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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和你离婚的,亲爱的。”李柏穆尔回答:“当然了,他会不时回来让你生一大堆小孩,那么等他死了以后,就有许多儿子继承他的财产了。”
李柏穆尔眯起了眼睛说:“他叔父最大的错误就是只有一个继承人。我不相信你的丈夫也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望着他的女儿,否则他就会看到嘉莉塔大眼睛中的害怕与恐惧。
“我要建议你的就是,”李柏穆尔说:“若是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你还可以训练自己成为社交界的名人。我将在一旁指导你、帮助你,我们可以将韦家别墅的豪华客厅装潢成沙龙,招待社交界的各种顶尖名人。”
和往常一样,当他父亲和她说话的时候,嘉莉塔就有一种被压迫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几乎要被他催眠了,他的话是如此恐怖,似乎明天就要发生似的。
“许多人我一直想要认识他们,和他们交谈,”李柏穆尔说:“可是我一直没有机会结识他们,因为他们一直把我排斥在他们的小小的活动范围之外。”
他的声音透露着些微的激动,然后继续说道:“不过,只要你和我住到韦家的别墅去,这问题就很容易解决了。”
“不,可是爸爸,我不想到……伦敦去!而且我不相信艾瓦力会离开这儿,他不会抛弃我的……。”
李柏穆尔转头望着她,她看见他满脸尽是轻视的表情。
“你真的认为你能长久抓住象他那种男人的心?”他反问:“除了钱之外,你还能给他什么,钱已经是他的了呢!”
他刺耳地笑了起来。“所有韦家的男人对女人都有一种吸引力,我闭上眼睛都想得出来,你丈夫和东方乐园中的动人女郎有一手哩!”
嘉莉塔恐怖地低喊了一声,然后他毫不留情地继续说下去:“在你结婚那天我就看到韦恩汉脸上的表情了;而且,从前当我坚持他必须娶你,否则庄园就会毁灭的时候,他几乎被结婚的念头吓破了胆。面对现实吧,嘉莉塔,要不然把一切事情交给我,我会象从前一样地照顾你。”
嘉莉塔觉得他似乎要把她给压碎了,而她根本不可能反抗他。 他说的话似乎就活生生地呈现在她眼前。她几乎看见艾瓦力就要离开她到国外去了,也许还带着他心爱的动物,因为它们失去了他就会感到孤单、不快。
而她,被一脚踢得远远的。就象她父亲说的,他不会要她了,假如他真的在国外有漂亮的女人,而他们彼此又相爱……
从前,她从来没有想过他和女人会搞上关系。
而今她才了解自己有多么愚蠢、无知,她居然没有想到任何一个象艾瓦力这般年纪的男人,这般英俊、魁梧、潇洒的男人,在他的生命中会不和无数的女人牵扯上关系。
看起来,他似乎真心的希望她成为他的朋友。不过,他从来没有向她表示过爱意,而且毕竟诚如她父亲所说,他为什么要爱她呢?他甚至和她当初一样对结婚抱着憎恨和讨厌的态度,而且她认为他之所以待他这么好,仅仅因为他是一个心地仁慈同时又了解她是需要帮助的人。
“现在你是一个结过婚的女人了,”李柏穆尔说:“不用说,你不会蠢得和一个白痴一样,你必须面对生活,生活和某些虚幻的、罗曼蒂克的小说中所描写的不一样。”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韦恩汉也许会离开你一年,让你一个人独自过活,因此你自己要好好打算安排一下。我刚刚的提议不是很有趣又很有价值吗?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挤进伦敦有名的社交圈了。”
他所说的话,在嘉莉塔耳中听来是那么熟悉。
每当他提到她将成为韦恩汉家的女主人,成为一个有名望的淑女,或者他将为她安排一项重要的婚姻时,他就用这种命令式的口吻。
而今,第一步愿望是达成了,他又想到第二步。
她几乎可以想象出他们将来在伦敦的生活模式:无数的豪华宴会等着他们去参加,无数的大规模聚会等着他们去举行,而她,虽然羞怯又害怕,却仍然必须扮演女主人的角色。
她身心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反抗她父亲的谬论,然而她又不禁暗自思量,假如她父亲的预言果然成真,那么,她就得独自一人待在庄园里,她能忍受得了失去艾瓦力的岁月吗?甚至连波波的安慰也得不到时,她将何以自处呢?忽然,她灵机一动地想到,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补救她父亲的如意算盘啊!他说过,等到她生下继承人之后,她丈夫才会离开她,可是目前她根本没有机会生孩子啊!无论如何,嘉莉塔的忧愁减轻了。不管怎么说,前途还是有一线光明的,即使是一点点亮光也没有关系。 就好象他几乎洞悉了她的心事,李柏穆尔说:“当然,这种事不用急。在明年之前他不会离开你的,你现在怀孕了没有?”这问题对嘉莉塔而言似乎就象当头棒喝。
因为她害怕得不敢告诉他真相,她只好垂下眼帘,同时两颊升起一片红云。
“当然现在要下断言为时尚早,”他说:“不过你最好要有一个儿子继承这片土地。自然,整修这一大片庄园花了你不少钱。”
“现在是……艾瓦力的钱了。”
嘉莉塔的声音很低,不过却含有害怕的味道。
李柏穆尔笑了起来。
“当然他要有钱才行将通!不过假如你需要任何东西,我可以私人供应你,假如你的需要关系到我们未来的计划,只要你开口,我愿意开任何数目的支票给你。”
嘉莉塔知道他希望她感激他,不过她却说不出口。
好象他有意挑毛病,他大声地说: “嘉莉塔,这个时候你不招待我喝点饮料吗?我看见你身边有个铃。”
“是的……当然……爸爸……我很……抱歉!”
她摇了摇旁边桌子上的小金铃,一个仆人立刻出现了。
“你想要喝什么洒?”她问她父亲。
“中午的时候除了香核之外,我什么也不喝。”李柏穆尔说。
父女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几分钟之后,管家领着两个仆役走进花园,一个手上捧着的茶盘里面放着杯子,另一个捧着盛酒执,当中放着一瓶冰冻的香摈酒。
嘉莉塔知道这些早就准备好了,她心想,自己是多么疏忽啊!竟然忘了以饮料待客。
不过,在她内心,她却为了必须和她父亲住到伦敦,扮演他期待的角色而哭泣。
她怎么能做这种事呢?假如将来的日子失去了艾瓦力,失去了他温柔、体贴、友善的关怀,她不知道要如何度过那段凄惨的岁月,她简直不敢再推想下去。
她父亲所描述的女人,此刻似乎就生动地呈现在她眼前,她几乎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她们;她们长得和她完全不一样,有着一头长长黑黑的头发,一双大大灵活的眼睛,漂亮、性感、迷人。
当他有了她们之后,他怎么可能会再对一个瘦小、不起眼、胆小的她发生兴趣呢?“可是我—直这么愉快,”她想:“过去这几天,我都是这么愉快,我已经忘了什么叫害怕和不安了。”
如同她结婚之前一样,她父亲好象又在威胁她、强迫她服从他的意见,那时候因为害怕而不敢反抗他。 由于她曾经因为害怕结婚而逃跑,他鞭打她的痛楚至今仍然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这不仅是肉体上的痛苦,而且也是一种心灵上的屈辱,这种感受是如此强烈,她觉得自己都快要昏倒了。
她仿佛再度听到自己无助的啜泣,那是父亲挟着意识昏迷的她走进卧室,把她摔倒在床上的情景。
那时候,她连大声哭喊的力气都没有,她只是不停地小声哭泣着,直到达森小姐喂她吃了药水才睡着。梦中,她觉得自己还在不停地哭泣,次晨醒来,床头真的是湿了一大片呢。
“我不能反抗爸爸。”她对自己说。
她甚至不敢朝坐在她身边的父亲望上一眼,他的脸上大概正是带着笑容喝着香槟,那是一张比生气的时候更阴险可怕的脸啊!
他喝完了香槟,把杯子放在小桌子上站了起来。
“我现在要走了,嘉莉塔,”他说:“你仔细考虑一下我刚刚讲的话,别忘了你还要继续进修呢。别把法文荒废了,要当社交界的名人法文是很重要的。每天的功课要每天温习,要跟得上潮流。你们订了《时代》和《晨间邮报》了吧?”
“订……了……”嘉莉塔结结巴巴地说。
自从嫁到庄园之后,她其实一天也没有看过报纸,只有艾瓦力天天在看。
“我看我得订一个重要课目的功课表,等到下次来看你的时候我会问你问题,看你是不是和在家里一样用功?”
李柏穆尔轻蔑地注视着她,然后冷峻地说:“你的老师常常说你很聪明。你必须应用智慧努力扮演好你的角色。”
“是……是的,爸爸。”
她结结巴巴地说。
“你首先必须做到的就是,”李柏穆尔一边说一边低头注视着波波:“把那个讨厌危险的动物丢开。假如你喜欢它,把它关在笼子里让仆人照顾也就得了,别一天到晚抱着它。
嘉莉塔,我的话就是命令!“
“是……是的……爸爸。”
她只好同意。
不等她站起来,李柏穆尔转过身朝庄园外走去。
嘉莉塔知道她应该跟出去送他,送他到前门上马车,然后说再见,可是她却不想站起来。
相反的,她抱起波波,然后把脸埋在它的柔毛里边。
“嗅,波波……波波……我该怎……怎么?”她轻声地说。
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下了她的面颊。
韦恩汉爵士正在朝园庄的方向奔驰,他不停地驱策黑骑士快跑。
北方农场的讨论会远远超过他预算的时间,他知道,嘉莉塔会担心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晚还没有回来。
他渴望赶快看到她。
他心想,假如自己知道农场事情这么多,他就会第二天再赶去,和嘉莉塔一块儿去。
就象工头说的,长久的潮湿和荒废,农场的一大片墙都倒塌了,现在不是修不修理的问题,而品整个地方都需要重建呢。
于是,工人只好征求他的意见再做决定。因为重建要花一大笔钱,他们不敢轻易作主。
当黑骑士风驰电掣的把他送到庄园的大门口时,时间是下午五点半钟。
“但愿嘉莉塔没有等我喝茶。”他心想。
“他定进大厅,发现仆人正在忙碌着。
“夫人在那里?”
“她在书廊那边,爵士。”
韦恩汉爵士两步并一步地跳上楼梯。
他唯一盼望的就是嘉莉塔和他一样地渴望见到对方。
他满心眼里全是她的影子,他觉得自己就象个初恋的男孩,如此充满着渴慕、盼望、迷恋的情意,现在,除了他的妻子之外,他什么也不想了。
画廊是整栋房子里最具特色、最美丽的建筑物之一。
在画廊的当中,有一座大型的中古式壁炉,壁炉前方,有两张大沙发椅。
壁上陈列的全是韦家历代先人的画像,和他们在各种战役中获胜的旗子,此外,还有一套无价之宝的瓷器,那是两百年前特别为庄园订制的。
嘉莉塔孤寂地坐在一张沙发椅上,面前摆着一套茶具,另;个华丽精致的茶盘里,则放着名贵的瓷杯和碟子,碟子里摆的全是可口的点心。 韦恩汉爵土一眼看到当中还放着一个大蛋糕,他的名字和岁数则刻在粉红色的糖衣上。
“对不起,嘉莉塔,”他道歉说:“我已经尽快赶回来了。不过农场的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他一边说一边朝她走去。当他在茶几边站定低下头注视她的时候,不禁脸色大变,他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事使你心烦?”
他一下子想到一定是波波死了或跑掉了。他想不出还有别的事情会令她的脸色如此难看。
“没……什么事,”她木讷地回答:“我好高兴你……回来了。”
韦恩汉爵士在她身边的沙发椅坐下,然后把她的手握在手中。
“你一定有烦恼的事情,告诉我好吗?” 她摇摇头,可是她的唇禁不住颤抖起来,她避开他灼灼的目光低下头来。
“你一定要告诉我,嘉莉塔,”他说:“在我走之前你还很高兴。是不是我回来得太晚你生气了?”
“不……不……不是,不是这样的。”
“那么是什么呢?”
他原以为她不会回答他的,可是过了一会儿她不禁说:“爸爸……爸爸……来看……我了。”
韦恩汉爵士楞住了。
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你父亲?他说了什么令你如此烦恼的话?”
“我不能……告诉你。”
“你一定要告诉我。”他坚持。
当他说话的时候,他望见她眼中竟然泛起恐惧的神色,他知道自己的试探又错了。他的直觉告诉他,她又受惊了,他凝视着她,发现一如他刚刚娶她的时候,她是那么害怕、迷乱。
但究竟是为什么呀?她自然应当了解她现在已经结婚了,她父亲已经没有权利控制她,更没有伤害她的权利了。
很明显地,目前嘉莉塔不愿意信任他。
很勉强地,因为他知道这是打开僵局最好的方式。韦恩汉爵士费力地说: “一个蛋糕!你真的为我订了一个生日蛋糕?嘉莉塔,我好久好久没有收到生日蛋糕了。”
“希望你……喜欢它。”
“你想到为我做蛋糕真是太好了,”他说:“假如我们不切开来吃,厨师一定很失望的。”
他一面说一面站起来,然后切下一片蛋糕放在碟子里送给嘉莉塔,另切一片给自己吃。
当他坐下来的时候,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摩擦他的腿,低头一看原来是波波。
他弯下腰,拍拍它的头说:“我想,我在离开的时候没有好好照顾你。假如波波没有得罪你,你不必这么愁眉不展的,我原以为回到家来会看到你的笑脸的。”
“我很……抱歉。”嘉莉塔喃喃地说。
他原以为她快哭了,不过她却忙着为他倒茶。
“味道会不会太浓?”她担心地问。
“我现在口正渴,”他回答:“味道很好。”
“我……我想……我以为你会在四点半的时候回来。”
“你父亲没有留下来喝茶?”
“没有。”
“那他来干什么?”
“他刚从……伦敦回来。”
“他有没有什么话跟我说?”
“没有。”
她把事情愈搞愈复杂了,韦恩汉爵士想,不过他知道她不是有意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把她从原来愉快的妇人变成现在这种畏怯胆小的模样。
他悄悄地打量她,她脸上的表情正是他从前看过而且希望永远不要看到的。
他尝了几口蛋糕,然后把它放在碟子里。
“味道真好!”他说:“今天晚上你还有什么令我惊奇的事没有?”
“我……我想……没有了。”
“那么,你要不要在晚饭前或晚饭后听听我书中的一段故事?回家的一路上我都在想,你一定会喜欢那两只大象彼此深情相爱的故事。”
嘉莉塔站起身来。“不!”她叫喊着:“不,我今天不要听它们的故事……今天不要!”
她用双手掩住眼睛,然后转过身来跑出画廊,韦恩汉爵士也来不及阻止她。
当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生平第一次有杀人的冲动,他想,幸好李柏穆尔不在现场。
嘉莉塔在床上翻来复去,却发现自己总睡不着。
她绝望地告诉自己已经破坏了丈夫的生日晚餐。
她已经破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