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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阿翱颈侧,从背后望向站在办公室门口的他,她那么爱他,为他牺牲无数,他可曾为她做过一件事?翻开回忆匣,她找不到……
闭上眼,不想了,她让疼痛拖着自己进人昏迷。
子柔死了,在童昕出院回公司那天。
乍然听见这个消息,震撼敲击着她的心脏,怎会……她幻想过这种情
况,幻想过从此她自黑暗中出身,化成幸福天使,可是,此刻,她连一点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皇甫虎和皇甫翱都没来公司,她迫切想见他一面,他还好吗?能接受这一切吗?心爱女人去世,哪个人能不心伤心碎,尤其是他这个从不在别人眼前泄露心情的强人,他怎么度过这场痛苦?
想关心他,可是她没立场资格;想对他伸出援手,可是众目睽睽下她怎么能够?
一颗不定的心,一份猜疑不歇的情,在深夜他回办公室时获得解脱。
看着他颓丧的背影,她好想为他做些什么。
推开门,一壶热腾腾的咖啡放在桌前,倒出一杯,加上糖和奶精,搅拌好递到他手上。
皇甫虎喝一口,皱皱眉,说声:“太甜了。”
这是他首次批评她泡的咖啡,因为子柔……
走入休息室,倒掉咖啡,洗净杯子,再重新添上黑咖啡。
“子柔从不喝咖啡,她说咖啡是专给自找苦头吃的傻瓜喝的饮料。”想起子柔,他微微一笑,把整杯黑色液体吞人腹腔。
“她是个好女人,爱上她理所当然。”坐在他面前,她准备好听他说
话。听他说出对子柔姐的满腔热爱,尽管听在耳中伤在心底,但是她愿意。
“她小时候很可爱,在幼稚园里好多个小男生都想她当公主,不过她作弄人的方法很恐怖,常常让那些小男生来找我投诉,有时阿翱也会成了她的对象。不过,我相信她不是故意的。”
“怎么说?”她诱导他把话说出来。
“她不怕毛毛虫、壁虎之类的东西,有时她会把那些当礼物送人,当收礼物的小朋友一摊开手,看到的是那种恶心小虫时,就开始嚎啕大哭。她的好意看在大人眼里成了作弄,没人相信她的说辞,只有我相信。”
子柔就是这样爱上他的吧!爱上一个全心维护自己的男人并不困难。
“她真是很特殊,还有呢?”
“小子柔很善良,常常把游民带回家照顾,国中时,最高纪录是收留了十七个老爷爷、老奶奶,家里住不下了,就往我家带,到最后阿翱受不了,因为有天他回家,发现床上居然睡了一个酗酒的伯伯。还吐了满床满地。我父亲只好和岳父商议出资,盖一家游民收容所。”
“好心人都会有好报,上天会宽待于她。”童昕接腔。
“是……她死的时候并没有受苦太多,我们都看到她是带着笑容离
去。“
“她了无遗憾,在世间三十载,围绕在她身边的都是爱她、疼她的人,这一世她满足了。”
“阿翱说生命的菁华不在长短,而是它的存在意义,我宁愿她活得长长久久,不管是不是有什么狗屁意义。”一拳捶向桌面,在他眼里,老天还是不公。
那么就让她和子柔易地而处吧!她宁愿获得他完完全全的爱,不愿活着站在圈圈外,愁了眉目看着他爱别人。十年就好,只要他专属她十年,她愿意缩短寿命,死在他怀中。
“她现在应该是快乐的,因为,她带着你全部的爱离开。”是全部的
爱,没有留下一分分……
他僵冷的心,还容得下她爱他吗?
“你确定?”
“她现在一定成了快乐天使,四处散播幸福种子,你该为她喝采。”
“是吗?真是你说的那样吗?我要怎么确定,走近皇甫虎,童昕执起他的手,把他牵到休息室中,为他褪去衣裤、盖好棉被。
“好好睡一觉,她会在梦中告诉你,她很快乐。”亲亲他的额头,淡淡一笑,起身准备离开。
“晚安。”
“童昕,留下来陪我好吗?”从棉被中伸出手,他提邀约。
自成为他的地下情人后,她不曾和他共度过漫漫长夜……犹豫在见到他深邃双眼时融化了,除去身上套装,她躺人棉被中与他共枕。
环住他的腰,她轻轻在他耳畔低喃。“如果我是子柔,我会希望爱我的人想念我,但不希望他们为我悲伤,我会希望他们的日子过得和我在世时一般快乐,不要有深切遗憾。虎,你要是真爱她,就别让她带着忧心离去,告诉她,请她放心,告诉她,她会在你的记忆中鲜明。”
“为什么你知道这是她想要的?”
“因为我和她都是女人。”因为我和她一样爱你……这句不能出口的
话,她只能放在心间。
“我懂了,我会打起精神让她放心。”
“这样很好,想不想喝鲜笋汤?我阿爸写信说要从乡下寄一箱上来。”
“好,很久没吃了,会怀念。”闭起眼睛,眉心的纠结打开。
童昕在他耳边轻轻哼起不成调的小曲哄他人眠。她不想在今夜幻想她和他的未来,她要把今夜留给他和他的小子柔……
第九章
天蒙蒙亮起,他的床面对着初升旭日。一层一层云彩因朝阳照映,缓缓展现缤纷,清晨美得让人动容。
翻看腕表,才五点多,不想惊动枕边人,她继续窝在他的怀中,让他的体温和她的交融。
在他怀中醒来是多美好的经验,不管有没有明天,她不再觉得要紧。有这个经验,她还可以骗骗自己,他曾经爱过她。
身边人动了一下,她仰头看他,他醒了,眼睛对上落地窗外的太阳。
“在乡下,这时候灶脚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热腾腾的稀饭准备上桌,鸡舍里的公鸡喔喔喔吵个不停,乡下的早晨是欣欣向荣的。”
她的话多了起来,像四年前那样,他说一句,她就要回上一大串。
“天要亮了。”他说。
“我很喜欢太阳,它光明、磊落、滋养地球上万事万物,没有它,很多生命都会凋萎。”
她在暗示什么?子柔死了,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就可以站在阳光下活得畅意盎然?这个想法让他打心底对童昕兴起不悦。
女人都是小心眼的,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在期待这一天,期待子柔死亡,顺手接下她的位置。枉费子柔那么喜欢她,她还是把她当敌人看待。
“我们是靠天吃饭的农家人,清晨的阳光总会让我们觉得丰收在望。”童昕这一句听入他耳中又成了凿凿确证。
正大光明后她就要丰收?四年的交情让她认定自己将会接替子柔,成为下一任的总裁夫人?推开她,他将自己的手从她身下抽回。
“还很早,想不想再多休息一会儿。”她的体贴在他心中全变了质。
她勾引他?在子柔去世的第二天早晨?皇甫虎不说话,嫌恶地推开她,转身下床,走入浴室中。
童昕不明白他的态度,昨夜他们不是谈得很好吗?难不成,梦里子柔没有告诉他,她爱他,要他快乐,反而指责他,她一转头就和别的女人同床共枕?天啊!若真是这样,他怎会不伤心痛苦。
跟下床,她跑到浴室门边,轻拍几下,“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我们谈谈好不好。”
里面是一片安静。童昕不放心,再敲门、再敲、再敲……
“走开,我不要看见你!”他暴吼出声。
他说他不要看见她?!她呆呆地站在原处咀嚼他的话,什么意思呢?他要她走,放她自由了是吗?
自由?在她的守候出现一丝曙光,在她的眼前模模糊糊地有了未来后,他要她走开,不要她留下……
怎会这样?这些年来他的身边除了子柔只有她啊!
不对、不对,他只是心情欠佳,需要时间沉淀,他是罪恶感充斥,难以面对子柔,是的,那种感觉她也尝过的,的确会让人心情变得很糟糕,她不该在这时候和他计较。
“好,我先离开,如果有任何事……我很愿意帮忙。”
回应她的,仍是沉默。摇摇头,摇去那股莫名心慌,她穿上衣服,整好被褥,走出他想独处的世界。
深吸口气,不怕的,太阳出来了,她不再是第三者,不用再害怕黑暗。
一天天过去,时光往前走过大半年。邹子柔去逝的悲伤似乎被冲得淡了,皇甫虎和皇甫翱重回工作岗位,日子又回到以往的步调。
她在他身边工作,陪他加班、和他上床,一切都和以往没有分别,不因子柔不在而不同。
童昕极有耐心,她不催、不逼他,她给他足够的时间疗伤,给他偌大空间痊愈,她会慢慢等,等到有一天,他能感受到她的爱,并接受她的爱。
童昕很明显的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一样的黑色裤装、一丝不苟的发髻、不着半点化妆品的脸颊,但是平光眼镜背后的眼神变得柔和,应付式的敷衍笑容有了真心,她脸上漾着淡淡幸福。
“童姐,你怎么带这么一大把花来上班?”小暄似发现新大陆般大叫起来。
“我的室友带回的,花很多,家里都摆满了,我想带一些到办公室来,让大家都有分好心情。”童昕把花分赠给三个小秘书。
“我提议带一些进去给总裁,他好可怜,需要我们分一点安慰和好心情给他。”
秦萋说完小暄立刻附议,她忙找来一个水瓶,把花修修剪剪,插满一瓶。
“童姐,弄好了,你送进去吧!‘小喧把花达到童听桌上。
“你很有艺术天分,弄出来的花不比花艺店的差。”童昕由衷赞赏。
“真的,那我以后没工作还可以去开花店。”小暄笑盈盈地回道。
“童姐快进去啦!别和小暄多废话,如果总裁龙心大悦要帮你加薪,别忘记分我们一份哦!”秦萋推着她走到门边,顺便帮她叩两下门。
童昕在听见门内的回应后走进去,柔柔的笑挂在唇边,她把花送到皇甫虎桌上,盼他一抬眼,心情变得春天。
抬起头,他的目光却叫人不寒而栗。“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意。”她解释,自子柔姐死后,他的阴晴不定让她吃足苦头,不懂他的想法,不明白他对她为什么会有那种突如其来的厌恶,她到底做错什么?
“好意?没有其他成分?比如……勾引?”
咬住唇,她劝自己忍耐,告诉自己他只是尚未从丧妻之拗里走出,她不该跟他计较。
“如果我做错了,请告诉我,我会改进。”低声下气,不想和他正面冲突。
“你怎么会错呢!你是该死的尽职、该死的让人无懈可击!”手打横一扫,满盆鲜艳成了一地残红。
吞下委屈,她寻来工具处理地上残污。
“多好的秘书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真不明白你这么忍气吞声是为着什么?这不是童昕的本性啊!忘记了你的剽悍吗?以前在阿翱手下做事时,我是亲眼目睹过你的咄咄逼人。”他每一句话都在戳她刺她。
他是在恨她吗?要恨也该给她编派一点名目,别这样子,让她连防御都不知从何着手。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提这些,对我有不高兴,你可以挑明说。”
“真要把话说破了,会连一点余地都不留。”
“你说吧!我还有什么余地可供闪躲。”他不心领她的好意,她能如何?他要栽赃罪名,她能喊NO吗?
“你忍气吞声,因为你自认为就快要出头天了,你以为子柔死后,再没有竞争对手,我势必要和你结婚,你以为跟了我四年多,我的心就被你入侵,再甩脱不了你,你以为我父母欣赏你,你可以理直气壮的进人皇甫家。”
“你……”童昕气结,他怎能说出这种话?她是有知觉有感情的人呵!哪经得起他三番两次的无情。
“你敢说你从没有过这种想法?”逼近她,他眼中净是狠毒。
“是的,我有过,难道我不应该有?付出的人不该期待回收,播种的人不该盼望丰饶吗?我没错!从你把我自乡下老家带回台北时,你就该有这层认知,知道我要婚姻、要家庭,要一份完整的人生,你不能要求我永无止尽的等待,要求我永不求回报。”不哭,不让泪水彰显她的弱势,就是要离开他,她都要昂首阔步。
“我给过你回报,是你不要,你把它们转赠给子柔。”
“我要金银珠宝?是谁给你这种错觉,我吗?我告诉过你我贪慕虚荣,我要财富甚于你这个人?”童昕再控不住地大喊起来。
“你是没有贪慕虚荣,不过你的野心很大,大到无人能及,你想要的比我要给你的多上很多,你自然会看不上那些东西。”
“哈……哈……原来我是这样一个人,真抱歉,我到今天才认识自己。”难怪,他这样鄙夷她,难怪他会轻贱她。原来,在他心目中她是这种不堪的女人,除了肮脏还有无知。
能怪谁?是她咎由自取,是她低了身份自愿当人情妇,受轻蔑也应该的。
“只不过你错估了一件事,你不在我心中,从来就没有进驻过,我之所以不和其他女人乱搞,是为着心疼子柔,反正有你这个性欲发泄器,我何必再去自找麻烦。从现在起,我会去寻找另一个女人,另一个真正能替代子柔扮演起皇甫太大的女人,你大可尽早收起你的如意算盘,不用作春秋大梦。”
他成功了,他击垮她了,真是半分情面不留,彻底击垮她了!
她在做什么,编织一场恶梦吗?笨女人,全世界的人都劝你离开他,只有你还在那边不死心,为着能当他的性欲发泄器而沾沾自喜。
几乎要站不稳脚步,童昕吞下眼泪,一口、两口、三口……她握紧拳头,很努力、很努力的笑。在这个时候,她更要拼命欺骗自己,她不伤心,真的,从来都不曾为他伤心……
让爱死掉吧!如果她对他还有爱,这一击也该把它打得魂飞魄散,污秽龌龊在她身上烙了印,她没资格谈爱,她永世不能翻身了……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她是不会脱轨的童秘书啊!再辛苦、再煎熬,她要把戏唱到下档……
没事,没事,她不会有事。稳定波涛汹涌,她一个九十度鞠躬。“总裁,恭喜你,祝福你早日觅得良缘。”
转过身,挺直腰杆,带笑走出办公室,留下一脸错愕的皇甫虎。
走出皇甫虎办公室后,童昕下意识提起包包、拿起桌面上的柠檬,快步走入女厕。
她全身都在颤抖,抖得非常厉害,泪水落得很凶,认识他后,她从没痛快哭上一场,这回,她要哭,彻底哭个过痛。
一口口咬下柠檬皮,酸涩苦交错混合,她形容不出那是什么滋味,这就是她的爱情……
爱情?好可笑的字眼,好讽刺的说辞,她只是他的发泄器啊!
为什么不回头?为什么要任自己堕落?为什么要让自己成了污泥让人人瞧不起?为什么要笨到相信她的爱情会让他回心转意?为什么啊……
她该死!辜负了疼爱她的亲人;她该死!辜负了好友的关心;她该死!上苍应该收她走,留下邹子柔。
垂了头,凄楚的笑容浮上脸颊……她还剩什么?什么都没有了不是?
狠狠咬下一大口柠檬,用力太猛,连带咬下手上一片皮肉……血喷了出来,酸涩里增添咸味……望着受伤的指节,应该会痛的,可是她连一点点感觉都没有。
不信,从受伤的部分再咬落,血汩汩流着,可是……真不痛啊……
胡乱啃咬,她把一大颗柠檬全吞下肚,吞下她的爱惰,吞下她的痛楚,该吞的、不能吞的她全数咽进去了,胃中传来一阵抽搐,又要翻天倒海的痛起来了吗?痛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