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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么高妙,姿态是那么优美。她手里还提着个黑色的反囊。原来这少女就是雄娘子。楚留香忍不住在暗中苦笑,雄娘子果然名不虚传,易容的本事果然精妙,竟几乎连楚留香都骗过了。最妙的是,他化装成女人后,全身上下,再也没有一分一毫男人的味道,一转眼,一举手,一投足,都活像是个女人,楚留香虽然也能装龙像龙,装虎像虎,但这种女人的味道,他却一辈子也装不出的。雄娘子在山崖下观望着,并没有立刻展动身形。楚留香忽然发觉他眉梢眼角,有很多皱纹,他远看虽还是个少女,但年纪显然已不小了。这就是雄娘子本来的面目么?楚留香暗暗叹息,难怪雄娘子对自己容貌那么自负,他实在可说是个绝世的美男子。他虽然年华已老,但还是比大多数女人都美得多,一个男人竟此女人还美,比女人还像女人,这实在不可思议。可是他既已改扮成女人,为什么还要用自己本来的面目呢?这点又令楚留香想不通了。他也想不到雄娘子竟和宫南燕如此相似。那么,雄娘子和宫南燕之间,是不是也有某种奇妙的关系?有人也许要问:“雄娘子既然要扮成‘神水宫’弟子的模样来混入神水宫,那么他为何不索性扮成宫南燕呢?”但楚留香却知道这问题很愚蠢。因为易容术并不是魔法,精于易容术的人,固然能改变自己的容貌,令别人难以发觉,但却绝不可能代替另一个人——楚留香固然可以改扮成张啸林,那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人认得张啸林而已。所以,若说雄娘子能在片刻间就扮成宫南燕,混入神水宫,神水宫中的人也全没有发觉,那就不是故事,而是神话了。若是有一段很长的时间,让雄娘子能充份的准备,尽量模仿宫南燕的神情和动作,那也许还有可能。然后雄娘子忽然在地上挖了个洞,将那黑色皮囊中的东西都埋了下去,这皮囊中装的自然是他易容之物。但他还是将至皮襄提在手里。空的皮囊还有什么用呢?楚留香又觉得很奇怪。这时日色虽已西斜,阳光却仍普照着大地,雄娘子抬头望了望天色,慢慢的向前走了出去。他似乎比楚留香更着急,也等不到天黑了。楚留香直等他转过一片山坳,才敢追过去,谁知等他也转过那山坳时,竟又失去了雄娘子的踪迹。这山坳后竟是绝路,两旁山立如壁,中间一片山壁近面而起,就像是一只缺了边的匣于。雄娘子既已走入这匣子里,怎会又忽然不见了呢?难道他已发现身后有人在追踪?可是这里三面山壁,插翅也难飞渡,他难道还能钻入地下不成?这的确是件令人惊异的事,但楚留香的惊异很快就已过去,他小心的搜索了半晌,就发现中间的山壁和左面的山壁间,有一线空隙。这空隙宽仅尺余,而且长满了杂草和藤萝,楚留香若非亲眼见到雄娘子在此间失踪,算准了这里必定还有退路,那么他就算搜索得再仔细,也绝不会发现这两面巨大的山壁间,还有这么样一条秘径。穿过这条秘径,那若有若无的流水声,就忽然变得清楚响亮起来,水声潺潺,如在耳畔。晨雾凄迷,弥慢了这亘古以来便少有人踪的山谷。楚留香伏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循着流水声走过去,他知道自己每走一步,就距离秘密近了一步。却也距离危险更近了一步。突然间,有种奇异的“嘶嘶”声传了过来。楚留香立刻停下脚步,全身伏在地上,蛇一般向前滑动了两三尺,他就看到雄娘子。那神秘的流水,就在雄娘子脚畔,此刻他双手捧着那黑色的皮囊,正在用力的向皮囊中吹着气。那皮囊迅速的膨胀了起来,大加车轮。楚留香这才恍然大悟,暗道:“原来他是要用这皮囊作皮筏,然后再乘着皮筏顺流而下,直入神水宫。”只见雄娘子果然已将皮筏在水中放下,又伸出一只脚去试探皮筏的载重量,然后就轻轻的坐了上去。皮筏眼看就要顺流而下,楚留香正在发愁,不知该如何追下去,谁知就在这时,突听“嘶”的一声。雄娘子忽然自皮筏上窜了起来,雪白的轻衣四散飞起,就像是已和凄迷的浓雾溶为一体。那皮筏在水中风车般不停的旋转,越转越小,转过十七八次之后,“哧”的飞了出去。暗中显然有人将皮筏击破了,皮筏泄气,才会旋转不停。雄娘子已落在岸边,目光中充满了惊骇之意,顿了顿足,刚想转身飞奔,迷雾中忽然传来一阵轻笑。一个娇媚的语声带着笑道:“你既已来了,何必走呢?”只听水声软乃,已有一叶轻舟,冲破迷雾,缓缓荡出,船头上站着个苗条的白衣人影,掌中长篙一点,轻舟已燕子般飘到岸边。雄娘子长长叹了口气,道:“原来是你。”白衣女娇笑着道:“不错,是我,你想不到吧!但我早已知道你会来的,早就在这里等着你了。”幽秘的绝谷、浓雾、流水,似女实男,死而复活的江湖巨盗,这一切本就充满了神秘与诡异。现在,浓雾中竟又忽然出现了这燕子般的轻舟,幽灵般的美女,就连楚留香也不禁觉得手在发冷。这一切事究竟是真?是幻?连他都有些分不清了。他只觉这白衣女于风姿绰约,彷佛绝美,但在这浓密的雾中,他也瞧不清她的面目容貌。雄娘子沉默了很久,才叹息着道:“我本来也不想来的,可是,我非来一趟不可。”那白衣女戛然顿住了笑声,道:“你难道已忘记了你昔日立下的毒誓么?”这句话说出来,楚留香忽然发现她的声音很熟悉。按着,他又发现这白衣女和雄娘子站在一起,无论装束、姿态和丰采,竟都有几分相似。雄娘子黯然道:“我没有忘记,我只不过想看看我女儿的坟墓。”白衣女道:“那也只不过是一坯黄土而已,有什么好看的,你若想看,去看看那些被你害死的人的坟墓也一样,天下所有的坟墓都差不多。”她这句话说得忽然尖刻起来,楚留香听了这句话,才想起自然分辨不出,因为楚留香想不到像她如此冷漠的女子,居然也有笑的时候。谁知这时宫南燕竟又娇笑了起来,柔声道:“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要说那些话来伤害你的,你莫要生我的气好吗?我……我下次一定不说了。”楚留香几乎又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绝不相信宫南燕竟会说出这种话来。但这女子的确是宫南燕,她轻盈的下了船,走到雄娘子面前,雄娘子只是木立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爆南燕嫣然笑道:“这就是你本来面目么?难怪她总是说我长得很像你,甚至比你的女儿还像你……”雄娘子忽然抬起头,道:“她……她时常在你面前说起我?”爆南燕道:“嗯!”她围着雄娘子走了一圈,又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一双深邃的眼睛,瞬也不瞬地凝注着他,缓缓道:“你也时常想起她么?”雄娘子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来,我早已将什么人都忘了。”爆南燕吃吃笑道:“好个薄情的人,别人为了你死去活来,你却将别人忘得乾干净净,世上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个人能令你动心的么?”雄娘子道:“没有。”他轻轻咬着嘴唇,就像是个娇羞的少女。爆南燕道:“我现在才知道你实在是个迷死人的妖精,也难怪那么多女孩子心甘情愿约为你死,就连我……我也……”她的睑似乎红了,垂头去弄着女角。雄娘子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光芒,柔声道:“你也怎么样?”爆南燕头垂得更低,道:“别人都说你最了解女人,你难道就不了解我?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雄娘子轻轻拉起了她的手,忽又放开,长叹道:“我还是不明白好些。”爆南燕道:“为什么?”雄娘子柔声道:“因为你和别的女孩子不同,我不能……不能害了你。”爆南燕道:“我也是个女人,我也要……也要……”雄娘子叹道:“在我眼中,你永远是那么温柔,那么纯洁,那么可爱,只要能远远的望着你,我已心满意足了。”他温柔的叙说着,楚留香在暗中听得只有叹息。这些话,每一句都是女孩子最爱听的,每个女孩子都希望她在男人心目中和别人不同,都希望男人崇拜她。一个女孩子听到这些话后,若还能拒绝他,那才真是怪事,楚留香唯一觉得庆幸的是,幸好这里没有色狼在偷听。这些话若被色狼们学会,世上更不知有多少女孩子要遭殃了。但转念一想,楚留香又不禁苦笑,暗道:“一个男人若已有资格被称为“色狼”,这些话他必定早已说得滚瓜烂熟了,又何必再来学呢?”
第二十六章 虎穴龙潭
星光已升起,在如此温柔的星光下,最坚强的女子也会变得软弱起来的,宫南燕已偎入雄娘子怀里。雄娘子轻抚着她的柔发,轻轻道:“你总该知道,我们绝不可能永远守在一起的。”爆南燕道:“我知道。”雄娘子道:“你不后悔?”爆南燕道:“我绝不后悔,只要能有一次,让我以后能有个甜蜜的回亿,就算要我死,我也心甘情愿了。”雄娘子不再说话,他的手滑进了她了她的衣服……楚留香虽然不是君子,也不能再看下去了,他悄悄翻了个身,仰望着天上的星光,星星似乎在向他眨眼。爆南燕竟是这么样一个女孩子,他实在想不到。可是,女孩子到了她这种年纪,可有谁不怀春呢?楚留香暗暗叹息,暗暗苦笑。他似乎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错过了机会。突听宫南燕道:“你……你要到那里去?”楚留香忍不住扭头瞧了一眼,只见雄娘子忽然自那小船里坐了起来,轻轻的叹息着道:“我也舍不得走,可是时候已不早了,我一定要去……”爆南燕道:“你要去找小静的……”雄娘子叹道:“无论如何,我总是她父亲,总该去看看她最后的归宿。”爆南燕道:“你不必着急,我会带你去的,现在……”一只粉光致致的手臂自小舟中伸出来,将雄娘子又拉了下去——他早就在等宫南燕说这句话了。楚留香自然也知道雄娘子这是在利用她,可是他既不能说破,也不能阻止,因为这是宫南燕心甘情愿的。他知道当一个女人,决心要做这件事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去阻止,否则她就算不杀你,也要恨你一辈子。轻舟忽然剧烈的动荡起来,风中传来了销魂的呻吟。星光更朦胧。楚留香只有闭上眼睛。但他却不能塞住耳朵,过了半晌,只听宫南燕梦呓般低语道:“你真……真的,难怪那些女人情愿为你死,难怪她永远忘不了你,怕到死也忘不了你。”楚留香又不禁奇怪。爆南燕说的“她”是谁呢?是雄娘子的情人?雄娘子在低低的喘息,道:“你也很好。”爆南燕腻声道:“我难道比她还好?”雄娘子道:“你为什么总是要提起她,难道你和她也……”爆南燕忽然吃吃的笑了起来,通:“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好?”雄娘子似乎怔了怔,道:“你难道是因为她……”爆南燕道:“不错,就因为她得到了你,所以找也一定要得到你。”这句话刚说完,雄娘子忽然发出一声凄惨的呼声。楚留香吃了一惊,扭头去看,只见雄娘子已赤裸着自小舟里站了起来,颤抖着站在船头。星光下,迷雾中,他苍白的胸膛上鲜血不断的往外冒。只听宫南燕吃吃笑道:“你何必吃惊,我只不过想将你的心,挖出来瞧瞧而已。”雄娘子双手紧紧按在胸前的创口,颤声道:“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爆南燕道:“你还不知道?你还以为我是真的喜欢你?”她不停的笑着,忽然也站了起来,在低迷的星光下,她成熟的少女胴体,看来晶莹如玉。但她的脸上却带着恶魔般的妖气,美丽的眼睛里,更充满了怨毒和杀机,她瞪着雄娘子道:“老实告诉你,我早就想杀你了,我不能忍受她在我面前提起你,说我多么像你,只要一提起你,我就难受得要发疯。”雄娘子嗄声道:“你……你在吃醋?难道你竟会爱上她不成?”爆南燕大声道:“我为什么不能爱上她?为什么不能?”雄娘子吃惊的瞧着她,人却已倒了下去。现在,楚留香又不知道宫南燕所说的“她”究竟是男,还是女了,“她”若是男的,怎会是雄娘子的情人。“她”若是女的,宫南燕又怎会爱上她?楚留香实在猜不到她们这三个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只听“噗通”一声,雄娘子已跌入流水,二十年的苦行忏悔,终于还是不能洗清他的罪孽。他毕竟还是死在女人手里。爆南燕站在船头,痴痴的望着星光下的流水。然后她也跃入水里,将身上每一分,每一寸地方都洗得乾干净净,等她穿好衣服时,她看来又是那么圣洁了。夜色已浓,浓雾反而淡了些。一声软乃,轻舟又荡入浓浓的夜色中。楚留香连考虑都没有考虑,也潜入水中,别人都说他轻功第一,他自己却认为水性比轻功还好得多。就算鱼跃入水里,也绝不会有他这么灵活。轻舟在前面走,他潜伏在水下,暗暗追踪,他相信宫南燕在此时此刻,绝不会发觉到后面有人追踪的。无论任何人在做过这种事后,感觉都会变得迟钝些。小溪旁的风物在有星有雾的晚上必定甚美,楚留香虽看不到,却可以想像,想像永远比实际更美得多的。也不知走了多久,他发觉小舟以已荡入了一条山隙里,水底的水草很多,而且带着种阴森森的气息。他也想伸出头来瞧瞧,但是他并没有这么样做,又过了半晌,他就听到小舟靠岸的声音。他还是没有伸出头来,他自己从来没有试过自己究竟能在水底潜伏多久,宋甜儿总认为他可以在水下睡觉。水底的世界,比水上安静得多。他又等了很久,还是听不到任何声音,于是他就用一堆水草盖着头,自水面下悄悄露出了眼睛。他终于看到了神水宫。这那里是人间的山谷,简直是一幅绝妙的图画。楚留香想起苏蓉蓉曾经说过,山谷里本有千百只各式各样的鸟,现在鸟已沉睡了,人却似还没有睡。图画般的山林间,还亮着一点点灯光,映着那一憧撞亭台楼阁,竹藤茅舍,也映着那一道瀑布。瀑布从天而降,飞珠溅玉,灿烂如银,奇怪的是,这么大的瀑布自半空中倒挂而下,泄入湖中,水声并不震耳,反而如鸣琴奏玉,听来但觉神清气爽,显然水力已被巧妙的宣泄了很多。风声中似乎隐隐有丝竹声传来,衬着瑶碧般的流水声,使这图画般的山谷,看来更平和而安详。但楚留香却又想起苏蓉蓉的姑姑曾经警戒过她:“若在山谷中随意走动,立刻就会有可怕的灾祸。”在如此平和安详的地方,又怎会有可怕的灾祸呢?楚留香已发现这地方并不是表面看来那么平静,‘神水宫’也并不是传说中那么圣洁的地方。这里必定隐藏着许多惊人可怕的秘密。他现在已不但要向“水母”阴姬解释误会,还决心要查探此间的秘密,所以他行动更得份外小心。小舟还停留在岸边,宫南燕却已瞧不见了。山谷中静悄悄的没有人踪,楚留香实在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他考虑了半晌,忽然想起了无花的遭遇——这所有的一切事,都是从一个小小的尼庵中开始的。极目望去,山脚旁果然有座尼庵。“水母”阴姬是否就在这尼庵中呢?楚留香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先到这尼庵中瞧个究竟。尼庵中灯光黝暗,莹莹如鬼火。楚留香几乎花了半个时辰,才由岸边潜到这里,他确信自己绝没有发出比蚊子更大的声音。这段路途虽非遥远,但普天之下,除了楚留香外,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走得到了。尼庵中静悄无人,一尘不染,但庵前的几十级石阶,也都平滑清净得像镜子一样,光可鉴低垂的神幔前,一灯如豆,楚留香在四面查探了很久,断定这里绝没有人时,才飞身而入。他知道这尼庵中有条秘道,说不定就是通向“水母”阴姬住处的,可是,秘道究竟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