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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了他的话,道:“也许这是金灵芝在故意栽赃。”张三道:“栽赃?”胡铁花道:“她知道我们已发现那尸身上的珍珠,知道我们已在怀疑她,所以,就故意偷了丁枫的衣服,弄上些血渍,来转移我们的目标。”他冷笑着接道:“你若穿了我的衣服去杀人,凶手难道就是我么?”楚留香道:“但这件事还有两点可疑。”胡铁花道:“哪两点?”楚留香道:“第一,金灵芝本是千金小姐,要她杀人,也许会杀,但若要她去偷别人的衣服,她只怕就未必能偷得到。”张三立刻道:“不错,她怎会知道丁枫的衣服放在哪里?一偷就能偷到?”楚留香道:“第二,她若真想转移我们的目标,就不会自己将这件衣服送来,做贼的人,终难免要有些心虚的。”胡铁花道:“你认为这件衣服本是别人故意放在金灵芝能看到的地方,故意要被她发现,好教她送到这里来的?”楚留香道:“这当然也有可能,但丁枫也可能就是凶手,在杀人之后,时间太匆忙,所以来不及将血衣藏好……”张三接口道:“勾子长和丁枫住在一间屋子里,要偷丁枫的衣服,谁也没有他方便,所以我认为勾子长的嫌疑越来越大。”胡铁花道:“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那女主人,这件衣服她究竟在哪里找到的?”张三摇头,笑道:“我不敢,我怕碰钉子,你若想问,为什么不自己去问?难道你也不敢么?”胡铁花跳了起来,冷笑道:“我为什么不敢?难道她还能咬我一口不成?”他一口气冲了出去,冲到金灵芝门口。但等到他真举起手要敲门时,他这口气已没有了。想到金灵芝手叉着腰,瞪着眼的样子,他只觉头皮有些发毛。“她也许已经睡着了,我若吵醒了她,她发脾气也是应该的,别人吵醒我时我又何尝不会发脾气?何况敲女人房门,也是种很大的学问,那不但极技巧,还得要有勇气,决不是人人都能敲得开的。”胡铁花叹了口气,喃喃道:“大家反正今天晚上总要见面的,等到那时再问她也不迟。”大多数男人都有件好——他们若是不敢去做一件事时,总会替自己找到种很好的借口,绝不会承认自己没有勇气。屋子里有两张床,另外还搭了个地铺。胡铁花回房去的时候,两张床上都睡着人了。张三跷着腿,正在喃喃自语着道:“奇怪奇怪,我怎么没听见敲门的声音呀,难道胡先生胆子也不比我大,嘴里吹着大气,到时候却也不敢敲门的?”胡铁花一肚子火,大声道:“这是我睡的床!你怎么睡在上面了?”张三悠然道:“你睡的床!谁规定这张床人睡的?总督衙门规定的么?”胡铁花恨得牙痒痒的,却也没法子,冷笑道:“船上的床简直就像是给小孩睡的,又短又窄又小,像我这样的堂堂大丈夫,本就是睡在地上舒服。”他刚睡下去,又跳起来,叫道:“你这人倒真是得寸进尺,居然把我的枕头也偷去了!”张三笑道:“睡在地上既然又宽敞、又舒服,海阔天也许就怕你睡得太舒服,爬不起来,所以根本就没有替你准备枕头。”胡铁花气得直咬牙,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笑道:“看来你也跟老臭虫一样,鼻子也不灵,否则怎会没有嗅到臭气。”张三忍不住问道:“什么臭气?”胡铁花道:“我方才就坐在这枕头上,而且还放了个屁……”他话未说完,张三已将枕头抛了过来。胡铁花大笑道:“原来你这小子也会上当的。“张三板着脸着道:“你说别的我也许不信,但说到放屁,你倒的确是天下第一,别人三十年所放的屁,加起来也没有你一天放的多。”这两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太可怕了,而且还不知有多少可怕的事就要发生,就在今天晚上……胡铁花本来以为自己一定睡不着的。他听说睡不着的时候,最好自己数数字,数着数着就会不知不觉人睡的,这法子对很多人都灵得很。他准备拼着数到一万,若还睡不着就出去喝酒。他数到“十六”时就睡着了。胡铁花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敲门声很轻,“笃、笃、笃”,一声声的响着,仿佛已敲了很久。“这屋子的生意倒不错,随时都有客人上门。”胡铁花一骨碌爬了起来,脑袋还是昏沉沉的,用力拉开门,一肚子火气都准备出在敲门的这人身上。谁知门外竟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笃、笃、笃”,那声音却还是在不停的响着。胡铁花定了定神,才发觉这声音并不是敲门声,而是隔壁屋子里有人在敲着这边的板壁。“那小子干什么?存心想吵得别人睡不着觉么?”胡铁花也在壁上用力敲了敲,大声道:“谁?”敲墙的不是公孙劫余就是白蜡烛,他根本连问都不必问的。隔壁果然有说话了。胡铁花耳朵贴在板壁,才听出那正是公孙劫余的声音。他声音压得很低,一字字道:“楚香帅么?请过来一叙如何?”原来是找楚留香的。胡铁花一肚子没好气,正想骂他几句,转过头,才发现两张床都是空的,楚留香和张三竟都已不知溜到哪里去了。隔壁的人又在说话了,沉声道:“楚香帅也许还不知道在下是准,但……”胡铁花大声道:“我知道你是谁?但楚留香却不在这里。”隔壁那人道:“不知他到哪里去了?”胡铁花道:“这人是属兔的,到处乱跑,鬼才知道他溜到哪里去了。”隔壁那人道:“阁下是……”胡铁花道:“我姓胡,你要找楚留香干什么?告诉我也一样。”隔壁那人道:“哦——”他“哦”了这一声后,就再也没有下文。胡铁花等了半天,越想越不对。公孙劫余和楚留香一点关系也没,忽然找楚留香干什么?而且又不光明正大的过来说话,简直有点鬼鬼祟祟的。他难道也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楚留香?“这老臭虫越来越不是东西了,自己溜了也不叫我一声。”胡铁花用力捏着鼻子,喃喃道:“昨天我又没有喝醉,怎么睡得跟死猪一样?”其实他自己并不是不知道,只要有楚留香在旁边,他就睡得特别沉,因为他知道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楚窗香顶着,用不着他烦心。他很快的穿好鞋子,想到隔壁去问间公孙劫余,找楚留香干什么、还想问问他是怎么认得勾子长的?”但他敲了半天门,还是听不到回应。对面的门却开了,勾子长探出头来,道:“胡兄想找他们?”胡铁花头也不回,冷冷道:“我又没毛病,不找他们,为什么敲他们的门?”勾子长陪笑道:“但他们两人刚刚却到上面去了,我瞧见他们去的!”胡铁花霍然回头,瞪着他道:“看来你对别人的行动倒留意得很。”勾子长怔了怔,呐呐道:“我……我……”胡铁花大声道:“我自从认得了你,就一直拿你当做朋友,是不是?”勾子长叹道:“我也一直很感激。”胡铁花道:“那么我希望你有什么话都对我老老实实的说出来,不要瞒我。”勾子长道:“我本来就从未在胡兄面前说过谎。”胡铁花道:“好,那么我问你,公孙劫余和那白蜡烛究竟是什么来路?你是怎么会认得他们的?”勾子长沉吟了半晌、叹道:“胡兄既然问起,我也不能不说了,只不过……”他压低了语声,接着道:“此事关系重大,现在时机却还未成熟,我对胡兄说了后,但望胡兄能替我保守秘密,千万莫在别人面前提起。”胡铁花想也不想,立刻道:“好,我答应你。”勾子长道:“就连楚香帅……”胡铁花道:“我既已答应了你,就算在我老子面前,我也绝不会说的,我这人说话一向比楚自香还靠得住,你难道信不过我?”勾子长松了口气,笑道:“有胡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他将胡铁花拉到自己屋子里,拴起了门。丁枫也出去了。勾子长先请胡铁花坐下来,这才沉声道:“两个多月前,开封府出了一件巨案,自关外押解贡品上京的镇远将军本来驻扎在开封的衙门,突然在半夜里失去了首级,准备进贡朝庭的一批东西,也全部失了踪。随行的一百二十人竟全被杀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胡铁花耸然道:“既然出这种大事,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勾子长叹道:“就因为这件案子太大,若是惊动了朝庭,谁也担当不起,所以只有先将它压下来,等查出了真凶再往上报。”胡铁花皱眉道:“做案的人既未留下一个活口,手脚想必干净得很,要查出来,只怕不大容易。”勾子长道:“但人算不如天算,他们以为案子做得已够干净了,却不知老天偏偏留下了个人来做他们的见证,叫他们迟早逃不出法网。”胡铁花道:“是什么人?”勾子长道:“是镇远将军的一个侍妾,那天晚上,她本在镇远将军房中侍寝,本也逃不过他们毒手,但出事的时候,她正好在床后面解手,发现有变,就躺到床下去了,虽未瞧见做杂那两人的面目,却将他们说的话全部听得清清楚楚。”胡铁花失笑道:“看来女人的命,果然要比男人长些。”勾子长道:“据她说,做案的是一老一少两个人,事成之后,就准备逃到海外去,找个“销金窟”享受一辈子,我就是根据这条线索,才追到这里来的。”胡铁花讶然道:“听你这么说,你难道是六扇门里的人?”勾子长道:“在下倒并不是官家的捕头,只不过是关外熊大将军的一个贴身卫士,此次入关,正是奉了熊大将军之命,特地来追查这件案子的。”他笑了笑,接着道:“就因为在下幼年时便已人将军府,从未在外面走动,所以对江湖中的事才陌生得很,倒令胡兄见笑了。”胡铁花已听得目瞪口呆,这时才长长吐出口气,摇着头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为何不早说?害得我们险些错怪了你,抓贼的反而被人当做强盗,岂非冤枉得很。”勾子长苦笑道:“只因在下这次所负的任务极重,又极机密,所以才不敢随意透露自己的身份,何况海阔天、向天飞、丁枫,又都不是什么规矩人,若知道我是来办案的公差,只怕也会对我不利。”胡铁花点了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就完全想通了……你是否怀疑公孙劫余就是做案的那个人?”勾子长道:“不错,这两人的嫌疑实在太大,所以今天早上我才会到他们房里,正是想要探探他们的口风。”胡铁花道:“你可探听出什么?”勾子长叹道:“像他们这样的人,自然守口如瓶,我去了一趟,显而易见但毫无结果,反而打草惊蛇,他们想必已看出我的身份,只怕……”他脸色变了变,住口不语。胡铁花道:“不错,他们既已看出你的身份,只怕是不会放过你的,你以后倒真要多加小心才是。”他拍了拍勾子长的肩头,又笑道:“但现在我既知道这件事,就绝不会再容他们胡作非为,你只管放心好了。”勾子长道:“多谢多谢,有胡兄相助,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不过……”他又皱起了眉,沉声道:“这两人之毒辣奸狡绝非常人可比,我们现在又没有拿住他们的真凭实据,暂时还是莫要轻举妄动的好。”胡铁花点了点头,缓缓道:“但这两人并没有理由要杀死向天飞呀、难道他们的目的是要将这条船上的人全部杀死灭口?”
第九章 朱砂掌印
薄暮。满天夕阳,映照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海面上闪耀着万道金光,那景色真是说不出的豪美壮丽,气象万千。楚留香和张三倚着船舷,似已瞧得出神。张三叹道:“我没有到海上来的时候,总觉得江上的景色已是令人神醉,如今来到海上,才知道江河之渺小,简直不想回去了。”楚留香微笑着,悠然道:“这就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忽然发现丁枫从船头那边匆匆赶了过来,神色仿佛很惊惶,还未走近,就大声呼唤道:“两位今天可曾看到过海帮主么?”楚留香皱了皱眉,道:“自从今晨分手,到现在还未见过。”张三道:“他累了一天,也许睡过了头,丁鲍子为何不到下面的舱房去找找?”丁枫道:“找过了,他那张床铺还是整整齐齐,像是根本没有睡过。”楚留香动容道:“别人难道也没有见到他么?”丁枫脸色灰白,那亲切动人的笑容早已不见,沉声道:“我已四处查间过,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是钱风。”楚留香又皱了皱眉,道:“钱风?”丁枫道:“据钱风说,他中午时还见到海帮主一个人站在船头,望着海水出神,嘴里还不停的念着向二爷的名字,钱凤请他用饭,他理都不理,自从那时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楚留香道:“那时甲板上没有别的人?”了枫道:“那时船上的水手大多数在膳房用饭,只有后艄两个儿掌舵,左舷三个人整帆,舵艄上还有个人在了望。”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但这六个人却部未瞧见海帮主在船头。”张三道:“难道钱风是在说谎?”丁枫道:“但我却想不出他为何要说,也许别人都在忙着,所以没有注意海帮主走上甲板来,海帮主站在船头的时候也不久。”张三道:“那么,他到哪里去了?难道跳下海了么?”丁枫黯然道:“我只怕他心中悲悼向二爷之死,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楚留香断然道:“海帮主绝不是这样的人,钱风呢?我想问他几句话。”丁枫道,“今天不是他当值,正在底舱歇着,”楚留香道:“我们去找他。”底舱的地方并不大。十几个人挤在一间舱房里,自然又脏、又乱、又臭。钱风的铺位就是右面一排的第三张床,他的人正向在床上,用被盖着脸,蒙头大睡,却一双脚露在被子外,还穿着鞋子,像是已累极了,一躺上床,连鞋都来不及脱,就已睡着。鲁长吉却没有睡,听说有人找他,就抢着要去将他叫醒。叫了半天,钱风还是睡得很沉,鲁长吉就用手去摇,摇了半天,还是摇不醒,鲁长吉失笑道:“这人一喝酒,睡下去就跟死猪一样。”张三瞟了楚留香一眼,笑道:“这人的毛病倒和小胡差不多。”他笑容突然冻结。鲁长吉掀起棉被,他就发觉不对了。钱风躺在床上,神情看来虽很安祥,但脸色却已变得说不出的可怕,那模样正和他们在货舱门外发现的两个死尸一样。鲁长吉两腿发软,再也站不稳,“噗”地坐倒在地上。无论谁都可看出,睡在床上的已不是个活人。楚留香一步窜了过去,拉开钱风的衣襟,他的前胸果然有个淡红色的掌印!是左手的掌印!钱风也已遭了那人的毒手!丁枫耸然道:“这是朱砂掌”张三冷冷瞅了他一眼,道:“丁鲍子果然好眼力,想必也练过朱砂掌的了。”丁枫似未觉出他这话中是有刺的,摇头道:“近年来,我还未听说江湖有练朱砂掌的人!”楚留香目光闪动,道:“不知这船舱刚才有谁进来过?”鲁长吉满头冷汗。颤声道:“我也是刚下来的,那时钱风已睡着了……这里的人全睡着了,像我们这种粗人,一睡着就很难吵醒。”他说的不错,张三将正在睡觉的九个人全部叫醒一问,果然谁也没有瞧见有外人进来过。楚留香淡淡道:“但丁鲍子方才明明是到这里来问过钱风话的,你们难道也没有瞧见么?”大家都在摇头。丁枫也还是神色不变,道:“我方才的确来过,但那时钱风还是活着的,而且我问他话的时候,金姑娘也在旁边,可以证明。”他接着又道:“然后我就到膳房中去问正午时在甲板上的那六个人,再去找楚香帅和张兄,前后还不过半个时辰。”张三忍不住问道:“金姑娘呢?”了枫道:“金姑娘和我在楼梯上分了手,去胡兄,勾兄和那位公孙先生那里,也不知找着了没有?”楚留香沉吟着,道:“不知那膳房在哪里?”膳房就在厨房旁,也不大,那两张长木桌几乎就已将整个屋子都占满了,水手们不但睡得简陋,吃得也很马虎。桌上摆着三只大海碗,一碗装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