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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录-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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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的与客官如此投缘,聊了这般久,还不知客官贵姓啊?”
  青布客微一沉吟,道:“免贵,小姓卞……”
  “来客官,您先尝着这几个,这是本店特送的,今日的生意实在太忙了,那一笼还没出来,您先就着吃这几个!”那店掌柜很会照顾客人的情绪,担心客人等得久了闹腾,便送了几个先就着嘴,自个儿又下去催促去了。
  那青布男子取了一双食箸,看着眼前那三个赠送的小笼包不敢动,他不知道,眼前等待他的是什么,眼神有些迷离,想起了以往他浑家的笑颜……
  “那……回头……我们还去无虞婆那儿,你要陪我去……”那依依不舍的眼神,别离的这些日子,每每想起,都足以让他这七尺堂堂男儿落泪。
  无虞婆那里,和氏茶馆毁灭后,他何尝没有去过?可却是单独前往,再也没了她的消息,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找寻她的踪迹,可……
  他叹了口气,心忖:“想不到我卞守密居然跑到这洛水来尝这鲜虾小笼包,可如何这么久了,都还是没有贤凤的消息……”
  此人正是那过去在长安城西市开那和氏茶馆的和守密——也是如今的卞守密。
  自从那日和合公主奉蓝后之命毁了和氏茶馆逼死爹爹后,和守密便回复了本姓,一来他向来是个行得正坐得直之人,爹爹一世隐姓埋名,却还是死于非命,轮到他这一辈,他再也不愿过从前那种连宗族都不敢认的日子;二来,他沿途都用此真名,便也是要便于打听到他浑家李贤凤的下落。若是改用假名,那他浑家与他重聚,无疑更是难上加难。
  卞守密一路只是因追踪那杀父真凶蓝后而来,大仇未报,至于寻访他浑家的下落,倒是胡碰乱闯,寻到此处,全无头绪。
  他咬了一口那鲜虾小笼包,那皮倒是有些粗厚了,与他浑家过往包的小笼包那鲜白细嫩的面皮相比,倒是大相径庭。可奇怪的是,这汤汁的味道倒却与他浑家李贤凤的手艺极为相似。
  “啊——”卞守密舌尖刚刚触及那汤包中流溢出来的浓汁时,立时从角落的凳子上站了起来,顷刻间向那隔了蓝花印布的帘子奔去。
  那堂中的店小二想起那厨子特殊的规矩,立即抢在了前头,伸手挡在了那布帘子前,道:“这位客官,我们这后堂一般是不准其它人进入的,免得弄脏了客官的衣服。”
  卞守密正想推开那碍事的店小二,却忽闻帘子后面传来那店掌柜吆喝的声音。
  “哎哟,我说姑奶奶,你们小两口要亲热也不要这点功夫啊,外面几位客官都快催死我了!”
  卞守密本欲掀起帘子的手,已沉沉地放下,有些心灰意冷,神不守舍地垂着首向门口走去。
  路过柜台的时候,一个店小二拦住他,讪笑道:“客官——您还没付钱呢?”
  卞守密也没有多想刚才那几个小笼包子是否是送的,不用给钱,兀自从怀里摸了几个钱币铜钱出来,放在了柜台收银的盘子里。
  当啷当啷——
  几声清脆的响声,小二欢叫:“诶——客官,您走好!”
  卞守密心情低落地晃着脚步走出了这家东暖阁,他眉头拧在一起,不由又想起了那日在风坡岭上尝到的包子,那包子皮肉倒是鲜嫩,可却就是那汤汁的味道根本不是出自她浑家之手。
  “许是人有相似,事有凑巧吧,那手艺绝不会是她的,更何况,她……她断然不会这么快便改嫁!”卞守密心头没来由咯噔一下,若是贤凤不知他生死,改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以他们两人过往的感情,他只能断定,她不会这么早便另嫁他人。可若当他死了,那也是迟早的事……
  卞守密想到这里,心情更自阴郁了。
  ◆◆◆◆
  “贤凤啊——哥哥在此处,给你添乱了!”李知贤跟着妹妹李贤凤在东暖阁的厨房内学着做鲜虾小笼包,如今和其面来,倒也有几分像样了。
  “哥——快别这么说了,若不是我前些日子在洛水河畔正好撞见你,还不知要什么时日,你我兄妹二人才能相见呢?如今还要难为你,堂堂丞相家公子,竟在此和面,跟妹妹我做包子。”李贤凤和着汤包的肉馅,动作娴熟地包着包子,很快便是一笼。
  “妹妹你又何尝不是丞相的……”李知贤忽而想到妹妹当初为嫁那和守密一平民不惜和爹爹翻脸,早已不被爹爹相认了,瞬即转了话题,叹了口气道:“想不到那李林甫如此歹毒,害得爹爹从丞相位子上跌下来,如今已被贬至了宜春做个小小太守,可那奸相还不放过我们,竟然想赶尽杀绝!若不是得遇妹妹相救,我我……恐怕早就命丧黄泉!”
  李知贤拿手抹了抹脸上搭下来的发梢,如今对于当初妹妹与爹爹翻脸私自离家多年心内是暗自庆幸的。
  当年,爹爹为李贤凤下嫁之事引以为耻,对外封锁消息,李丞相府还有个千金之事却鲜少为人知晓,李适之为人甚是好面子,对外宣称相府千金暴毙身亡,这才让李知贤如今有了个暂且安身立命之所。
  李贤凤看兄长自幼只读四书五经,如今却帮起自己做包子,兀自一声轻笑,从怀中掏出手巾来,抬手将兄长脸上留下的面粉擦去,道:“有劳哥哥了,其实我能在此全靠一位恩公女侠。”
  “女侠?”李知贤诧异。
  “本来店掌柜嫌我寒酸,本是不肯收留我的,是位蒙面女侠出面,又出钱财又武力相逼,那店掌柜才肯给我个遮风避雨的落脚处……”
  “蒙面女侠?沈姑姑?”李知贤瞬即想到了那个几日前见过的,一身白纱蒙面的沈慕容,兀自喃喃低语。
  “哥哥,你说什么?”李贤凤笑笑。
  那边却听到了东暖阁胖掌柜催促的声音,李贤凤赶紧捡了三个鲜虾包子,隔着帘子递了出去。
  “我胡乱做的,也不知道怎么样?”李知贤笑笑,有些腼腆,掌柜一催,便将妹妹李贤凤方才的疑问忘得一干二净了,反复搓着手,有些紧张地向那布帘子张望。
  “哥哥,你担心什么?有妹妹和得肉馅,保证汤汁鲜美,哥哥不过是包了包面皮,没几个精细的客人会吃得出来——除了那人……”李贤凤将最后一句话隐了下去,又想起了夫君卞守密,泪水顿时盈满了眼眶。
  李知贤走过来,将一只手轻轻放在妹妹肩上,道:“妹妹别伤心了,妹夫一定吉人天相的……”
  李贤凤泪眼有些迷离,初闻哥哥李知贤那称呼,身子一颤,抬眼看向兄长,满眼感激,不由得抓了哥哥的手,忍了泪半晌说不出话,要知道,李知贤方才一句“妹夫一定吉人天相”,不仅是对夫君卞守密的诚心祝福,也是他们李家第一次承认了卞守密和她的关系,叫她怎能不垂泪?
  胖掌柜一掀帘子进来,撞见这一幕,叫道:“哎哟,我说姑奶奶,你们小两口要亲热也不要这点功夫啊,外面几位客官都快催死我了!”
  李贤凤看着兄长李知贤相视一笑,拭干了眼泪,赶紧端了几笼刚蒸好的包子递给掌柜,抱歉地一笑。
  胖掌柜唠唠叨叨端着包子出去了。
  李知贤道:“难为妹妹了!若不是为了隐瞒身份,躲避那奸相的搜捕,哥哥也不会和妹妹假冒夫妻的。”
  李贤凤温柔地笑笑,道:“哥哥,这倒是不妨事的,改日我给哥哥凑足了盘缠,让你上宜春找爹爹!”
  “妹妹,你……怎么你不跟我去?爹爹当年不过是放不下面子,如今,今非昔比,说不定这次便会认了妹妹,父女团聚岂不可好?”李知贤望向妹妹道。
  “不,我要在留在这里!”李贤凤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甚是坚定。
  李知贤从妹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个情字,不由点点头,道:“你是要在这里等他,是吧?”
  李贤凤双眼灼灼,抹抹鬓角道:“本来说好是要去无虞婆那里的,如今已经不用了。”瞬即将手轻轻抚在了肚子上,感觉到那浅浅的心跳,似乎是那团小生命在那里默默等候他爹爹的归来。李贤凤的脸上,便露出了一抹幸福的微笑。
  “怎么?妹妹你……莫不是有了吧?”李知贤兴奋地摸了摸妹妹的肚子,那里还看不出任何凸起,却从妹妹李贤凤笃定的眼神中读出了肯定。他欣喜地原地转了转,喃喃道:“我我……我这便要做舅舅了,哈哈哈哈……”
  李贤凤正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中,这个即将诞生的小生命,是她在离开长安前无虞婆那里等卞守密之时得到的消息。
  布帘子忽而又掀了起来,胖掌柜有些不乐意,摇着脑袋端了一笼小笼包进来,道:“还是没赶上,我说贤凤啊,你小两口就不能一会在唠嗑,方才那位姓卞的官人已经等不及走了——”
  李贤凤闻言,双眼忽而晶亮,瞪大双眼,抓住胖掌柜的手道:“你刚才说那位官人姓什么?”
  胖掌柜失了笔生意,有些气闷,忽见李贤凤神色有异,道:“姓卞啊——我说……”他本想再唠叨那李贤凤两句,哪知,李贤凤已经一把掀开那布帘子疾步追了出去。
  胖掌柜在身后摇摇头,对李知贤道:“看看你家娘子,怎么了?”
  李知贤不明其究,他不知道他的妹夫的本姓是姓卞的,更不知道卞氏一族的事情,也跟着摇了摇头,望着妹妹冲出店外的身影,有些纳闷。
  李贤凤魂不守舍,跌跌撞撞地在洛水河畔的街市上穿行,适逢与夫君卞守密有些相似的背影便拉了那人转头看看,口中道:“夫君——夫君——”
  可接连如此几个人,都一脸诧异地转头看着她,末了便一抛袖子冷漠地走开,只当是遇了疯子。
  李贤凤失声痛哭,压抑了许久的思念,瞬即爆发出来,“夫君——夫君,你到底在哪里?知不知道,我在找你!夫君……夫君……”
  她就这样在街上乱撞乱跑,却始终再也找不到卞守密的踪影。
  李贤凤感到疲惫,一屁股跌坐在街市边上,泪眼婆娑,神情苦楚,魂不守舍地喃喃道:“夫君——你说过的,你要陪我去无虞婆那里的,可你……你怎么丢下我一个人?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她手不由自主地覆上自己的小腹,不知那肚里的小生命是否如她一般感受到了思念的痛苦,跟着她一并伤心哭泣。
  “夫君——”她垂泪哭泣不已,思念之情一旦决堤便不能轻易收住。
  忽而她看见一双鞋子出现在了眼前,失神惊喜叫道:“夫君!”
  可抬眼一看来人,双眼的神采顿时幻灭在了那一瞬。李贤凤开始止不住地作呕,更自伤心,心忖:“孩子,你是不是也感到了母亲的痛苦?跟着伤心?可曾也想你爹爹了?”
  李知贤有些动容,蹲下身子,轻轻拍打李贤凤的后背,道了一声:“妹妹,我们回去吧!”
  李贤凤再也不能忍住内心的酸楚,她弄不懂,为何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瞬即,便伏在李知贤的身上,大喊一声:“哥——”便嚎啕痛哭起来。
    正文 第118节:情仇不眠即成殇(二十二)
     更新时间:2008…8…23 18:47:30 本章字数:4701
          赵小玉在仙鹤峰上的三日,果然也如那位神秘莫测的李道长所言,须臾便过。
  只是这三日,她几乎逛遍了仙鹤峰上每一个角落。
  其实,仙鹤峰这处别院并不算很大,只是比起赵小玉所能想象的所有修行之所更为隐秘幽静。
  三日内,李道长几乎都呆在后面的丹房内,打坐导气,每每赵小玉将做得鲜美可口的饭菜端到他丹房门前,却只换得到一句多谢,可却从不见他吃。
  这日,赵小玉又将饭食端到他丹房门前,惊异得发现,他竟然又是一日不食,前一日的饭食依然好端端地摆放在门前,里面的饭菜丝毫未动,令人好生纳闷。
  她已经不止一次的想:“难不成李道长是个神仙?要不,怎么不吃饭?”
  赵小玉将手指往舌尖蘸了蘸,又如以往一般隔窗偷看,她丝毫没有一点江湖经验,要知道,若是换成其它人练功,她这般毫不注意地偷看,就是有十双眼睛也便被腕了去。
  李道长闭目养神,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的头顶间或冒出的丝丝白雾,竟同一旁的大丹炉中冒出的白烟缠绕在一起,盈盈绕在他身侧四周,看上去着实玄妙。
  赵小玉搞不懂他到底在做什么,眼睛又瞄向了别处,每次看到李道长身后墙上挂着的那一大幅狂草,上面写着一个大喇喇的“道”字,笔锋犀利,却刚劲有力,旁边还随附上一排小字:“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①
  赵小玉暗忖:“这李道长显然是得道圣人,若不然,何以会将此番大道写在墙上?”她看得不甚明白,只当是圣人悟出的大道理,转身正欲离去,却忽见李道长胸前起伏不定,忽地由口中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来。
  她陡然大惊,也顾不得多想,便冲了进去。
  “噗——”
  李道长嘴边又吐出一口鲜血。
  赵小玉惊得跑到他近前,为他抹胸拍背,颤声道:“李道长,你你……你怎么了?”
  李道长面色苍白,身子倒向一侧,想他已极近三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练功打坐,如今连连喷出两口鲜血,身子自是有些虚弱无力,向赵小玉摆了摆手,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勉力支撑起来,运气于指尖,向周身大穴点了几下,又闭目运气半晌,脸上才逐渐见了红晕,这才缓缓睁开双目,看向来人,道了一声:“赵姑娘……”却又欲言又止。
  赵小玉忽而想到自己方才偷看,想必令人家走了神,这叫什么“走火入魔”,她不由得又想起上次令狐行为自己输功入体时也有同样的场景,不由当下羞愧难当,支支吾吾道:“道长,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偷看,你也不会……”
  哪知李道长摆着手,喘了口气道:“不,这不怨你。怪只怪,大敌当前,老夫自知不敌,强行修炼昭阳神功……”
  ”“大敌当前?”赵小玉不觉暗自心惊:“难不成那死了的卞延和还会回来找李道长不成?可道士自古以来不是抓鬼的吗?鬼……”她一想到这个字眼,便兀自打了个寒战,也不知这李道长欠了人家什么,做鬼也要来找他?
  李道长叹了口气道:“看来是老夫心急了,没有那同仁同宗心法辅助修炼,是断然不能急功近利的……赵姑娘……可否愿听老夫讲一个故事?”
  赵小玉颤声道:“什么故事?鬼故事我可不听!”她可不想听到关于这位神秘的道长给那卞延和借尸还魂的故事。
  李道长闻言脸上有了笑意,沉吟了一下,道:“是个长生不老的故事,赵姑娘可愿听老夫一言?”
  “长生不老?”赵小玉闻言不由倒退了两步,浑身一颤。
  赵小玉此刻担心的却是李道长那灼灼的双眼,似乎可以看穿一切。忽而忆起早前他对她说过,因为她本身也身系长生不老之谜才将她带到这里的,还说自己也已经是长生不老之身。起初因为和李道长打赌是否要拜于他门下打赌便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她微微回转头,侧脸看向那墙上那个“道”字下的那一排小字:“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心中一惊,道:“李道长……你……莫非也在追寻这长生之道?”
  李道长顺着赵小玉的眼神将目光移到了那面墙上,看到那几个字,微微颌首,道:“道家讲求大道以厚德载物,天降甘露,雨水滋润万物,而不求回报,同大地承载滋养一切生命一般,也是不计任何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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