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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外的喊杀声越来越大,高高的寺门外,已经传来了“碰碰——”的拍门声,有不少声音在呵斥着:“快开门——快开门——吉大人有令,入寺搜查要犯——”
不空担忧看了沈慕容一眼,焦急地看向师父,见师父居然还在打禅,双目紧闭,不闻不问,便又急道:“师父——她……受了箭伤……若不相救,性命堪舆!”
金刚智闭目不言,不待不空说完,便伸出手轻轻摇了摇,打断了他,好似在思考,可不知为何满面通红?他一只手数着手中的一串佛珠,口中喃喃有词,不知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禅房外跑来一小和尚,急急忙忙地禀报:“师祖——外面……外面来了好多……官兵,说要……说要入寺搜查要犯……好像是个负伤的女施主……”
还未说完,眼光已经扫到了地上喘息地沈慕容,背后背负的一枚渗血的箭,没不见铁,赶紧住了嘴,惊慌失措的垂首立着。
沈慕容见那和尚丝毫未动,似乎没有相救的意思,但却连不空也站在一旁未动!
她心底倒抽一口凉气,也难怪人家这样?沈慕容啊沈慕容,二十年来,你欠人家的,这次人家岂不一次讨回来?
她一心要强,咬着牙,挤出几个字,却如蚊子哼哼:“看来大师不便相救,倒也不怪,慕容叨扰了二位清净,这便赔个不是——”说着又挣扎着想起来,对另外两人道:“扶我起来,我们走——”
她这一般要强,那箭疮宛如又撕开了一般,疼得她贝齿牙咬了唇,吱吱往里抽气。
和守密也觉得此时即便是想走,也不能这般离开了,沈慕容已经受了重伤,更何况他还带了爹爹的尸身?
赵小玉几时见过这“亡命天涯”的情形?一时没了主意,也站着未动,看看沈慕容,又看看那两个有着异族血统的和尚,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小的禅房内,唯有傻子一人,吃吃地傻笑,看着其余的人都对视着,却一动不动,便乐道:“嘿嘿——好玩,全是木头人,我叫你动,你就动,我让你不动,你便不动——”
“慕容——”
不空见沈慕容要走,叹了口气,再不顾礼数,一把拉住她,道:“二十年了,你还是这般固执?为什么总是不愿相信别人呢?师父这般,肯定自有妙法,绝不会见死不救的!”
沈慕容把脸侧向一边,不愿再多说话,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对不空的话不置可否,是的,的确,恐怕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连这和尚说的话都不能信,那便没什么好信了!
直到见到了此时此刻的沈慕容,赵小玉才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作真正的大姐大!日后若能有机会回去,一定要给人导演强烈介绍下,重拍一部《我的姑姑是大佬》,保证震撼!
瞧,这沈慕容多牛逼,求人家救命的当儿,也敢拿鼻子哼那和尚,就像这和尚欠了她多少银子一般。
赵小玉生怕沈大姐这态度,惹怒了两和尚,径直捆了他们交出去,小命可便没了,立即赔了笑脸,冲那和尚直摆手道:“别伤了和气!”又转过脸对沈慕容劝慰道:“姑姑——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别动气!”
那和尚倒也不计较,倒是沈慕容又没好气地道:“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乖乖,我说沈大小姐,你是哪根筋不对啊?我们这个时候是在求人救命啊!
赵小玉看得直瞪眼,也不敢冒犯沈慕容,只能在心里犯嘀咕,纵然她有伤在身,也可一铜钱“嗖嗖——”便就要了她小命呢。她赵小玉再怎么爱钱,也断然不想把命送在钱上吧!
她咽了口唾沫,直直地看向屋内正中央那禅床上的老和尚,却见那和尚慈眉善目,双目深陷,颧骨高凸,鼻梁挺拔,耳垂大而长,胡须淡黄微卷,一看便知,是同这不空是来自同一个地儿的,可他是不是也和不空一般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呢?或是叽里咕噜的冒洋屁?如果不是太复杂,她那点英文底子,应该还是可以应付的!
好歹是要救命,这“help” 总会说吧!
正文 第61节:遥想昔日相思女(六)
更新时间:2008…8…23 18:46:55 本章字数:2529
赵小玉正努力在脑海里搜索那些英文的词,却听那老和尚,猛地大喝一声,声如洪钟,凭空向后发出排山倒海般的一掌,那身后墙上的金佛骨碌碌地被推了进去,显出一个狭小的空隙。
金刚智这才轻轻呼气收掌,似乎使了大力一般,对禅床下的几位道:“女施主——时不待我,快入内吧!”
沈慕容这才明白,原来老和尚方才不语,是因为正运气打出那金刚般若掌,推开那身后的金身佛像,如果自己不受这箭伤,区区金刚般若掌的掌力又如何奈何得了她?
想这老和尚武功修为绝不会有他的佛法高深,而不空这点也承继了他师父,武功方面,更是丝毫不会!如此看来,是自己方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顿觉有些过意不去,微微垂首还礼道:“如此多谢大师了!”
正在此时,另一个和尚匆匆赶来,高声道:“师父——官兵已经把寺门撞开了!”
金刚智不慌不忙,走下床来,听那寺院内逐渐嘈杂的脚步声,腾出身后的位置,让沈慕容等人,连同那尸体也一并躬身进了那佛像后的暗格空隙里。
随着“轰隆隆——”声响,佛像又自行合上。
那傻子愣愣地看着地上的血迹,嘴里兀自嚷着:“血血——”,众人方才惊见那地上的斑斑血迹,可如今已是断然来不及擦拭了。
金刚智只来得及伸出一指,点了那傻子的哑穴,便立即有人闯进这间禅房里来。
赵小玉嘘了一口气,不由得暗自佩服老和尚想得周到,那房中方才兀自念叨双眼发直的人,一看便知是个傻子,只怕他一会儿说错话,坏了大事。好在现下他只能咿咿呀呀,比划半天也不知他说什么。
没想到这佛像后的暗隙里,还有一些小孔,细细的光线,如直线一般,透进来,而外面是决计不易发现这些孔的。这些预留的小孔,不仅可以透风,也可以看到屋内的情况。三人躲在暗处,大气不敢出,各自找了合适的位置,通过那些小孔向外看。
赵小玉半蹲了身子,透着一小孔的向外张望,估摸着,这小孔的位置应该是佛像顶端的那颗佛珠。
她隐隐约约看到一行人已经冲入禅房来,手里都拿着刀刀枪枪,一路吆喝着,领头那人走到近前,老和尚的秃脑袋恰巧挡住了领头那人的样貌,看不真切,只从衣饰看得出应该是方才那吉大人,但那声音因为隔得近了,愈发清晰,听得人胆战心惊。
“哦——我道是谁如此胆大,敢窝藏李丞相要得人?原来是国师啊!”那人冷笑道。
金刚智盘腿坐在禅床上,还是方才那个位置,依然是那不慌不忙的腔调,嘱咐一边另一个那报信的和尚道:“一行,为师这里不过来了几位贵客,不必慌张——”他使了个眼色,那个叫一行的和尚顿时心领神会已经不似方才那般惊慌了。复而又向来人以佛礼见道:“吉施主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要事?”
不待吉温出口,他身旁那小吏仗了主人的势,人头猪脑自作聪明地跳到金刚智面前骂道:“混账——你这老秃驴,见了我家大人,怎么还敢称施主?要称大人!”他洋洋自得,自以为这回拍马屁拍到位了,岂料——
金刚智还礼道:“阿弥陀佛——老衲是出家人,在老衲眼中,众生皆平等,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大人、丞相,一律皆是这佛家之地的施主,天下之大,唯有一人不同,便是当今皇上!”
那小吏又兀自吆喝:“胡说八道,你这老秃驴,又说众生皆平等,怎生连皇上都叫了,却独独不叫我家大人!这不是存心看我家大人不起?”
金刚智又道:“这位施主此言差矣——老衲方才说了众生皆平等,皇上实乃真龙天子,受命于天,又乃主宫紫微星降世,自是与常人不同,故而老衲不可将皇上与众生同!难道施主此言,是指吉施主与皇上真龙之生相同?”
那藏在暗格中的三人闻言,相视一笑,便连那负伤在身的沈慕容也嘴角轻扬,三人心知肚明。
赵小玉不由自觉好笑,没想到,老和尚还有一手,不声不响,便摆了那吉温一道,这要传到皇上耳里,便又是一条大逆不道之罪!
“国师——有理了,下头人不懂规矩,吉温回去后自然会好好调教调教,还望国师无需与他这等贱民一般见识!”
看来这老和尚不可小觑,吉温即刻拱手还礼上前,瞪视了那被人三言两语便堵住了嘴的小吏一眼,心中暗骂,妈的,格老子的,不会说话便别给你老子惹祸!
那小吏马屁没拍到,却拍到了马蹄子上,真是自讨苦吃,立即噤声自觉退在一旁,再不敢多言。
金刚智微微一笑,复又对先前那报信的小和尚道:“圆光——你带哑仆先下去吧!”
这大慈恩寺内,“不”、“一”、“慧”、“义”、“圆”,不空与一行乃是金刚智得意弟子,悟性最高,修行也不弱,但这“圆”字辈,却应该是最末一辈了。
圆光毕竟是个小和尚,没见过这么大场面,竟有些战战兢兢,但还是低声应了一声,领了师祖的吩咐,拉了那傻子的手往屋外走。
岂料,那傻子一点也不老实,一直死命拽着,又甩甩手,不时往老和尚身后的佛像看了又看,路过那吉大人身侧,嘴里还咿咿呀呀着,闹得更紧!看得那躲在佛像后的三人一阵心惊胆战。
赵小玉恨得牙痒痒,怎么方才那金刚智老和尚不一并把那傻子通身穴道全点了,只点了他哑穴,才这般造次?方才那吉温被老和尚摆了一道,这要抓着了把柄,岂不自讨苦吃?
她环视了屋内几乎空空落落的几个角落,随即又有些明白,那傻子是个活生生的人,若是给人点了周身穴道,一动不动站在房里,如此显而易见,又来不及把他扮成红脸关云长,反而会惹人心疑。
可现下傻子如此,看来是要坏事了!
屋外火光冲天,人头攒动,已有不少官兵匆匆在寺内各院搜罗,不时有官兵小吏进屋奏报搜查情况。想这大慈恩寺如此之大,就算是没有密道暗门,也不是那么容易搜得完的。
却听这禅房内那吉温冷冷一句,便喝止住那圆光,目光扫向那不太正常的“哑仆”。
“慢——站住!”
正文 第62节:遥想昔日相思女(七)
更新时间:2008…8…23 18:46:55 本章字数:3139
果然,那吉大人明光头盔上,那长长的红樱丝络一晃,显是转向了傻子那方向,看了又看,半天没有做声,忽道:“他是哑巴?”
小和尚圆光点头可一点也不含糊,但却还是被那吉温看过来的眼神,吓得有点心中胆怯,竟有些瑟缩。
却听“嗖——”的一声,那吉温已将身后挂着的宝剑提在手里,架在了那“哑仆”的颈项上,缓缓道:“说说看,是这把剑利,还是你的脖子硬?”
圆光看得心惊,自觉乖巧地,替那点了穴的傻子答道:“自然是这位施主的剑利呀!”
哪知吉温一怒,一剑斩在一旁的方木桌上,木桌应声而垮,桌上那些简明的杯碟茶壶,哐啷啷掉了一地,再看去,那木桌已经被方才那轻轻一削,断了整条桌腿。
众人皆惊,四下寂静无声,圆光也吓得变了脸色,说不上话来。
吉温不无邪恶,又将剑搁在那傻子脖项之上,轻言笑道:“不是让你说,而是让他说!”
那傻子固然是傻,但也知道那剑是要人性命的利器,心下便慌张更甚,愈发不听使唤,连连摆手,痛哭流涕,一阵挣扎,却还是说不出话来。
那圆光拿他不住,更被那傻子的憨劲一掀,摔在地上,痛得厉害,张大了嘴,慌张得大叫一声:“哎呀——师祖!他他——”
金刚智兀自不言,向圆光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言。
吉温看了看金刚智,又回头看向傻子,眼中凶相毕露,他料定这人是装哑,一道血口子便拉了下去,那手臂上已经血流如注,饶他即便再怎生装哑,也忍不住痛吧?
那小吏见此自是有些得意,插口道:“可知我家大人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对待细作从不心慈手软,正因为如此才受李丞相重用呢!你若知道些什么,这便说了吧,免再受皮肉之苦!”
话音刚落,却觉两道利剑一般的目光射过来,顿觉一时口快失言,什么“心狠手辣”?这不是骂人吗?即刻慌张扇扇自己的嘴,赔着不是,道:“瞧我这张臭嘴,今儿个是怎么了,好话一到这嘴里便变了味?”
看那吉温唇角一扬,轻蔑道:“要不要这把剑顺便帮你把舌头改改?”这小吏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急忙跪在了地上,叩了几个响头道,大人,小的不敢了,不敢了!
这回他倒精了,没有说什么“下次”,要不,可能被这性格古怪的大人,一剑刺来,恐怕就没了下次了!这便不再多言,得了饶恕后,起身站立一侧,暗自庆幸,没有再说错话。
吉温眼神死死地盯住傻子,像看待一只笼中之物,狠狠道:“若是害怕,想叫便叫吧,何苦装得如此辛苦?要不然,那开膛破肚的滋味可不好受!”
可奈何那傻子被点了哑穴,无论心中如何害怕惊慌,也只是口中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这一慌张,身下便听“簌簌——”之声,一股黄汤顺着裤脚,淌到了禅房的地上,傻子以为闯了祸,便泪流满面的张大了嘴,哭了。不过却还是没有声音。
吉温不觉一愣。
金刚智缓缓道:“吉施主——是来捉拿要犯的,何必为难一个哑巴?这哑仆自小帮忙打理本寺院外垢污,难道也是施主要得要犯?本来老衲这寺内,只有和尚一干人等,奉皇命在此编译天竺传入大唐的经书,又何以会有什么要犯?可知施主这便犯了贪嗔痴慢疑之一的疑?”
“哦——下官不明,还望国师明示?”
吉温见状,不解,转头看向老和尚,有些心烦地挥挥手。
那圆光便如得了大赦一般,知傻子这一泡好尿,吉温自是不再心疑,趁师祖说话当儿,赶紧领了那傻子下去了。
想不管一人再如何装聋作哑,也不可能连吓得尿了裤子,都不出声吧?
赵小玉听那人声音如此熟悉,急忙透过那孔又看,见那吉大人已经放过了那傻子,却已经走到了下首老和尚坐的地方,四下察看,必定是傻子方才往这边看,惹人怀疑了。
不过那人却始终垂首而立,一边这般问着,一边往老和尚四周一阵扫视,显是在查找什么破绽。
可赵小玉还是看不清他的容貌,只看到一大圈胡子围在脸侧。
金刚智道:“施主可曾听闻我佛讲求的外道中有五神通?”见那吉温不语,又道:“五神通即是天眼,天耳,他心,神足,宿命。通此神通任一者,可见常人所不见,听常人所不听,观他人之心,能上能下,看透过去与现世!”
吉温听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睛四下一阵巡视,道:“哦?如此厉害,那国师如何不通这五神通?”对于这和尚的神通,虽有所耳闻,但在他曾经那个世界里,没有这种概念,饶是这老秃子说破了嘴,他也决计不会将这和尚与飞天遁地的超人画上等号!
金刚智叹了一口气,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接口道:“施主如此一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须知,入世轮回之人有贪嗔痴慢疑五相,任一一相在身,即便是通了此五神通,只因心有所求所贪所欲,便也不能了生死的!施主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