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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软的红唇上,噙着一丝冷笑。
有时,她真痛恨自己的记忆力,两年前的种种,至今回想起来,仍是历历在目。她记得他每个表情、每个动作、每句誓言……
“宜静?”
低沉的声音传来。
“宜静?”
那声音像是投入水面的石子,让回忆的画面,逐一凌乱破碎。她回过神来,视线从手腕上的红痕移开。
“怎么了吗?”厉大功问,察觉到她的失神。
“没什么。”
她恢复镇定,镜片后的双眸,不再流露出半点情绪,纤细的手指,开始在键盘上飞舞,汇整各类资料,把回忆拋到脑后。
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对她来说,不论是熊镇东,或是那桩婚姻,都是她该快快遗忘,别再想起的人与事。
他们的婚姻,只持续了一年多,这桩美女与野兽的结合,还成为警界历年来的七大不可思议之一。但是,就在三个月前,婚姻破裂,两人协议离婚,她带着少量的行李,离开了熊镇东,也拔下了手上的婚戒。
虽然,回忆还残留在心上,但总会有淡去的一天。就像是她指上的戒痕,也将一天比一天浅淡。
这些痕迹,在将来的某一天,就会完全消失,再也看不见了。
深夜。
暗巷。
寂静的夜,响起一阵枪声。
铁皮屋里灯光乱晃,子弹呼啸而出,屋内的对话,夹杂着枪声,依旧隐约可辨。
“怎么回事?!”
“他妈的,被包围了!”
“条子!到处都是条子!”
里头的人嚷叫着,语气惊慌,早已乱了手脚,抓着手边的枪,往铁皮屋四周扫射。
十几公尺外,在镇暴车的掩护下,厉大功领着飞鹰特勤小组,占了最有利的位置,围困住这群歹徒。
“里头有三个人,火力并不强大。”在枪林弹雨下,宜静的态度,仍是镇定从容。“其中一个,是陈逵的合伙人孙一彪。根据线报,他今晚将跟陈逵碰头。”
“先逮住孙一彪,然后就能循线找到陈逵。”厉大功点头,神情严肃,锐利的双眼,始终注意着铁皮屋的动静。
“飞虎的线索,搜罗得这么齐全?竟连孙一彪的落脚处,还有双方碰面的日期,都查出来了。”林杰满脸好奇。
清澈的眸子,从镜片后,淡淡扫了他一眼。
“没有。”宜静语气平淡。“他们还没查到这里。”
事实上,飞虎队移交的线索,乱得让人摸不着头绪,亏得她汇整能力极强,又利用线民的情报,审慎调查之后,才得知孙一彪,只带着两个小弟,就躲在山区的铁皮屋内。
林杰握着枪,玻а劭醋盘の荨
“他们火力不强,我们干脆落得轻松,就在这里守株待兔,等这些家伙把子弹都用完了,再——”
话还没说完,枪声陡然转为剧烈。
黑暗之中,枪声呼啸,子弹从另外一个方向飞窜,毫不留情的轰炸铁皮屋,没一会儿就以强大火力,取得压倒性的优势。
“队长,有另一组人马!”林杰大叫。
所有人脸色一变,心里同时浮现,某位仁兄的大名。
枪战激烈,子弹满天乱飞,一辆蓝色轿车,在夜色掩护下,以高速冲出掩蔽的草丛,直直朝铁皮屋撞去——
轰!
一声巨响,铁皮屋塌了大半,十来个黑衣男人,身手矫健的冲进屋里。紧接着,又是一阵枪声大作。
“逮住那家伙!”粗野的呼吼,清晰的传进每个人耳里。
枪声乍停,里头砰砰乱响,有咒骂声、有扭打声,还有枪械被缴,子弹退膛落地的声音。
厉大功皱着眉头,猜出这群程咬金的身分,也知道这次的目标,已经成了别人的囊中物。他举手示意,全队放下武器,拿出警灯。
顿时,警笛大作。他走出镇暴车的掩护,扬声对屋里喊话。
“熊队长,这里是飞鹰——”
砰!
枪声响起,子弹擦过厉大功耳际。
所有的组员,立刻绷紧神经,子弹纷纷上膛。最冲动的林杰,已经迫不及待,扣住扳机,预备要还以颜色。
厉大功却又再度挥手,甚至更往前走了几步。“熊队长,这里是飞鹰特勤小组。”这次,他终于能把话说完。
铁皮屋里,走出几个黑衣人,朝飞鹰组员挥手致意。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带着藏不住的得意。
熊镇东则是跨开双脚,插着腰,面有得色的看着飞鹰组员,只差没有当场哈哈大笑。
“喂,厉队长,真抱歉啊,我们动作快了点,把事情都解决了。”他把手上的枪插进后腰皮带。
副队长黄彦走过来,低声报告。
“队长,问出陈逵藏身的地方了。”飞虎队的问话方式,虽然比飞鹰粗暴得多,但是无疑的,也有效、迅速多了。
熊镇东保持笑容,表情没多大改变。“你带几个弟兄,先过去埋伏。我应付这群人,等一下就赶过去。”他早就打定主意,要亲手逮住陈逵。
黄彦点头,转身又走进铁皮屋里。倒是小柯瞪大眼睛,连退了好几步,有些不安的说道:“老大,嫂子来了!”喊惯了的称呼,他一时还改不过来,
就瞧见,夜色之中,一身黑衣的宜静,俏脸凝霜,一步一步的,笔直朝熊镇东走了过来,一直走到他面前,才停下脚步。
他低着头,拧眉看着宜静。“你——”
才刚说了一个字,她已经挥出一拳,重重朝他左眼揍下去!
全警界都知道,号称警界女诸葛的丁宜静,可是知书达礼、气质高雅、冷静理智。她总是从容,镇定,甚少发脾气,对每个人都沉静有礼——唯一的例外,就是熊镇东。
这一拳她可是用尽全力,熊镇东痛得大叫,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的左眼会被她打掉。
“妈的,你做什么?”他咆哮着,一手摀着左眼。
宜静瞪着他,表情冰冷,眼里却冒着怒火。
“明明知道是我们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开枪?”
“黑成一片,谁知道是谁啊?”
她更气更恼。
“厉队长按照程序,先鸣笛,才表明身分,为什么还有人开那一枪?”
熊镇东摀着左眼,低咒了几句。“那、那是一时收不及嘛!我已经偏掉了啊!”他振振有词的回答。“不然,凭我的枪法,他活得到现在吗?”
要不是考虑到,事情不能闹得太大,不然,他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想,趁着一团混乱的时候,把厉大功一枪干掉,让这位“全民英雄”,光荣的因公殉职的!
宜静眼前一黑。
“那一枪是你开的!”
“是我开的又怎样?”他存心耍赖。“反正,又没伤到他。”
“这不是重点!”
“不然,重点是什么?”他瞪着她,存心挑衅。“你会心疼吗?”
轰——
怒火在她脑子里炸开,她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克制着不要理会,他毫无理性可言的挑衅,把注意力拉回工作上。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冷声质问。
“我们整队出来喝酒啊!看到可疑人物,就跟过来啦,对不对?”他转头挑眉,站在旁边的小柯,立刻用尽全力的猛点头。
“出来喝酒,会带着全部的装备吗?”
“呿,我们飞虎队破案无数,不知多少下三滥想找我们麻烦,我们当然得随时抱持着警戒状态。”熊镇东耸肩。
根本是胡说八道!
这种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的谎言,他竟也能说出口?!宜静捏紧拳头,几乎想再给他一拳,把他的右眼一并打成猫熊眼。
“署长已经下令,把陈逵的案子,移交给我们了,你却还故意插手。”
“喂喂喂,请搞清楚,谁故意了?我都说了,这是巧合嘛!我只是见义勇为,顺手帮你们一个大忙。”
“别再跟我兜圈子了。”她冷冷的点破。“你根本没把线索全部移交给我们!”
在她所收到的线索中,根本没有这个合伙人的名字,更没有落脚地点。今晚的一切,是她靠线报,汇整得知的。飞虎队却能在同一时间赶到,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暗杠了某些线索。
就算被人当面点破,脸皮厚如铜墙铁壁的熊镇东,只是再度耸耸肩,表情更加无辜。
“大概是移交时,不小心遗漏了吧!”
“熊、镇、东!”宜静气得怒叫出声。“你就算要抢功,也用不着编这些拙劣的借口!”
终于,熊镇东脸色变了。
“等等,你有没有搞错?抢功?!是谁在抢功?这件案子本来就是我们在办的!”
清澈的眸子,从镜片后睨着他,秀丽的小脸上,渐渐没了怒气,取而代之的,是比冰山还冷漠的神情。
这个人根本无可救药了!
宜静再度明白,跟熊镇东争吵,纯粹只会浪费时间。要他心生悔意,或是承认错误,根本就是缘木求鱼。
看清事实后,她转身就走,懒得再跟他继续争论,甚至连看都没再看他一眼。
她的态度让熊镇东更火大,当场就嚷了起来。“喂,咱们话还没说完耶!你要去哪里啊?!”就算是吵架,也得吵出个输赢吧!
眼看她头也不回,愈走愈远,他连声咒骂,迈开步伐就想追上去,质问她怎么可以临阵脱逃。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小蔡刚好从铁皮屋里,匆匆奔了出来。
“老大!”小蔡高声喊了一句,接着咚咚咚直跑到熊镇东面前,才压低了声音报告。“副队长他们,已经找到陈逵的落脚处了。”
这么快?
熊镇东拧起浓眉。
这么说来,陈逵那家伙,所待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
办案最忌打草惊蛇,一切都讲求速战速决,不能拖拖拉拉,让敌人有时间加强防备。既然知道了陈逵的下落,队员们也已埋伏妥当,那他也得立刻赶去,才有机会逮住那条大鱼。
为了赶去逮人,熊镇东迅速下了决定。
他心有不甘的,再朝那修长的背影,看了一眼之后,才转过身,跨出大步,一面沉声喝令。
“咱们走!”
第六章
会议室中,照例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会议桌的两旁,分别坐着两队代表,双方壁垒分明,就连表情都截然不同。只是,不同于先前,这回飞虎队的队员们,个个眉开眼笑、如沐春风;反倒是飞鹰队员,不但神情凝重,还忿忿不平,一副刚遇着强盗,被抢了东西的臭脸——
没错,他们就是被“强盗”抢了。
而那群“强盗”,就是眼前这群寡廉鲜耻的家伙!
署长坐在会议桌前,看着桌上,那叠厚厚的破案演示文稿,心里没有破案后的欣喜,反倒是五味杂陈,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能破获这桩走私枪械的案子,还逮着陈逵,扣了那满满几货柜、价值上亿的军火,的确算是大功一件,不但媒体争相报导,连他这个警政署长,也觉得与有荣焉。
问题是,破获这桩案子的,是老早就被下令,该移交本案,不得再插手的飞虎队!
署长抬起头来,看着喜孜孜的熊镇东,语重心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件案子,飞虎队处理得很不错。”
这群粗勇的汉子,行动力一流,逮着孙一彪后,就一鼓作气,问出陈逵的下落。他们的行动快,狠,准,趁夜又包围了陈逵,还不到天亮,就逼得这枪械走私的大盘商,乖乖束手就擒。
熊镇东面有得色,还很故意的,瞄了厉大功一眼,才扬声回道:“谢谢署长!”
厉大功倒也不怒不气,英挺的身躯坐得笔直,男子汉的形象魅力满分,俊朗的脸庞上,不见半分怒意。
倒是坐在一旁的宜静,咽不下这口气,径自起身,冷冷的开口。
“报告署长,这件案子已属于飞鹰。飞虎队却不遵守指示,执意插手,不但浪费本队资源,还极可能造成本队危险。”
署长连连点头,再度叹了一口气。
“没错,飞虎队是抗命在先。”这就是他愁眉不展的原因。抗命的手下,立了大功,是该罚还是该赏,都让他伤透脑筋。
宜静的态度很坚定,口气更冷。
“既然抗命在先,就得严惩。”
熊镇东可不服气了,挥出巨拳,猛搥会议桌,发出轰然巨响,差点把会议桌当场砸烂。他怒冲冲的伸手,指着那张秀丽的脸儿。
“喂,你要搞清楚,我跟弟兄们,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才把人逮回来的!你要是眼红,就直说了,干么拐弯抹角的,拿『抗命』这顶大帽子,扣在我们头上?”
“因为,你们抗命是事实。”面对他的庞大与怒气,她也毫不退缩,坚持立场。
眼看两人僵持不下,又怕气过头的熊镇东,会当场发面,像抓狂的大金刚似的,破坏会议室内的设备,署长连忙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抗命是事实,立功也是事实,既然如此,就算是功过相抵。但是,为了给予警告,熊镇东还是记警告一支。”
熊镇东收回拳头,满不在乎的耸耸肩。哼,记警告就记警告,有什么了不起,他又不是没被记过警告。
“不行,这样的惩罚太轻了!”宜静却坚持不肯让步。“除了抗命,飞虎队的线索还移交不全,造成我们查案上的困难。”
他勾起嘴角,双手一摊,存心跟她杠上了。
“冤枉啊,要是线索移交不全,你们怎么还能找着孙一彪呢?”他笑得可坏了,黑眸半玻В魄扑鼓芩党鍪裁蠢捶床怠
愤怒的火焰,烧得宜静眼前一阵黑、一阵红。
能找着孙一彪,全是靠着她汇整线索、搜罗情资的绝佳能力。只是,到底是夫妻一场,他摸清她的性格,知道她向来不肯居功,绝不会在公共场合,当着队员们径自揽功上身。
只是,虽然她不说,但她付出的心力,飞鹰队员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林杰当场跳起来,气得哇哇大叫。
“开什么玩笑!我们能找到孙一彪,可不是靠你们的线索,而是宜静聪明细心,耗费一番功夫,才查出——”
白嫩的小手举起,制止了林杰的发言。
“林杰,谢谢你。”她轻咬着唇,怒极反笑。“不用多说了。”
“但是——”
“反正案子破了,署长也作出决定。其余的事情,多说无益,都不值得我们再浪费唇舌。”她坐回原位,态度由冰冷强硬,转为宁静从容,嘴角的浅笑,看来更是显得莫测高深。
见她放弃抗争,着长松了一口气,熊镇东更是意态猖狂,像是个刚打胜仗的战士,笑得志得意满,骄傲得收敛不住,不论表情或眼神,都毫下掩饰的,故意挑衅厉大功。
只是,厉大功没跟他一般见识,甚至还保持风度,回以礼貌的微笑。
那笑容,看得熊镇东胸口一闷。
妈的,真不痛快!
明明是他赢了,为啥这家伙还笑得出来?!
好不容易解决了烫手山芋,署长收起那叠破案报告,立刻决定走为上策。“好了,会议到此结束,你们两队各自回总部去。”他站起身,快步就往门口走去。
眼看长官离席,众人也纷纷站起身来,熊镇东却仍瞪着厉大功,只觉得一股闷气,堵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简直像是梗了一块石头似的。
当他瞧见,坐在厉大功身边的宜静,仰起头来,双眸注视着厉大功,弯着软嫩的唇,露出盈盈浅笑时,梗在他胸口的石头,瞬间像是膨胀了百倍!
她笑得轻柔,语调也柔柔,跟先前与他争吵对质时的冰冷严厉,根本截然不同。
“厉队长,”她微笑着,声音虽不大,但却清晰的传进每个人耳里。“请问,你今晚有空吗?”
厉大功挑眉,虽然有些讶异,却没有表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