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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耳子闻言却忽地黑下脸色,假装不乐意道:“怎么?嬷嬷,你如是说,是担心本大爷我付不起钱吗?你可知大爷我是谁?”
老鸨眼珠滴溜一转:“想必这人有点来头。”急道:“啊~~官爷你误会了,老生不过是想知方才那样的姑娘是否何官爷胃口?”
关耳子道:“不瞒嬷嬷说,大爷我来此,也是听了李丞相的介绍,自是要给我介绍最好的,方才那般的货色,也只权当消遣,听闻这烟雨楼花魁情操高节,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大爷我正待一见!”
老鸨想:“这人穿得仪表堂堂,又是李丞相介绍的,难不成是这京城哪户大户人家的公子爷?若真如是,这发财的机会可就到了,不过那花魁今儿个……”
忽然她瞄见二楼东厢那件暖阁,灵机一动,顺手往楼上东厢一指道:“好好——这花魁倒是就在楼上,只不过……”忽闻地上“哐啷——”一声响,低头一看,竟是那官爷看得二楼东厢出神,将手中的包袱掉在了地上,顿时乐了:“乖乖~~这撞击声,不是金子掉地上的声儿吗?哈哈,老娘我今儿个可发了!”立即笑得合不拢嘴,道:“官爷请请,老生带官爷上去。”
那老鸨领了那关耳子一路拾级而上,乐陶陶的,看那人双眼只看着那东厢暖阁紧闭的房门,想是那魂儿早被那房中人勾了去了。老鸨抿嘴偷笑,眼睛却在掂量那官爷背后沉甸甸的包袱到底可以舍给自己多少金子。
上了楼,走近那东厢房外,已传出了飘渺迷情的琴音,一女子柔柔的声音在唱: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诉,逢彼之怒。
……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不能奋飞……”
琴音婉转,忽高忽低,女人声音中分明还带着郎情妾意的凄苦。
关耳子浑身不由一震,难道她……她是在怪我?想起那粉红唇瓣边的吴侬软语,他恨不得立即将佳人搂进怀里,重温昔日情怀,心中却在哭泣:“我何曾对你负心?明明是你负了我——为了你,我辜负了太多人,包括我自己,却独独不忍辜负你!”眼中竟有泪光,他颤着手,推开那门,见到一个女子娇柔妩媚的背影,对窗抚琴自唱。
是你吗?是你吗?
他一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尝尽了太多的苦楚,心中那么多怨恨,原以为自己不会放过她,这个让他众叛亲离,从一个阔少爷沦为当街人人见弃的乞丐的女子,却不想在见了她之后,心中一切都得以平复,而且还只是见过了她的背影?
关耳子不由有些自嘲,看来这辈子也便要在这女人的温柔乡里,从此沉沦。这个女人注定是他的克星!没有了她,他什么也做不了!
一旁的嬷嬷还在等着打赏,可关耳子知道,那包袱里不过是装着些烂石头,哪里有钱给她?见那老鸨欲言又止,显是对他还有忌惮,毕竟说了是李丞相介绍来的。可这长安大街上,有谁不晓这烟雨楼的后台便是李丞相,任谁也不敢无端端打了他的招牌出来招摇撞骗啊!
为了这女人,他已经不止一次诓骗人了,虽然这次是老鸨,也没什么可惜可叹,可上次,是他的朋友,上上次,是他的家父……
关耳子不动声色,把包袱丢在屋里的桌上,淡淡道:“嬷嬷如此多谢了,待我同这位姑娘小聚一宿,明儿一早,黄金白银任你挑,如何?”
老鸨本想讨赏,却听这人出口大方,立马眉开眼笑,又想这人早赏晚赏都是一样的,反正跑不了,便道:“官爷说到哪里去了,这厢老生还有点事,就不多做叨扰了,免得扫了官爷雅兴——”她识趣地退出去,还掩上了门,一想到那官爷说“黄金白银任你挑”,便止不住笑,掩了丝帕在嘴角,一扭一扭那发福的屁股下楼去了。
“我来了——”关耳子对那窗前抚琴的人淡淡道。
那女子没有转头,伏了柔荑在古檀木琴上,琴音顿止,小小暖阁内顿时寂静无声,只听得见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似乎生生相惜一般。
“一年不见,难道你你……你就没有什么对我说的吗?”关耳子有些激动,声音里含了这一年来卑微行乞的委屈和愤怒。
想不到,他为她付出那么多,她竟然竟然……不愿见他!怎能不愤怒?
关耳子伸出一只手,竟兀自止不住颤抖,满眼已是泪,向那女子身后的一头黑如夜色的发摸去……
赵小玉在楼上穿行了很久,奈何这路子太多,毕竟是京城最大一家妓院,她上了楼,转了几个拐,在后厢看到一个向下的梯子,又兀自下了楼,挨个捅了人家的窗纸偷看,都没有瞄见李娃那女人,男女香艳之事倒是耳濡目染不少,不想看也看了,真是现场版“色戒”,心中不由暗骂:“妈的,这妮子,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知道我要来讨债,自个儿先跑路了!”
她又伸出一根指头在舌头上舔了舔,向楼下这间房的窗纸上,轻轻一捅,探了眸子看过去,惊见两个男人对桌而坐,一老一少的模样。
老的那个穿了大红袍,白须长髯,精神矍铄。年少的那个白衣玉冠,看不清容貌,挺身坐得笔直。
这妓院里,她看了不少房间,却独独这间没有姑娘伺候,真是奇怪!
正文 第83节:遥想昔日相思女(二十八)
更新时间:2008…8…23 18:47:06 本章字数:2362
咦?好像在哪里见过!赵小玉想想,不觉一惊:“这不是那春明门前,沈慕容盯得目不转睛的老头儿吗?他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沈慕容说的被故人跟踪,就是他?难道他就是那暗中替我们付了账的‘大善人’?”
看他腰间挂着一块通透的碧玉,烨烨生光,不似一块普通的玉,也不知是何材料做的,竟然有点酷似一片枫叶的形状,却是坠坠的感觉,倒和她挂在脖子上那块玉差不多模样。
赵小玉兀自暗忖,“这老头怎么如此招摇,竟然把那块宝玉挂在腰上。难道那只不过是块随处可见花些小钱便能卖到的玉石坠?那如何令狐行他师娘要把它藏在那青花瓷枕里,还镶嵌得很隐蔽,好在我一贯将那青花瓷枕当作储钱罐,不是为了取里面攒了一年的飞钱票子跑路,也不会打碎它,更不会发现原来那瓷枕里还藏着这块玉石。”
她不由得伸手摸摸自己藏在胸口的玉石坠,原道是什么宝贝,才带了在胸口,天天吊着块坠子,沉甸甸的,晚上睡觉咯得痛,带了有些日子了,却也舍不得取下,便连那次脑子发热,捐给那老和尚一大票飞钱,也不曾将这玉石坠捐出去。
到底值多少钱啊?改日定要找个玉石匠看看。
那年轻人,正好背向赵小玉偷看的方向,虽看不清模样,但那举手言谈,让赵小玉觉得异常的熟悉:“妈呀,这不是那吃饱撑死的又是谁?他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她也不知晓自己何以对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记忆得如此清晰?难道是这厮太过风流倜傥?
“他怎么会在这里?”光看那背影,听那声音,她便可肯定,这人定是那五毒教圣子——辰弑无疑。
赵小玉暗忖:“沈姑姑最近老犯疑心病,担心有人会下毒害她,这‘饭桶’是五毒圣子,也难说不会下毒害人啊?上次不是害了我吗?”想到那草堆里的“桃花眼”,魅惑唇,她又兀自心中狂跳,“听令狐行常说,什么北君舆,南五毒,五毒教自以下毒害人本事为最,北君舆却时常以毒攻毒的救人,也难保这厮不会做出什么坏事?说不定正密谋害我和沈姑姑呢?”她又禁不住,小心翼翼将眼睛凑了上去,侧耳偷听,也没想过什么不光明磊落的。
辰弑倒了一杯清酒,又给自己满上,双手举杯道:“义父,这几日跟孩儿四处奔波操劳了,辰儿敬你一杯!先干为敬!”他一仰脖子喝下,脸色甚欢,搁了手在红底黄花的桌布上,不由自主地抹抹那布料。
老头好似很高兴,一只瘦骨嶙峋的大手,轻轻拍拍那辰弑的手臂道:“孩儿,为父不是告诉过你,在人前才称我义父吗?”
赵小玉兀自心想,“这老头真怪,在人前称你义父,人后也称你义父啊,难道还叫你神父不成?”
辰弑拱手还礼,举止甚是尊崇,道:“是——爹爹!”
“啊~~”赵小玉倒抽了一口凉气,差点没失声叫出声来,“这‘饭桶’怎么忽然叫红衣老头爹爹?还要隐瞒人前?难道是这老头儿的私生子?”
老头又道:“年纪尚轻之时,我申屠夔争强好胜,积了不少仇怨,这双手杀人无数,终创此五毒教,这么多年来,却独独未能找到你娘……”说话间竟面有忧色,幽幽一声长叹。
辰弑反手摸上申屠夔的手,拍了拍,似是安慰,道:“爹爹莫愁,孩儿总能找到娘亲的,更何况说这世间又有哪个娘亲不想要自己的孩儿。”
他这话的确只是为了安慰申屠夔才说的,从他出生至今,他都没有见过他娘亲一眼,听爹爹说,娘亲离开的时候,他尚未满周岁,一晃二十几年过去,试问有哪个娘亲会如此狠心撇下襁褓中的孩子,一去不返?一直想知道,爹爹做了什么,以至于娘这么恨他?却始终不敢问。
申屠夔无不欣慰地看向辰弑,道:“老天真是待我不薄,想不到我申屠夔年逾七旬,如今还有你这个乖孩儿一直伴在膝下,当真也算不错了!不过那‘随和二宝’还是要继续找,一定便在那李淳风身上!”
“李淳风?哪个李淳风?”赵小玉兀自心道,她只知道唐太宗的时候有个太史令李淳风。
(据史载,太宗得秘谶,言“唐中弱,有女武代王”。以问淳风,对曰:“其兆既成,已在宫中。又四十年而王,王而夷唐子孙且尽。”帝曰:“我求而杀之,奈何?”对曰:“天之所命,不可去也,而王者果不死,徒使疑似之戳淫及无辜。且陛下所亲爱,四十年而老,老则仁,虽受终易姓,而不能绝唐。若杀之,复生壮者,多杀而逞,则陛下子孙无遗种矣!”帝采其言,止。)
赵小玉暗道:“若不是当初那个李淳风阻止,恐怕我国古代第一个女皇早就被精明的太宗咔嚓了。看来他是无所不晓,难怪也是个道士?可这不可能是同一个李淳风啊,史载的那个李淳风精通推背、卜、相、医、巧,但最多活到了则天女皇的时候,就见了阎王了,如何还会活到则天女皇的孙子辈?”却听辰弑道:“孩儿前些日子,已经查到了那臭道士还有个道观,便在那群玉峰松山上,孩儿派了鲁空灭前往,却……却……”
“却是如何?”那申屠夔忽然有些激动,急问道。
“人都已经跑光了,道观空无一人!”辰弑显是对自己这个爹爹有些忌惮,顿了顿又道:“可……据鲁空灭回报,当时去的还有两个人,后经孩儿作实,是吐蕃蓝后的人。蓝香楹不过是个诱饵——”
申屠夔怒道:“好你个南宫楚楚!为了得到那长生不老药,连自己亲身女儿也拿出来做饵!果然是最毒不过妇人心!二十年前,你跟我争,二十年后,你还是这般咬着不放!好!你不仁,便休怪我不义——”他忽地一拍桌子,掌力深厚,那轻轻一掌显然还收了力道,可那桌子还是顷刻间粉碎,桌上的茶具掉在地上,碎成片片。
赵小玉吓得一个哆嗦,也不敢再看,疾奔而走,却听身后一女子高声叫道:“什么人?”
正文 第84节:遥想昔日相思女(二十九)
更新时间:2008…8…23 18:47:07 本章字数:2447
“糟了!被人发现了!”
赵小玉缩着脑袋,东躲西藏,却还是躲不开那人紧追而上的脚步,几下纵跃,便已身形一闪,到了她身前——竟是个蓝衣女子。
“怎么是你?”那女子嘴角一扬,轻蔑地看向赵小玉。
赵小玉看她那明艳的红唇,一袭蓝衣,忽然认出她来,原来就是那个在范阳郡天香居“奇花阁”的南美人。
啊!南宫云?她还依稀记得上次中毒的时候,令狐行叫这女人的名字。
“哦~~我想起你了,你就是那个什么四大美人之一的‘百花乱舞南宫云’对不对?我们也算是旧识了吧!”原本他乡遇故识,应该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可赵小玉此刻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尽管满脸堆笑,和这女人套着近乎,但却是因为见那南宫云手中的百花剑已经出了鞘。
“是想要我命吗?”赵小玉有些心下发慌,有些胡思乱想。殊不知自古以来,这美人看美人,红粉菲菲也会看成是生痱子!可那百花剑冰冷的尖端,寒光一闪,跃过长长的剑身,指到她的脖子便停了下来。
南宫云冷冷笑道:“本姑娘跟你好像并不是很熟……不过,放心,我现在不会杀你,哼哼——我只需禀明教主,说你偷听了他的秘密,那可有得你受得!”
赵小玉吓得浑身颤抖:“这南宫云怎么这么狠毒啊?真是个十足的恶婆子!”但嘴上却不敢恼她,一想起方才那么好看一张梨花木桌,顷刻间便在那老头儿掌下粉碎,那她这条小命儿若是落到他手里,还不成了那榨汁机里的水果?便笑嘻嘻道:“南宫姑娘,我我……我们好像素无仇怨啊,怎么这般恨我?不若你卖给人情给我,放了我怎样?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钱?还是女子最欢喜的化妆方法?什么烟熏妆啊,彩妆啊,幻彩系列啊,我都会啊……”
为了保命,她一股脑说了一大堆,也不管人家能不能听懂,她想,女人无非是如她这般爱钱,又爱漂亮的。
南宫云闻言微微蹙起了眉头,“难道师兄便是看上这女人的傻和猜不透吗?”心中恨意更甚,便更加不屑地冷笑:“你脸上化的倒是你满欢喜的嘛?不过师兄是不会喜欢的!”她忍不住说出心事。
“你师兄?”忽而,赵小玉一拍脑袋,啊,是了,这南宫云一不爱钱,又不爱漂亮,那是因为这两样她都有了,可她却很在意那吃饱饭撑死的,看她在松山山下,盯着那饭桶的俊脸目不转睛的样子,就早应该想到了。
原来她是在气恼自己这个,她知道自己脸上画成了猴子屁股不好看,南宫云显然是在嘲笑,那神情,竟然带着一丝酸味儿,天!南宫云竟然吃那撑死的醋!
难怪恼恨她?真是红颜祸水啊!她第一次感到,美丽并不是万能的,更让人莫名其妙地伸出嫉妒的毒刺扎你一下!
赵小玉急忙献媚赔笑道:“是了,是了,我这样丑的,怎么能配得上你那风流倜傥,气宇轩昂的撑死师兄呢?只有南宫姑娘这般的,才最般配了!”她还不知,辰弑两个字是哪两个,索性就着音说了出来。
“撑死?你敢如此说我师兄?”南宫云剑已在手,怒目相向。
赵小玉本是献媚,可这话到了南宫云的耳里,却成了不堪入耳的讽刺!又看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南宫云更自恼怒,怒火冲天,厉声道:“你敢笑话我?本想让你多活一两个时辰,看来现在不用了——”
赵小玉见南宫云气恼得眼睛都红了,便欲一剑刺下,叫了一声:“哎呀~~妈呀!”头顺势往下一低,躲过了那递过来的第一剑,却无论如何躲不过第二剑。在剑尖即将刺到的那一瞬,她忽然想到了令狐行,又想起他的关怀,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却依然让她难以忘怀。
“这轻功本来就是用来跑路的,等你用的时候,你就知道它的妙处了……”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又忆起那腾云诀的口诀,顿感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