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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啸天倒是听懂了,气了个目瞪口呆。
蒋器这次回国,心情真是大大的不好。
本来表姐在上海看到了林小健,不惜用了航空快递告诉表弟这天大的消息,他也立刻做出回国的决定。可他人一落上上海的地面,奇事儿一个跟着一个,先是妈妈蒋清与老情人旧情重燃,接着,竟然又听到了表姐的婚讯,真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跌碎了眼镜!
此刻,他正在克莱门一所高级公寓中,用一种观赏动物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卢峰。
这个准姐夫个儿不高,金表链,金戒指,显得财大气粗,气概不凡。他对蒋芸姗这位外籍表弟夸张的表情并不以为然,笑着伸手让坐,大模大样的喊着:“芸姗,给姑妈表弟沏我带回来的碧漯春!”
蒋器肺都要气炸了,他居然成了姗姐姐的客人了。这个男人和这公寓很相配,可和表姐怎么看也不相配,并不是因为他的年龄明显要大上蒋芸姗七八岁,也不是因为他的北方口音,而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蒋器自己也说不上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总之他不喜欢这个有着一双极富穿透力眼神的表姐夫,他挑畔一般地扬头道:“我从来不喝茶,姗姐姐知道的。”
蒋清的心情倒不象儿子那般坏,侄女最终没和林小健结婚,她惊异之余甚至有些窃喜,对林小健,她的忌讳也并不比惠若雪少多少。寒喧中,她含蓄打量着这位侄女婿,然后问一直忙里忙外倒茶的侄女:“姗儿,怎么还自己做事,不请佣人?”
蒋芸姗不知是忙的还是害羞,脸上满是红晕:“还……还没来得及!我们……有些仓促!”
卢峰很快接过话头,一脸无奈:“本来和芸姗商量好了,准备明年春节再成亲。可河北老家来信,说家父身体最近很不好,盼我们早些完婚。家里的老人很讲这个的,冲喜!唉,我和芸姗也只能当孝子成全家人的心愿了。好在芸姗通情达理,否则我还真怕委屈了她……”
蒋器喋喋怪笑:“你能委屈得了她,你不受她的委屈才对!”
蒋清用嗔怪的眼神制止了儿子,又笑着解释道:“阿器和他表姐最要好,一路上都嚷着要看表姐夫,他在国外长大,讲起国语有些词不达意,你不要介意。结婚是人生大事,我们回来之前也不知道,并没有备下什么礼物,姗儿,你看姑妈送你们什么好呢?往返美国的机票?要不,去一趟欧洲也好,你已经十年没去了。”
卢峰看出这位姑妈的气派,不卑不亢道:“姑妈真的是太客气了!芸姗常和我提起,她小时候在英国姑妈家生活的事情。不过现在我们还没有时间,以后一定专程出国去探望姑妈。”
接着他起身:“阿姗,我有应酬,今天就不陪姑妈和表弟了,你好好做几个菜招待吧。姑妈、表弟,喜酒那天一定要到场呀!”
彬彬有礼,周全之至,简直无可挑剔。
蒋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走出门,又到窗口看他坐上黄鱼车离开,讽刺道:“怎么一年不见,你学会了做菜吗?真是天方夜谭!”
蒋芸姗正恨自己和卢峰交流太少,出了纰漏,叫表弟一揭老底,面孔更红。
蒋清以为儿子在吃醋,笑道:“女人结了婚,有什么不能为丈夫做的?阿器不要这样挤兑你表姐,很不象男子汉!”
蒋器不理妈妈,拿起一只玉如意,继续不积口德:“古董富商,了不起!你也是他收藏的一件珍品吗?”
蒋芸姗低头默不作声,蒋器也不看她,背手浏览着墙上几幅山水古画上,不屑道:“这几件藏品,品味太低,你把我的画和这些不入流的东西摆在一起,不如还给我。”
蒋芸姗抬头哀求道:“阿器!”
蒋器不依不饶:“在这个房中,我好象自己也变了古董,大脑有些钝,我记得有人写信说她一生只爱一个人,我被深深感动。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一封航空快递。我不惜飞越东西半球来成全一段美好的情感,可结局却这样令我失望!”
蒋芸姗如何能向表弟解释说这个姐夫假装的,是政治同志,她也认识他不过十天,她硬下心道:“时间、环境都会改变人。阿器,这些你将来会明白的。”
蒋器冷笑连连,开始用英语肆无忌惮:“我一直把你当心目中的女神来爱,可今天却大失所望。婚姻是什么,是心灵的枷锁还是富足的桎梏?你在这种男人身上能得到什么,大把沾了铜臭味的古董而已!我不会参加你的婚礼,我不想看着这种婚姻把你变做古董!女人哪,谁也不能免俗,你们这些中国女人,不过如此……”
他摇摇头,大踏步向外走去,他的话显然也把妈妈算在其中。
蒋清知道儿子正为常啸天与自己呕气,皱眉道:“姗儿,阿器口没遮拦,你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这次回来他火气大得很,近来也常常对我这样。”
蒋芸姗怅然若失:“姑妈,其实,阿器并没有说错什么……”
蒋清锐利地看着侄女:“姗儿,你突然宣布结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吗?”
蒋芸姗闻言振作:“怎么会?婚姻是一生大事,岂可儿戏。“
蒋清端详着侄女,蒋芸姗烫了发,动人的清纯变作青涩的少妇状,不免叫人惋惜。她曾经为这个才情超常的侄女担忧过,生怕她会陷进政治的泥淖无法自拔,可万没想到她会下嫁一个貌不惊人的富商,心甘情愿当起小妇人,工作都不要了。她抑住心中隐隐的不快,只道:“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姗儿,你这位先生看上去年龄不小了,人倒是老成持重,也显得颇有城府。怎么家里,连姑妈在内都从没听你提过?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
“是朋友介绍的,总是要走这一步,我不想再浪漫。他人不错,又会做生意,年龄大一些但懂得珍惜我……”
“他家世究竟怎样?”蒋清刨根问底。
“世代经商,是河北有名的富商,他是家中的独子……”
蒋芸姗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婚姻已经吓坏了家人,父母一定是阵脚大乱,却又不好多说,就派来姑妈打探底细。她小心翼翼地对付着姑妈的盘问……
清晨,圣心教堂。林小健和吴浩海走出来。嬷嬷引着阿香送他们出来,阿香走着走着就跟上林小健,自然而然地贴在他身旁,她对他还是有一种习惯的亲近。
林小健指着周围柔声道:“阿香,你在这里做过工,还记得这些嬷嬷和孩子吗?噩梦都结束了,你再不用跟林大哥颠沛流离,再不会有人来欺负你!跟嬷嬷进去吧,她们会照顾你的!”
他知道,他的话阿香是听不进去的,阿香之所以乖乖地调头走回去,完全是因为他帮助她转了方向,并且送了她几步的缘故。他们在一起已经快十个月,他熟悉她的每个动作,了解她的生活习惯。
吴浩海如释重负:“健哥,放心吧,这里很适合她。你又捐了那么多黄金,神父和嬷嬷不会亏待她。”
林小健的目光还凝视着教堂大门:“我欠小宇太多了,一辈子都还不完。你不知道,阿香原来有多么善谈,口才好到我都自叹不如。可惜,这样年轻就再也不会说话。我就象灾难,根本不配有亲人和朋友。除了你,身边的人非死即疯,一想起他们,我总觉得罪业难赎?就是别人不说,我自己都讨厌自己。所以,我不愿意再提起过去的事情,不愿意再看到从前的朋友……”
“你这样活着太累了,早晚会和阿香一样疯掉!健哥,不是我说你,你要拿得起来放得下才行!”
“人是有惯性的,一年来我象老鼠昼伏夜出,习惯了黑夜。一站在太阳下面,我都有些不知所措。浩海,不要逼我!让我好好想一想,我该何去何从。”
“我已经安排好了,先住在我上海的家里头去,那个公寓很宽敞,还有佣人,很适合你!”
林小健马上道:“不行!你已经娶了老婆……”
“阿倩知道你要来,高兴得什么似的,早收拾好了房间。健哥,不要再和我客气,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愿意住多久就住我久!”
林小健落寞地一笑:“是不是今天看我把钱都捐进了教会,怕我连饭都吃不上了?我有落脚的地方,不去你家!”
吴浩海已经被他跑惯,一见话锋不对头,张开双臂拦下他:“哎呀求求你,不要再苦自己了,你这一年多都过的什么日子,我猜都猜得到!你看你,瘦得都不象样子了!今天你除非打死我,我绝对不放你走,不能让你再流离失所地过生活了!”
林小健摇摇头:“哪里有你说得那样惨,我这么大的人了,可以自食其力。。。。。。”
“我知道,以你的本事,到哪里都会不愁生计,只要你肯做!可我们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好容易在上海又见面,你又解除了通辑,为什么不能团聚呢,几个月,哪怕几天也成呀?”
吴浩海苦口婆心,差一点就要跪下了,林小健被他的热诚所感:“浩海,谢谢你,没有你,我始终都是个隐姓埋名的通辑犯,见不得天日。。。。。。”
“我们之间还要说这些吗?老大!”吴浩海说服了小健,心满意足地一路拉着他上了车,神秘兮兮道:“走,我给你找个地方,请你吃顿大餐!”
从郊区到市里,足足开了半个多小时,车才拐入一条小街巷,他们下了车,看见人行道上土红色的小炉子。
兄弟俩又在一起大剥山芋皮,新烤出的山芋烫得很,吴浩海象小时候一样,撮起嘴吹着吹着,边吹边喊:“阿健好吃呀,对了,不知道这儿还有没有买白果的?”
再看林小健,只咬了一小口山芋,已经是热泪盈眶。
中午的《新沪》报社,没人再玩沙蟹,大家正对时局议论纷纷。
“连月饼都要政府限价,每只不许超过金圆券五角,算得上是前所未闻的举措了。”
“这位大公子的花样越来越多,越来越怪呀!”
“金圆券刚刚露面,物价就紧张成这样,看小蒋如何是好?”
“没看把杜家老四都抓起来了,南京政府可能是真的下了决心了。”
“未必!中国的事情复杂得很,《中央日报》去年披露了孚中、扬子公司结购外汇,破坏进出口条例,结果这两家公司毫发无损,倒是美国4亿美元的对华贷款白白泡了汤,把委员长气得够呛。”
严伟大叫着进来:“新闻,新闻。一个个地往里抓,天华公司的小常却放出来了!”
马上有人猜测:“我听说常啸天重新出山了,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立刻又有人反驳:“不是,老常才没那个本事,我早听说忠义社是南京保密局的嫡系,看来是真的。”
“嗬!政府新宠吗,比老杜都值钱喽!”
正在这时,社长陪着他们的女同事走了进来。蒋芸姗一头烫发,一身亮丽的旗袍,脸色有些发红。
社长笑着将一只小样递在严伟手中:“蒋小姐大喜,在你的版面发个贺辞吧!我已经亲手拟了文稿,字号比平时要大。”
算是又是一个新闻,大家惊笑起来,蒋芸姗只好大大方方承认:“是,我要结婚了,八月十五在华懋饭店请酒,欢迎光临!”
同事们围上来,问长问短,只有严伟捏了报样一个人呆呆傻在那里,看着心仪的佳人摇着一头新发,笑意盈盈回答着大家的提问:“是,我先生姓卢。河北人。对,刚才我已经向社长辞职了,以后就不能和大家一同工作了……”
蒋芸姗向大家招着手上了自家的汽车,回望报社大楼,虽然是一份掩护身份的职业,毕竟工作了大半年,社长同事工友,都挤在台阶上向她挥手告别,叫她也不由有了些留恋,但想到将要面临的新任务,她又兴奋起来。
一辆军用吉普车等在蒋府门口,看见蒋芸姗从车上走下来,两个士兵上前拦下她。蒋芸姗心中大惊,急速反应着究竟是在哪个环节会出问题。
士兵已向她立正敬礼:“请问您是蒋芸姗小姐吗?……”
第十八章 豁然开朗
清晨,白雾尚未消散,林小健奔跑在茂名路上,双臂的甩动有些生疏,不停地调整着步幅,这是他一年多第一次晨跑,他越跑越急,看起来更象百米冲刺,象是要追赶猎物一样奔向吴浩海的公寓大楼,突然在楼前生生收住脚步。
他看到一位白衣女子婷婷玉立于楼下的花丛前,正在向他恬然而笑,灿若天使的面容,在乳白色的晨雾中熠熠生辉。
林小健喘息着愣了一下,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他刚刚在吴浩海的公寓住下没几天,没人知道他的行踪。他立刻明白了,蒋芸姗的到来,是浩海送给他的一份惊喜。
年轻人肩并肩坐在江边的长椅上,蒋芸姗幸福而深情地一直盯着他看,倒叫林小健有些不好意思,回避了她炽热的目光。她看出他的羞涩,笑着递过来一方手帕,要给他擦汗,突然,她感到了什么,将温凉的手背搁上他的额角:“你头好热呀,是不是在发烧呀?”
林小健确实是那天在江水中着了凉,他望着她关切的模样儿,不由轻轻拿下了她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这一刻,他才觉得鼻子发酸,又有泪堪堪要涌上来,在心爱的女孩面前,他克制了自己。
蒋芸姗抽出手开始为他擦汗,边擦边责备道:“生病还这样拼命的跑,对身体不好的!”
林小健说不出话来,只是微笑着摇头,这样不期而至的温柔与关切,只会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蒋芸姗想了想,聪明地猜测道:“你这不是锻炼,是在发泄!所以,你会去电影厂接那种危险的工作?”
林小健被她说着,垂下了眼睑。
“阿健,这一年多你一定承受了许多,和我讲讲都发生过什么,好吗?”
林小健抬起头,笑容已然凝滞,眼神也痴了起来,半天半天,答非所问道:“我不能见他,我还是见不到他!”
蒋芸姗觉出他的痛苦,不知源来何处,轻轻扳过他的肩膀,林小健再次摘下她的手,握了一下,将头埋在其中。蒋芸姗捧着他的头,感觉到他轻轻的颤抖,一种母性的柔情在心头荡漾开来。
“小时候,他就很疼我。他的肩头、手掌都是我的开心之处,我童年的记忆除了欢笑还是欢笑,好象总是在不停地笑。他高大威猛,一丛密密的胡子坚硬漂亮。当被这样的父亲牵着手,去亚尔培路的餐馆吃西餐、去总会看跑马、去高尔夫球场,或是去郊外打猎时,我总觉得我是王子,我拥有着世界上的一切。”
“父母在逃亡中蕴育了我,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我从小身体很弱,总爱生病,他不知为我操了多少心。记得五岁那年,我感染了肺炎,他守了整整一天一夜,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生怕我死掉。七岁时,他开始要我习武,又一下子变得严厉。他送我到上海最出名的武馆,我偷跑回家向干妈和芳姐诉苦,说我再也不要练武,他知道了,黑着脸回家来把我扛上肩头,扔在车里再送回武馆去。就是在那天晚上,他带我到黄浦江边,告诉我人世险恶,没有一身好本事,早晚会被人家欺负。他说我将来注定是要成为一个象他那样孔武有力的男子汉,为了这个就要打好基础。以后,他无论多忙,都要亲自开车接送我去学习,风雨无误。他那时就没想过,他有一天会栽在他悉心培养出来的孩子手上。”
“现在回想起来,他对我的爱,真是世上最博大无私的。他把小弟和姆妈送去重庆做人质,只把我一个人带在身边;港九沦陷时,他顶着炮火里开车从九龙接我出来,把我连夜送上一条有外交豁免权的船上,他只弄到这一个位置,他把这个位置给了我。他甚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