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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吧。”她怎么买得下手!一件衣服就要好几仟块,即便打了折,也要她快一个礼拜的薪水,她买不起。
“干么等下次!你应该买了,挺适合你的,别老是穿那种地摊货或过季的衣服。”徐小倩大大不以为然。
“不了,下次吧。”平时许多事,张明美能附和别人就附和,也不太坚持,但这时她坚持抵住。如果是几佰块也就算了,但一件衣服就要好几仟块,她买不下去也买不起,也不懂,钱怎么能这么花。
“别这么小器,你也该买件有些质感的衣服。”
“这是下次吧,我身上没那么多钱。”张明美还是找个借口。
“用卡啊。”
“我没有信用卡。”
“你没有什么?”徐小倩一脸受不了的表情。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有人没有信用卡。“算了,先刷我的吧。”就要作主帮她把衣服买了。
“这样不好啦。”张明美吓得连忙阻止,陪笑着把衣服放回去。
“你哦,一点钱都舍不得花,跟个守财奴似!”徐小倩很不以为然,态度甚至有些不屑。
结果,还是不欢而散。
徐小倩不高兴地咕哝说:“难怪你都快三十岁了,还找不到男朋友。那德性,连件衣服也舍不得买,哪个男人会看得上眼才怪!”
径自招了计程车,也懒得跟她打招呼,便上车走了。
多少伤了张明美的自尊。但她想,徐小倩大概觉得跟她一起逛街很扫兴吧。只是,她真不懂,徐小倩那样的花钱方式,她赚的钱够吗?一件衣服就要四、五仟块,当季的世界名牌的,更要上万。也许徐小倩家里有钱吧。难怪徐小倩会觉得她寒酸。但没办法,这种钱她实在花不下。
如果能够,她也希望别得罪朋友。大概,她这种人就是注定没有朋友吧。国中时的黄秀锦、职校的同学们,甚至念二技夜校的同学,没有半个还维持联络。也是没办法吧,她不是那种人家会记在心里、会想保持联络的人。像尘埃一样的存在,像尘埃一样本来就会被遗忘。
这天晚上,她在灯下算着晚餐的花费,不禁叹了一口气。一顿饭吃去了一个月的伙食费——看来,她最少要吃两个礼拜的炒饭了。
真羡慕徐小倩能那样大手大脚地花钱啊。可人的命是不一样的,羡慕也没用——
她又吁口气,泡了一杯茶,然后打开了电视。
结果,张明美料错了。
一个礼拜后,周英杰不但没有“仇怨已报,档案消除”,忘记她这个渺小的人物,反而还牢牢记得,在忙碌的日程中,时不时地让他烦躁不堪。
为了摆脱那烦躁的情绪,他足足在健身房待了两个小时。黄大杰体力不济,不肯多奉陪,周英杰也不睬他,泄愤似狠狠跑了一个多钟头,一身的汗把衣服都濡湿。
运动完后,他踅回公司。楼层角落还有光,他也不以为意。公司时有人员会加班,到这时候还有人在,他没有太意外。
他走过去,发现亮灯的角落是会计部门那里,眼色蓦地阴沉起来,转身走回去。
“这样就可以了。”里头有人走出来,边走边交待说:“辛苦了。那我先走了,再不走,我要赶不上开演的时间了。”
“你快去吧,妙丽姐。”莉莎跟李玲跟出到办公室外。
吴妙丽离开后,莉莎跟李玲收拾一下,见坐在角落的张明美还在磨蹭,有些不耐烦,说:
“还没好吗?明美。”
“啊,马上就好。”张明美手忙脚乱起来,一着急,东西反而掉了一地。“啊,不好意思,你们先走吧,我把东西整理一下。”一边忙不迭蹲下去一一把东西捡起来。
“那我们先走了。你离开办公室时,记得把灯关掉。”莉莎跟李玲也没有等她的意思。
已经快九点了,忙了一天,没耐烦等张明美笨手笨脚地磨蹭。
“好的。”张明美连忙答一声,一边扭头过去。莉莎跟李玲早已经走出去。
她呼口气,蹲在那里,慢慢把东西捡起来。忙了一天,她也很累,但总算熬过一个月了,明天就领薪水了,一想到这个,她就有精神起来。
“你在干什么?”屁股后头忽然冒出冷冷的质问声。
她吓一跳,本来正想起身,一吓一下子重心不稳,往后一跌,屁股往地上重重一摔。
顾不得痛,勉强回头看,心一惊,又手忙脚乱起来,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姿势狼狈丑陋难看透了。
“总经理。”爬起来了才想起东西又散了,反射地又想蹲下去,赶紧煞住,低着头站在那里,双手不知怎么摆放,交握住,忽然意识到,又赶紧放开。
“抬起头来。”周英杰命令。
他付她薪水,他是老大,张明美只好乖乖抬起头。他不会真的跟她这种渺不起眼的人过不去吧?都一个礼拜,她以为已经没事,可是现在……他不会真的故意为难她吧?
“这么晚了,你还待在办公室里干什么?”那没有修饰过的眉毛、没有上妆的惨白似的脸色,即使看着人,也像没焦距似的遥远眼神,一再使他想起那些讨厌的回忆。
“呃,我马上就要离开了。今天有一些工作没处理完,所以待晚了一点。”
“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他们先走了。我动作比较慢,所以……对不起,我马上就整理好离开。”以为他嫌她拖沓。
周英杰没说话,走过去,随便坐在一个位子上,长腿高高跷起伸直,搁在桌子上。
张明美惊讶地微张嘴,不知他想干什么,心中预感什么似,有微小苦恼的声音。
“总经理……”他这么一坐,一时片刻大概不会了结,那她大概也走不了。
“你记得我吧?”盯着她的眼,冷淡有仇似。
啊?她楞一下,随即低下头。
惹得他恼怒。“我在跟你说话,抬起头。”逼她面对他。
她抬头了,看见那忐忑不安的眼神,他才满意,说:“我问你,你记得我吧?”
“我……我记得……”她嗫嚅不安。“我记得参加过那郊游烤肉,大家开玩笑起哄,还有……嗯,有个学长……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呃,我不知道是不是总经理……”
“你是说你不记得了?那么,林佑福呢?”
“啊,那个——”她记得跟她一起被取笑的男生好像是叫什么福的是吧。那么久的事了,都模糊了。
“果然没忘记吧。林佑福是有钱人家少爷,你当然不会放过,牢牢抓住了才对吧?”语气里的讽刺轻蔑十分明显了,连那笑,都充满讥嘲。
张明美没化妆的脸越发惨白,下意识咬咬唇说:“总经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嗯,如果那时我做了什么,曾经得罪总经理,我跟您道歉,请您不计小人过,别放在心上。”低声下气,卑微地道歉。
小说戏剧里的女王角,在这种时候都很有个性,了不起工作不做就是了,绝不会如此卑微、没性格。但她不是女主角,她也不是在演爱情剧,现实生活要过,她只能低声下气地道歉。
这是一份安稳的工作,有安稳的收入,她并不希望得罪周英杰。跟他道个歉,她能保住工作,那就好了,即使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过去了那么久的事还耿耿于怀。她其实并不记得太多,只记得那冷淡轻蔑的眼光……就是这个人吧?她现在对他低声下气地道歉的这个人。
“你倒是挺会看脸色,懂得见风使舵。”她的低声下气却让周英杰更不屑。
张明美愕楞一下。难道他期待她耍性格,跟他针锋相对不成?周英杰的“不友善”令她觉得无所适从。
她不是那种有个性的美女,也不是爱情小说里那种视富贵如粪土的淡然女主角。国中时,那些同学就笑她“拜金”;职校时也一样,让人嫌爱钱市侩;即使现在,她也庆幸有钱时那种安全、可靠、满足又安慰的感觉。
他希望她怎么样呢?
只能沉默。
“我在跟你说话!”但她不说话又惹周英杰不痛快。
“对……不起。”张明美赶紧道歉。
无法不觉得这个老板阴阳怪气,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不管她说什么,总会惹他不愉快。然后,不说话也不行,一样惹他不高兴。
周英杰站起来。“我办公室里有一些杂务必须处理,你跟我过来。”
“啊?”张明美又楞一下。“可是……总经理,那个……”已经九点多了,她连晚饭都还没吃。
“怎么?”他冷冷抬下眼皮。
“没……什么。”她不想得罪他。默默跟在他身后。
进了周英杰的大办公室,张明美小心地目光不敢四处乱瞟。对门是一大片落地玻璃帷幕,映着城市的灯光;临窗摆着大办公桌,一旁一墙书柜,中间一组大沙发。
“把那些东西整理好。”周英杰指着角落一箱箱有些杂乱的书刊杂志报纸。
张明美吸口冷气。把那些东西整理好,那要多久?
但周英杰丢下话,就不理她,自顾做他的事。张明美只好暗暗深吸口气,轻轻吐出来,硬着头皮去对付那一箱箱杂物。
有很多是过期的外文杂志,财经期刊之类什么的;报纸也多是外文的和财经类的。她先将中外文的分开,再按照类别分类,然后再照日期整理。
她跪坐在地上,也没戴手套,双手很快就被报纸的油墨沾得乌漆抹黑。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英杰突然开口说:“好了没有?”
张明美吓一跳,赶紧说:“还没有。”
“动作这么慢,都已经十点了。”
十点了啊。张明美有点急,都那么晚了。嘴巴却连忙道歉:“对不起。”
周英杰走过去,干脆坐在大沙发上,支头看着她。
被他那样监视着,张明美不自在起来,手忙脚乱,越急越慌张,越慌越做不好。
她的慌张,周英杰全看在眼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耐烦似又看看时间。
他不催她,也不帮忙,只是阴阴地盯着她。
他在干什么?干么跟这个女人耗在这里?如今他高在云端,这女人根本跟他不在同一个阶层,跟他的生活也不会有交集;他在上,她在下,生活范围毫不一样。他还在气躁什么?
“算了!”他猛然站起来,大步走出去,发狠似用力击关掉电灯开关,偌大办公室,一下子陷入黑暗。
他不想看到那张脸,讨厌的记忆鬼影似老在那里晃晃漾漾。
“啊?总经理——”张明美慌张站起来,办公室一下子暗了她看不到,绊到箱子,跌了个狗吃屎,撞到鼻子,都流血了。她随便伸手抹一下,只觉得温温湿湿。
她跑出周英杰的办公室,想起自己的包包还在座位上,急忙说:“对不起,我去拿一下东西,马上就好。”
匆匆跑到她们的小办公室,随便把东西全塞进包包里,然后抓起带子往身上一套。
“啊?!”才转身便脱口惊叫起来。
周英杰幽灵似地站在她身后。
“总经理!”她看他蹙蹙眉。他忽然抓住她,抽了两张面纸,粗鲁地擦着她鼻子。
“啊!”她的愕叫声被雪白的面纸窒死。
他把面纸丢进垃圾桶。她才知道她流鼻血了。
“那个……我还没有整理好。”张明美讷讷说着。
“不用了,你可以走了。”周英杰掉头走出去。
他痛恨他自己居然到现在还对那段往事耿耿于怀。简直莫名其妙!对方又不是什么天仙美女,叫他一见倾心难以忘怀。相反的,他厌恶那种拜金重视物欲的女人。对这个张明美,他充满轻视,但令他气躁的,他发现他时不时就会想起来!
“总——”张明美脱口叫出来,又赶紧把话吞回去。他说她可以走了,她不想再多话而节外生枝。
已经十点多了,回到家怕不都十二点。她简直都快累趴了。
她匆匆离开。周英杰当然没有叫住她。他当然不会送她,也不关心她这么晚了怎么回去。他厌恶他自己这种显得在乎张明美这个人的莫名其妙的情绪;厌恶他这种对过去情绪的偏执。
他的世界明显是不一样了。所以,对这可笑的、不明了的耿怀困扰愈发地感到心浮气躁。
第六章
发薪的那日,张明美兴奋了整整一天,之后过了十多天,她的情绪还是雀跃高亢。拿着钱的那种实在的感觉,让她觉得很充实,即使晚上回到家,一个人在单调狭小的公寓里吃着简单的菜饭,心里也感到小小的安慰。
她没有兄弟姐妹,也没什么朋友,以前的同学都没有来往,与同事也不亲近,那种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孤单,有时会让人有些小小的悲哀,容易感伤自怜。她小心不容自怜的情绪侵袭。不过,每天工作下班回到公寓时,她经常都累得没力气想太多。
发薪了,但她舍不得在外头吃饭,忍了十多天,终于忍不住,觉得该慰劳自己一下,这天晚上下班回家时,买了一包花生糖跟凤梨酥。
花生糖又黏又硬,她边吃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使劲嚼着,突然不知、又像咬到什么似,左边上排后头牙齿根部传来一阵抽痛。
她冲到浴室漱口,把嘴里的糖屑吐掉,又轻轻刷牙,一边又不断漱口。牙齿神经还是一阵一阵抽痛,好像有人拿着锯子在锯她牙齿似。
勉强忍了五分钟,实在受不了了,可是这时间了,一般牙科诊所早就关门了吧。怎么办?怎么办?她痛得按住脸颊,心想着到医院挂急诊好了。
痛得、又急得团团转时,瞥见电视机上不知什么时候丢在那里的名片,也不晓得为何,眼力一下子好得看见名片上“牙科”两个字。她冲过去,抓起名片,死马当活马医,拨了上头的电话。
电话响了五六声,她几乎绝望要放弃,突然传来一个男声。
“喂?”温温的,很可靠的样子。
“喂,”她几乎叫起来,语无伦次。“请问是牙科诊所吗?你们还开着吗——啊,我是说,请问你们现在还看诊吗?我牙齿好痛——”
那边微噫一声,然后似乎在考虑什么,过几秒才说:
“好吧,你过来吧,我可以帮你看诊。”
“谢谢,我马上过去。”
她几乎是用冲的冲下楼。站在路口,犹豫了一下。
牙齿不断抽痛,但她没有痛得“失去理智”。诊所离她住的地方有段距离,都在市区了,搭计程车很花钱。她想搭公车,又怕时间拖太久,心里有点后悔找上这一家,随即又斥开那想法,要不赶快去看牙医,痛上一个晚上,那怎么受得了。
最后,挣扎了两分钟有吧,她还是“忍痛”招了计程车,一路催着司机开快一点。老老的司机从后视镜看看她,慢条斯理的说:
“小姐,慢慢来,这么急做什么,差不了那一两分钟。”
“我牙齿痛。”张明美捂着脸颊,眉头皱成一团。
“那也不差那一两分钟。”
计程车在红绿灯前停下来,后头跟着一辆银灰色的奥迪也停下来。
那辆银灰色的奥迪停在那里已经许久了,驾驶座上的男人整个脸在阴影的笼罩下,辨不清表情,也看不见那黑瞳里的深沉。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周英杰点了根烟,微亮的星火隐约映照他挺直的鼻梁。
他跟踪了她三天——也说不上是跟踪,他知道她住的地方,车子停在她公寓前,他坐在车里一坐一两个小时罢。
他不交女朋友,不耐烦女人因为金钱目的接近他,黄大杰说他“不正常”。但现在,他这才真正是“不正常”吧。
这种行径,有的人或许会喟叹是浪漫痴情;但在现代文明社会,简直会被视为变态。
他到底怎么了?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