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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指春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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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后者的机率更大。
  但她却不能不冒这个险。说到底她只是个既无身家背景,又无绝世姿容的小丫头,他大老爷一个不高兴随时都可将她拉出去问斩。只有抬出他绝不愿引起恶感的卿婳儿,她才有可能保住小命。
  在这性命受到最大威胁的时刻,她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眷恋着尘世。
  即使见过一件又一件让她愤恨不平的憾事,她仍是尽最大的努力想法活下去,只为这世上有着她深爱且爱她的人。
  而她,坚持要以自己喜爱的方式生存于世。
  那就是——自由。
  与她所爱的人共度晨昏。
  只要有一线生机,她都会竭力抗争,为自己争取渴盼已久的幸福。
  明显对卿婳儿倾心的男子双眸掠过异彩,低沉的嗓音注入一丝柔和,道:“你若只是想念你家小姐,朕可下诏,准卿婳儿不时入宫探你。”
  惨!
  卿容容咬住唇,暗道万岁爷你到底有否将我的话听入耳去,最重要的那一桩事是姑娘我已有了心上人而非怕见不到小姐。
  若只是后者,她早八百年便闭嘴任他对她做他爱做的事了,何来这许多啰嗦。
  反正无论她如何舍不得,到嫁人时,终须与小姐分开的。
  关键在于她的心里已有了风莫离。
  如果没有遇到莫离——
  卿容容放柔眼波,纤手探入怀中,握上胸前不时传来暖意的绣囊,香唇溢出一丝浅笑。
  若非爱上风莫离,她想破头都不会知道自己今天竟会有胆与九五之尊对抗。无关乎相处时日长短,风莫离,对她而言,乃是至亲至爱的存在。
  和小姐一样重要的人。
  却又不同。
  盼望小姐可以得到幸福,而她的幸福,唯有和莫离相伴才可成真。
  只有一个风莫离呵。
  她偷偷看向至尊,心知自己提起卿婳儿,使这男人想到若留她在宫中,即可三不五时藉机看到入宫来控她的佳人,而更执意要留下她,哑然苦笑。
  也或者自己的推拒令他对她兴趣大增,此刻才会以这样的目光看着她。
  据说男人对越难到手的东西越有兴趣,随随便便让他弄上手的更容易让他生厌。
  眼前这从来随心所欲的万岁大“老”爷更是个中翘楚。
  已为人妇的小姐令他首次有了可望不可及的苦恼,所以牵念日炽;而她这芳心有主的丫头亦类似。
  可恨她总不能让先他“上手”,再等他厌烦了抛弃她吧?
  这真是个诱人的想法哩。
  她差点按捺不住自己,去和他商量看看万岁爷肯否“玩”个十天半个月的便放她出宫,好在脑中仍余一丝清醒,知道这种想法实在不智之至,忙将小嘴紧紧闭住,谨防祸从口出。
  皇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道:“怎么不说话了?没别的事了吧?”
  “啊?”
  他转身向放置在殿角的龙床走去,淡然道:“夜已深了,先过来为朕更衣吧。”
  他想得美。
  卿容容一赖到底,坐在地上不肯起来,险些尖叫起来:“求皇上放我出宫。”
  他停住脚步,以冷得让人发抖的语气道:“刚才朕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卿容容心想这也是姑奶奶想问的话,火大得连对方是什么身份亦不记得,啐道:“我管你说过什么,你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做你的小老婆给你暖床吗?也不理人家要不要就下什么见鬼的狗屁圣旨,姑奶奶为什么要甩你?去你妈的王八蛋……”
  她原本出身市井,最易受影响的童年便是呆在洛阳城龙蛇混杂的平民区度过的,佬粗话俚语没听过?更耳濡目染全都琅琅上口,平时不说,是卿婳儿三申五令不准她说,现在被气得七荤八素,哪还记得对方是皇帝,所有的你妈我妈他XX的统统出来,并且骂得不亦乐乎。
  皇帝旋风般转回头,沉声怒喝:“找死!”
  卿容容一窒,接着闭上眼,豁出去道:“说都说了,要杀要剐,随你高兴罢了。”
  皇帝出奇地并未叫声什么“来人啊”“给我拖出去斩了”之类的,反而消了火气,奇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你很怕死的吗?”
  卿容容这才想起眼前这个是当真可以把她又杀又剐的人物,泄气道:“命也要,面子也要。你叫人家下不了台,哪还顾得了那许多?”
  皇帝啼笑皆非道:“你有你的面子要顾,却不想想朕难道不要顾自己的面子吗?”
  耶?那是说他肯放她出宫了?
  听出他话中大有活动之意,卿容容兴高采烈地建议道:“皇上不如寻个错,就说我不守宫里的礼法规矩,触怒龙颜,把我贬出宫去吧。”
  生平第一次,听当事人把“被贬”这回事说得如此开心,皇帝望着她突然之间会发光的俏脸,说不出话。
  以为他觉得自己设想得不够周到,卿容容惟恐他反悔地道:“不然,今晚先让我睡这的地板,就当您宠幸过了,明儿一早,请皇后娘娘随便说我个不是,哪怕先打我一二十大板再发放回原藉也成啊。”
  也是第一次,见有人“讨打”讨得这样愉快的。
  皇帝坐回最初的位置,拿起书案上的一简奏折,摊开来道:“这是你家小姐为你写的陈情书。”他不看卿容容惊诧的脸,目光落在一行行秀逸雅致的簪花小楷上,轻叹。
  那美人儿言词哀婉凄切,先有“容容入宫之前,已有婚约。妾窃思入宫仅为裁衣,未向尚功禀及此事,致有今日之误,几陷吾皇于不仁,死罪也。”之句,看似为他开脱,实则告诉他若强要了卿容容,即为“不仁”;而后又有:“容容村野稚女,贱妾疏于管教,难免于礼有缺,倘有错失,恳请万岁格外开恩,一切罪惩,贱妾愿以身代之!”之句,更令人触目惊心。
  卿婳儿言下之意,再清楚明白不过。
  这一封绵里藏针的哀哀上书,其实重点只在最后一句话上。
  只待他一点头,绝代娇娥唾手可得。
  他却知道自己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去得到卿婳儿。
  那只会令卿婳儿看不起他。
  他堂堂一国之君,岂会强人所难,迫个不情愿的女子与他欢好?
  放下信,他抬眼看向似已坐上瘾,一点起来的意思也没有的卿容容,轻喟:“昨夜也是这个时候,有人夜闯宣华殿,来跟朕谈判。”
  卿容容微微牵动,美目亮起令人目眩的光芒,怕吓着他似的软语细声:“他是谁?”
  皇帝重戴上高深莫测的面具,隐在阴影中的脸只看得见冷然的双眸,目光不经意地转向屋顶。
  来人是个中年男子,直言要以国境内几座铜银矿山详图换取卿容容的自由,甚而暗示他如若不允,他便直接潜入“容秀宫”救走卿容容,教他什么也得不到。
  他接下先皇的烂摊子至今已有九年,虽竭力振作,民生渐有起色,然而国库空虚却是不争的事实,若可得到那几座官方并未查得的矿山的详细情况,对国力大有补益。
  江山美人,他几乎未多迟疑便选了前者。
  卿容容对他而言,只是一时兴起下解闷的可人儿而已。
  何况先有了卿婳儿这真正令他动心的玉人的亲笔求情书。
  虽然如此,他仍是有些不舍放手,向来人提出条件:若卿容容甘心从他,则来人不但要交出矿山详图,且不再提救卿容容之事。
  来人一口应允。接下来,卿容容的大胆表现亦不负来人对她的信任。
  想起这颖慧少女软硬兼施,左一个“昏君”右一个“明君”,又眨又褒地将他迫至不能用冯卿两家安危威胁的田地,他微微莞尔。
  婢似主人形,卿容容的聪颖出众,令他越来越渴望知道卿婳儿究竟是怎样一个兰心慧质的绝色红妆。
  避而不答卿容容的疑问,收起卿婳儿的墨宝,他朝殿门走去,经过她身边时,随口道:“今晚你就睡这吧,明日朕会交代皇后,让你出宫。”
  卿容容抛下问题,大喜道:“多谢皇上。”
  殿门开启,再关上,听不清外头又说了什么,脚步声远去,宽阔的殿堂内空旷得只剩下松懈了下来的卿容容那遏制不住的急喘。
  吓……吓死她了。
  她维持不住端正的坐姿,见四下无人,干脆仰躺在地板上,闭上干涩的眼,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她才发现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般的冰冷。
  来的人是天叔吧。
  她将手贴在胸前,掌心沁入融融暖意,回忆起教她日思夜想的男子那双温暖的黑眸。
  或许有人不明白她何以对一个相识不足月余,又未曾山盟海誓的男人如此信心十足,既不担心他移情别恋,又一往情深的什么男人都看不入眼,一条心地等着他。
  她却清楚地知道原因所在。
  只为莫离那双眼,就如同十年前她见到的另一双眼睛。
  初见小姐,便因那双眼中真切得不含一丝杂质的关心放下所有戒心。
  想起那小子,卿容容不由浅浅含笑。
  她要等多久,才能再见到他?
  想到她将以皇帝的弃妃被逐出宫去,嘴角的笑逐渐加深,一抹灿色跃上眉宇,舒展开年来的愁绪。身犯宫法,为皇宫所不容,蒙皇上见弃,谅也没哪个不长眼的男人有胆将她纳为私宠。
  她只希望可以心无旁鹜,无惊无扰地等着莫离。
  经过这一场风波,该不再是奢求了吧?
  一扇窗悄悄打开,冷空气灌进封闭的空间,她惊觉,翻起身来,紧张的神经看见视线内的修长身影后舒缓,不肯定地开口试唤:“天叔?”
  来的正是邵天贤。
  怜惜地看着她,邵天贤摸摸她的头,朝她露出安抚的笑容:“容容吓坏了吧?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卿容容红了眼眶,坚持着不让泪坠下,轻轻问道:“莫离好吗?”
  他在哪?为什么不能来见我?他仍有危险吗?发生了什么事了?天叔怎会知道我出事了来救我?莫离知道吗?……
  无数的问题哽住香喉,见到邵天贤点头后,她却问起另一件更教她挂心的事:“天叔见过小姐了?小姐知道莫离的事了?”
  邵天贤明白她指的什么,稍稍迟疑后再点头,卿容容欲言又止,暗暗锁眉。
  小姐会难过自责的。
  邵天贤怕她责怪说了不该说的话般转回话题,替风莫离解释道:“风小子很好,只是还有一些麻烦没解决,怕给你带来危险,不敢来见你,所以叫我先来看看你,让你放心。”
  不见到毫发未损的风莫离,她如何安心?卿容容担心地问道:“什么麻烦?”
  邵天贤想了想,如实道:“风小子做了一个门派的门主,手下仍有人不服他,常常派人暗杀。莫离怕给他们知道了容容,会把你捉起来或伤了你之类的。”
  卿容容花容失色:“天叔还说他很好,给人暗杀怎会好?”
  邵天贤连忙替风莫离大吹法螺道:“风小子自保是绝对没问题的,那些人伤不了他。他只怕有时会有疏忽,顾不到容容,那便糟了,所以还是别让人知道容容的存在好。”
  那天叔又能来看她?
  卿容容不解,旋即想到他们定有办法让天叔躲开追踪,而莫离因是重要目标反无法脱身,想想天叔有闲来探她,莫离应是无恙,略略宽心,拧起新月眉,狐疑地问道:“天叔肯定莫离不会有危险了?”
  邵天贤举手保证道:“容容你连我都信不过了吗?”
  卿容容牵牵嘴角,给他三分面子道:“既然如此,天叔替我转告莫离,我不想守门寡,若他还想跑去送死,先知会我一声,千万别耽误我另觅良人的功夫。”
  邵天贤失声道:“什么?”
  卿容容“噗哧”笑道:“说笑也不可以吗?天叔嚷得这么大声,是想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卿容容偷汉子吗?”
  邵天贤哑口无言时,这恢复了快乐心境的少女放柔了声音,要求道:“天叔多给我讲些莫离的事好吗?”
  时光在风莫离世间仅余的两名亲人的叙说与倾听中逝走,天色大白时,巡过此处的御林军仍听到这昨夜皇上下旨不得擅入的宣华殿中不时传来男子深沉浑厚的嗓音与女子脆若银铃的笑声。
  元丰四年元月二十三日,还未在“充容”位上坐热的卿容容因细事被皇后逐出宫闱。由于并未按惯例将她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令得宫内议论纷纷,暗猜是否皇上对卿容容恩宠过重,令得一向贤德的皇后都妒心大发,非将她除之而后快,不把她送进冷宫则是怕皇上舍不得又把她放出来重新敕封,却不解为何皇后不杀了卿容容,以绝后患。
  而当第二天整理宣华殿的宫人传出未在榻上或其它地方发现落红时,人们又转而猜疑起会否是皇上授意皇后贬卿容容出宫,于是疑点变成了为何皇上不杀卿容容,只是发放回籍这样宽容。
  宫中女子以己度人,没几个相信卿容容接到懿旨后极力收敛仍掩不去的神采飞扬,眉飞色舞,她们倒过来看,将她强挤出的愁眉当真,而她的窃喜则当作强颜欢笑。
  在无人敢向两位决策者问话的情况下,她们乐此不疲地在皇帝与皇后之间做着选择题,推敲着她们相信的“真相”。
  只有那夜巡宫的卫兵们,在得知皇上三更天便离开宣华殿后,暗暗纳闷着五更天时里面传出的笑语。
  同样亦无人有胆向皇帝求证。
  只能深藏在心,连在无人处就此事发表两句议论也不敢,将那夜听到的男声当作一种禁忌,至死都无人敢泄露半句。
  这件事,就此成为深宫数不清的悬案中的一宗,在一段时间内为人所津津乐道,再渐渐淡忘。
  第九章
  三见柳绵飞,离人犹未归。
  春去春又归时,出宫后又苦等了两个年头的卿容容正式宣布耐性告罄。
  莫离的手脚也太不利落了,三年都解决不了门户问题,他那劳什子“邪异门”门主怎还有脸当下去?
  对成为王宝钏第二一丁点兴趣也没有的卿容容决定自己已守够寒窑,在邵天贤某次来探望她时,通过他向风莫离发出最后通碟。
  是以当一身仆仆风尘的风莫离出现在冯府内这座卿家人独居的院落时,她毫不惊讶。
  只是静静地放下刚泡好的茶,退开一步,拉长彼此的距离,让在对方身上停驻的目光逐渐消去分别了三年多的隔鬲——或者,让彼此更加疏远。
  三长载呵,她变了多少?他变了多少?
  风莫离贪婪地紧盯住深深眷恋的容颜,像要把一千多个日夜的相思一次偿够,却总是看不足。
  褪去少女的稚气青涩,站在他对面的卿容容宛然一个沉稳秀雅的温柔女子,颊边梨涡深深,寂然的眼神却透露出她的不快乐,藏在热茶腾起的雾气后望着他的秋水,不见惊喜,只有茫然。
  她(他)变了吗?
  卿容容迟疑地伫立,深深凝视魂牵梦绕的容颜,却开不了口。
  还是当初的那个人吗?
  想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可是过了这么久,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否还是当年让她倾心恋慕的风莫离?
  被她犹豫的表情吓了一跳,风莫离冲上前一把搂住她,提心吊胆地恐吓道:“不要告诉我你不认得我了或你已经决定移情别恋了,不然我就去跳河上吊切腹撞墙。”
  他的死法还真多。
  温暖的气息在第一时间围绕周身,卿容容在久违的宽厚胸膛中找到熟悉的位置,闻言不由失笑,不顾一切地抬起脸,献上香唇,让这大喜过望的小子得遂心愿,结结实实地亲个饱。
  风小子有否偷吃?
  恋恋不舍地分开后,卿容容瞄着似餍足的猫儿般一脸意犹未尽的风莫离,怀疑地道:“为何你的技巧高明了这么多?”
  该不会跑去打野食了吧?
  风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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