害怕被拒绝、害怕承受失望，骄傲……往往源自自卑！你看看烨，你简直把他教得像你一样冷漠、高傲！这是一个正常少年该有的表现吗？多亏了那个小女仆那海薇，才让这孩子多了点人性，懂得爱人和被爱——”
“像我有什么不对！烨本来就不是平常的孩子，他是傅家的继承人，我保护自己儿子有什么不对？”没有温度的眸瞥向傅彦，夫人美丽的容颜严厉得骇人。“至于那个来路不明的小孤女，我会好好处理……”
“处理什么？人家只是个小女孩，你别又——哎！”拿她专制的脾气没辙，傅彦也不想多开口，免得更惹她厌烦。“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自己的保护欲，害了烨而已。”
“我是他母亲，是全世界最爱他、最呵护他的人，我会害他什么？”夫人冷声质问。
“你……从来没有真正爱过吧。你根本不知道你的母爱会毁掉什么，你在慢性残杀烨的感情，再这么下去，你总有一天会看到这个孩子变成行尸走肉、不懂情爱的冷血怪物。”
“情爱？我不需要懂。这种骗人的东西，根本不存在！”夫人的话，狠狠刺伤了室内室外两个男人的心。
“她，好可悲啊！”叹息着，海薇没有错过傅老爷捣住小海薇嘴巴的双手抖颤的画面……
小海薇不敢违抗老爷的制约，可是，她真的快不能呼吸了！“唔……老、老爷……”
她微弱的挣扎，唤醒了傅老爷的理智，同时也惊慑了室内自以为安全无虞的两人，当夫人反射性的朝窗外看来时，傅老爷狼狈的仓皇逃开……
方才蔽月的乌云突然消散了，不再黑暗的角落里，只剩脸色惨白、瞠大无辜双眼直视着夫人的小海薇，孤伶伶的一人站在那里。
“是猫吧？”傅彦走到窗前，大手自然搭上了夫人衣衫不整的肩，在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时，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原来如此……”海薇望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小海薇，再来回打探室内这对男女的表情，原来她之前觉得傅烨他伯父盯注着她的眸光似有深意，就是这个原因啊！
“什么原来如此？你到底是醒了没有啊？闭着眼睛、小嘴碎碎念，你是在梦游吗？”老妈妈关心的声音将海薇从那尴尬的情境里拉回来。
“我……喝、啊！”才睁开眼，海薇就看到傅烨和傅彦两张放大的俊脸，直直挺在她面前。
好像……真的好像！海薇在心里惊叹他们两人的相似。傅烨了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突然间，海薇觉得这个伯父很可恶、那个夫人也很可恶，为了一时的贪欢，竟让整个家庭搞得父不父、子不子……
“你干什么气冲冲的样子？”老爸爸敏锐的看穿海薇的情绪转变。“刚才你突然倒下来时，要不是傅家这两位先生赶忙接住你，你现在还不跌得满头包？！”
“对啊，还不好好谢谢人家？”老妈妈也在一旁帮腔。
我正坐在榻榻米上耶，哪会摔得痛啊？谁要跟这种虚伪的老人道谢？！冷哼在心底，海薇根本不屑看傅彦一眼。
“不必这么客气，我只是刚好走过来，顺手扶她一把而已。”傅彦开口，很是绅士的替孩子气的海薇解危，莫测高深的眼神里满载着十年来的懊悔。
都是他的自私，害得弟媳不计一切地要除掉海薇，才让海薇不得不离开烨的身边，让这两个可怜的孩子痛苦的分离了那么久！
而弟弟……其实早就猜出他与弟媳关系不正常的弟弟，若不是为了保护海薇，又怎么会不幸送命？！
傅彦握紧双拳，他会说的：他会向烨自白、忏悔这一切的错误的！
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再给他多一点点时间偷取烨对他的关心和敬爱，他会把一切真相说出来，再也不让这互有情衷的小俩口痛苦！
“不好意思，都怪我们的家教不严，不好意思。”老爸爸搔着头，歉然的笑了笑。
“伯父伯母，稍后用过午餐，我请家人陪您们到处逛逛，今晚二位就在寒舍住下吧。”傅烨悄然看了海薇一眼，察觉她的怪异、和对伯父莫名的敌意，他决定招待她的养父母住下，然后……他会弄清楚她究竟在闹什么脾气。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我们明天一早就得赶回台湾……我先生明天还得上班呢。”看出海薇锁紧了眉头的反感，老妈妈推却着博烨的好意。
“不要紧，有位长辈过世了，明天我也得回台湾一趟，已经订下专机了，大家反正同路，就一起走吧。”谈笑间，傅烨自然的拥着海薇的肩，无言宣告着他和她的关系并不寻常。
“你……你要让我回去了？”海薇狐疑的问，换来傅烨挑起左眉的微笑、和在座所有人不解的目光。
不理会其他人还在场，她的水眸直直对上傅烨的黑眸。“交易……已经完成了吗？”
她想问的，其实是——我们……已经要结束了吗？
海薇不能确定这个问题，对他和自己，是否具有相同的意义。
他的确做到他承诺的，将她失落的大部分记忆还给了她——十六岁前的身世，十六岁时爱上他、离开他的经历，还有她痛失一切、不得不遗忘所有的原因……
而他，的确在昨夜也得到了她的身体了。
所以，现在他们随时可以说“再见”了，是吗？
傅烨看着她晶莹剔透的双眼，哀伤的珠泪满溢，一副他要抛弃她了的模样！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复仇游戏进行到现在，应该只差“狠心离弃”这最后的一步棋了。可他，却已经对这一切，失去了兴趣。
这是为什么？傅烨一点也弄不清自己的心意。
事情不是进展得很顺利吗？她的依赖、她的臣服，傅烨都已经享受到了。而，最终的战局，就是要让她在母亲的灵位前受苦、在她最珍爱的养父母面前受辱，让她永永远远的记住得罪傅家的下场，就是生不如死！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光是感受着她的感受，就让自己如此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