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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此中,只有贺兰智没表意见,仅在一旁盘起腿子闭目沉思,他曾说过:“贺兰静是上天给海心寨弟兄们的考验!”
而他就在这考验中潜心修炼。
晨光初现,将夜的阴暗赶出芙影睁眼所及的窗口。
转着眼珠子,芙影把这陌生房间的每个角落看遍,没有精致的布帘、没有打扮的妆台,只有件件粗糙却实用的家具,但不知怎地,她竟为着眼前的朴实欣喜不已。
但更重要的,是那位救活她,自称是她未婚夫的男人。
怎么这么粗犷的男人睡相却是如此斯文?趴伏在桌面上的他竟如此守候她一整夜。
虽然她的记忆全失,但,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温存,她不记得她爱过他,但——她铁定不讨厌他。
芙影起了身、下了床,顺手拿起小被轻轻地盖在贺兰震的身上。
对于这举动,完全是种天性,记忆可以忘,但个性却不受动摇。
“芙影不要走——不要离开我——”突然问贺兰震说着梦话。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芙影拍拍他不安定的肩膀。
“芙影——”贺兰震惊醒过来,还惊魂未定地把身旁的芙影拦腰抱紧,而脸就贴在她的胸前。
“大哥——大——”平常就闯习惯的贺兰静一进门,就看见这等景象。
贺兰震倏地离开芙影的怀抱,满脸尴尬又气恼地说:“贺兰静,你有没有半点规矩呀!”
“我自小到大也不知道规矩这两个字怎么写呀!”贺兰静一脸无辜。
“大清早喳喳呼呼又为哪椿?!”
“这——是有关——有关阿智哥牙疼的事啦——”贺兰静搔搔脑袋,面有难色地说:“反正,你一会儿过来就是了!”说罢,她便识趣地离开了。
贺兰震摇摇头,无奈地说:“这丫头老长不大。”
“天真无邪嘛!”芙影笑了笑,说:“要不,你就先过去看看,别耽误要紧事。”
“也好,”贺兰震站起来,捏捏又酸又麻的颈子,说:“你先换上阿静的衣裳,一会儿我再陪你吃早餐。”
看着贺兰震依依不舍地离去,芙影心头一阵暖意,甚至有种奇异的念头莫名升起——不需去过问太多从前的自己,反正记忆就是记忆,二疋没她此刻来的聿运!
“贺兰静,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一脚跨进房的贺兰震大声嚷嚷着。
“唉呀!不公平,为什么人家芙影姐姐听得是软言软语,而我就只能听你的恶言恶语。”淘气的贺兰静故意撒着娇,咕哝个不停。
“好啦!阿静,你就放过大哥吧!”贺兰智一向是替贺兰震解危的。
“放过可以,不过,要老实招供哦!”
就这样,贺兰震拗不过贺兰静的要求,便一五一十地将他认识芙影及芙影真实身分详细地说了一遍。
“所以,阿静你这谎扯得太过分了,教我如何同芙影解释?!”贺兰震这个人一向光明磊落,他不想趁人之危来达成自己的心愿。
“瞒一天算一天嘛!”贺兰静耸耸肩,反正事不关己,再加上有好戏可看,她是乐得很呢!
“唉!我真拿你没办法。”
“大哥,其实阿静这一招也不错。想想,芙影现在丧失记懂,凭她那容貌要留在寨里,弟兄们会为了争夺美人而不惜反目,若要把她送回慕容王宫,在尚未弄清楚她落水的原因前,这岂不又得冒着羊入虎口的危险呢?”贺兰智果然有个冷静周全的脑筋。
“这么说——唯一安置她的办法就是当我贺兰震的未婚妻?”
“没错,而趁这几天,我再派几名弟兄去市集村落打探消息,再决定日后的因应。”
“那就麻烦你了。”心中的问题才刚尘埃落定,贺兰震便急急地离开,朝着佳人等候处疾步而去。
“哇,想不到大哥也会重色轻友引”贺兰静无法置信。
“唉!儿女情长,英雄就气短了——”贺兰智又开始作他的沉思了。
第五章
芙影获救至今,已整整一个月了。
对于一向阳刚气重的海心寨而言,芙影的加入是不可多得的柔美与婉约,仿彿在枯燥的日子里,天边出现的那一道彩虹,教人兴奋、教人赞不绝口。
当然,对三十年来压抑自我、孤单冷酷的贺兰震来说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瞧!李姑娘真行!老大一在她面前就全变了样了。”
“是啊!原来老大笑起来还挺温柔的嘛!咱们兄弟真是不值钱,跟了他这么多年,都没见他用那种脸色待我们。”
“呵!你有那芙影姑娘的一半花容月貌吗?不但如此,这姑娘心肠好又亲切,昨天她见我脸上的疤还特地捣了一帖药膏让我给涂上去,说是可以消除疤痕哩。”
“说也奇怪!她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疗法,只是摘些花花草草就能治病?”
“别忘了,咱们老大上次中了库拉氏的黑蛛毒,也是被她这样医好的哟!”
虽然芙影丧失了记忆,但奇怪的是,一切医术技法她却不忘半滴,忘记的,恰恰好就是她最刻骨铭心的痛意。
潜意识有时就是如此有力,不但帮着你骗自己,还做得彻彻底底,连“骗”字都抹去。
海心寨里的芙影,一切从零开始。
重新看待自己、重新适应环境、也重新认识她的“未婚夫婿”贺兰震,这一连串的重新角色成为她每日新鲜的刺激,在这不拘小节的山寨里,她可以大笑、可以奔跑、可以大方地接受贺兰震的款款深情。
这里的她,快乐极了!
而有她了的贺兰震,却是在幸福的喜悦下,隐含着许多惶恐与不安,他愈来愈离不开芙影了!
“大哥,据探子回报,慕容诺曷钵向唐朝军队求援,现在已夺回掌控权,并且杀了宰相宣王。”
“真的?!这么快。”贺兰震又陷入沉思中。
“大哥,是当真要把真相告诉芙影?万一她要回去怎么辨?”贺萧智说着。不吭的贺兰震,看得出他内心的痛苦舆矛盾。
这段期间以来,他已经习惯有芙影的陪伴。
白天,他会牵着芙影的手漫步在青海湖畔,垂落的杨柳树下有他们的谈心,绿茵的草皮有他们的脉脉含情,而晚上,芙影总爱赏月数星星,他深怕夜露沁凉,都不忘为月光笼罩下的她披上外衣。
他的心,她懂;但她的心呢?他不敢确定。
可是,他依旧为着这番不确定付出真情。
“老大,前些天咱们在湖边又救起一个汉子,他说他无路可去,想在咱们寨里干活儿讨生活,可以吗?”
“那派他去柴房吧!反正阿吉有事要到村庄去。”贺兰震是心不在焉。
“可是——可是阿静老看人家不顺眼——”
“不必理她,这天下男人她有哪个看顺眼的!”贺兰震挥手,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不过,自从芙影来了以后,阿静似乎有些改变了,像是——唉呀!我也说不清楚。”贺兰智摇着头。
“对了,那丫头今天怎么不见踪影?”贺兰震此刻才发现到。
“怎么?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阿静说,你交代她从今天起要教芙影一些功夫底子,一大早就拉着芙影上海心寨后面那片林子去了。”
“什么?!”从贺兰震这暴跳如雷的动作中,就知道这又是贺兰静的自作主张了。二话不说,贺兰震立刻朝那片林子处飞奔而去。
“胡闹!要是刀剑伤了芙影,贺兰静你就完了。”他咬牙切齿地边走边骂着。“大哥?!你来干嘛?”贺兰静远远地就看见他了。
“你还敢问我?!?!”贺兰震横眉竖眼的,又朝四下看了看,“芙影呢?”“放心啦!你小妹做事一向谨慎,包准不会让你心爱的芙影少根寒毛的!”“我再问一遍——芙影呢?”贺兰震严肃地问着。
“我在这儿。”
贺兰震随着声音,抬头一看——芙影就坐在前面那棵大树的枝干上!“芙影别乱动——”一颗心差一点跳出口,贺兰震又被贺兰静的主意吓出一身冷汗了。“别紧张,我很安全啦!”
“你没事爬到树上做什么?”
“阿静说轻功是这样练的嘛”树上的芙影笑得很开心。
“你什么时候这样练过?!”贺兰震质问着一旁噤不出声的贺兰静。
“是——这是我新创的轻功练法嘛——”
“你,哼!”
“贺兰震,我要跳下去啰。”
“跳?!?!不行啊——”一个翻身上前,贺兰震死命地欲接住从树上跳落的芙影。
谁知,才刚就定位,芙影便已从天而降,好端端地站在他的眼前,而他不但摔得狗吃屎,还满身灰尘、两手悬空地跪在地上,惊魂未定。
“哈哈哈——”一旁的贺兰静笑得人仰马翻。
“怎么会这样?”贺兰震犹满头雾水。
“大哥,哈哈,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老早就在芙影姐姐腰上绑上布条,让她由树上跳下来先练练胆子。哈哈哈——结果——看到海心寨第一硬汉的糗样!哈哈哈——”
“抱歉!让你受惊了!”芙影硬是憋着笑,轻轻地拂着贺兰震脸上的灰尘。
“你没事就好。”只见贺兰震冷着一张脸,是种老羞成怒的模样,再狠狠地瞪了贺兰静一眼后,便拂袖离去。
“你伤了他大男人的面子了。”芙影对贺兰静说着。
“面子算什么!心伤了才救不活呢!芙影姐姐你会不会让我大哥伤心哪?”嬉笑怒骂惯的贺兰静,其实也为贺兰震担心。
“我?!”芙影一时语塞,因为贺兰静问了一个她从未想到的问题。
她是喜欢贺兰震,但——总有些不祥的预兆似乎在有意无意间阻隔于他们之间。
在与贺兰静回住处的路上,芙影的记忆竟有了些片段的出现,教她又陷入这片段画面中所投射出的情绪里面。
“喂,你这个人怎么还不走啊?”大嗓门的贺兰静指着柴房门外的一名男子说着。“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女娃,在这儿喳呼什么!”这人满头乱发,却目光炯炯有神。这声音好熟悉呀?芙影不禁抬头仔细看着这名男子。
“可恶,我们海心寨没人敢这样说我,你是活得不耐烦啦!”
但,这男子却不发一语,只是一味地盯着芙影的眼睛。
他好眼熟啊!我是不是曾经见过他?芙影有些纳闷。
“喂,再看就把你眼珠挖出来。”贺兰静非常生气,怎么大哥会随随便便就同意收留人家,万一心怀不轨,岂不——对了,就拿这事来扬风点火,准奏效!
“好了,阿静就别欺负人家了。”芙影不想让这火蔓延下去,只得拖着贺兰静匆忙离
一进屋内,贺兰静就立刻向她老哥告状一番!
“大哥!你没瞧见那臭男人一直盯着芙影姐姐,那色迷迷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连口水也不小心滴了几滴。”说唱俱佳的贺兰静使出混身解数。
“真有这事?可恶——”贺兰震果然沉不住气跳起来。
“别听阿静胡说,”芙影笑说着,“要说看,还是我看人家呢,我老觉得他很眼熟。”是的,眼熟!这是李沅毓潜进海心寨三天来,第一次跟芙影正面相对,就在那一刹那间,他相信了海心寨的说法,芙影的确丧失了记忆。
但失去记忆的她,却有着她以往盼不到的平凡快乐!
李沅毓犹豫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带她回宫里去。
夜深人静,他独自靠在柴房门边上,回想着这一年多来芙影的喜怒哀乐、矛盾无奈,在他无力作为之际,他又何尝不希望能有个奇迹,让芙影的苦有解脱之日。
一度他以为是“死”!直到他无意中听到海心寨的人去村落采买时的谈话,才又教他升起希望,为此,他才假装是不小心落水,准备上海心寨探探究竟。
“果然是你——”黑暗处,走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我本来就没打算瞒你。”李沅毓说着。
“你是要带芙影走的吧!”贺兰震黯然地问着。
“她是我的主子,没她命令,我不会轻举妄动。”这句,无非暗示了贺兰震,这一切操之在芙影手里。
“谢谢你,”贺兰震了解他的用心,临走之际,他若有所思地回过头问着李沅毓,说:“明天我叫人找一间房给你——”
“不用了,我在这儿比较不引人注意,不过倒是麻烦你一件事——我不喜欢整天有只母老虎对我咆哮不停。”
“母老虎?!?!哦——”贺兰震露了微笑,说:“抱歉!唯有这件事我使不上力,你就自求多福了。”
自求多福?!李沅毓叹了气,难怪他这辈子还讨不到老婆,像芙影这般性情的女子已不多见了,其他女人同芙影一比简直天差地别,何况是那种自以为是、没半点女人味的男人婆引
摇着头,李沅毓在星月的闪烁下进入梦境了。
但海心寨的另一头,却是贺兰震心事重重,无法成眠地踱步在院落。
“这么晚,还没睡呀?”芙影穿着白衣,在月光下显得特别阴柔。
“你也没睡?!”贺兰震牵着她的手,抚着她的脸。
“睡不着,一整天脑子里尽有些影像出现,我想,会不会过阵子,我的记忆就全恢复了。”
她的话一出口,贺兰震不由得眉头一紧,放了她的手,迳自走到一处山坡坐着,低头不语。
“你是不是担心我走?”芙影亦走近他,并且顺势地坐在他的身旁。
“你一开始就不相信我们订过亲?”
“嗯——”芙影点点头。
“那为什么不拆穿我?”
“因为——因为当你的未婚妻我很快乐。”虽然不好意思,但芙影还是说了。“你是说——你——你喜欢我引”他讶异地笑着。
“不管我的记忆中有没有你,但,这点是不容怀疑的!”
记忆?!是呀,她记忆中的男人并不是我。贺兰震的心抽痛了一下。
“只不过,一旦梦醒时分,你恐怕也是拂袖离去。”他的语气有着凄楚。“你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不——我不相信的是幸运,我贺兰震自小到大都与幸运迎面错过——”
短短的一句一迎面错过“,教回房后的芙影辗转难眠、心疼不已,她知道他的心是脆弱的,只是用无数的面具来掩饰他的畏缩,只有在他完全卸下防备的时候,才能看见他心口的累累伤痕。
而她李芙影不能只揭了伤口就逃,那太无情、太自私了!她是医术不差的人,贺兰震心里的创伤也注定该由她来负责,有了这层认知,芙影更是全力以赴了。
“什么?!你要成亲?!不行——”贺兰震差点没把王袅的饭碗打破。
“为什么不行!”芙影羞红满面,嘟哝地说着。
趁着早晨他们共进早餐、单独相处的时刻,芙影向贺兰震提出拜堂成亲的要求。
“芙影,我要的是爱不是怜悯,更不是报恩的以身相许。”贺兰震搔着头,不知如何回答。
“可是,你不是不要我走吗?只要我们拜堂成亲,那想走也走不了了,不是吗?”
“是的,我是不想你走,我是说过要用我一生一世的感情来留住你,但是——但是,我不要一日一你清醒了,记忆恢复了就会怨我、怪我,甚至恨我——”
“不会的、不会的——”芙影扑进了他的怀中,“我想成为你的妻子,不是为了报恩、不是为了怜悯,而是——是因为爱你——”她的最后一句讲得轻轻细语。
“什么?!?!你再说一遍!”贺兰震心中不禁狂喜,但他仍想再听一次这得来不易的话语。“唉哟,就这样嘛!我不说第二遍了。”芙影又是一阵羞红。
“说嘛!说嘛!否则我就不客气了。”贺兰震哈着芙影的耳根、颈边,让他怀中的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