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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决定走?”沈若愚盯着她的半边脸,语气中似乎有着淡定。
“是啊,或许换个环境会好一点吧。”袁婧侧过脸与沈若愚对视,“难道,这里还有什么值得我留下来吗?”
沈若愚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敢不敢玩个游戏?”
袁婧挑眉。
“如果是花你就留下,是数字你就走。”
她思忖了会儿,点头道:“好啊,因为我预感肯定会是数字。”
沈若愚抿嘴一笑,将硬币抛起,不停地旋转令硬币散发出金属的耀眼光泽,轻微的“嗡嗡”声清脆悦耳。他伸手临空一抓,将拳头放在袁婧面前。
袁婧看着拳头缓缓打开,她没来由地竟然紧张起来。
“是花。”沈若愚笑得沉静。
她舒了口气,也笑了,“愿赌服输,我留下。”
是的,硬币旋转的刹那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原来她还舍不得这个名利场,她还不甘愿输得如此一败涂地,她不能走得那么灰头土脸!现在,还不是走的时候。
但她好不服气,为什么他可以那么镇定自若,似乎知道她不会走?
第6章(2)
“你似乎不相信我真的要走,难道你以为我在说大话吗?我是真的可能走的。”连她都没有发觉自己的质问显得那么孩子气。
他又笑了,这次开怀得露出一口白牙,“如果你真的不留恋这里的话,就不会大清早跑来吹冷风了。也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玩这个游戏。我不太会说话,也没有办法劝你留下来,不过前提是你真的对这里没有感情。”
她讨厌他得意的笑,似乎能够看穿她的心思,他明明是个憨憨的傻瓜。
“你刚才是在冒险。”她说的是实话,如果是数字,她会走,虽然有遗憾。
“不,是我的诚意感动了上天。”
“马后炮。”她笑骂。
他摇了摇头,把硬币递给她,“我从小就知道一切只有争取才能得到。”
她将硬币接过,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一个硬币,一面是花,另一面……仍是花。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袁婧将硬币紧紧地握在手心。
抬起头“蜘蛛人”仍在忙碌地工作着,对街的车站开始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卖夹杂着各式香味飘散在空气中。她深深吸了口气,第一次体验到原来大都市的空气也可以如此宜人。将手中的蛋饼用力地咬了一口,不顾是否与身上的这一身行头相衬,顿时齿颊留香,是她喜欢的香菜味。
这里,也许真的有值得她留下来的东西。
办公室内,袁婧将和史蒂芬先生相谈的内容简要告诉李韵琳,当然省略了她的尴尬和颓然。
“所以说史蒂芬先生对我们的计划案还不是最满意?”李韵琳并不知道袁婧内心的大转变,在她看来眼前的上司仍和平时一样的果断和决绝。
袁婧将计划案的副本递给李韵琳和沈若愚各人一份,“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我们到底是哪里做得还不够?”
她将视线落在沈若愚的身上,他说得没错,她确实放不下,否则就不会把这个案子翻来覆去思考整晚。后者感觉到她的注视,对应的眼神中有着疑问。她回以淡淡的一笑,是感谢也是理解。
“这个案子我们从去年三月份就开始策划,从调研、统筹、宣传一路走来,计划案成型后也综合了各方面的意见再次修改,可以说交到史蒂芬先生手中的意向案是非常成熟的。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不足之处。”李韵琳直接将计划案放回了桌上,这本计划案她熟悉得能够从头背到尾,在她眼中它是完美的。
“韵琳,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我们的眼光太主观,往往一针见血的问题却被我们忽视了。”
“你的意思是真有漏洞?”
袁婧轻轻将双手掌心相搓,“你别忘了,这次GPW愿意出资一亿人民币来投资百货中心是为了什么?是更大的回报!”
“这个我当然知道,没有人愿意做赔本的生意。”
“嗯,但我们的选址……”
“你是说我们选择的国贸旁边的那块地有问题?”李韵琳激动得直起上身。
袁婧走到挂板前,用黑色记号笔写了两个字。
“交通?”沈若愚和李韵琳异口同声道。
“我懂了!”沈若愚兴奋道,“我们的问题就是高架的竣工!”
袁婧没有说话,但她的笑容已经证明他答对了。李韵琳迷惑地看着两人,“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让若愚解释给你听吧,他领悟到了。”
“是这样的。我们选择国贸旁的这块地,一来是因为它占地面积大,二来是因为它被规划在政府下一步重点开发的地域内,所以前景明朗……”
“这些我都知道,你讲重点吧。”
“但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我们都知道在百货中心落成前,新的高架也将竣工通车,构成交通的立体网络。”
“对阿,这些不都是我们当初考虑到的吗?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是……”袁婧左手轻抚自己的下巴,这是她的小习惯,“谁告诉我们高架会修建了?我们得到的只是小道消息,只是大家的自以为是,政府根本还没有对此发表明确意见。”
李韵琳恍然大悟后随即紧皱双眉,“那怎么办?明天我去次市政局?”
“你以为市政局是市场吗?你问什么他们答什么。”
“难道我们就这样束手待毙?”
“当然不是。韵琳你忘了最近那边的时事了吗?”袁婧的笑容显得十拿九稳。
果然是合作多年的好友兼同事,一点即通,“你是说从动迁户下手?”
“嗯,政府这次大规模地解决住房问题,偏偏从那块地着手。就算口风再紧,在说服那些钉子户时也难免不透出风声。”“那我明天就去找那些人家聊聊。”沈若愚喜欢袁婧运筹帷幄的样子,只有当她的眼中透露出熠熠的神采,那才是真正的她。
李韵琳刚要插话却被袁婧捷足先登:“不用,明天我亲自去。”她要以实际行动挽回败局。
“明天你们两个谁都别去。刚刚气象局发布警报,今晚会有强台风登陆,明天肯定是大风大雨的天气。”
“我还是要去。哪次台风登陆不是大做文章的?你还怕我被刮走了吗?”袁婧自嘲地对着李韵琳挤眉弄眼。
“阿婧,这次不一样。”看袁婧已经穿外套要走的架势,李韵琳挡在她身前,“就算要去也不急于这一时片刻。”
袁婧将食指竖在李韵琳的唇上,“嘘。我决定了。如果真的出什么事的话,我会记得修改遗嘱,让你做我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的。”
“不是,阿婧,你听我说……”
轻巧地绕过李韵琳,袁婧在门边和大家挥手道别:“我先回家啦,养足精神才能和台风做斗争嘛,哈。你们别忘了帮我关灯关门,BYE。”
“你看她还有心情说笑。”李韵琳急得直跺脚,“你怎么也不帮我劝着她点?”
沈若愚笑着摇头,收拾起桌上的文件,“你说都没用,我说了还不是一样。”
李韵琳低声嘟囔了几句,抱怨道:“阿婧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她今天很奇怪。”摇着头便走了出去。
办公桌上放着一张她的照片,他捧在掌心用手指将玻璃上灰尘擦拭。韵琳说得对,她今天不同以往,她是下定决心的了。下决心要让史蒂芬先生刮目相看,下决心创造她在盛隆的另一个奇迹。所以不论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他都会支持,并且义无反顾。
照片上的袁婧在笑,于是,他也笑了。
一早八点,袁婧从家里出发坐公车来到目的地。韵琳没有说错,台风就如同气象局预测的一般昨夜便在本市登陆了。她还记得深夜被窗外的风雨声吵醒的情景,但是就如她坚持的,她还是准时在七点出门了。车况如她估计的一般糟糕,平时只要半小时的车程却延长了一倍的时间。天气却比她估计得还恶劣,从司机和不多的乘客的嘀嘀咕咕就可见一斑。一路开来不少地方都积水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细高跟,她暗暗祈祷那里可别积水。
谢天谢地,老天显然没有听见她诚挚的祷告,刚一下车,她便一脚踩在了水里。很明显,鞋里进水了,袁婧边一步步退到“浅水”区域边将直筒长裤小心地提起。她刚刚还在后悔穿了双高跟鞋出来和自己作对,现在她不禁感慨没有穿双更高来了。不错,高跷就更完美了。
心中还在自嘲着的袁婧在看到她即将涉足的路况后彻底没有了笑意。是,她知道这里是旧区没错,但也不用夸张到整条路面都积水吧?还是泥地?
“啊,我的伞!”屋漏偏逢连夜雨,一阵强风袭来,袁婧手没握紧,伞便被打横吹了出去。
她急忙追赶那把跌跌撞撞的伞,连追了五六家店面才看到那把伞不再有运动趋势。刚要伸手却被人先一步拾起,袁婧抬头,那把被缓缓拾起的伞正好挡住那人的脸,她只看到他一身蓝色的雨衣以及上面大大小小的雨滴。
伞在她的头顶停驻,雨滴落在上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就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随着伞面的移动,她看见他刚毅的下巴,洁白的牙齿,弧度上扬的嘴唇,挺直的鼻梁和一双真诚的眼睛。
“你。”她已经惊讶得只能吐露这一个字。
他将她扶起,把伞交到她的手中,“当心,别再吹掉了。”他费力从雨衣内掏出一包纸巾,“你的脸都湿了。”
“谢谢。”今天的她显得被动,“你怎么会在这里?”其实她的心里隐隐有个答案。
“哦,正巧路过,就看到你了。”他说谎的时候眼睛总会闪烁。
“是吗?”她不动声色,用纸巾擦着脸,“你没看见刚才我从56路下来的时候可狼狈了……”
“你不是坐984来的吗?”
她微笑,看着他狼狈地不停傻笑。她的小伎俩换来他解释不清的支支吾吾,却让她的心里异常明白。
“呃……其实是李秘书不放心让你一个人来,嘱咐我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他又笑开了,似乎很满意这个蹩脚的借口。
“原来这样。”她见好就收,不想见他继续傻笑和淋雨,“你雨衣的帽子没戴好。”满脸的雨水沿着脸部线条汇集在下巴,她将纸巾还给他。
“那我们走吧。”她是不是应该干脆把鞋脱了呢?
“好,我去推车。”
她这才发现原来他骑了辆车来。
“这个……”她纳闷地指着自行车。
“我想这是个老区,很有可能会积水。所以就想把车骑来,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就可以把你推过去。”
他的表情很自然,似乎在他的脸上要找到傻笑之外的第二个表情是件困难的事。她就这么看着他,失神了几秒。如果她今天临时决定不来呢?如果她直接坐出租车长驱直入呢?如果这条路没有积水呢?有千千万万个可能可以不需要他这个人,他这辆车。他却为“她有需要的话”在大风大雨里不知等了多久?
他,真是个傻瓜吗?
第7章(1)
“好了,船家,请渡我过河吧。”袁婧轻松地打趣着。
沈若愚将后座上的雨水擦净,待袁婧坐稳后,把着车把慢慢前行。
此时,她才发现原来他早在见到她时就已经将裤管卷到小腿以上,还特意穿了双凉鞋来。
“你的帽子……”她提醒道。
“哦,总是被风吹下来。不管它了,反正已经湿了。”他头也不回。
她将伞移向他,“你靠后一点,我帮你打伞。”
“不用!”他的坚决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是说你自己撑着就好,没必要两个人都淋湿的。”向她传达了个安心的笑容后,他继续推车。
她拗不过他,只能打着伞看着他在前面推车的背影。袁婧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爸爸也是这么在下雨天推着自行车载她走过街上的积水,也是将唯一的一把伞打在她小小的头顶,也是如此安心的笑容。
她怎么会把沈若愚和父亲联想到一起了呢?她轻轻晃了晃脑袋。
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昨天韵琳的劝阻是正确的,这么恶劣的天气干什么都会事倍功半,是她太急功近利。他当时的不言不语,她以为是无声的支持。原来她错了。他其实在当时就打算这么做了。
鼻子有些酸,她笑着使劲眨着眼睛,被人关怀的感觉真的好温馨。
“若愚。”声音有些闷闷的。
回头的是一张聚满了雨水的脸庞,前一秒的雨水顺着脖子流进了衣领,后一秒的雨水便重新扑向他的脸庞。雨水太密集了,他不得不垂下了眼睑或者使劲地眨眼,来看清前面的路况。或许是感冒了吧,他不时地吸着鼻子。抿紧的双唇仍然有着深深的唇纹,就像他眼角的笑纹一般。只有迷人的笑容,才会聚积纹路。她第一次发觉,原来他长得还不赖。
“我们回去吧。”
坚定的声音中透着笑意,最后蔓延到了她的眼和嘴。袁婧跳下后座,无视沈若愚惊讶的低喊,举高手臂努力将伞罩在他的头顶。让裤子和鞋子见鬼去吧,偶尔玩水也不错。
“你长得那么高干吗?罚你撑伞。”她噘起嘴硬将伞柄交到他手中。
这场仗她输了,却输得心甘情愿,是他的宽容和无私击败了她的固执和幼稚。
整个公司都陷入极度的紧张状态,员工们知道现在他们的老板就像喝了整筒的炸药,哪个笨蛋如果点燃了导火线,那么他们全都将成为炮灰。所以,经理的那扇桃木门还是别敲为妙。
“何止啊!”方涵特意将尾音拖长,“我说我们经理现在本身就是剧毒,身上签着几个大字——生人勿进!”
在一片赞同声中,John的餐刀已经重重地落在一客五分熟的牛排上,既狠且猛,把旁边吃着蛋炒饭的陆友侨惊出一身冷汗。
“所以,从今天起到下周GPW集团的新闻发布会为止,大家可要小心了,别贸贸然送了卿卿性命。”John边露出魔鬼的笑容,边故意用餐刀与餐盘摩擦制造出“呲呲”的噪音。
“要我说啊,GPW的史蒂芬也真是的,他是来谈公事的,又不是做间谍。用得着将自己的落脚点遮掩得那么隐秘吗?害得我们连送份新企划案给他,都投送无门。”Mandy气不打一处来地将一杯柠檬水喝完,“才会连累我们看到袁经理就像老鼠看到猫一样,唯恐惹祸上身。”
“若愚,你在经理身边,有没有得到点什么口风?” 陆友侨用手肘顶了顶一边的沈若愚。
“和大家知道的一样,对于现在的情况经理确实挺着急的,就希望能够早日打听到史蒂芬先生的宾馆,把企划案交给他。”沈若愚的回答令急于在午餐时间探询八卦的众人顿时失了胃口。
“如果那么容易找到,还着什么急啊。”
“我听说啊,除了我们别的公司也在全广州地找这个老头呢。他到也挺能耐的,难不成还会隐身术?”
John的调侃引来阵阵笑声,算是让这几天担惊受怕的同事们减压少许。
Mandy的丹凤眼一一横扫诸位同事,“如果这次谁能找到史蒂芬,帮经理把这件事办妥了。我看升官发财不在话下。”
“岂止啊,如果是哪位男同胞,说不定我们经理还愿意委身下嫁呢。”
又是一阵哄笑。茶余饭后对上司的调侃成了高压政策下的一点自娱自乐。
午餐八卦时间即将结束,众人起身准备迎接剩下的四小时工作时间。
“友侨,你的‘黑蛋炒饭’还没吃完啊?小心回办公室晚了,经理就真把你变‘黑蛋’直接‘炒’了。”
“咳咳咳……你……你……毒……咳……”
方涵的警告害得陆友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