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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爱无邪-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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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嬷嬷,我是来找人的。”
  “这位官人真是爱说笑呢!上咱们这的,哪位官人不是要来找人的呢?”鸨娘以手绢掩口,呵呵呵地笑着。
  “我是来找阴无邪的。”
  “阴无邪!”鸨母一楞,当下止了笑,不再三八兮兮地笑个没完没了。“你是阴家的谁?”
  “谁都不是,只是一个卖货郎。”
  “你既与阴家无亲戚关系,怎么来淌这浑水呢?你不晓得阴家犯的是通敌的大罪吗?”
  “怎么会是通敌!日前不说是贪污吗?”
  “唉!皇上爷身边净是些奸佞小人,随随便便按个罪名,咱们圣上便听信馋言,信以为真。”
  “皇上有阴家通敌的罪证吗?”难道世风日下,判罪都不必讲证据吗?
  “有是有,却不足以为罪证,所以,阴家几百口人才得以逃出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阴府一家流放的流放、杀头的杀头,就连年轻女眷们都逃不过这一劫,送往我这儿来。所以……这位小兄弟,阴家一大家人现在全都物是人非,你若没事,就别来沾这团秽气,指不定庞国丈哪天不开心,阴家一大家子的人又得重新论罪,届时,你这个旁人,怕也要受累。”鸨娘好心相劝。
  但天养却听不进去,他只执意一件事。“无邪是无辜的。”
  “她即使真是无辜,现在也只是个罪民,而你好端端的一个人来沾这个秽气做啥呢?”鸨娘挥挥手绢,要赶天养离开。
  天养却说什么都不走。
  “我不怕沾秽气,我只求嬷嬷让我见她一面。嬷嬷……”天养递上了自己身上所有的积蓄。
  那几锭银子是他仅有的财产。
  鸨娘握住那几块银子,深知这年轻人的执着。“好吧!我去问问看她愿不愿意见你。”
  “谢谢嬷嬷,谢谢。”天养不停地道谢。
  “他要见我?”无邪昂起脸来,目光空洞而茫然,像是整个灵魂全让人给掏干了似的,只剩下一个空躯壳。
  “他来做什么?”
  “只说是要见你。”
  “让他晚上再来吧!”
  “我的好女儿呀!他要是有那么好打发,嬷嬷这会儿会来这烦你吗?”鸨娘将手里的银子递过去。“这像是他仅有的积蓄,他全拿来见你了,你要是不见他一面,看他那个样子,也绝不会死心的。”
  “他不死心,那就让他等吧!”无邪的人生已是无望。
  “他要是真的等了呢?”鸨娘问。
  无邪一楞,随即轻笑出来,觉得自己很傻。“不!不会的,他没那么傻,怎么可能傻傻地等下去?”
  “那是你还没见到他的人,所以,不晓得那楞小子有多执着。无邪,嬷嬷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什么男人嬷嬷我没见过,你以为经营一家娼馆,你嬷嬷我能有几分良心?要不是那傻小于真的执拗,我会帮他跑这一趟吗?
  “去见见他吧!”鸨娘劝着无邪,她是真的心疼阴家的遭遇,也心疼天养那孩子。
  “你要是见到他,便明白嬷嬷我为什么会破例让他在这个时候进来见你,那孩子像是几天几夜没睡好,整个人比你还憔悴,你就见他一面吧!”鸨娘将银子包在无邪的掌心里。
  才几锭银子的重量,却重得让无邪几乎握不住。
  见他吧!
  见他一面,让他彻底死了心,日后,那人便不会再来烦你了,无邪对自己这么说。于是,她答应见天养一面。
  那人是他吗?怎么才几日不见,他却远比蹲在牢里受苦的她还来得落拓?无邪楞在原地,不知该不该再前进?是天养发现了她。他的心仿佛知道她进来,猛地一抬头,立刻撞见无邪掀了帘子进来。他冲着她笑,仿佛她是他的天地,只有她的一举一动才能牵动他所有的情绪。无邪的心口一恸,不明白这人怎能如此掏心掏肺地对待她?
  她那天只不过是顺手解了他的围,那是她好管闲事,不是心存善念,他何苦为了她一个顺水人情,如此奔波?
  “阴姑娘。”天养叫唤她。
  他的嗓音如此轻柔,像是怕惊扰了她。
  无邪抬起眼来,开口却是让他别再来了。“这里是销金窟,任你家是金山银山,它也有办法让你败光所有的家产,更何况……”无邪看了他一眼。
  他身着布衣短褂,一看就不是家境很好的样子。
  “……更何况,你也只不过是个卖货郎。”残忍的话语从无邪的口中逸出。
  她原是想伤他,没想到他并不在意。   天养从不在乎自己只是个卖货郎的事实。
  他靠自己的双手跟劳力赚钱,这并没什么好羞耻的。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过,所以,才故意说这些话来伤我,但你伤害我不要紧,你别伤了自己。”他反过来安慰她。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在这里生活得好好的,我哪会伤害自己?”
  “是吗?那就别净往自己脸上抹这些胭脂水粉。”她抹了厚粉,将自己妆扮得美丽,让他看不清楚她原来的模样。
  “我不喜欢看你这个样子。”天养说出他的内心话。
  无邪却冷笑了出来。“就几锭银子,你就想指使我?你要是真不喜欢我这个模样,那么……没人让你来,你何不离开?为什么偏偏要赖在这里惹人讨厌?”
  无邪不爱看他清澄得几乎像潭清水般的眼眸。
  她身为官妓,自是一身污秽;他怎能期待她再像当初那样的洁白无瑕?
  无邪将银子还给他。“日后你别再来了。”
  “无邪姑娘……”
  “别叫我无邪,你一个卖货郎,凭什么直呼我名讳?我阴无邪虽沦为官妓,但也好过你一个卖货郎的落拓。”
  “嬷嬷。”无邪唤鸨母来。
  “哎!”在帘子后的嬷嬷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送客吧!女儿累了。”无邪将银子留在桌上便起身离开。
  天养的目光却瞬也不瞬的跟着无邪。
  这个痴情种!鸨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将银子推还给天养。“我这个女儿心高气傲,平时若不是官家少爷,她还不愿意见客呢!”
  鸨母将话说得这么客气,是希望天养能自己打退堂鼓,别将一片真心浪费在无邪身上。
  天养明白自己配不上无邪,纵使她家落败了,她仍是他心中最美的那朵水莲花,而他依旧是个卖货郎。
  他想独占花魁女,无异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行为。“我走了。”
  “嗯!”鸨母点了点头。
  “烦请嬷嬷代为转告阴姑娘,日后……日后我不会再来了。”
  “是吗?”鸨母略为失望,不为自己少了个客倌,是为无邪可惜少了个真心对待她的人。
  “是的。”天养不愿再来。但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无邪。
  他不愿让无邪沦为一个连卖货郎也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的伶人。鸨母说得对,无邪心高气傲,她是该非官家少爷不见的。
  为此,他不会再来了。
  “我不去。”
  “女儿啊!算是嬷嬷我求你,这八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他那个人向来横行霸道、嚣狂至极,嬷嬷我可是得罪不起那样的客倌。而你也不是不晓得八王爷有多喜欢你,为了你,他动用权势,将你护在手掌心上……”
  “我不在乎。”不在乎那个八王爷要如何喜欢她。“我不喜欢他。”她讨厌八王爷看她时,目光是那般地狂妄,像是足以毁天灭地似的。
  “嬷嬷,你就说女儿累了、病了行不行?”她今天是真的不想见客,不想应付任何人。无邪以手支额,黛眉轻蹙,对于这种送往迎来的日子,她是真的乏了。鸨娘眼见劝不动无邪,只好退一步答应道:“好吧!那我去说说看,可你知道八王爷的性子,他若是真要你陪,女儿呀!你可要为嬷嬷我多担待着,别让嬷嬷难做人。”
  “知道了,嬷嬷。你去同八王爷说吧!”无邪相信那人会识趣,会离开的。毕竟,他贵为八王爷,一身王孙公子的傲气,受了这种软钉子,只怕他脸上会挂不住,只要他觉得恼了、烦了,那么日后就不会再来烦她了。
  无邪是这么想的,然而,她忽略了八王爷对她的狂恋。
  他没走,反倒是自作主张进了她的闺房。
  “听说你病了,要不要紧?有没有找大夫来看诊?”他的手关心似地覆上她的额,一双如火如炬的目光锁在无邪苍白不见血色的面庞。
  他的眼波随着无邪的目光流转。
  无邪拉开他的手道:“我没事。”
  “可嬷嬷说你病了。”
  “那是我让嬷嬷说的。”她没掩饰自己的谎言。
  “你说谎?”
  “对。”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见你。”无邪坦白无讳地表明心迹。她睁着眼盯着他看,等他恼怒,等他拂袖而去。但,他没有。
  他直接差人将大夫请来,替她把脉、替她看诊……他只当她是真的病了。
  “你好好休养,我明天再来看你。”八王爷替她盖上了薄被,起身离去。
  “八王爷是真的对你好。”八王爷走了,鸨娘坐在无邪的床边,握着无邪的手劝她:“想想看,他那么高傲的人,明知道你装病骗他,可他却还是体贴你的难处,没为难你,甚至还帮你圆了谎,演出这场戏。今儿个这事要是换上别的公子爷,你说,他们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吗?
  “那些爷儿们,个个自大地像什么似的,以为有几个臭钱,别说你的人了,就连你的心也能买,但,八王爷不-样,八王爷他·……”
  “嬷嬷,你别说了。”她不想听这些。
  她只觉得心烦,只觉得这样的人生过得无趣。她才不希罕那个八王爷对她好……她不希罕。
  突然间,无邪觉得好烦。
  “我的蟋蟀呢?”无邪问,而一颗头则东张西望地找了起来。
  “蟋蟀?什么蟋蟀?!”怎么突然问起蟋蟀来了?
  “你买了蟋蟀是吗?”
  “不是,就一只竹草编的蟋蟀,这么大小,活灵活现的,像是真的一样。”无邪躺在床上找不到,于是掀了被子,赤着双足下床,翻箱倒箧地找了起来。
  她见不到那小玩意便觉得心慌意乱,心口空洞洞的,像是遗失了什么似的。
  “那是什么东西?贵重吗?要不要嬷嬷帮你找找?”鸨娘见无邪找得心急,于是也帮忙找。
  无邪找得汗流浃背,才在她的床底下找到那只蟋蟀。那只蟋蟀已没了当初的青翠,绿色的竹叶已变得枯黄,但它却仿佛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依靠似的。找着了它,无邪的心便不再那么烦躁。
  “这是什么?”鸨娘看着那只蟋蟀发怔。不明白就一个烂东西,也值得无邪这么看重对待。
  无邪没有响应鸨娘的问题,她只是取出她的珠宝盒,将里头的稀世珍宝全部倒出,将那微不足道的蟋蟀给放进去。
  她告诉自己,这一次,她不许别人再将它弄丢了。
  因为,她若再弄丢,日后就没人再编给她了。
  “你要去法源寺?”鸨娘直跟在无邪的身后转。她这个女儿就是随性,从不看看自个儿现在是什么身分,那法源寺是个清修圣地,哪是她们这种身分的女人能进去的地方?
  更何况……去法源寺的不是官夫人就是官小姐,随随便便找个人看上去,就是金枝玉叶的命。
  “女儿呀!你若是要去烧香、拜佛、求心安,去哪间庙嬷嬷都不反对,但……那法源寺你可千万去不得……”
  鸨娘还要继续唠叨下去,却让无邪一个转身,一个眼神给逼得将到嘴的话给全吞了进去。
  无邪只说了一句,“我娘在那里。”
  她娘死的时候,就葬在法源寺,所以,法源寺是她现在唯一一个能找到亲人的地方,她不管那是官小姐、官夫人才能去的圣地,总之,她就是要去她娘的碑前见娘一面。
  “嬷嬷,我没事的,天黑之前我会回来。”无邪口气轻柔,但却有着不容反驳的气势。
  鸨娘拿她这个女儿没辙,最后只能叹口气,随便无邪怎么任性,怎么随意了。“只是你得带个伴妇随行。”
  “好。”
  伴妇!
  鸨娘思前思后,就是不觉得有人能管得住无邪,为了安全起见,她还特地陪无邪走一趟法源寺,充当无邪的伴妇,怕的就是无邪又替她惹出是非来。
  而她们才刚踏进法源寺的方圆内,连个庙的影子都还没见着呢,就瞧见前头一片乱烘烘的。
  “怎么了?怎么了?前头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大伙全堵在这,不走了呢?”鸨娘好奇地踮高脚尖,想看前头究竟是出了什么是非?
  要是前头真出了什么乱子,那她还是得劝劝无邪快点离开,毕竟,这种地方真不是她们这种身分的人能进来的场所。
  “前头有人拦轿。”鸨娘前头的人好事地转播现场实况给鸨娘听。
  “拦轿!”鸨娘一听,心里大惊。“那人拦轿做啥的?土匪强劫吗?”鸨娘拨开人群,努力的往前钻去。
  那人道:“要是土匪抢劫那还好办,但惨就惨在这人不抢劫、不劫财。”
  “不劫财,那他做啥拦人轿子啊?”
  “打官司啊!”
  “打官司?!”这事倒是新鲜事。鸨娘慢下脚步,回头看那庄稼汉一眼。“打什么官司?”
  “听说这人为了阴家被冤屈的事,一连半个月在不同的官道跟庙里拦轿,为的就是替阴家洗刷冤屈。”
  阴家!
  鸨娘一听,心里头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天养。
  该不会真是那个傻小子吧?
  鸨娘十万火急地拨开人群,往前头奔去。
  而那个跪在地方,高举状纸的人就是天养。
  真是那个傻小子!
  鸨娘心口一恸,急着要无邪来看。
  她回过头去,想找无邪,却见无邪早巳站在她身后,两个眼珠子瞬也不瞬地瞪着前头瞧。
  “那小子也真是傻,明知道依庞国丈的势力,绝对没人敢站出来为阴家说话,但他还是三番两头地拦下官轿。要知道私拦官轿,惊了驾,状纸没递上之前,就得先挨五十个大板,才能说话。”
  “五十个大板!”鸨娘惊呼一声。她受慑于天养对无邪的痴心,在百般招拒之后,他竟然还在默默地帮助无邪。只是无邪她……她……
  鸨娘偷偷地睨了无邪一眼。
  只见无邪的脸庞平静无波,像是什么都惊扰不了她的心湖一般,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天养为她挨板子。
  五十大板耶!
  天养每拦一顶官轿,就得受这苦刑一回,但他不痛,当他一想起无邪还在受罪,他便不觉得自己受这皮肉之苦能痛到哪里去,因为最痛、最苦的人合该是无邪。
  “公主,死人了啦!你再让人这么打下去,那人不死也会去了半条命。”
  “你说这是什么浑话!这人惊了驾,本来就该罪该万死,我只是打他五十大板,这还算便宜他了好不好!
  “而且,又不是我存心想找他麻烦,这是规矩、规矩,你懂不懂呀?咱们律法上明文规定着,私拦官轿者,不问缘由,先打五十大板再说;奇了,这规矩又不是我定的,你做啥一直在我耳旁抗议?”
  安平公主坐在轿内与宫女窃窃私语地交谈着,小声地不让人发现她真实的身分。
  她今儿个是偷她侄子的轿子,出来威风威风,头上顶着的是八王爷的名号,谁知道她出来就遇上这么好玩的事,竟然有人拦官轿,直喊冤枉耶!
  “这真好玩。”安平笑嘻嘻的,没想到做官还能如此威风,早知道当初她就别受封当什么公主了,要她那个皇上侄子赏个官位给她玩玩,这样还比赏她当什么安平公主来得有趣。
  “好玩归好玩,可也不能玩出人命来呀!公主。”宫女小声地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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