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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琳一路而来,瞧见杜青畏畏缩缩地把自己包在斗篷后,感到十分奇怪。她并没有停在他面前,反而走到他背后站着,没有发出声音。
她没有发现?连一向聪明的玛琳都没发现,那其他人怎么可能发现?吁了一声!他回头一看,和后头玛琳好奇的脸对个正着。
“啊!”杜青发出尖叫。
“你在玩捉迷藏?”玛琳平静地看着他。
杜青吓得整个人跌在地上,身上的斗篷也随之掉落。“你怎么知道是我?”
“很自然的就知道啦!你终于回来了,正好赶上典礼的举行。”
那刚刚……所有的人不就都知道他是杜青?哦,逊!伪装失败。
“什么典礼?”他不经心地问着。
“你的成婚大典啊!”
杜青猛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我的成婚大典?和谁?”
“当然是凡妮莎,怎么,才离开几天,就连新娘子是谁都忘了?”
“凡妮莎!”他眼睛张得斗大,怎么可能?怎么会?难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已经有过“那个”?
“是呀!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别不好意思。”
“什么事?”
“还装蒜,就是你们的婚事早在千年前就被注定的事呀!”
“千年前?什么千……”他愈听愈模糊。
“杜青。”
他们的对话,被一个急切的声音切入,他心一惊,因为这声音好熟悉,像极了那个正由远处跑来的凡妮莎!
老天!就是她。
他又想逃了,却被玛琳揪住衣领。
凡妮莎从他人口中得知杜青回来时,心就雀跃不止。他回来了,他并没有抛下她。
她一路在城堡里找寻着他的影子,终于见着了他,穿过重重的栏槛,她扑进他怀里。“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对他更是又吻又搂的。
一旁的玛琳怕自己会得针眼,所以赶忙拎着所有的东西退开。
“凡妮莎……”他想推开她,不愿和她有太多的接触。
“虽然那天你丢下了我,但是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最后还是会回来找我。”
他不要她这么相信他,不要她对他这么好,杜青只想逃得远远,逃到一个没有她的地方。
“你不要这样。”
“我好想你。”她在他耳边轻语。
“我问你,我们的事在千年前就已经注定,这是怎么回事?”
凡妮莎的手僵了一下。“你怎么会知道?”
“别问我为什么,我只要你告诉我答案。”
如果让他知道她一开始是来杀他的,他一定不会原谅她,于是她选择最婉转的方法来说:“其实这没什么,就是你祖先和我祖先在几千年前曾经约定过,将来我们必须成亲。”
“荒谬!这种事怎么能约定?成亲是要两情相悦才行的啊!”
“我爱你。”她马上说。
“可是我不爱你。”他也非常诚实。
“你会爱上我的,如果你愿意试试。”
“我根本就不想去尝试,我不会为了一个无聊的约定就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你也是,你应该去找个更好的男人才对。“
“你是最好的。”她深情地说。
“我不是,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婚约取消,没有婚礼,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杜青说完话,正打算离开时,却被一股强大的拉力牵住,他回头看,竟是凡妮莎。
天!她有法力。
“我不会让你走,你得和我成亲。”
凡妮莎绝不放弃,即使要逼婚、要架着他拜堂,她也都认了。
冬雪的消失,让她失去的法力又恢复过来,她要囚禁着他,直到婚礼结束。
“明天咱们就成婚。”她坚决地说。
他必须想个办法离开这里,他才不要跟凡妮莎成亲。
杜青在房里烦闷得来回踱步。
在这房子的四个角落,被凡妮莎设置了四个白球,形成一道光圈困住了他,要离开这房间,必须有人挪动白球才行。
他曾用力地撞击光圈,却只是徒劳无功地被弹回来。
怎么办?怎么办?
当天色渐晓,黎明乍现,杜青只有越来越着急,难道天真要绝他?他气忿地踢翻了桌子、椅子。
倏地,门被打开,玛琳拿着新郎倌的衣裳进来。“怎么回事?弄得一团糟。”
救星到了!
杜青拉住了她双手。“玛琳,快救我。”
“救你?你别闹了,婚礼都快开始了,赶紧穿上这新衣。”
“我不是在开玩笑,你得救我。”
“你口口声声说救你,到底是要救什么?”她拿起衣服在他身上比划着看合不合身。
“我不要结婚,帮我逃走。”
“开什么玩笑!不要结婚?所有的人都准备好了,就差你这新郎倌,快点换上衣服,该走了。”
“玛琳,我没有开玩笑,你看我这样子像在开玩笑吗?我真的不想和凡妮莎结婚,我是被禁在这儿的,你难道看不出来?”
看他难得的紧张神情,玛琳仔细地看,才发现房内的四颗白球。“你不想结婚?”
“不想。”
“可是,凡妮莎那么爱你……”
“结婚是要彼此心有所属,如果叫你嫁一个不爱的人,你愿意吗?你会快乐吗?”
“当然不会。”如果不能嫁给沙克,她宁可一辈子不嫁。
“那就是啦!帮我离开这里,别让我恨你。”杜青央求着。
“我……你要我怎么帮你?”
“拿开那白球,我就自由了。”
玛琳不想这么做,可是杜青是她朋友,她该相信一个多年的好友,还是个陌生人?
她选择了前者。
热闹的音乐声,揭开了婚礼的序幕。
数千朵的鲜花被布置在伶月殿里,豪华和气派完全不输给当年芷嫣和莫鹰的婚宴。
伶月殿里挤满为了一睹这对新人面貌的人潮。
凡妮莎穿着一袭飘逸动人的白长纱,层层的雪纱将她的身子里得像冬雪一样洁白,脸上也溢满幸福的笑容。
她紧张地等待杜青的到来。
太阳升上了高空,数千双的眼睛直盯着伶月殿的门口。
老爸和老妈去带杜青,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凡妮莎不安地频频望向门口。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风姬和龙胤终于出现了,但却没有新郎的踪影。他们脸上是一致的不安和着急。
“杜青呢?”
他不会在这时刻丢下她的,她白着脸安慰自己。
“他不见了,我们到处找过,就是没有人见到他,守城的卫兵说,不久前有个人全身包得紧紧地匆匆出城,我们想那个人也许是他。”
“他走了,他真的丢下我了。”
凡妮莎将手上的花束扔开,神情痛苦。
“莎儿——”
她怒吼了一声。“该死!”
拉起裙摆,不顾众人诧异的眼光,她径自冲向外头。
“莎儿,你要去哪儿?”风姬和龙胤跟在他身后,怕会出了什么事。
“我要去杀了他!”
“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才刚回去。”
当杜青连滚带爬地冲进鹰堡,正在花园里赏花的芷嫣急忙上前问。
“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
“你杀人啦?”芷嫣不解地问。
“比杀人更糟,不管发生什么事,千万别说我在这儿,哪里可以躲人?”他四处找着可以躲藏的地方。
但,远处已传来一阵愤怒的声音。
“杜青,你给我出来!”
“她怎么会这么快就到?惨了!”他一个转身一把利刃已从他发梢飞过,落在石上。“啊——”
他想逃,可是凡妮莎的动作更快,她一个箭步抄到他面前,双手插腰,恶狠狠地问:“为什么要把我丢在婚礼上?”
“我早说过不要娶你,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
“我爱你,难道爱一个人有错?”她到底要说多少次他才会了解他们是天生一对。
“我不爱你!这问题我们研究过很多次了。”
“我不在乎!”
“我在乎啊!小姐。”他快被她烦死了。
“一句话,跟不跟我回去结婚?”
“不去,打死我都不回去。”
凡妮莎拿起插在石上的刀子,逼近他。
“你不怕我杀了你?”
杜青这次豁出去了。“要杀就杀,即使你问我十次、千次,我都不会爱你,你为什么要把自己贬得这么低,这么不堪呢?”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要脸,我下贱?硬把自己往你身上推?”她知道他的意思,她只是把它说得更白话。
“是。”他的本意并不是如此残忍,但,不这么说,她会放过他吗?
“啪!”
在一边的芷嫣气得听不下去,忍不住狠狠打了杜青一巴掌。
“芷嫣!?”这是怎么回事?他抚着脸颊,愣愣地看着芷嫣。
“你怎么能对一个女孩子说这种话?你知不知道这话多伤人?”
凡妮莎终于见到了她一直想见的人。“你就是芷嫣?你好特别,难怪他的心里容不下任何人。”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杜青他八成是吃错药了,才会在这里疯言疯语。”
“我没有,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他赶忙澄清。
“杜青!”芷嫣又推了他一下。
凡妮莎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绝望像一道深渊吞蚀了她。早知道爱他需要很大的赌注,但她仍愿意用生命去赌。
她还是输了,不但输得彻底,而且输得一败涂地。
她竟然哭不出来,凡妮莎找不到一滴眼泪可以用来安慰自己。
是麻痹了?还是心死了?
“谢谢你,我终于知道‘恨之入骨’的感觉了。你放心,当我离开这里后,你将永远不会再见到我。”
她慢慢地后退,全身的血液似乎被抽空,冰冷攫住了她。倏地,一股极大的黑暗将她拉住,在她落地之前,一双强壮的臂膀及时抱住了她。
“杜青,如果她出任何事,你将会遭受到有史以来最大的灾厄。”龙胤以天为誓发咒。
一个闪影,他们已消失在视线之外。
他垂下双肩,内心并没有想像中的高兴。
“杜青,你真是可恶!无情无义的冷血动物!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明明对你用情很深,你还要故意去伤害她。”
“你不了解。”面对芷嫣的指责,杜青无心争辩,现在只想一个人独处。
“我不了解?我是不了解她为什么要那么傻地爱着一个木头人!你为什么不接受她?别告诉我你是因为对我余情未了,我才不会相信这种话!我知道你的毛病在哪,是她太像我了,对不对?表面上你想找个和我相似的女人,可是真正遇到了,你潜意识里却又害怕会永远沉迷在摆脱不了我的阴影中。”
“不是的,不是的。”他不承认。
“别逃避了,总有一天你会承认我说的话。”
“她怎么样了?”
风姬拿了沾水的白纱在莎儿的颊上擦拭着。“情况很糟。”
“如果莎儿出了任何事,我会杀了那只不知好歹的青蛙。”
“记得找我一块去,不过不是现在。”
“呃……”昏迷中的凡妮莎发出呻吟。
“莎儿,你怎么了?”
“我没死吗?为什么我觉得好像死了一样难受。”她无力地想坐起来,却又跌了回去。
“别说话,你身子现在弱得很。”
她想起,她是心脏绞痛得难受才晕过去的。“放心吧!我死不了的,俗话说祸害遗千年,我哪有那么容易就死。”
风姬和龙胤同时愣了一会儿。死!离第十五个出潮日只剩下一个半出潮日。
风姬突然转跑到窗口掩住嘴巴,不让她哽咽的声音传到莎儿耳中。
“怎么了?妈,你在哭?”
风姬并没有回答,她怕一说话就会哭出来。
“爸,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龙胤知道早晚都得说,早说只是让她早点有心理准备。“还记不记得玻璃书的预言?”
“知道,如果我没有嫁给杜青,风骚王国会被毁,难道妈是为了风骚王国的命运在难过?”
“不是的,在预言后头还有一段话——如果你不能嫁给杜青,在第十五个出潮日的夜晚,你就会死掉。”
“我会死?”她睁大了眼。
“现在已经是接近第十四个出潮日了,我们是因为无法为你做任何改变而心疼你。”他从背后搂住了风姬,她则泣不成声地偎进他怀里。
“我快死了。”她茫然地说。
“莎儿——”
“我没事,我只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快死,我们回火龙堡去好吗?”她不想死在杜青看得到的地方。
“好。”这或许是他们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杜青回到了天界,城堡内已被收拾整齐,昔日婚礼热闹的场景已不复见,伶月殿也恢复了以往的冷清。
角落一朵花吸引了他的目光。
是那天婚礼上的花,现在却枯萎了。
他依稀记得,那天她穿着白纱的样子,像个美丽的新娘,而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却被他一手扼杀。
芷嫣的话反复地在他脑中回荡——你怕会永远沉迷在摆脱不了我的阴影中?
是的,他怕。
知道自己对她早已不是男女之爱,但是他怕会再度沉沦下去,他是个失败的懦夫,无法面对挑战的懦夫。
那天,凡妮莎的神情叫他心颤,那是张没有悲伤,没有生机的脸,更没有任何情绪,如果说还留点什么的话,那就是麻木。
他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明白她做得到。
他是个爱情逃犯,想拥有,却又害怕失去。
她的离去,不知不觉中,竟带走了他的一段生命。
爱情之美,能叫人以死相许;爱情之美,能叫人死而复生。
没有人知道是谁创造爱情,自古以来,就没人敢承认,因为一承认,便会有数以万计失恋的人,等着砍这个“元凶”。
爱——扑朔迷离,让人捉摸不透。
而她——正在等待死神的召唤。
她不吃、不喝、不睡、不说,只是坐在窗棂上,手一直放在腹部感受肚里那股强悍的生命力。
她的生命力还不及“他”来得强烈。
再经过七个月亮升起,就是她随着月亮离去的时刻,天!她想生下这孩子,想摸摸他,想抱抱他。
她的力气也在一天一天地减弱,生命也会一天一天地消减,直到完全消失。
“莎儿。”
风姬在外头站了许久,还是决定进来。
凡妮莎没有说话,只是无神地看着她。
她知道现在不管做任何事,莎儿都不会在乎,只会静静地望着她,有时候她觉得她在听她说话,有时候却认为,她全身只剩下一双空洞的眼睛。
“别这样对自己,这不公平。你有孩子啊!连一个小生命都会为他的生存做努力,何况是你。”
握着她的手,告诉莎儿她的决定:“我会想办法救你,我去找杜青,逼他跟你成亲。”
“不!”
多日未曾开口的凡妮莎,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声音都哑了。
“莎儿——”
“不要去找他!不要让他知道孩子。”她在镜中见过自己现在面黄肌瘦的丑样子,她无法忍受他厌恶的眼神。
“如果他知道孩子的事,也许就会娶你。”
“不,不要找他,不要他知道孩子,我宁可现在就死也不愿意让他看见我。”
说着,她伸出手指,从指尖发出白光,想射向自己,却被风姬用手掌整个包住。“不要这样做,不要,你是我惟一的宝贝啊!”
一道汩汩的鲜血从她们紧紧包住的指缝中流出,染红了雪白的床巾。
她心疼女儿的痴、女儿的傻,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宝贝香消玉殒,看她一天一天地受着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