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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妹妹?还是普通女孩?或者是“特别”的人?
“七点钟往高雄的旅客请赶快上车。”车站的广播打断了我的思绪。上车找到我的座位后才刚坐下,车子就开动了。
等车子出站的瞬间,我看到丁予恒站在路边,满脸笑容对我挥挥手。
为什么他还没回去呢?一股冲动让我对著窗外大喊:“我喜欢你!”
丁予恒还是继续挥手,我想他一定听不到我在说什么吧。
“我好喜欢你,一直一直都好喜欢,所以请你也……”
就在说话的同时,车子加速前进了,转弯后,丁予恒的身影消失了。
我用双手捂住眼睛,难言的酸涩将心头胀满了,眼泪也不由自主滑下脸颊。
第八章
正如丁予恒所预料的结果,他没有考上预官。当然他的理由是没专心准备,但我知道自己要负大半责任。
然而预官考试只是生命中的一小部分,随著骊歌响起,我和他的大学生涯都宣告终止。
“早安!”丁予恒一早就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一切都恢复原来的状况。
“嗯,早安。”我打了声招呼,随即就忙著换衣服和上妆。
没想到一实习就被明星学校录取,当上了暑期辅导老师,连暑假都没得放,不过能和丁予恒说声早安已经够让我心满意足了,至于其它事情也没什么好苛求。
“我送你去上班?”丁予恒在我准备好时开口了。
“不用了,我搭公车就好。”我连忙推辞。好不容易梳理整齐的头发戴上安全帽就毁了。
“路上小心。”
丁予恒点点头后重新拿起报纸,我则赶紧带著皮包走向门口。“嗯,我出去了,拜拜。”
或许是上天的惩罚吧,我们两个在从前把能够朝夕相处的日子挥霍殆尽了,所以现在想多找一点时间来相处都是奢求。
“起立,敬礼,老师好!”
走进教室,一群刚升上国一的学生以充满活力的双眼注视著我,多令人羡慕的青春呵。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老师,名字叫邱芷芸……”
到每一班的第一节我都必须这样自我介绍,然后接受学生发问。
“老师,你结婚了没?”
一个学生问完后,教室里就是一片哄堂大笑,然后有人说道:“白痴,老师这么年轻哪有可能结婚了?”
对于他们的问题,我只能微笑以对,因为他们是小孩子,说出来的话可以不负责任的。
“老师,那你有没有男朋友?”又一个学生问道。
这一次所有的学生都专心看著我,仿佛在等待我的答案。
“没有。”没办法和这群单纯的学生解释我和丁予恒之间的暧昧关系,我只能 这样回答了。
“哇,老师没有男朋友耶!”一个学生推推坐在他前面的男同学。“老师,阿昭说他喜欢你,以后要跟你结婚。”
真是服了这群小鬼,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看来以前的小颖实在差他们太多了。
“开始上课。”我打开课本,不让他们有再嬉闹的机会。
一边念著课文,思绪一边飘回家中,不知道现在丁予恒在家里做什么?
等著服兵役的他根本不能找工作,只能在家里等待那纸入伍令到来。
也许该请假陪丁予恒在家中度过当兵前的空白期,才不会让他太寂寞。
“老师,阿昭他写了一封情书给你啦!”
几个学生突然传了一张纸条到讲台上,打断我的思绪。我打开一看,看到上面画了一个心型。
“要适可而止喔,不然老师会哭的。”我恐吓他们,果然班上就安安静静了。
真羡慕这群学生,当我在他们这个年纪时,也曾以为自己有挥霍不尽的青春,所以从没注意过时间的流失,直到真正长大后回头一看,才知道错过了和喜欢的人表白的最佳时机。
我的感想如此,不知道丁予恒的感想如何呢?
国防部并没有让我们等得太久,丁予恒的入伍令在几天后就寄到家里了,报到的日期正值小颖高中联考。
“对不起,我们不能送你去报到了。”静子阿姨带著歉意说道。那天她和爸爸都要出动替小颖加油打气,自然顾不得他。
“没关系,我已经这么大了,会照顾自己了。”
丁予恒安慰她,不过我听得出他的失落。
长大了就得一切靠自己,家只是偶尔的避风港。
“不然我送他去。”
不知哪来的勇气让我自告奋勇开口,静子阿姨的表情看来相当吃惊。
“小芸,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我们是兄妹嘛。”后面那句话是为了掩饰心虚才说的,其实是想多争取一点和他单独相处的时间。
丁予恒听到这句话后又看著我了,我连忙别过头去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这样的话就拜托你了。”静子阿姨说完后就急急忙忙跑进厨房,大概是要替小颖准备晚自习吃的便当。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丁予恒。
“那天不是假日,你学校不上课吗?”丁予恒先开口了。
“没关系,我可以请假。”我耸耸肩。他入伍这件事比起到学校上课来说重要多了。
“实习老师一开始就请假不好吧?”丁予恒皱著眉头,口气很是担心。
其实我也知道实习老师不应该请假,否则会让学校留下坏印象,不过我就是想送丁予恒入伍嘛。
“你干嘛问东问西的,我都说没关系了。”
也许是看出我的心虚,丁予恒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无奈的浅笑。
“入伍前夕陪我去唱歌吧,好久没进KTV了。”他提议道。
“好啊。”我点点头,已经忘了有多久没听过他的歌声了。
“是否我对你总是显得不在乎?是否我眼神总有几许淡漠?如果冷漠不在乎是 分离的理由,我该含笑让你走还是含泪挥手……”(词:王振敬)
我们不约而同点了这首“愫”。高中时参加歌唱比赛的情景历历在目,现在想起来还会忍不住窃笑呢。
不过这次我唱得有点走音。
“你很久没唱歌了。”丁予恒下了结论。
“被你发现了。”我吐吐舌头。乏善可陈的大学生活里,我几乎没和同班同学出去唱过歌,少了燕柔的高中同学会,我更是兴趣缺缺。
“其实我也跟你差不多。”丁予恒拿起麦克风,眼睛看的是我而不是萤幕。“ 惨了,不看歌词就不会唱。”
“真是的。”我嘲笑他,不过自已可能也一样,不让我看歌词我也唱不出来。
“好久没弹吉他了,看来已经当不成红楼才子。”丁予恒放下麦克风,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后自嘲说道。
“本来就不是了。”我没有安慰他,反倒是继续嘲弄。
在回忆里,我寻找昔日点点滴滴的花絮,回味起来竟带著些许苦涩。
“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我终于鼓起勇气想解决这个一直以来困扰我的问 题。
“嗯?”
“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妹妹?”我必须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当然没有。”丁予恒回答得简单扼要,然而在这同时,他将视线从我脸上移开,专注地看著萤幕。
我知道他想逃避正面回答,就毫不放松地追问:“那你把我当成什么?”
丁予恒没有开口,视线还是盯著萤幕。
“说啊,你觉得我在你的心中是什么身分?”我有些生气了,今天非要问到答案不可!
“也许你觉得卿卿我我……”丁予恒拿起麦克风开始唱了,没有一点想回答我的意思。
还是算了,再问下去也没有结果。
我拿起麦克风和他合唱,在歌声中把复杂的情绪完全宣泄出来。
“问你是不是真心真意与我同行,且共度白首?”
丁予恒突然把最后一句歌词转化成口白问我,一时错愕下,我根本没办法做出反应。
“嗯,这里用讲的也不错。”丁予恒笑笑,随即按下切歌钮。
原来这只是个试验,让我松了口气也叹了口气。
若是他真的问我这句话,我一定会答应的!
等爸爸和静子阿姨陪小颖出门后,家里就剩下我和丁予恒了。
“什么时候要走?”我对他的房间喊道,他已经在里面收拾了好一会儿。
“再等一会儿,还没收好。”
听到这句回答后,一时不知该找什么话题和他聊,我就问道:“你女朋友不来送你?”
“你什么时候听过我有女朋友了?”丁予恒的口气听起来很凶,好像在发脾气。
“不会吧,大学四年总不会……”他的条件这么好,应该会被倒追的很厉害,怎么可能孤家寡人度过四年?
“没遇到喜欢的人。”丁予恒边说边提著行李走出房间。从他平静的表情上,看不出他现在心里想什么。
“喔。”原来是这样。
“那你男朋友呢?”
这下换他问我了,不过我的状况非常简单。“没人要,然后就毕业了。”
大一娇、大二俏、大三垃警报、大四没人要——这是大学女生交男友的四个阶段。
“你眼光太高了喔。”丁予恒下了评语。
“才不是,是真的没人要。”我摇摇头。其实说真的,大学四年来不少男生向我表态过,不过我都予以拒绝。
我的心里只住著一个人,而且我打算让他继续住下去。
到了火车站,我陪他走到月台,此时电联车已经缓缓进站。
“要小心点,能平安回来就好。”常常听到军中一些不好的消息,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度过这两年。
“是,我会平安回来的。”丁予恒点点头向我保证,突然又有感而发。“不晓得两年后你还在不在家?”
“什么意思?”我不懂他说的话。
“两年后你大概已经嫁掉了。”丁予恒又笑了,笑得有点无奈。
“你这么希望我嫁出去啊?”我嘟著嘴不服气地说道,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两年后我也才二十四岁,没必要这么早结婚呀。
此时丁予恒上了电联车,等站稳后回过头对我说:“如果我说‘请你等我回来 ’,你会不会答应?”
“不会!”我马上丢了个否定的答案给他。
“我就知道。”
丁予恒才说完,电联车的门就在哔一声后关上了,根本来不及回话的我只能眼睁睁看著电联车向前行驶。
为什么他要用假设句?若是他直接请我等他回来,我一定会答应的。
可是他偏偏用了“如果”,这种假设性的问题最讨厌了!
“大笨蛋,什么你就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追著电联车跑,但是被挡在门后的丁予恒一定看不到我,更听不到我的抱怨吧。
我一直追到月台的终点才停止,载著丁予恒的电联车逐渐驶出我的视界,也将 我的情感逐渐带向远方。
两年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说真的,我也没有把握会不会用两年的等待来赌这段暧昧的感情开花结果。
第九章
实习结束后我被分发到屏东,在这里我认识了汪。
汪的家世背景相当出众,家里是屏东的望族,再来他的长相跟谈吐都是一流,温柔体贴的态度更是没话说。更重要的是,现年二十七岁的他有份好工作,经济收入稳定——最后的结论是,汪是个无可挑剔的好男人,换种说法就是俗称的“金龟婿”。
随著几次的偶然邂逅,我们开始了所谓的约会,也自然而然成了别人眼中的情侣。
“芸,生日快乐。”今天是我二十五岁的生日,汪特别提早下班到校门口来接我,并且送我一束红色的玫瑰。
“谢谢。”我一边接过花一边坐进车里。这是第一次跟他一起过生日,不知道他准备怎么帮我庆生?
“咦,这个钥匙圈?”汪注意到我手提包上一个装饰著铃铛的钥匙圈,但我并没有在上面旋入任何钥匙。
“没什么。”我浅浅一笑。这个钥匙圈是丁予恒在我二十岁生日时送的,习惯上一直把它当幸运物随身携带。
不过这件事没有必要让汪知道,甚至汪也不知道丁予恒的存在,因为我认为我们的交往还没到可以说这种事的时候。
汪没有追究钥匙圈的来历,发动引擎后对我微笑问道:“晚上去唱歌好不好? 就我们两个。”
“唱歌啊……”很久没唱过歌了,印象中上一次进KTV是为了送丁予恒入伍。
“你不喜欢唱歌吗?”汪略蹙眉头,仿佛在思索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不然我们去……”
“不用了,我们去唱歌。”我打断了他的话,又立刻为自己的无礼道歉。“对不起。”
“别跟我道歉,今天你是寿星,你说的话我只有绝对服从。”
我有些惭愧,汪对我的任性不知是不介意呢?还是已经习惯了?
汪转动方向盘,车子就朝著KTV的方向前进。
“是否我对你总是显得不在乎?是否我眼神总有几许淡漠?如果冷漠不在乎是分离的理由,我该含笑让你走还是含泪挥手……”(词:王振敬)
第一段唱完后我就停住了,汪不解地问道:“怎么不唱了?”
“因为这边换男生唱。”我微笑以对。看来汪没有听过这首“愫”,所以不知道它是男女对唱的曲子。
“那我……”
汪拿起麦克风想跟著旋律哼唱,我却从心里涌起一阵排斥感。
唱这一段的应该是丁予恒!
“等一下。”我边说边按住他的麦克风,不希望他唱出声音。
“怎么了?”汪的表情看来很吃惊,大概没想到我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吧。
“请不要唱。”我低声要求,盼望跟我合唱这首歌的人只有丁予恒一个。
汪依言放下了麦克风,拿著桌上的冰水啜饮了一口,我知道他在掩饰忿怒。
“对不起。”我向他道歉。都是我太自私了,才会惹得他不高兴。
“没关系,我想你一定有你的理由。”汪倒是很体谅我,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 。
此时间奏结束进入主旋律,我向著萤幕努力唱著,丁予恒的影子仿佛映在其上与我对唱。
“也许你觉得卿卿我我……”
一曲终了,我才将注意力从萤幕转回汪身上。不知是不是灯光造成的错觉,汪的眼中闪烁著诡异的光芒。
下一首歌出来了,那是汪点的歌,但他没有拿起麦克风却一把握住我的手。
“嗯?”我有些不知所措。
“告诉我,你和谁合唱那首歌。”汪的口气很认真。
我咬紧下唇摇摇头,不知道要如何应付这种突发状况。
“不能说吗,嗯?”汪的语气温柔中带著严厉,像是在审问犯人。
随著汪的手劲愈来愈大,我终于忍不住低呼出声:“痛!”
“对不起。”汪立刻放手,脸上的表情相当慌张。“是我不对,不该问你这么私人的事。”
算了,干脆老老实实说出来。“其实那个人是我的……哥哥。”
除了哥哥两个字以外,我不晓得用什么名词来介绍丁予恒的身分。
“哥哥?你有哥哥?”汪先是睁大眼睛,随即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原来是这样。”
“所以我不想说嘛!这样你就知道我多不受男人欢迎,只能跟自己的哥哥唱情歌。”我佯装发怒来掩饰心虚,事实的真相才不是这样。
又是一首歌结束了,汪忽然专注地盯著我,睁中净是款款柔情。
“汪?”我轻唤他。
“哪天我有这个荣幸可以见见你的家人?”汪握住我的手。
这个问题背后的意思太明显,明显到我这样迟钝的人也能一听就懂。
“呃……再过一阵子吧。”我支支吾吾。说真的,从没想过会做这种要求。
“原来还不行,我得多加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