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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商容那里出来。又开始下雪。
新的一年刚刚开始,却每日都在阴晦,也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过了二月,冰雪初融,我与子煌的行驾启程,终是回到那风雨欲涌的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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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早上到的承安门,却因那一串繁礼,直到正午才回到寿德宫。
那里一切都没变,还是我走时的样子。只是几个小宫女见到我分外想念,喜庆溢于言表。
说了会子话,才各自散去。
这时定儿过来禀告,张贤妃和几个婕妤各自拿了礼物,过来看我。
长途跋涉,本来就累,现在也没什么精神,便只让定儿请了张贤妃。
一年多没见,她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是温婉楚楚,菡萏出水般的模样。
请她喝了茶,闲散的聊着我不在时宫中的事情。
就跟寿德宫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有意无意的提了下,皇后最近身体可好?
她捂着嘴轻轻笑:“还算不错吧,只是偶尔会发些脾气。惹得几个婕妤宫人不太敢去她那里。”
我听明白了,看来是不太好。
在边关临行前,我便遣派了父王留在军中的亲信给父兄带了消息,告诉他们我的计划。
当然那竹简的真伪并没直说,我想父王也不会在意这些,他的目的只是肃清朝政,那用什么手段就已经无关紧要了。
既然父亲开始对董家施压盘剥,那董后的精神,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去。
暗自寻思父亲究竟做到了什么地步,又想应该找个日子见见大哥,与他商量之后该怎么去做。
就这样愣了半晌,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去。
子煌自回来就紫宸殿接待百官,现在差不多也要回来。便将一直随身带着的竹简拿出,又看了一遍。商容铁画银勾,落款早已用董商的笔法改成了他的字号伯成,又让精于摆弄稀奇药材的廷之做了些手脚,简直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
其实自那日起,我便一直在想商容跟我提过的事情。
董家势力过于庞大,轻易不能去动,如果动了,就要做好伤根本的准备。那现在的永络是否可以承受这次动荡?
每当我想到这里,心里就万分的烦乱。而越乱,我越分不清自己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但董家终归是要除掉的,恶瘤不清,身体便不会好,就只能割伤皮肉,不过如果假以时日,应该会慢慢康复吧……我如此乐观的想。
第二日,父亲有信送来,通篇都是问候的句子,只在最后加了句:一切依你。
便什么都明白了。
先前见张贤妃时,有意无意的将父王对董家的意思透给了她听,她远比我想象中的要精明,那些话什么意思她定会明白。
又叫了些朝中处于中立态度的老臣,若有若无的提点了两句。
由于我在东北战乱中本书转载zZzcn文学网www。2。立有显功,有些官员已经开始向我靠拢,看起来一切比我想象中的要顺利了许多。
然而这一切,我对子煌却是只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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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醒来,换上了以往的宫装。对着镜子看里面的自己,竟是那样的陌生。
转过头问定儿:“我变了么?”
定儿抿嘴一笑:“主子一直是这样天仙般漂亮的,要说变,也只是多了些妩媚而已,奴婢的额娘说过,女人呀,到了这个年龄都要变的。”
我摇了摇头,手扶在镜子上,深深吸了口气。
“看来我真的是变了。”淡淡的笑,嘴角却有些微的苦涩涌了上来。
不知道明天这个时候,我又会变成怎样。
下午,哥哥来了。
将竹简教给他,又写了封书函,让他转送给商容。
父王从前就一直在留意董商的行动,也掌握了不少他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的罪证,但那些只是些小鬼,根本无法撼动董商的地位。
如今,却不同了。
即便只是栽赃的证据。
“你做的很好,父王说他以你为荣。”哥哥吻着我的额头,那样的高兴,“现在朝中不少中立的大臣都已倾向了父王,而张央也决不会放弃这次斗垮董商的机会,还有,你知不知道父王来了。”
“父王?!”我惊呼,“他老人家怎么来了?”
哥哥捂着我的嘴,要我低下声音,道:“父王只是秘密前来,并未告诉任何人,主要是为了确认张央不会倒戈,所以宫里的一切你都可以放开手脚去做,只要皇上信咱们,董商一派这次绝对再也翻不了身了。”
他信誓旦旦,我心里却万分的复杂。
“是这样……”轻声道:“宫里,我想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声音很小,哥哥似乎并没听见。他收起了那块竹简,连同我写给商容的信,向我告退。在临出门时他又有了几分犹豫,转身对我说道:“兰,其实……”他踌躇了半晌,终是没有说下去,只揉了揉我的头,道:“我家小妹,看来是长大了,以后你还会有更大的担子,要多加保重。”
我点头,送他出去。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的肩膀,真的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坚强……
※※※※※※※※※※※7
1092年三月一日。
杏花开始绽放。人依旧是那些人,却有了些许的不同。
今早哥哥在朝堂上,参了董商一本。
罪名是:结党营私,滥用职权,残害百姓……并将数年来父王收集的罪证呈了上去。还有张百官的联名上书。
并没有指出通敌卖国的罪名。
结果只是送交大理寺、御使台、刑部审查。
晚上子煌回来跟我说起了这件事,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并没什么变化,只是在睡下时发出了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我的心立时就紧了起来。
三月七日。本来僵持的调查有了些微的眉目,忽然每日开始有数十本匿名状告董商的折子呈上,到后来,竟是发展成了群臣声讨的模样。亦有大批原是董商旗下的臣子加入,形势变得诡异非常。
我每日都能听到有官员被罢免定罪的消息,等到了三月十四日,哥哥便向大理寺呈送了董商通敌卖国的罪证。
此时的董商已没有精力辩驳,加之廷之与商容的证词,眼看董家就要崩塌。而我的心里却隐隐感到了些不安。
事情太过顺利。
董商无论怎么说,也权倾朝野了十余年,根基早已稳定,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倒覆?
正在我疑惑间,忽然记起了哥哥曾对我说过的话:“兰,华家早已不是你想像中的样子,你离开了一年,一年,什么都会变的。你就算想想也该明白,父亲为什么在这一年里都没跟你联系,还有,为什么要你领兵出征。”
这下不安竟是变成了恐惧。我开始觉得这次朝中巨变,自己不过是个棋子罢了,不管那竹简上写的是谁的名字,或是有没有那个竹简,结果终究不会改变。
三月十四日,雨。
朝中依旧一片纷乱。
子煌最近很少来寿德宫,大概他早就看出来这些事情与我的关系。只是不想跟我提罢了。
我们之间,竟是变得奇怪了起来。
举着油布伞,在寿德宫门口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没让定儿跟着,只是自己想理清一些事情。
低着头走了许久,忽然在伞下看到了那双明黄绣龙的靴子。
立时停住,心里想的竟是要逃。
都到了此时,我还有什么面目见他?
攥着衣角,觉得有雨滴渗到了脖子里,寒凉的让人发抖。
“这么大的雨,怎么还在外面站着。”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不知说什么好。只听他道:“我刚从母后那里回来,她跟我说了许多东西。还有你父王的事情。”
“恩……”点头。又是沉默,只觉得远远近近的都是雨声。
飘忽不定。
他撑的伞上描着青鸾盘龙,那样富贵狰狞,与他似乎格格不入,与我也是。
望着他身后,水云天连成一片,雾气朦胧了高墙深宫。
我忽然丢开了手中的雨伞,伸出手抱紧他。雨立时张狂的落了我们满身狼狈。他的手在我的腰上,我的头在他的心口。
却没有温暖。
怎样都是寒冷。
他低叹,带了几分自责:“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我摇头。
他的手指穿过我的发,触到了我的唇,然后翩鸿的吻过。
像是别离。
“我想,我以后再不能来寿德宫了。”
他这样说着,慢慢将我松开,然后就是离去……
我只看到大雨中,他逐渐远去的背影。
我的世界,似乎渐渐的陷入了黑暗……
第 53 章
惊喜,在这种黯淡的日子。
名目是怕扰了我的胎气,实际上是她已经开始担心起我父王迅猛膨胀起的势力,从现在起软禁我,未尝不是个牵制我父王的办法。
四月中旬,董商的事情已经到了平稳的缓和区,败落有如巨山瓦解,朝中局势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董商谋反的罪名也在父王与哥哥的谋划下就那样定了下来,诛杀九族,秋后问斩。董皇后也被贬到西僵,成为庶人。
我的仇,就这样报了。
但我却觉得更加空虚,每日的心都在抽紧,被浓重的失落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开始迷茫,迷茫我所做的事情,究竟是对还是错……
五月的天气分外暖和,定儿帮我在院子里搭了个软榻。
慵懒的倚着,任阳光温暖的洒在身上,柔软而平和。
伸手覆向小腹,已经开始隆起。这一胎分外的安静,到目前为止还未有过任何的妊娠反应,大概是个女孩吧……不像上回,才一个月就那样折腾我。
唇角露出了抹笑容,也只有想到这个孩子时,我才能渐渐平静下来,然后就开始想他,想他细细的眉,温润的眼,粉红的唇,想他的气息,更想念他熟悉的体温。
但这一切似乎都要被我亲手毁掉。
我对不起他,但我不想后悔。
轻轻抚摸着小腹,知道那里正有个小生命在慢慢成长,就忍不住要一阵傻笑。
“没关系,你还有娘在身边,娘会牵着你的手,领着你慢慢长大,再不会让别人欺负你,再也不会……”
蜷缩着身体,不知不觉慢慢的睡去。
梦里几番镜花水月,一触即碎,醒来时人已经在屋内的床上。眼角的泪水似乎有被擦拭过的痕迹。
猛的起身,恍惚间有几分失神。急忙大叫着喊来了定儿,抓着她问:“今天有谁来过吗?”
定儿的脸上迷茫一片,不知我在说什么,就干脆问她:“是谁抱我进来的?”
“抱您进来?奴婢不知道啊,您吩咐奴婢不要靠近,奴婢就去外面给您炖安胎的药材了,这才刚刚回来。”
“是么……”缓缓松开抓着她的手,一片颓然:“你下去吧,我有点累了。”
她的脸上闪过担忧,忽然对我说:“小姐,您太苦了。”然后趴在我的床边开始痛哭。
我对她的反应感到意外,急忙扶起她,拿起怀中的帕子帮她抹掉泪水:“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
她却摇头:“小姐您一点都不好,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
“你呀。”拉她在床边坐下,将自己的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定儿你已经很好了,只是女人有时候总要面临这些选择。等你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明白。对了,记不记得那个陆青,等到了秋天,你就出宫吧。”
她浑身一紧:“主子您要赶定儿走么?”
“不是赶你,只是没有人非要跟着另一个人过一辈子的,定儿你有你的生活,这么多年,我霸占了你太多,再缠着你,怕我就还不起了。”
她却哽咽。
我回身用力抱紧她,将脸埋在她怀里。
其实我并不坚强,有时候也需要个肩膀可以依靠。
外面青灯摇曳,在这个无风无雨却寒冷的夜里,我开始埋葬自己的眼泪……
第二日,仍然在院子里晒太阳。
张明启过来请过了脉,又开了些调养的药材,然后对我说:“娘娘您心结太重,这样对您和孩子都不好,如果需要老臣的,尽管吩咐。”
我笑道:“您都说是我心结太重了,旁人帮不了什么的,我自己就可以。”
起身送他出去,再三保证自己会慢慢好起来,他才放心的离去。
转回宫内,一时间不知该去做些什么。
只好在软榻上发呆。
过了许久,忽然感到身边有人的气息,急忙回头,就看见背光处隐隐有个高大的影子正朝我走过来。
我心里莫名的涌上一种紧张,僵硬的从软塌上站起,已经意识到了那人是谁。
正是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大容国君:不双。
就听他道:“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还是这般的死气沉沉。”
浑身上下打起了冷战。不自觉做出了种防备的姿势,盯着他讶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邪邪的笑,抖了抖长袍自然的坐在了我的软榻上。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不知是被他的意外出现吓到了,还是被他威慑住了,呆愣着不知如何开口。只听他道:“我还以为你那个皇帝千辛万苦把你救回来,会怎样的疼爱,不想竟是把你丢在了冷宫了,实在是可怜。”他随手拿起一枚苹果,放在手上把玩,抬头眯笑着望我,带了几分挑衅。
我低着头整理自己的思绪,过了许久才有几分安然的看他。
“这些事情,与你无关。”
“也许吧。”以为他又要说什么让我寒心的话,却不想他竟是轻轻一叹,道:“反正你一直都是这副模样,这样的你,实在是索然无味。真不知当初在战场上那个号令三军的女人跑到哪里去了。”
对他的话感到意外,抬头看他,他依然冷笑,将手中的苹果丢给我,道:“跳崖的经历很不错吧,是不是值得让你对你那些拥扈吹嘘。”
我木然的接过,摇摇头。
他支着手靠在软榻上,毫不顾及的舒展着他那颀长的身体,含笑对我道:“你不用做出那样防备的样子,我早就瞧够了,再说现在我是在你的领土上,对你做不出什么的。”
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然,我的心也稍微放了放,问他:“是不是永络与大容的外交出了问题?”
我隐约记得自从我被逼到大容时,两国是休战的状态。
那他身为一个国君,会突然出现在敌人的皇宫里,一定是发生了异常紧急的事情。
可他却以挑拨我为乐,对我道:“如果我说,我只是想来见见你,你会不会相信。”
我拧起了眉头,怒气涌了上来:“荒唐。”
他却大笑。猛然站起身,一把就攥住了我的手腕:“那我说,我特意过来就是为了占有你,你信不信?”他的眼眸中爆发出一种黑夜惊雷般的神采,冰冷却剧烈。
就连眉眼也开始变得狰狞。
我盯着他,真是奇怪,这个以前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现在对他竟是不怕了。心里一片平和,就像死水。
“你别再来这种幼稚的游戏了。以前是那个样子,现在不过再逼我死一次罢了。”
他横着眉盯着我,有点意外,还有些别样的东西。
过了片刻,慢慢松开我,打了个哈欠。
“果然还是从前的样子,你这种女人真是……”他的笑容敛了下去,转成像无奈般的模样:“索然无味,如果你还是从前的华娉兰,也许我真的会把你从这里抢走,不过呢……”
转眼间的功夫,他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恶毒调弄的样子:“我生来就喜欢有挑战的事情,现在的你就像一滩烂泥,还不值得我动手,而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