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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世界-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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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人群中心在金家湾那面的小学院子里——大秧歌队正在这里排练。全村所有闹秧
歌的人才和把式都集中在这地方。婆姨女子,穿戴得花红柳绿;老汉后生,打扮得齐齐整
整。秧歌队男女两排,妇女一律粉袄绿裤,长彩带缠腰,手着扇子两把;男人统一上黑下
蓝,头上包着白羊肚子毛巾。随着锣鼓点,这些人就满院子翩翩起舞。伞头当然是田五,此
人唱秧歌闻名全原西县,五十年代还去黄原参加过汇演;他出口成章,妙语连珠,常常使众
人大饱耳福。但石圪节其它村庄与他相匹敌的伞头也不乏其人。伞头极其重要,往往能反映
一个村的秧歌水平。
此刻,在小学的教室里,另外一些人正在排练小戏。演员有少平、金成、姚淑芳、润
生、银花、海民、金富、金强、田平娃、兰香、金秀等人。金波已从黄原赶回来,正负责
“五音”班子。金波笛子、二胡、手风琴都能来。孙玉亭和金光辉吹管子;光辉他二哥金光
明拉板胡。小戏算是“阳春白雪”,大秧歌完了,就看这些节日撑台呢。
这时候,我们的玉亭同志也临时放弃了阶级立场,和地主的两个儿子坐在了一条板凳上
闹“五音”。排戏休息的时候,大队会计田海民嬉笑着对孙玉亭说:“玉亭叔,你的头发以
后再不用我理了吧?”
这句话逗得众人哄堂大笑。原来,这话里有话:不久前,王彩娥在她妈的主持下,改嫁
到了石圪节,和胖理发师胡得禄结婚了。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金富两兄弟和孙家的人都十分难堪。
好在这种红火时候;人们谁也不计较这种露骨的玩笑。
双水村大秧歌和小戏的总导演是孙少平。他在高中时就是全县出名的“把式”,还到黄
原讲过故事,因此理所当然由他来指拨大家了。少平此刻跑出跑里,一会在教室排戏,一会
又去院子指导大秧歌,真是出尽了风头……下午,路程最近的罐子村的秧歌队伍,已经开到
了村头的彩门下。孙少安家土坡下面的公路上,前几天搭起的彩门五彩缤纷,并且缀满了翠
绿的柏叶——为闹红火,金家破例让人在祖坟里折了一些柏树枝来装扮这门面。
罐子村的秧歌一到,双水村的队伍就立刻前去迎接。两队秧歌在彩门下相遇,热闹纷乱
的气氛霎时达到了高潮,彩门两边的公路上锣鼓喧天,鞭炮声炸得人耳朵发麻。
两家的大秧歌队分别扭开了,公路上立刻成了一条七彩的长河。在罐子村的秧歌队里,
王满银鼻子上画了块白颜色,身上斜挂着驴串铃,手里甩着绳刷子,丢腿撂胯地扮个“开路
小丑”,逗引得娃娃们撵着看他出洋相。他老婆兰花昨天已经带着猫蛋狗蛋来到娘家门上,
现在正挤在人堆里看热闹。这几天,双水村几乎所有在门外工作的干部和出嫁在外的女人,
都赶回到亲爱的故乡来——他们有的情不自禁地上场露两手;不上场的就挤在人群中间如痴
如醉地观看。在这些人中,我们只是没有发现田润叶。是的,她没有回村来。她眼下没有心
思观看这红火热闹。她到黄原她的同学杜莉莉那里去了。
田福军夫妇正由福堂和村里的一些长者陪同着,站在彩门上面的一个土台上,兴致勃勃
地观看着。女儿晓霞没有跟他们回来,留在城里照顾她外爷徐国强……现在,彩门两边的秧
歌队已经纷纷编成了两根“蒜辫子”——这意味着两家的伞头要对秧歌了!
罐子村的伞头王明清,也是远近闻名的“铁嘴”,按规矩由他先给不可一世的田五发
难。田五在彩门这边腰扭得象水蛇一般,伞头转成了一朵莲花,正准备接受王明清的挑战。
只见王明清伞头轻轻一点,双方的锣鼓声便嘎然而止。王明清亮开嗓门唱道——锣鼓停声我
开音,万有亲朋你细听:转九曲来到双水村,不知你们栽下些什么灯?
王明清尾音一落,锣鼓和人群的赞叹声就洪水一般骤起。一些行家在人群中评论道:
“好口才!”
田五也不甘示弱,几乎闪电一般把伞在空中一劈,锣鼓声立即落下。他应声而唱——罐
子村的亲朋你细听,欢迎你们来到双水村。
你问我们栽下些什么灯?
今年和往年大不相同——西瓜灯,红腾腾,白菜灯,绿蓁蓁,韭菜灯,翠铮铮,芫荽
灯,碎粉粉,茄子灯,紫茵茵,七扭八歪是黄瓜灯!
龙儿灯,满身鳞,凤儿灯,花蓬蓬,老虎灯,实威风,摇头摆尾是狮子灯!
银蝶金蝉莲花灯,还有那起火花花带炮嗦罗罗罗乒乓两盏灯,那是依呀嗨!
田五别出心裁,将秧歌和“链子嘴”串在一起,唱得如同一串鞭炮爆响,人群随即为之
卷起了一片欢腾的声浪!
两个伞头你来我往,十个秧歌一对完,双水村就散开了自己的大门,欢迎罐子村的秧歌
进村来。两家的秧歌立刻混合编队,两个伞头并排在前面引路,庞大的秧歌队就一路翩翩舞
蹈着向村中走来。看热闹的人群随着秧歌队在公路两边涌涌移动。村子南北先后堵住了几十
辆汽车,司机们也兴高采烈跳下车来,加入到这欢乐的人流中去了……在人群中,田福军突
然看见了孙少安。
他立刻挤过来,捉住了少安的手。
福军把少安拉出人群,两个人一起来到公路旁边的一个小土坡上。福军问他:“上次你
们队因为分组的事,以后你再没受什么整吧?”
少安对尊敬的田主任说:“没!”
紧接着,福军就开始和少安热烈地拉谈起了农村目前的许多情况。两个人谈了很久,谈
得很投机。临毕,田福军用手亲切地拍了拍少安的肩膀,说:“小伙子,不要灰心!相信一
切都会开始变化的。我坚信农村不久就会出现一个全新的局面。一切恐怕都势在必行了!”
田福军说完后,和少安紧紧地握了握手,就向人群中走去了。此刻,两个村的秧歌队已
经扭到了庙坪,向金家湾小学院子那里涌去。东拉河和哭咽河两岸到处都挤满了狂欢的人
群……
孙少安站在小土坡上,用手飞快地卷起了一支旱烟卷。他抽着烟,久久望着欢腾的村庄
和隆冬中的山野——再过半月就是惊蛰;那时一声响雷,大地就要解冻啦!
准备:1982年-1985年第一稿:1985年秋天—冬天第二稿:1986年春
天—夏天卷三
……(本卷结束) ……
第二部
第一章
       第一章 
………………………………………………………………………………………………………黑色的新式“伏尔加”小轿车在茫茫的春雨中穿过绿色海洋般的中部平原,由北往南,
向省城飞驰而行,车轮在积水的柏油路面溅起一溜白雾。黄土高原边缘地带的冲积阶地和两
级台原,象一抹荒凉的海岸线消失在了北方遥远的天边。透过车窗,从辽阔的平原上望过
去,南方巍峨的横断山脉渐渐出现在视野之内。一列列钢蓝色的山峦象大海中的舰队一般威
严;突兀的峰巅之上,隐约可以了见那白皑皑的积雪。
小汽车在奔驰。绿色。还是绿色。无边的绿色中,有时会闪过一片绯红或一方金黄——
那是大片返青的麦田中盛开的桃花和油菜花。温暖的春天从中国的南方走来,开始用生命的
原色装饰北方的大地了。
绿色中飞驰的小车急速绕过一个抛物线似的大弯道,把弧线内一座巨大的化工厂甩在后
面,重新转入笔直的路面,在平原上继续向南飞奔。道路两旁晃过一排排青杨绿柳,那枝叶
被雨水洗得油光鲜亮;成对的燕子翻着低掠过雾气腾腾的麦田,用它黑色灵巧的剪刀裁剪密
麻麻的雨丝……乔伯年沉默地坐在车内,对原野上的一派春光并不特别在意。他不是诗人,
也不是游客,看来无心观赏这撩拨人的飞红流绿。
实际上,在这个头发斑白的人眼里,此刻车窗外依次出现的只是内陆省的三种截然不同
的地貌。北方那消失了的一抹黄色,就是荒凉的黄土高原。那里沟壑纵横,土地被流水切割
得支离破碎,面积却要占全省版图的百分之四十五。这季节那里仍然是一望无际的荒凉——
他出生在那里,闭住眼也能看见故乡一年四季的景象。
展现在眼前的这几百里绿色平原,当然是全省的“白菜心”了。这块肥得流油的土地,
也曾经是中国历史上的“白菜心”——散布在平原上那一个个小山似的古代帝王的坟冢就是
证明。不过,对于全省来说,这块风水宝地毕竟太小了,面积只占百分之十九。
南边云雾缭绕的蔚蓝色山峦,是亚细亚两个庞大水系的分水岭。那里土壤单薄,怪石嶙
峋,属半封闭状态的贫瘠山区。
中间一点“白菜心”,周围全是“菜帮子”,这就是本省大自然的写照。多少年来,南
北广大山区的千百万人,连起码的温饱问题都没有解决。正因为如此,他,刚上任不久的省
委书记,此刻哪有心思把这大自然的风光看成是一幅五彩画图呢?他深知这些美妙画面的后
面隐藏着什么样的景象。他深感责任重大。他的心情是沉重的。是啊,二十万平方公里的土
地,三千万人口哪!
省委书记坐在车内,罗着腰,只是沉默地一支接一支抽烟,他身躯高大,但并不壮实。
脸色是黝黑的,皮肤已经失去了光泽。颧骨和前额都很突出,整个头颅象一块粗糙的岩石。
头发已经斑白了。并且脱得稀稀疏疏。
这样的人物,面部总会有一些特点——乔伯年的特点主要表现在眼睛里。即使是缺乏睡
眠,这两只眼睛也总是充满了活力和机警,并且象年轻人一样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当然,如
果走起路来,那神态就更象一个小伙子。
其实他已经五十八岁了。他原来的身体倒不象现在这样瘦削——当年曾经象运动员一样
健壮哩。可惜一副好身体在“文革”的牛棚和监禁中耗费了大半。唉!那时间,他本以为,
自己的后半生就要在“牛圈”里窝囊地结束了,而不能再出去为人民拉犁耕作。谁能想到,
在他接近花甲之年,中央却把这么重大的责任交给他来担当。
责任的确是重大啊!他在上任前就充分估计到了这里工作面临的困难性。但一进入实际
环境,困难比想象到的更为严峻。
可是话说回来,如果没有困难,此地一片歌舞升平,那要他乔伯年来干啥?党不是叫他
来吃干饭的,而是叫他来解决困难的!他意识到,这是他一生中最重大,也许是最后一次为
国为民效大力的机会了。他决不能辜负中央的希望和信任。记得离京前,中央一位老领导特
意找他谈话,鼓励他放开手脚工作,以便迅速打开这个省的落后局面。他是有信心的。去年
底召开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为整个国家做出了历史性的总结,同时又展示了辉煌的发展
前景。他强烈地意识到,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开始了,而眼下又是一个艰难的转折阶段:既要
除旧,又要布新;这需要魄力,需要耐力,需要能力,需要精力,当然也需要体力——尽管
这一切他乔伯年都不够,但他自信他的生命还具备最后的爆发力!
他是在中央任命后第二天就到这里上任的。只有多病的老伴和他同行而来。他们几个大
点的孩子都已经在北京参加了工作。小女儿倒正好前年考上了这个省会的一所全国重点大
学,能和他们团聚了。他老伴浑身是病,这几年除自己不能照顾家人,还要家人照顾她。亲
爱的秀英在“文革”中他被监禁后,一边工作,一边拉扯孩子,还要为他的命运焦虑——积
劳成疾啊!没有秀英,他说不定也就早垮了。尽管他眼下工作繁重,又一大把年纪,但只要
有空子,他就尽力照顾老伴。小女儿虽然在这个城市,但不能让孩子耽误学习回家来侍候她
妈。新来的保姆是个农村姑娘,刚到几个月,还有些拘束,家务活上有时还得要他给这孩子
当助手……省委书记在车里一边抽烟,一边静静地望着车窗外绿色无边的麦田。蒙蒙春雨
中,农人们戴着草帽,正在大田里抡看胳膊抛撒化肥。这场雨太好了,正赶上了农时。不知
道北边和南边的山区下没下雨。他在心里说:“老大爷!最好给那两个地方多下一点雨吧!
没有办法,我们现在很大程度上还要依靠你吃饭哩!
是的,南北两个山区一直是乔伯年最为关心的地方。他到职后最先跑的就是那两个地
方。这是他工作的重点。跑一跑,更心焦。那里农村的贫困已经可以宣布为紧急状态。但最
令他心焦的是,越是贫困落后的地区,那里的领导往往受“左”的思想影响越深,脑筋也更
僵化。改变那里的极度贫困状况首先要改变那里的领导状况。这是最咬手的问题。他已经让
省委主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石钟同志尽快提出意见,调整和加强南北几个地区的领导班
子……乔伯年用指关节揉揉太阳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他感到眼睛有些肿胀,很想在车
里迷糊一阵,但就是睡不着。昨晚在省农业科研中心开了半晚上会;会完后又失眠了很长时
间。他现在很困惫,但又很清醒。
他是昨天上午到达位于黄土高原和中部平原接壤处的这个著名的农业科研中心的。本来
他很早就想到这里跑一趟,但一直挤不出时间来。他对这个农科中心抱有极大的希望。这里
有农学院、林学院、省农业科学院等十几个科学研究和教学单位,拥有科技人员三千多人,
仅教授和副研究员以上就有二百五十人左右,真正是人才荟萃之地——这在全国也是不多
的。毫无疑问,今后全省农业的大发展,必须发挥这个科学中心的作用。
昨天出发时,他准备当天就返回省城——因为省上还有一些急迫的问题等待他解决。但
他却推迟到今天下午才回来。
这个农业科研中心的所在地仅是一个小镇,几千名科技人员的生活一直存在严重问题。
粮、菜、煤、水和各种生活需要根本不能保障。他昨天一到那里,科学家们就纷纷诉苦。他
立刻决定晚上召开有关方面负责人紧急会议,研究解决办法。除过先临时采取了些措施外,
他准备返回省里后,着手研究将这里的镇一级建制改为县一级建制,以便更好地解决这个远
离大城市的科研中心在后勤方面的问题。尽管这两天他又跑路又熬夜,疲惫不堪,但他高兴
的是他没有虚行这一趟。
现在,汽车已快要到省城了。南面逶迤的山岭已经显出他清晰的面目,如同屏风一般立
在天边。城市依傍着南岭,在广大的平原地区展开,此刻在春雨中灰漠漠一片看不见从东到
西的边沿。
汽车驶过郊外大片的蔬菜地和工厂区,进入了市内。
这季节的白天仍然是短暂的。当汽车上了二十华里长的解放大道时,天色已经接近黄
昏。加之天阴得很重,城市实际上已开始了它夜晚的生活。
路灯映照着积水的街道,象一条条灿烂的银河。两边的人行道挤满了匆匆行走的人群,
各种雨伞组成了一望无际的“蘑菇林”。主干道上穿梭着各种车辆;一个接一个的叉路口,
红灯绿灯在交替闪烁。
“伏尔加”的速度慢了下来。
乔伯年侧过脸,看见外面几乎每一个公共汽车站,都涌满了黑鸦鸦的人群。有的车站好
不容易来了一辆车,车上车下挤成一团,迟迟开不走。他知道人们在这大雨天挤不上车是什
么滋味;他也知道这些人在抱怨,在咒骂,一片叫苦连天。
他在车里叹了一口气。
汽车终于折进了省委大院,缓缓地滑到了他的家门口。
这是一个空荡荡的院落,有一座二层小楼。这是省委大院里比较陈旧的一所住家宿舍。
乔伯年到职后,省委办公厅把他安排在已调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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