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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红颜-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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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他凝望着怀中渐渐失去灵气的身体,半疼半怜半忧伤。他真心希望她能永远留在他身边,置于掌中,小心呵护。前方,即使堂堂世界将他推至山穷水尽,亦是在所不惜。
  他一步一步沉重而缓慢地走着,绕过太后,走出慧景宫。身后是错愕的人群,身前是不可知的爱情。
  “不要动我,不要动。”乐云在心内狂喊着,她的嘴唇嗫嚅了一下,却没有半点声音。她不想动呀,动一下就象抽筋拨骨似的疼,他们怎么总是不停呢?她痛苦地皱着眉头。
  “小姐,忍耐点,一会就好。”她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小姐,怎么回事?这声音听起来有点熟悉,却想不起在那儿听过。那么,她没有记忆了?她过了奈何桥,喝过孟婆汤了?但为何她还是如此清晰地记得那股鞭殆的痛楚呢?
  “好了,幸亏没有伤到筋骨。以后每天你照我这样给她上一遍药,慢慢地她就会好起来的。”一个陌生的男声在嘱咐着先前叫自己小姐的女子。
  究竟怎么回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乐云艰难地转动着脑袋,想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她看见那女子送走了一个太医打扮的人,女子的背影有些熟悉,似乎是禄儿。可是,她为什么叫自己小姐呢?不过,她又仔细想想,不叫她小姐,应该叫她什么呢?难不成仍喊她做公主?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里一定不是皇宫,皇宫里没有小姐这个称呼。
  乐云摇了摇头,她继续环顾四周的环境。这里看起来是一个女子的香闺,镜台上置着一枝梅花,和慧景宫里的那株梅花开得一样灿烂。
  除了这些,她对这里就一无所知了,她记得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么一个地方。那么,是谁带她来的呢?她隐隐约约记起来了,自己应该是在太后的鞭杖下丧命才对呀,为什么她没死?是谁救了她?
  她的第一个直觉就是冷无瑕,难道冷姐姐又闹了一次皇宫?她大喜着,嗫嚅着喊:“冷姐姐!冷姐姐!”然而,她的声音太微弱了,连她自己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她只好作罢,好好躺着,耐心地等待冷无瑕的出现。
  禄儿送走太医,折转回来。一推开门,就看见了精神气色俱有起色的乐云。她欣喜地跑过来,喋喋不休地说:“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你总算醒过来了。”
  “怎么,你也念起佛号来了?”乐云小声地打趣她。
  禄儿也不介意,“你不知道这几天,我们多着急,没有办法了,只好求助于神灵的帮助,你看,还真灵呢。”
  “好了,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对了,冷姐姐去了哪里?”乐云急切地想见到冷无瑕。
  “冷姑娘?上次走后就没有再来呀。”禄儿耐心地解释着。以为是乐云大病初愈,想念冷无瑕了。
  “她没来,那到底是谁救了我呢?”乐云越来越糊涂了,难不成是齐国还另有忠诚之士?
  “皇上,当然是皇上救的你,不然,还有谁敢抗老妖婆的懿旨?”禄儿理所当然地说。
  “皇上?怎么可能呢?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乐云仍是不敢相信,谁会留一个时时刻刻想着怎么谋害自己的人在世上?
  “我一看见太后来意不善的样子,就偷偷溜出去找皇上,他不是说过吗?让你一有事就去找他的。他听了后,就和我赶了过去,我们去的时候,你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那样子吓死人了。皇上一看,龙颜大怒,也不管太后在后面要死要活地喊,抱起你就出宫了。”虽然禄儿说得颠三倒四,但乐云仍听出了一个大概。
  “可是,这怎么会呢?”不可能,以前皇上对她好,还可以说是不清楚她的身份。现在,事情已经明明白白摆在面前,她是他的敌人,他为什么还对她那么好呢?这叫她情何以堪?
  “怎么不会,我从来没看见皇上那么痛心过,你昏迷不醒的那几天,他一直守在你身边,如果不是宫里有急件需要他处理,到今天他都不会走。”禄儿想着皇上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样子,恨不得将她所知道的全告诉乐云,令她感恩,令她图报,别总是想着报仇了。
  乐云的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暖流,既兴奋又害怕,这种感觉是她有生以来从未经历过的。她渴望着见到萧衍,内心深处却又抗拒着他,实在是太奇怪了。她对他不是应该只有恨吗?刚刚自己还差点死在他母亲的鞭子下。
  这么一想,她的心又坚硬起来,救了她又如何?如果不是他,她又怎么会遭这样的罪?
  “那么,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乐云猜不透萧衍会把自己安顿在什么地方,这里不会是一个比较高档的监狱吧?
  “这里是皇上在猎场的小行宫,平时不打猎的时候都是空着的,皇上让你安心在此养伤,他已经吩咐过了,没人敢来这里打扰我们。”
  “这么说,我们可以自由离开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禄儿摇摇头,这里这么好,为什么要离开呢?
  乐云没有再说什么,她累了,她把头转向窗外。光秃秃的树枝象标杆一样指向广漠的天空,它再怎么努力,树根也还是深埋在泥土中的,乐云悲哀地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她再怎么算计,自己的性命还是掌握在萧衍手中。他要她生,她便能生,要她死,她就只能死。
  经过半个多月精心地调理,乐云的身体渐渐有所好转。这几日,她到也能自己下床去花园走走了。小小行宫里,除了太医隔几天来看看她身体恢复的情况以外,似乎再没什么人来。,乐云也乐得清净,有多久自己没有这么畅快地呼吸过了?在皇宫里做一个小宫女,而且是一个充满仇恨的小宫女,需要忍受多少痛苦和煎熬呵。如今,这一切的一切暂时都远远地离她而去了。
  她漫步在花园里,心情是宁静而祥和的。如果,这个世界上无爱亦无恨,那么,是不是所有的问题都简单得多呢?
  这时候,从花园深处的凉亭里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琴音。奇怪,这么冷的天,谁还在凉亭里弹琴?乐云顺着琴音来的方向寻过去,渐行渐近,琴音也越来越清晰。那是一首古乐府《秋风辞》,作者刘彻是汉代的第五位皇帝,全文辞藻艳丽而悲凉:
  秋风起兮白云飞,
  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
  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楼船兮济汾河,
  横中流兮扬素波。
  萧鼓鸣兮发掉歌,
  欢乐极兮哀情多。
  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乐云走近一看,弹琴的人居然竟然就是萧衍,这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贵为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有如此悲凉的心事?哀于秋之悲凉,叹知音难觅。
  因为乐云的贸然闯入,琴声嘎然而止。萧衍看见她,目光中闪过惊喜的表情,旋即又恢复了镇静。他微笑着说:“你好了?”
  “没想到,你也懂音律。”乐云答非所问。
  “你以为皇帝都应该是草包?”萧衍反问她。
  乐云神色暗淡下来,不错,草包皇帝只是她哥哥的专称。皇上也是人,是人就有常人的喜怒,有常人的爱憎,他怎么就不能喜欢音律呢?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也会弹这么伤感的曲子。”乐云淡淡地说。
  “只是偶有感怀而已。要治理好一个国家不容易啊。”萧衍颇有感触地说。
  乐云的心里微微一动,作为一个皇帝来说,萧衍实在比哥哥称职多了。这是天下黎民的福,却是她乐云的祸,她与黎民苍生的需要是背道而驰的。不过,是天下人先负了她,就别怪她再负天下人了。
  萧衍怔怔地看着乐云从哀戚到恨怨,他怎么也猜不透她的心思。她是那么的美,美得姹紫嫣红,触目惊心,他几乎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爱上了她。然而,他在她面前却是委琐的,渺小的。凭心而论,经过这么多年的征战杀阀,他够得上冷酷二字,连他自己也不相信此生他会对女人怀有这么虔诚的态度。真奇怪,三十好几,阅尽人间春色之后,他居然天塌地陷地爱上了这么一个小女孩。
  爱她的固执,爱她的彷徨,爱她的冷漠,爱她的疯狂。她无疑是疯狂的,他看得出来,她在处心积虑地想毁灭他,然而,他还是包容了她的任性和涓狂,在她面前,他情愿饮鸠止渴也要拼却一醉。
  “云儿,你应该叫云儿是吧?”萧衍轻声问道。到如今,他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看她,和他隔着多远的距离呀,这段距离就是一条飞渡不过的沧海。
  他本来应该早就知道她的身份的,从她奇怪的举止,从她对他充满恨意的眸子,无时无刻不在告诫着他她的真实身份。然而,他总是不愿去想,不愿去猜。现在,终于知道了,其实,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爱的是她这个人,要的也是她这个人,她曾经是公主也好,是强盗也罢,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心和他的距离。
  “你弹琴吗?”萧衍微笑着问她。琴音最能暴露一个人的心事,他想知道她现在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乐云犹豫了一会,她还是坐在了琴边,抚着琴弦,她心中百感交集。她记得那天在哥哥的“莲花宴”上,哥哥命乐师弹奏的是一曲《短歌行》,可是,曲子再欢快,再豪迈也挡不住灾祸的降临。
  她轻轻拨弄着琴弦,歌声哀哀而出:
  蓼蓼着我,
  匪我伊蒿。
  哀哀父母,
  生我劬劳。
  ……
  父兮生我,
  母兮鞠我。
  拊我畜我,
  顾我复我,
  出入腹我。
  欲报之德,
  哭天罔极。
  听着她的歌声,萧衍轻叹着,这是一首孝子怀念父母养育之恩而无法报答的诗。这么说,她到现在还没有从仇恨的阴影里走出来。
  第九章
  北魏。
  骆风和冷无瑕着实过了一断轻松惬意的日子。每天清晨,宇文卓会约同他们一起去打猎。论打猎的功夫,他们当然是谁也比不上宇文卓了,照他的话说,他可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打猎是他们族人必不可少的一种生活方式。
  骆风常常对冷无瑕说:“如果能一辈子生活在草原上,放羊,行猎,生子,那将是多么痛快的一件事呵。”然而,每每此时,冷无瑕总是背转过身去,假装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含义。看来,她的心结并没有解开。
  可是,到了最近一段时间,他们总是见不到宇文卓,骆风的脸上又浮现出忧心忡忡的表情。
  冷无瑕怕是他们打扰了宇文卓,就提议去向宇文卓告辞。本来骆风的病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如果不是宇文卓一再盛情挽留他们,他们早就回中原了。现在,也是到了该走的时候。
  这一日,骆风和冷无瑕早早来到宇文卓的帐营外,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神神秘秘的宇文卓。
  刚走到宇文卓营帐的门口,帐营里就传来激烈地争吵声,让他们止住了脚步。
  “我当时就主张钟离不可死守,元英偏偏不听,连皇上招他还朝他都不肯,现在损失惨重,全是他一个人的过错。”这是宇文卓的声音。
  “话虽是如此,但连连大雨也是一个原因,也不能全怪元将军。”说这话的是一个陌生人,好象不是宇文卓军中的人。
  “现在,元英逃了出来,皇上怎么说?”宇文卓问。
  “元将军的罪是要问的,但钟离也不可白丢。”
  “怎么讲?”
  “这是皇上给你的密函,你看了就知道了。”
  听到这里,骆风已经感到事态严重了。梁军和北魏的军队在钟离开过战,那次,北魏死伤惨重,独独跑了大将军元英。看来,北魏的军事行动就要展开了。他拉了冷无瑕悄悄掩藏在帐后,他要看看那个和宇文卓密谈的人究竟是谁?北魏皇帝给宇文卓的密函上又到底写了些什么?
  刚刚藏好身子,从帐里就急冲冲走出来一个人。从衣着上就可以看出是北魏的高层人物,宇文卓态度恭谦地送他出来。要如此重要的人来送一封密函,可见其中一定写着极为重要的军事机密。
  骆风趁着那二人相互道别之际,从隐身之处悠闲地度出来。还是先回营帐,再慢慢想办法吧。
  要想拿到密函,除了冒险一偷之外,似乎是别无他法。但是,他还想试试宇文卓再说。
  当晚,他们来到宇文卓的营帐,委婉地向宇文卓告辞。
  宇文卓拍着骆风的肩膀,大笑着说:“这几天我实在是太忙了,没功夫好好招待你们,等我闲散一点后,再与你把酒同欢。”
  “哥哥忙的一定是国家大事,我也插不上什么手,只好先告辞免得哥哥总是记挂我们。”骆风试探地问。
  “也好,也好,等哥哥为你们办个送行宴吧。”
  “多谢大哥!”
  “说好了,那就明晚吧。”
  定好时间,骆风和冷无瑕携手走出宇文卓的营帐。四周,步履整齐地兵士们一队队擦肩而过,谁也没有看他们一眼。
  走进自己的营帐,骆风才颓然坐倒在地铺上,喃喃地说:“要出大事了!”
  “这话怎么讲?”冷无瑕并不觉得宇文卓的态度有何不妥,凭什么就能看出要出大事呢?
  “你不觉得宇文大哥有急着要我们走的意思吗?”
  “有点,但是……”冷无瑕还是不太明白,宇文卓先前不是盛意拳拳地挽留他们的吗?为什么这几天忽然就变了呢?
  “那我们怎么办?”冷无瑕皱着眉问道。宇文卓对他们有恩,如果他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他们应该帮助他吗?
  “先看看再说,一定要弄清楚那密函上写的究竟是什么?”骆风眉心死死地纠结在一起,凭他行军打仗多年的经验,这样的兵力,这样的部署,是大战发生的前兆。
  第二天,骆风在军营里闲转了一整天。到了日暮时分,整个军营里燃起熊熊篝火,大家围坐在一起,欢送骆冷二人。
  宇文卓兴致高昂,一个劲地劝骆风喝酒。二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酣畅淋漓。一直狂欢到中夜,士兵们都有些熏熏欲醉,宇文卓的嘴里也开始不清不楚地叨念起来。骆风向冷无瑕点点头,二人扶宇文卓回营歇息。
  进入营帐,骆风小心地挑帘向外张望了一番,见没人注意他们,他一闪身点了宇文卓的昏睡穴。他们将宇文卓小心地在床上放好,抱歉地对他鞠了一躬。
  他蹑手蹑脚地在营帐四周绕了一圈,终于被他发现了一个铁皮盒子。盒子是上锁的,他在宇文卓身上摸到了钥匙,随着“喀嚓”一声,铁皮盒子被打开了,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羊皮信纸。他小心地拿起来一看,上面果然是北魏皇帝命令宇文卓偷袭梁国京城的密函。
  骆风小心地将密函收到怀中,要梁国的守将相信他,密函就是最好的明证。他重新将铁皮盒子锁好,把钥匙挂在宇文卓身上,和冷无瑕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营帐。
  外面,士兵们纷纷向他们拱手,祝他们一帆风顺。
  他们一路南行,片刻也不敢耽误。天刚透亮,他们就来到一座陡峭的峡谷边,左面是一壁千仞,右边是万丈深渊,中间只有一条穿肠小道,他们下来牵马而行。
  刚刚走了一半,四周就响起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山顶上,前方,后方,一霎时冒出数以千计的脑袋来,他们都身着北魏的士兵服。
  冷无瑕大吃一惊,这么快追兵就赶到了?
  骆风扯着嗓子喊道:“宇文大哥,这才是你给我们真正的送行宴吧?”
  从前方的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将军模样的人,他正是宇文卓,而且现在的他一点也看不出酒醉的样子,想来,昨晚的醉酒一定是假装的了。只见他叹息着说:“本来我是不忍心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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