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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心怎么说-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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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岱岚“哧”地一声笑出来,小脸绽放今天以来第一个灿烂笑靥:“没有必要跟他硬碰硬?刚刚还不知道是谁挂了彩呢。你的伤没事吧?”
  “没事。”他揉揉下巴,随即又皱眉说:“无论如何,你一直激他也于事无补。他若真的要起狠来开记者会,又有什么好处?没有人愿意见到那样的结果。”
  “开就开,我才不怕。”何岱岚满不在乎,她瞄他一眼:“你难道怕他吗?我想才不是。你怕的应该是开记者会,对学校的形象会有损伤,对吧?”
  项名海没有否认。
  她说对了。项名海顾虑的,一向都是学校的形象。
  学生犯错,记过处分,天经地义。这哪里破坏了什么形象?
  所以,他担心的是……
  办公室里陷入沉默。正值午休时间的校园里,静俏悄的,只有偶尔经过的脚步声,跶跶地在走廊上急促通过。
  已经开了冷气的办公室里,冷气机马达运转声隆隆传来,衬得两人之间更静。
  “学校里有学生谈恋爱,这算是破坏学校形象吗?”久久,何岱岚重新开口,声音明显地冷了下来,带着一丝生硬,让项名海很不习惯。“项主任,我没想到,原来最反对他们交往的人,居然是你。”
  项名海没有辩驳,他只是也盯着何岱岚坚决的小脸,看了半晌。
  “你又为什么赞成呢?”他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不止学生在校期间谈恋爱的,不是只有我们学校。他们两个确实已经互相影响,到了触犯校规的地步。何况,请别忘了,正理高中是男校,两个男学生谈恋爱这样的事情,难道是什么值得大张旗鼓、昭告世人的事吗?”
  “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何岱岚立刻反驳。“难道你私心里也觉得同性恋见不得人?那你跟李宗睿的爸爸又有什么不同?”
  项名海的脸也板了起来。两人之间已经完全不再有轻松笑谵的火花,他们像是准备要搏斗的两只野兽,正提高警觉,戒备地防守着。
  “这跟我本人私心怎么认为,并没有关系。今天我是训导主任,我有责任维持学校的纪律与秩序。”项名海毫不留情地说。
  “所以你用记过处分来惩罚他们的交往?”何岱岚提高声音,不可置信地瞪着那张英俊却布满阴霾的脸庞:“我真不敢相信,我一直以为,你外表虽严肃,内心是很温暖的!没想到……”
  “记过是处罚他们触犯校规。逃课、不假外出、无照骑车……这些都该罚,没有任何借口。所有影响他人、破坏秩序与纪律的行为,都该受到处罚,与他们有没有交往无关!”
  “不,你刚刚不是这个意思。”何岱岚尖锐指出疑点:“你明明怕李永仲真的召开记者会,揭发这件事情。如果像你说的,犯规处罚,那么校方非常站得住脚,又为什么要害怕呢?你是怕学生同性恋这件事情被公开吧?其实,说到底,冠冕堂皇的理由之下,你觉得破坏秩序与纪律的,根本是同性恋这件事,对不对?!”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这么认为!”一向不受激的项名海,此刻终于也控制不住自己,他按着桌缘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子散发出怒气:“有些事情是不能搬上台面的!多少年来的惯例都是如此,这就是传统,这就是学校维持纪律跟秩序的根基!”
  “社会已经进步,时代已经不同。你对同性恋的想法,还停留在过去。”清脆嗓音俐落而不留情地刺回去:“现在所有的传统都在面临挑战,你若谨守着所谓的根基不放,到最后,根本无法配合时代转变的速度!”
  两人唇枪舌剑,势均力敌,都不手软,也不退缩。
  他们在空中相迎的视线,简直像要交击出火花。
  “学生是来求知的,来接受群体生活的训练。来正理的学生,更必须接受保守而严格的校风与要求,这是正理创校精神的一部份。如果不认同,可以选择别的学校。”项名海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不容质疑地说:“社会在转变没错,但是,对不起,我认为,学校并不是用来反映时代变迁的工具或场所。”
  何岱岚也站了起来。身材虽娇小,却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坚毅气息,她仰视着项名海,丝毫不惧。
  “学校不是用来反映时代变迁的工具。说得好。”何岱岚也清清楚楚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知道吗?这也是以前人们对女人参政的想法。政治界不需要女人,女人参政只会破坏政治生态与伦理。还不到一百年以前,女性是没有投票权的;而一直到五十年前,联合国才明文规定女性参政的权利与男性平等。在这之前,大多数人认为女人不必也没有能力参与政治。不过现在,我是女人,我也是地方上以第三高票送进议会的政治人物。时代确实改变了,政治界的伦理确实被破坏了。它慢慢在调整,秩序只会不停地破坏又重建。”
  午休结束的钟声响起,校园里开始慢慢充斥谈笑、走动,甚至奔跑的各种人声,青春朝气正开展。
  办公室里,两人还是对峙着。
  项名海不能不折服,不能不钦慕。
  只是,他只能保持沉默。
  轻轻的敲门声打破僵局,头发已经半灰白的校长站在门边,微笑望着他们。
  “何议员,你还在?没有公事要忙吗?”校长跟何岱岚也认识满久了,她的父亲跟校长是老朋友,所以校长语气很熟稔:“别让我们耽误你的工作。”
  “啊,我是该走了。”何岱岚看了看墙上的钟,有点赧然地说。
  其实她半小时前就该走了,只是……为了跟项名海吵架……
  “来,我送你出去。”校长还是笑盈盈的:“午休结束了,老师学生们来来往往的,看到你们吵得脸红脖子粗,也不太好。”
  这么一说,两个年轻人都尴尬起来。何岱岚低头,不敢再看那双炯炯盯着她的黝黑深沉的眼眸。她拎着皮包往外走。
  “那我走了。”她低声说,也不管人家听到没有:“如果有什么事,请再跟我联络,谢谢。”
  “没有事也可以联络。”校长明明是故意加这一句的。
  他刚刚站在门边听了半天,平日那么精明俐落的两人,居然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都专心在对方身上。
  你来我往地吵了好一阵子……一向一板一眼、彷佛永远不会动怒的项名海,被激得大失常度;而大方随和的何岱岚,也争得脸红脖子粗。
  然后,校长一出声,两人的耳根子都约好似的红起来。
  年高德劭,一双智能眼眸看过多少人事,校长怎么可能感觉不出空气中火花四冒的暧昧?
  校长陪着何岱岚往外走。而他们身后,那双炯然的俊眸,始终锁定着那娇小窈窕的身影。
  “你讲那些有什么用呢?”下了楼,穿过走廊,往校门方向走,校长淡淡地对何岱岚说:“从政之路走得多卒苦,你自己最清楚;学校或政界的环境下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你也一定知道。项主任只是个尽忠职守的好主任,你又何必跟他这样大吵一架?他的立场也很困难。”
  “我知道。”何岱岚还是低着头,像个在父亲面前听训的小女儿。“我只是……听他那个说法,气不过嘛。”
  校长又笑了,眼睛都玻Я似鹄础
  “岱岚啊,你……终于遇到一个不会被你的气势吓倒的男人喽。”
  第九章
  梅雨季过去,时序进入炎夏。
  前一阵子的纷纷扰扰,似乎进入风平浪静的阶段。师生们被即将到来的期末大考、毕业典礼等活动给分散了注意力,加上当事人何孟声安静得像哑巴;而李宗睿一直没有回学校上课,能谈论的题材很有限,所以渐渐冷了下来。
  不过,虽然如此,项名海却知道,李永仲那样的角色,不可能在受了气之后,不讨回个公道。
  当项名海在校务会议之后,听到教务主任把校长拉到一旁,开始讨论起李宗睿时,他停下了脚步。
  教务主任知道项名海从头到尾都有参与这件事,所以只是瞄了他一眼,默许他加入讨论。
  “李先生已经决定了?”只见校长脸色凝重地再次确定。
  “这种事还能开玩笑吗?”纪主任也苦着脸,很无奈的样子:“学期末才要转学,本来他还打算让李宗睿都不要再回学校,我说好说歹,才让李先生听进去,至少让李宗睿来考完期末考,算念完整个学期,他转学过去才能念高三!”
  校长揉着眉心,很苦恼:“这样对学生真的不好。升高三关键时刻,还要适应新学校新教法……”
  纪主任点着头,他还忍不住抱怨:“李先生脾气真火爆,我在电话里被他骂了整整半个小时,说我们学校多烂多烂,这次要不是何议员出面摆了一桌跟他道歉,他才不肯就这样罢休!”
  “纪主任,你说的,是真的吗?还是听说而已?”一路听下来,项名海的脸色虽然没变,眉头却渐渐地锁了起来。他终于严肃地问。
  “是真的。”纪主任肯定地点着头。“何议员请吃饭,我们都有去。是李先生当场宣布不计较了,只是要让李宗睿转学。”
  校长突然拍了一下纪主任的肩,苦笑。有了一点年纪的纪主任,好象小孩子一样“啊”了一声,恍然惊觉自己说溜嘴了。
  “你们都去了?”项名海略玻鹣赋さ难劬Γ骸翱墒牵挥腥梦抑溃俊
  “这是何议员的意思……”纪主任嗫嚅。
  很好!好得不得了!
  项名海觉得一股闷气充斥胸臆,如梗在喉,他用了整个下午在平复心情,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很挫败地发现,一点也不成功。
  被排拒在外的感觉极度糟糕。这么大的事情,何岱岚居然完全不跟他商量,那种刺痛感,居然愈来愈严重。
  她把他当什么呢?
  项名海无法把这个问题拋诸脑后。
  下班之际,他照例巡视完校园,在安静的夜色中,一路开下山。
  耀眼的灯火尽收眼底,他像是重新回到红尘中一样,不过一向平静的心情不再,他不停地想着早上听见的事情,何岱岚、李宗睿、何孟声……
  然后,他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方向盘一打,往家的反方向开去。
  顺手也找出了手机,要确定某位忙碌的议员,有几分钟的空档跟他谈谈。
  项名海按照王助理的指示,驱车来到入夜的议会前。
  正确来说,是议会的侧门前。
  他坐在车里,看着蒙上一层薄薄夜色,却依然灯火辉煌的议会。侧门前,有一小群人聚集,还带着摄影机跟麦克风,看来是记者。
  一有人从侧门出来,不管是谁,摄影机跟麦克风都立刻蜂拥上去。有人挥手走开,避之唯恐不及;有人似乎有备而来,站定侃侃而谈。
  他在车里等了一会儿,因为看不清楚,他索性打了临时停车灯,然后下车。
  静候片刻,他先看到王助理低着头出来,然后是何岱岚。俐落短发、明眸红唇、抢眼的鲜黄色中国风短袖上衣,在夜色中、人群里,依然一眼就看到她。
  认识的记者迎上前去,劈哩啪啦问了好几个问题。何岱岚沉吟着静听,然后抬头问:“我可以讲几句。你们用同一个镜头,好不好?”
  记者们很快达成共识,众家协调着取镜位置。何岱岚还询问旁边正在调整麦克风的记者:“大概有多久?”
  “十秒钟左右,可以吗?太多的我们回去再剪。”
  摄影灯亮起,记者朗声上阵:“现在记者的位置正在市议会,关于教育发展基金的草案,我们为您访问到教育委员会的何议员。请问何议员,今天开会达成了怎样的决议?市长今天下午已经公开表达了他的关切,何议员你知道吗?有没有什么感想?”
  只见她明媚大眼睛一抬,开始作答:“我们委员会,已经研究教育发展基金的草案长达四个多月,草拟了四次,现在已经进行到要进入二读的阶段。市长的关切我们都收到了,不过双方的立场显然不尽相同。至于教师增额的部份……”
  口齿清晰、台风稳健,十秒钟一到便结束,干净俐落,半秒也没超过,令项名海以及其它旁观的人都啧啧称奇起来。
  专业,真是专业。
  她发表完官方说法,便是微笑告辞,任记者再怎么追问,都没有回答,在助理的陪同下往停车场方向走来。
  抬头看见立在不远处修长英挺的身影,她立刻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疾步走到他面前。
  “你找我?”
  项名海居高临下盯着她几秒钟,表情莫测高深:“是的。”
  “你们要不要赶快离开这边?”王助理在旁边有点紧张地说。他回头看看那群正在守株待兔的记者:“不然会被拍喔。”
  当机立断,何岱岚拉了一下项名海的肘:“没错,先离开这里吧。”
  他们上了项名海的车。刚刚镜头前伶牙俐齿的她,在车上却安静得像不存在,项名海瞄了她好几眼,都完全看不出她的动静。
  “听说,你请了李永仲吃饭?”来了,开始兴师问罪了。“为什么这件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何岱岚只是直视着前方,淡淡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风水轮流转,变成项名海质问她这一句。
  “要告诉你什么?我们私下和解了,摆一桌跟他们道歉。李永仲他们决定不再追究,也不召开记者会了。正理高中、我们何家,他们李家的面子都不会公开受到伤害,两个孩子可以安心读书。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
  项名海那种气闷的感觉又上来了。
  这太不像她。不像朝气蓬勃、精神奕奕、为了捍卫自己的理念,会毫不妥协、不顾一切的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项名海自己都觉得词穷,问来问去都是“为什么”。
  何岱岚只是苦苦一笑。“讲好听是能屈能伸,讲难听一点,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车内又落入沉默。他感受到她深刻的无奈,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车子稳定地滑行在热闹的台北市街道,花花绿绿都不入眼,他们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李宗睿要转学了。申请书今天送到我手上。”好久好久,项名海才又开口:“他考完期末考就要离校了。何孟声知道吗?”
  “知道又怎么样?”还是那个闷闷的声调。“孟声被他爸爸接回去监视、管教了,上下学都有司机接送。学校里有老师看着,我想他也不能怎么样。”
  “他爸爸?哪一位?”
  此问题一出,何岱岚很快转头看他一眼。
  他知道了。
  没错,拜校内最近很热烈的八卦所赐,项名海终于对她家的状况有了认识。
  何家是地方上有名的政治世家,何岱岚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前任议员何岱峰是老大,与她整整差了十五岁。
  两个哥哥跟她都没有什么感情,彼此也不太来往。她和大哥最接近的时刻,是四年以前,何岱峰被诊断出胃癌,忍痛放弃竞选,在家族考量之下,让幼妹顶替他接受党的提名,出马竞选的时候。
  那时,在人前,他们必须演出兄妹情深的戏码。
  当她大哥用虚弱的声音,在病床上握着重要桩脚的手,殷切拜托乡亲们,要像支持他一样的牵成他唯一的妹妹时,连从小受尽白眼的何岱岚,都险些感动落泪。
  然而一切都是基于利益的考量。为了选举做出来的戏。
  她的二哥也好不到哪去。从小到大,喝酒、赌博样样都来,女朋友一个换过一个,学校也一所换过一所,连专科都没有毕业,当完兵出来便仗着自己家庭在地方上的势力,横行无阻,以帮人关说、解决见不得光的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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