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唉,常先生可是个世上难找的大好人,这么多年,我品出来了,他念旧!对下人象自家人一样。不少人把他说成凶神恶煞一样,其实,他最是个心软厚道的人。”吴妈感慨地说。
吴浩海摇摇头,他心中不齿常啸天,可偏偏两个最亲近的人,都和常啸天这样知近。
列车停在一个小站上,车厢一下涌进五六个穿便衣持枪的警察来,迅速堵住两边出入口,从一侧起开始检查旅客行李。登时间翻箱倒包、大喊小叫声音此起彼伏。吴浩海看见同事兴奋起来,猜测道:“最近共产党的活动又开始频繁,他们不知是哪个分局的,一定是在执行紧急任务。”
吴妈小声道:“这党那党的,打起仗来还不是老百姓倒霉。”
女孩清脆的山东话从邻座响起:“放下我的包,谁也不许动。”
嘈杂的脚步声聚了过来,常小健正在看窗外,闻声惊讶地回头,见警察已经拥了一过道。吴浩海伸头要看个究竟,一个枪托捅了过来:“老实点,不许起哄!”
吴妈伸手去拽他,口中念道:“阿弥托佛,什么世道!”
马上有骂声过来:“老不死的,少废话!”
常小健愠怒地站起来。吴浩海快速亮出警员证,那便衣口气缓和了些,仍是十分蛮横:“是自己人就配合些,我们是军统的!”
那边山东女学生和特务的争执已经白热化,田冰越死死抱住皮箱,特务越觉得大有问题,拉扯中田冰脸上挨了一掌, 箱子被扔上过道,咔咔拉动枪栓的声音在车厢四处响起,车厢顿静。
特务如临大敌,小心翼翼地用刀撬箱子翻起来,抛出来的竟全是些书籍衣物。一个戴了礼帽穿着短大衣的中年男人,迈着大步走过来,一边听着手下的报告,一边斜眼田冰:“小娘们儿这么狂!搜身!”
田冰愤怒地捂了半边脸:“你们敢!”
“有什么我们军统不敢,勘乱时期,公然与警察做对就是共党,杀了你都够料!”特务头目一把揪过田冰,撕开外衣,揪下毛衣上别着的校徽:“哼!还是个学生共党!”
周围的旅客都敢怒不敢言,田冰带了哭腔骂道:“流氓!”
特务头目恼羞成怒,举掌要打,被一双有力的手截住:“等一等!”
常小健刚说完这一句,枪托就从后面砸过来,他听得风声,口中继续:“有话好说吗!”单手向后一握一拉,那特务枪已脱手,哎呀一声捂着手腕大叫起来,常小健方回过头用手逐个指了特务一遍,口中仍很客气:“诸位先请别动!”
吴浩海早跟他站过来:“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常小健又向那特务头目:“借一步说话!”
特务头子见他镇定自若,知道定有来历。一转眼珠,见旅客都在怒目相向,心知刚才也做得过分了些,便随常小健走到车厢一侧,问道:“老弟哪里高就?有什么事吗?”
吴浩海一路亮着警员证跟了过来,故意压低声音介绍道:“这位是上海忠义社常啸天的大公子。”
常小健笑道:“你们是戴叔叔手下吗?我年前还在重庆见过他一面,戴叔叔还没回南京吧?”
一口一个戴叔叔,叫得那特务头目气焰顿消,神情立刻恭敬:“不知常公子在车上,失敬失敬。我们奉命搜查苏北共党分子,例行公事,例行公事!”
常小健指指那边地上的箱子:“既然已经搜过了,就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了。该搜到我们这边了,阿海,把干妈的行李搬下来,叫各位例行公事吧!”
那特务连声道:“不必了不必了!回头问候常先生!”一招手,车厢内的特务走了个干干净净。
目送特务退去,常小健向吴浩海笑了一下:“军统,好威风!”
同事前倨后恭,欺软怕硬,吴浩海嘴上不说,心里也不是滋味。这时,车厢内人起人落,都好奇地争相一睹常小健和吴浩海,他们赶紧快走几步坐回去。
列车又开动起来,常小健突然想起一桩心事,问吴妈:“干妈,您见过我亲生母亲吗?”
吴妈愣了一下,想起当年的情形,常啸天大婚之际,抱回一个才满周岁的儿子,惹恼了那位美丽的蒋家大小姐悔婚不嫁。旧事重提,老人家叹了口气:“没有,我只听说她已经不在人世。你爹从一个瘟疫横行的村里把你给抢出来,大概你也是别人抚养长大的。先生从未提过你娘的事,连小邵、阿水和冬虎他们也都不知道。”
常小健眉间掠过忧色:“我猜妈一定是做了对不起爸爸的事情,他才不愿在人前提及。干妈,不知为什么,我现在特别想知道妈妈的事情,又不敢问爸爸。”
“干妈懂!阿健转眼是大人了,想知道自己的事情。不过,我看你爹疼你的样子,就知道他对你亲妈一定错不了,你可不敢瞎猜!”吴妈安慰道。
常小健怅然地望向车窗外,一片冬日的湖泊,白茫茫地渺无边际。这时,吴浩海突然一捅他,警觉道:“哎,有点邪门!那三个女学生一开始就坐在一起。刚才搜车时只剩一个人,现在两个又回来了。只怕真有什么问题!”
吴妈喝斥道:“大海,不许多事!”
常小健也跟了嘲笑:“知道你是神探了,你要破案立功,可千万别忘了说自己是军统!”
吴浩海便有些忿忿然:“你们这样说不公平!一粒鱼屎腥一锅汤,警察不都是那个样子!”
常小健也起了些好奇心,调头向邻座看去,确实有两个女生不知从那里钻出来,正蹲在地上收拾皮箱,哄逗着挨打的同伴,那倔强的山东姑娘已然破涕为笑,看见常小健正看过来,忙起身道谢。两个女生中的一个刚好收拾皮箱站起来,听同伴说话,很自然地回身看过来,模样竟是惊人的清丽,任谁看了都会眼睛一亮。四目相对只一霎,常小健怕再听到感激的话,只礼貌地点一下头便移回了目光。也许是常啸天的话起了作用,也许是承袭了林健的性格,反正此刻的常小健心里,还装不下任何一位女孩子,他正在想着他回到上海,马上就要面对的一件人生大事。
吴老太太回到常公馆,常啸天就不许她再提走字,还叫惠若雪给她道了歉。原来的老佣人们见她回来,个个喜笑颜开。惠若雪这几个月招来的新佣人,对这个老太太还不熟悉,没有多久,他们就领略了她的管家气魄。那是她重新走马上任的第一顿晚餐上,在快结束的当口,常啸天取出一根粗粗的雪茄示意佣人点燃。吴妈正指挥上甜品,看见他大模大样地享受饭后烟,趋前制止了佣人,脸绷了起来:“我都听阿健说了,你在香港那地方一天要抽五七八支。我见不着也就管不着。从今天起,只许你一天抽两支。还不能在饭桌上吸! ”
新来的佣人拿了一只已经揿着的打火机手足无措。常啸天眨眨眼,扮了个鬼脸,雪茄并不放下,竟用了恳求的语气:“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吴妈毫不为之所动,自顾自说她的一番道理:“这桌布椅套都是太太新买的外国货。你回家后,已经给烧出了三处洞来。阿芳好不容绣了三朵花来遮掩,你不想让这里开得全是花吧。”
连同惠若雪在内,举桌皆笑。常啸天无可奈何地把雪茄扔上桌,想了一想回头继续讨价还价:“我不在这里抽,但是数量上要加一倍,一天四根!”
“最多三根!”吴妈干脆地说完,又补充道:“阿健和我商量好的,怕你咳嗽,他帮我看着你!”
常啸天望望偷笑的儿子,彻底败下阵来。从此,这家的新佣人们知道一个道理,在常公馆里,吴妈是先生的老大。
天华总公司会议室,社团的老大们开联席会议。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常小健。以后他将做为晓星的特别助理,协助管理公司的日常事务和生意。”常啸天将手伸向身边的长子。
常小健着了长衫,显得成熟了许多,他微微含笑,起身抱拳道:“在座各位叔伯都是社团的前辈,也是小健的长辈,很多人传过我武艺和枪法,更是我的老师。今天给我这个机会,是为了让我更好的学习,为社团出力。希望大家还能象过去一样,多多指点我帮助我,我们共同把洪门的宗旨发扬光大!”
邵晓星赞赏地笑着,首先鼓起掌来,雷彪在掌声中拍了一下桌子:“好,说得好!江山代有新人出,我们都老了,将来忠义社是要看年轻人的了!”
大上海娱乐中心的浴池,阿水阿三每人围了一块大毛巾,热气腾腾从大池里出来,进了雅间,躺上床做按摩。
阿三离近了端详阿水,不由心生羡慕:“阿水,算起来你要小我三岁,可头发倒是一根没白!”
阿水哧地一声笑出来:“两年前,我得了一种东洋药水,染的!不这样打扮,我怎么泡女人!”
阿三哈哈大笑,声震浴房。他伸手打了一下阿水的肚腩:“你小子,到老也不忘这一口儿!听说又有个女的领着孩子找你认爹来了。说真的,有一个排了吧?真假难辨呀,真难为你!”
阿水一点不恼,倒有些美滋滋的:“我通通一个办法,看了顺些眼的,给一笔钱打发掉;那些丑八怪,不知是哪个乌龟王八蛋的种,一律赶跑!我可不要给人当什么爸爸。你大大小小生了五个,天天在家里吵,烦也烦死了!也亏了三嫂的脾气好。”
说起自己的结发妻子,阿三什么时候都有得色:“阿意当然好!羡慕我,还不赶紧弄一个老婆放在家里?”
“没你们的福气!老婆这东西我是决计不要,娶个顾家的,有了名份非但不领情,还要想东想西搜尽你身上的铜钾,不让你再出去风流快活;弄个风流的,一看不住还要当活王八。与其找罪受,还不如我当个王老五惬意!”
“我是劝不动你,这回老大回来了,有人管你了!”
阿水一挥手:“天哥?我还等着帮他找女人呢!他和大嫂那个样子,我看着都难受!哎,三哥,你可又胖了!”
阿三望望自己松驰下来的肌肉,叹了口气:“岁月催人老呀!想我年轻时候,一顿可以吃七八碗,还是肌肉精干干,现在是光长肥膘不长块了!”
阿水趴在床上,任按摩男生的一双手捣蒜一般一路砸下去,闭目吐气道:“我可没你这些个感叹,当年一晚上干三个,现在加到四个也照样玩转!唉;胜利了,倒把日本娘们都遣回去了。这些个东洋婆,真是人间美味!”
阿三瞪他一眼:“你三句话不提女人就心痒吗?说正经的,这回天哥回来,怎么有点怪怪的?”
“怎么?他对大嫂一向就那个样?大家早看惯了。”
“不是大嫂。天哥一向对兄弟最好,凡事同我们商量,在重庆在香港也没断了联系,这一次一回来就急着退隐,不由分说就把个小健推出来。听说,连书都没让他念完,这不象是老大一贯的作法呀!”
“哼!”阿水随口道:“天哥等小健长大,头发都等白了!要是小健是哪吒三太子能见风长,天哥十几年前就得让他当老大!”
“啊?这不成了过去的皇帝了!子承父业,让小健管管天哥名下的生意吗,情理上还过得去。可一个社团首领,应该是推举有德有望之人来坐镇。小健这孩子人是不错,可年纪太小,资历上欠缺了些,又是天哥的亲儿子;更会有太子之嫌,这对他没什么好处。阿水,这话我也是头一次说;你知道三哥是直肠子,有话向来就不会藏着掖着。我还要对天哥说。只不过他刚刚回来,事情太多,这个时候我还不想烦他!早晚我要一吐为快!”
“三哥,老弟劝你一句话,你还是不要说了,说了也是白说!”阿水翻身坐起,想了想,立了眼睛一歪头,两个按摩小子立刻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三哥,有件天大的秘密,只有我和晓星、冬虎和老魏知道。现在老魏死了,只有三个人知道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讲给别人听,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连阿意也不要告诉,不然,老大一定会大发雷霆。”
“这么神秘?阿水,不要卖关子,讲来听听!”
“其实,常小健并非天哥亲生,他是林健的儿子!”
“什么?”阿三忽地一下扔开浴巾,眼珠一下瞪得老大:“你说林健!”
“这事说来话长!”阿水把十八年前的事简单讲述一遍,又道:“天哥对林健的感情非比寻常,他有心要栽培他的儿子,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念头,而是由来已久。我们还是不要乱管这件事为好!”
“林健!小健!哎呀,我怎么没看出来?象!小健真象当年的林健,不过,比他爹开朗!嗯,不错!天哥对兄弟可真是没话说!”
“嘿!你这弯子转得倒快,怎么小健姓林你就觉得合情合理了?”阿水不免有些失望。
“当然!说起来,林健是忠义社的开山功臣。当年没有他救出天哥你们,留下那笔黄金,哪里会有我们今天的发达。他的儿子应该是我们大家的儿子!”阿三肯定地说。
“我倒不这么认为。小健再怎么说也还是个毛头小子,和林健是两码事!”阿水眯起眼睛:“我们都还五十不到,胜利了,发财的机会又多了,我可不服老!”
“天哥对小健这样好,真是难得!”阿三还惊讶地沉浸在回忆中,并不理会阿水:“为了他,天哥连蒋小姐都没娶!”
第七章 祸起萧墙
常啸天视察天华总公司第一机械制造厂。
邵晓星陪在一旁,十几名厂长经理前呼后拥,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鹤立鸡群,这是新请到的德国总工程师。八年间,上海的工业全面萎缩,这间制造厂却坚持经营下来,目前是天华公司最大的财源。邵晓星通过翻译向德国人介绍公司大老板常啸天,洋工程师仍是板了面孔,严肃地点点头,转身领路,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常啸天素闻德国人古板认真,作风严谨,今天确实在这位工程师身上开了眼。
外国工程师一路随行,向他们一一介绍着产品,天华机械制造公司的产品以出口居多,在国内同行中数一数二。来到精密制造车间,常啸天看到有十几种出口的飞机零配件时,不由停下脚步,审视良久,感慨万千。
二十年前的苏州河边,小小的飞机在蔚蓝的天空中自由地飞。林健眼睛放着光,描述着梦想:“我们什么时候能有一间大工厂!我一定能造出一流的飞机来。”他呢,他当年拍着胸脯向兄弟慨然保证:“阿健,相信我!等我们在上海出人投地,攥好多的钱,也成为闫爷那样的大亨,我就开一间最大的工厂给你,让你什么飞机轮船通通造个够!”现在他真的拥有了这样的工厂,那聪明绝顶的好兄弟却早已化为尘土。
邵晓星见他久久不动,看出他的心思,问道:“小健在大学是不是还象小时候那样,总拿第一名?”
常啸天点头感叹:“对,小健相当聪明,和他爸爸一模一样!”
“天哥,如果健哥泉下有知,见到小健被你养得这样出色,他一定很欣慰。”
“是啊!转眼小健快十九岁了,我想让他快些熟悉社团的运作,逐步接手重要的工作。晓星,你会不会觉得我操之过急?”
“天哥,你做任何决定都不要考虑我。在小健身上,我们的心意是相通的!我从未把小健当成一般的孩子,对他我也有一份特殊的感情!何况我们也真的年纪大了,早晚有一天要靠阿健他们这些年轻人。放心,我会象你当年培养我一样,好好带阿健。”
“兄弟之中,你最理解我,谢谢你!”
“天哥,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你们一去香港五年,这期间,小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