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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心,便不舍离去?
那么,很好,就挂着吧,他的魂魄、他的灵气就随着她,别谈分离吧!
看清楚了,乔丰,她的心为你悲泣,她的泪为你哀啼,朱洙是那么那么的爱你,爱到生世不愿分离,爱到宁愿让你受苦,也不松手爱情。
“吃点东西吧,妈求求你,你才好,别又病倒。乔丰看见,也要不舍呀!你难道决心自私自利,只关心自己?”
对,她要自私到底,她不让他安心离去,有本事,带她一起走啊,谁说做丈夫的可以不负责任,谁说爱一个人,可以随口说放下就放下,她不让他放、她不准他放。
“丫头,你不可以在这节骨眼上犯固执,乔丰的事大家都伤心,不单单是你。”
“朱洙,打起精神,说不定乔家那边,还要你帮忙筹备丧礼。”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但,再多劝慰的话,都抵达不了她的心,她的怨怒太多,她的痛苦太重,除开伤心,她再也照管不到其他。
声音远了,她听不见家人的心疼。
心思飞得老远,飘到那个下午,那个热死人的操场边。
发神经,校长要全校学生跳土风舞,一个班排成两个圈圈,女生在中问,男生在外面,不晓得是刚好或凑巧,乔丰站到她面前。
所有女生都拿出自备的手帕或树枝,谁要和臭男生手牵手啊。
她也不例外,小小的白色手帕递到他面前,他二话不说,把她的手帕拿来抹汗,擦擦擦,擦完后没还给她,径自塞到自己口袋里。
她看他,想问他要手帕,他一副没事人样儿,高声和旁边的阿楠说话,几次,都没听见她的抗议。
后来,音乐下,来不及去拔树枝,他的大手顺势牵上她的手,热烘烘的手,热烘烘的午后,烤红她的双颊。
她不知道他干嘛那么开心,不知道没事他何必笑出两排洁白牙齿,她以为他又要作弄自己,整条舞跳得战战兢兢。
那天放学回家途中,他归还她手帕,手帕里包住一条巧克力,那条巧克力她收藏好久,始终不敢打开。
直到月考前的夜里,全家人都睡了,只有她还在灯下熬夜,拿出巧克力,打开包装纸,尝千口,是货真价实的甜蜜,没有包藏祸心。
认真想想,两年的同窗岁月,他不是没对她好过,只是她太害怕,她习惯把他籼恶魔划上等号,习惯把他的好推到门外,好增加自己的安全空间。
他说,招惹她,是为着他喜欢她。
多么不容易啊,分隔多年,他把“喜欢”收藏得那么妥贴,直到两人再见,他将喜欢亲自交到她手边。
他们是有缘分的吧,只可惜缘分那么浅,之前的两年教她错认,之后的两个月,却又短暂得让人来不及品味。
“丫头,你是不是犯了邪?如果是,你要在心中默念大悲咒,别让坏东西附身。”好话说尽,朱妈妈放弃劝说,把念头转向。
“若你担心乔丰,我们来办场法会,好不?你来帮我的忙。”朱爸爸企图转移她的心。
她还是一贯的不说话、不回答,然腮边泪水,从未间歇过。
终于,朱妈妈的情绪溃堤,她抱住女儿,用力摇晃她说:“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有没有想过父母亲会为你担心?有没有想过我们年纪大了,怎禁得起你折腾?
我知道你为乔丰伤心,我们又何尝不难过,他是个好孩子,我们一眼就瞧得出,我们不足一口气就同意你们了?谁教他命单福薄,谁教你们情深缘浅,这种事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呀,你怎能用这种方法惩罚我们!“
朱洙没有表情动作,只不过泪淌得更凶了。
她无意惩罚谁,真的无意,她是控制不了自己,没办法教自己解决心情……对不起、对不起……她有无数无数抱歉,可惜,她真的说不出口。
“别这样,大家都太累了,我们先回去,让丫头安静一下,说不定,她明天就能想开。”说着,朱爸爸扶起妻子离开病房,留下朱洙的大姐来照顾她。
轮椅靠在窗边,病房里悄然无声,轮班照顾朱洙的堂姐到楼下7-ELEVEN,光灿灿的太阳射入,在她身上投下一片光晕。
还是一贯的姿势,不说话、不动作,她没疯,她是不想回到现实里。
她想,只要在回忆里多待一天,乔丰就在她的生活中多活二十四小时,她要生命里有他,不管是任何情况。
对啊!他们说好,不让金庸笔下的乔峰和阿朱悲剧重现,他们约定,要违反小说定律,快快活活,用幸福支撑起他们的命运。
他们是缘分深到不行的两个人,是不分不离的个体啊!
他说,她是他正确的肋骨;她也回答,他是她正确的心情,怎地,才一下下,对的事情出现偏差,错的事情一幕幕上映?!不要,她拒绝前进,她想留在同忆里,留在有他的夏天冬天,留住有他的童年。
可不是,他们的童年多精采,他总爱惹哭她,然后对旁边围观大笑的同学吼叫,他大言不惭地宣布,除了他,谁都不准欺负她。
没错,他就是爱欺负她,把她气得眼眶红通通,然后扔下巧克力,安慰她的悲情。
那年,从不蛀牙的她,忍受人生第一次牙痛。
阿朱爱乔丰……阿朱爱乔丰……
黑板上,小小的爱心圈起两人,同学的讪笑声让她好恼恨,她想不出自己对不起乔丰什么,为什么他以取笑她为乐。
她喜欢的人是风纪股长阿楠啊,他高高瘦瘦,斯文儒雅,所有女生都暗恋他,还有,他会弹吉他,唱歌的样子迷死人啦!
时常,她的眼光追随他;时常,她望住他傻笑,然而,猝不及防地,乔丰凑到她眼前,低着头问:“你在想我吗?”
她红了脸,顶不来他的话,转过身,生气回话:“你会乐器吗?”
没想过,为这句话,他果真去学了小提琴,十几年不见,再次站到她面前,摇身一变,变成风度翩翩的音乐王子,受无数女人崇拜。
他告诉她,他会拉的第一支曲子,叫作“阳光和小雨”。
“阳光和小雨”是首民歌,谁唱的、谁做的,她忘记了,只记得,那首曲子是他们共舞的曲子;记得,他的手心湿湿热热,握得她心脏怦怦乱跳。
如果有一天
阳光不见了
世界会变冷
什么也看不到
如果有一天
小雨不下了
水儿不再流
花儿也凋谢了
因为我们心中
藏着有一份爱
所以阳光和小雨会与我们同在
爱就是阳光
爱就是小雨
阳光和小雨离不开我和你
轻轻地,她在心中唱着“阳光和小雨”,轻轻地,她在心底寻找她的阳光小雨,但是……没了,她的阳光不在,她看不到这个世界,她的小雨不下,河川枯竭,她的花儿呀,一朵朵失去颜色……
乔丰离开,她再也找不到爱,所以阳光离开,小雨失踪,她的心也跟着遗失在无垠苍穹。
你说,我们要一生一世的。轻轻地,她埋怨。
原来又是哄骗。你到底呵,要欺我欺到几时?
真是前债难偿?真是她前世作孽太多,此世轮到她,一项一项偿,一项一项清,一项一项、一项再一项……归还不停?
不能分期付款吗?
这辈子,她先还他一点点,下辈子,再付出一些些?然后,再下一世、下一世。每个情爱纠葛的世代,她愿意永远当付出的那方,她愿意吃亏、愿意偿情,只要他在她身边。
泪落,总是无声无息,她的心啊,却是翻了又翻,翻不出宁静。
门打开,她知道有人来,不愿抬头。
她听见拐杖声,知道来人一步步走向自己。
是谁?她不在乎也不想在乎,恍神,她又想回到自己的世界。
“你不吃不喝,不想活了,是吗?”冷冷讥讽声响起,老人坐到她身边。
朱洙没抬头,只看见两条灰色的腿,和深茶色拐杖。
“你以为寻死寻活的,我就会让你进入乔家大门?不要过度天真,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乔家大门?她不希罕,她有乔丰和阿朱的家,门不大,但踏进去一步,你们就会被里面的温馨感染。
知不知?他请人把他们的照片放大,两张笑脸印在墙边,再鲁钝的人都能轻易发现,这家的男主人有多么爱女主人。
“你想用肚子里的小孩向我要胁?你太高估自己,我根本不在乎你或你的孩子。”
低头,她听进去他的话了,不自觉,微笑浮上。
原来呵,她肚子里有宝宝。爸妈真坏,居然不告诉她,他们在担心什么?担心她不要他吗?
不会的,那是礼物呢!乔丰不陪她,却派来小天使丰富她的生命,可是……可是呀笨乔丰,他怎以为有谁可以取代他的地位?怎以为有了孩子,她可以停止思念?
办不到,她真的办不到……
“或许你以为,乔丰是乔家唯一后代,我会为了他的遗腹子做出所有妥协。对不起,你低估我,我从不是这样的人。你的身分地位不足以攀上乔家门楣,我永远不可能承认你是乔丰的妻子,不可能承认你跟乔家有任何关联。
对我来讲,你不过是觊觎乔家产业的贪婪女生,这种人太多,我根本不把你们放在眼底。“他把话明说。
不需要妥协,他们本是两条平行线,他和她唯一的交集是乔丰,乔丰离去,他们之间便断线。
她不再需要担心乔丰对亲人的遗憾,不必心疼乔丰被控制得不由自主,她只要保有记忆里的乔丰,忘记他不爱的坏爷爷。
朱洙不说话,他扬扬眉,不确定朱洙是伤心过度,精神状态不正常,或者想对自己要心机。
他忖度着,是不是该和朱洙的父母亲做交涉。
他拚命想激起她的反应,可是,她选择安静承受。
“你的八字和乔丰相克,和你结婚,注定乔丰的短命,这场婚姻中,你是受益者、乔丰是受害者,要不是你,他是多福多寿、前途无量的人,是你害死我的孙子,害死乔家的唯一继承人。”
他用她的迷信攻击她的心,对于朱洙的身家性格,他砸下大钱调查,用于今日,一举推翻她的心。
是吗?好像是。
爸妈都说他是扬名立万的富贵命,若不是撞上她、不是被她逼着结婚,他不会受她这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影响,他合该长命百岁。
狠狠地,阿朱捶自己一拳,是她害的,全是她害的。
很好,她终于有反应,乔老爷满意地接续话题。
“我会找个安静地方让你休养,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我给你一笔钱,数目很大,我保证能满足你的贪心。”
错,他满足不来她的贪心,她贪心和乔丰在一起,永不分离,她贪心乔丰的爱情在她身上,从现在到亘古恒今,她是那么那么贪心的女性,没了乔丰,他凭什么满足她?
只是……她的贪心害了他,要是能重新选择,她发誓,愿意选择远离,选择在遥远的地方,看着他意气风发,看他功成名就、平安顺遂欢喜。
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能不能让他平安站在自己眼前?那么,即便痛心,她愿意松开手、松开爱情、松开两人世界,送他一双翅膀,助他展翼,还他一个辽阔天地。
“我向你保证,孩子在乔家将得到最好的照顾和教养,等事情过去,你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重新?谁说她要重新,才不,她要怀旧、她要记忆,她的人生,只要留下有乔丰的片段。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我的安排,我会和你家人沟通,你不用担心,只要好好专心待产,替乔丰留下血脉。”
安排?他总是安排别人的人生,他安排了乔丰的不快乐童年,他安排出乔丰的恨,她怎能由他安排?是的,她不该由他安排,可是她没力气反对……她连半分力气都没有。
她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来想乔丰,否则,终有一天,他的影像会一点一滴,慢慢消失在时光洪流里;终有一天,所有人都会忘记他,忘记他的好t忘记他的坏,忘记他曾做过的一切一切。
没摇头、没点头,她仍然流泪,水渍上她膝间,圆圆的小点点变成椭圆的大圈圈,她的泪,映着他的容颜;她的伤心,贴着他的笑声。
努力留下他的笑言,努力记得他的亲切,这些够她心力交瘁,她哪里有精神去理会谁的安排?
朱洙的不反应,没对强势霸道的老爷爷造成感觉,他自顾自说:“明天,车子会来接你到乡下静养,如果你够聪明,就能了解,我对你做的是最好的安排。你乖乖照我的话做,我不会亏待你。”
俯首,她不听,她很忙,忙着想念乔丰,想念他们共同经历的事情,也忙着跟他说对不起,说她不该参与他的生命,造就他的不幸。
老人说完话,拄起拐杖,缓缓走出病房,自始至终,朱洙没抬头看他、没对他的言行做出任何回应。
门关上,阳光染上她的脸,泪水悄悄被蒸发,然而新泪滚下,这次,为的是他们不能圆满的家。
只差一点点呢,乔丰和阿朱的家要多上一个小宝贝,三个生命,他们是共同体,他们要一起笑、一起哭,一起分担生命中所有的顺境和逆境。
只差一点点,他将和她一起学习如何当对好父母,也许他们会对孩子凶,也许他们会抱着孩子说,你是我们的骄傲,也许他们将为孩子的教育吵架,也许他们会为孩子的成长发出会心微笑。
真的,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们的爱情婚姻呵……走入圆满期……
第九章
这是维多利亚式的建筑,处处摆设仿古的欧式家具。
半开窗户,轻纱窗帘随风摇曳,空气间隐约透露花香,间或几声啁啾鸟鸣,更显得屋内的静默。
乔丰清醒,没惊动任何人,他四下打量,案前女子正在打电脑,她修长的身材比例近乎完美。窗边,穿蓝衣的金发护士,正拿着体温计在做登记。
这里不是台湾,他确定。
“乔先生醒了。”她用法语对案前女人说话,这句话,更确定了乔丰的推论。
“表哥,你醒啦。”女孩匆匆推开椅子,小跑步奔至床边,拉住他的手,热切说。
他没回话,冷冷眸光扫过,教人看不出半分表情。
“表哥,是我呀,水涵,记不记得?”
她的热切和他的冷然形成强烈对比。
他还是不说话,僵硬神态引发水涵种种联想。他……不记得她?放下赌注,水涵决定赌一盘。
“你不记得我?我是你的新婚妻子水涵啊,我们才结婚两个星期,谁晓得会发生这种不幸。”
眸光闪,他选择不回答。
他真的不记得?是失忆?天,她多么好运!
姑且再试他一试。
“表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我们的婚礼、不记得我们为了去拜访新客户,半途发生车祸?”
他不说话,由着她叙述前因后果。
“你不记得砂石车煞车不及,撞上我们后车,当时我就陪在你身边。”
长长的睫毛往下垂,在眼睛下方垂出一道阴影,她忙着编故事,编出他能接受的剧情。
没错,当时的确有一个女人陪在他身边。点点头,他做出些微反应。
见他不反对,她索性再下一注。
扑身上前,她环住他的颈间,哭泣道:“我真怨吶!要是你的事业心别那么重,要是你肯放自己几天假期,我们会在欧洲度蜜月,而不是在工作当中出车祸。”
他的拳头在床边握了握,有几分迟疑犹豫,最后,还是环上她的背,轻轻安慰。
在他背后,水涵一怔,伪装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