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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商问存笑着叫道:“那是对待主子该有的态度吗?”
“是,少爷,奴婢知错。”她福了福身,将手自他掌中抽出。
“知道错就好,还不下去?”
“是。”就要走。
“等等。”
“少爷还有何吩咐?”
商问存深深地注视着她,真挚的眼中写满了深思。
“我……”
“少爷想说什么?”她定定地回视他。
商问存张口欲言,却说不出什么。
“没……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再看他眼,靳非垠离开了书房,下一个目标是厨房。她当然是没有忽略商问存说的那句话。
想要知道答案,就必须自己去找,那是他说那句话时底下的意思便是这个,而要知道那碗夜宵究竟藏了什么秘密,探根究底,厨房便是那得到答案最佳的地方,虽然或者真相已经不在那里,但她却相信,就是再精打细算的人,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会留下一丝痕迹。
商问存站在窗口,目光追随着那在黑夜中渐渐消失在回廊的身影,一声悠长的叹息自他唇边溢出。
她是个坚强的,特别的女子,但愿他的事情不会为她带来危险,否则他真不能原谅自己。
方才,从眼角看到她准备自己试吃那碗夜宵的时候,他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怕要自口中跳出,在他能想到对策之时,他已经动手阻止了她的行为。
不用问他为何会如此做,答案其实已经在他心底清晰浮现,但还没到挖出的时候。
而不想她身处险境,却为何又要提醒她往厨房去寻找真相呢?
多么矛盾啊!
难道,他怕自己找出的真相是自己所不能承受的,而想经由她的手来替自己做这件事?
唉,一切顺其自然吧……
第八章
“老爷子!”一大早的,靳非垠就被商老太爷召见,初进屋就看到他那张微怒的脸,还有那可笑的胡须,她不觉笑。
“哼!”商老太爷对于她的恭敬,只是打鼻子里回答,随意瞥了眼算是知道了她的到来。
靳非垠也不生气,更加没有搭理他。
两个人就那么各自想着各自的事,各自看着各自的目标。
沉默蔓延在屋内,让冬日的冷意平白进驻了几分。然而,终于有人耐不住了:“老爷子……”芳菲在他身后轻轻地提醒他。
“干什么?!”虽然是轻声地对芳菲说,但那语气却是带了几分不满。
芳菲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待:“老爷子莫忘记了今儿个的目的。”
“还用得着你说!”瞪了她一眼。
商老太爷即便是忘了,也不会自个儿承认的,芳菲无所谓地退开了些,对于他的行为早习以为常,倒是那靳非垠——
芳菲瞧瞧那名站在一丈开外的,穿着一身粗布白衣的靳非垠,她那个姿态,眼睛放在屋外的态度,仿佛商老太爷并不是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她的生死的人,而她才是那个主宰自己一切的人。
难怪了,那样的身世下造就的,就是她那样子的人呀。
芳菲美丽的眼中光芒闪动,那其中的意味却并非是赞赏。
“喂!”商老太爷叫。
靳非垠一动不动,姿势未变,神色也未变。
“我叫你,你听见了没有!”商老太爷被她的态度惹毛了!
喷,到底谁才是商家的主子啊,居然用这种态度对待他,难道她不想活了吗?
“老爷子叫我何事?”终于靳非垠按捺住要出口的笑,缓缓回头,注视那吹胡子瞪眼睛的商老太爷。
“哼!”商老太爷又是一声,“你知道我今天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吗?”她并不知道,或者该说即使知道也装怍不明白!
“老爷子自己都不知,我怎会知晓。”不懂为何,靳非垠发觉自己在这个固执、傲慢、还带了点霸道的老爷于面前,总是一副爱理不理、偏要与他作对的样子,看到他火大得胡须都翘起,她心底总是特别开心。
嘻——
“该死的!”商老太爷两道浓眉紧紧靠在一起,头顶开始冒烟。
靳非垠淡淡地瞥了瞥。
商老太爷努力平息着心头的怒火——看到她就生气,真是怪事了,这姑娘可真是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啊,看来他有必要提醒她,她在商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小丫头,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没忘。”她是商家的丫环,这一点她知道,但那并不表示她就必须该有丫环的样子呀。何况她来商家的目的可不是来做丫环的。
“我不管你家中是怎样,既然卖身为奴,就该有丫环的样子!”看起来她站在那里的姿势与态度,好像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子一样!
靳非垠朝他一笑,算是回答。
“你!”商老太爷心头无名火又起,以致芳菲不得不再次提醒:“老爷子,目的……”芳菲奇怪地瞧着靳非垠,眼中别具意味。
“我知道。”目的,目的——
是的,他今天叫她来可不是惹自己生气的。
“我问你,昨儿你上哪里去了?”看她会不会老实回答!
“陪着少夫人……”她没有把话说完。
“陪着少夫人干什么?!”钓他胃口?
“少夫人陪着少爷去老爷子吩咐的地方……”她还是没有说完。
“那你跟着干嘛!”身份身份!
“老爷子莫非忘了,”靳非垠好笑地道,“我是少夫人的贴身丫环哪!”
“哼,我可没有承认!”商老太爷小声地咕哝,然后道:“你倒还知道自己是少夫人的贴身丫环!”他的胡须又要翘起来了。
“那为什么在庄里只有少夫人与商青蘅两个人。你到哪里去了?”盯梢的人居然被她给甩了,真是丢脸,以致于让他没法掌握她的行踪,问存居然拉着她出去,而不是魏兰心!
这算什么?让别的人看见了成何体统,商家的少爷不陪着新婚妻子,反而带着妻子的丫环到处闲逛!
反了,反了!
“我想,老爷子既然这么问,想必已经知道,那就无需我再说了。”靳非垠眼中的笑褪去,脑海中闪现昨日他们遇到袭击的画面。
她看看那兀自生气,火冒三丈的商老太爷。
他会不会早已经知道了这样的事呢,却为何不问,为何不管?商问存在商家人的面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果商老太爷知道他遇到袭击的话——而且不止一次了,那日她生病时在商问存手上看到的伤,而他瞒混过去,想来那也是相同的原因造成的了,还有那夜宵。
如果他知道商问存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早就该派几个家丁护卫着了。
那么,他是不晓得了?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我……我我……”他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但是当他听到一脸凝重的靳非垠接下来的话之后,他的火气被惊讶与愤怒所取代。
“老爷子恐怕有一件事还不知道。”
“什么!”他怪叫。
“少爷他,受了伤。”虽然是几日前的事了。
商老太爷瞪大了眼,好像不相信似的。
“老爷子不是问我,少爷与我昨日后来去了哪里吗?”靳非垠郑重地道,“茶楼,我们去了茶楼。”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用了“我们”二字,而处于震惊中的商老太爷同样没有注意到,但一直听着她说话的芳菲却注意到了。
“……”他好像还没有消化她的话。
“有人想要——”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商老太爷一举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
靳非垠狐疑地看着他,随即明白他的意思。
任谁都不晓得那要对商问存不利的人是否在商家,这件事少一个人知道或许就少一点危险。
这会儿,靳非垠倒对于眼前专制的老人有了不一样的看法。他能在瞬间知道她说的,并且迅速作出判断,的确是位睿智的老者,但他却为何总是对人呼来喝去的?
商老太爷与沉肃的靳非垠对视一会,回头对身后的人道:“芳菲,去将富叔给我叫来。”
“是!”即使想说什么,芳菲也选择闭口,顺从地退下。
商老太爷这才郑重地看向靳非垠:“你果然不简单。”
“老爷于是夸我,还是贬我?”
商老太爷愕然半晌,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他笑了一会,却又沉了一张脸对着靳非垠:“我还是要你离问存远一点。”
“为什……”靳非垠不解。
“你莫非忘记了我曾经对你说的?”他怒道:“你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更莫要忘了问存是个有妻室的人,你离他远远的对谁都好!”
靳非垠咬着唇,阴郁地看着他不语。
“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靳非垠突然展颜,“但是……”
“嗯,但是?”商老太爷瞪大了眼。
“但是,是不是要按你说的做,可就不在我能决定的范围之内了。”她笑。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是个丫环,他说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没什么意思……”靳非垠耸耸肩,“老爷子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下去了。”
“等一下……喂,你把话说清楚!该死的!”望着靳非垠傲然地离去,商老太爷突然头疼起来。做丫环不像个丫环,她到底来商府干什么呀!
唉,他果真是老糊涂了,她的目标自然是放在问存身上的,只不过……
“老爷子!”富叔已经来到,芳菲在他之后也进了来。
唉,先解决那件事再说吧。
“阿富,你去替我查一查……”
走出商老太爷的屋,不知不觉地,靳非垠往西厢房而去。
这会儿,不晓得怎么地,突然很想看到他的脸。
她知道商老太爷的意思是什么,但她若能管住自己的心就好了,也不必常常看着他与他的妻在一起,Jb头一阵绞痛了。
或者她是该离开他,离得远远的,那就不用心伤,可是在他说过那样的话后,在经过了昨日他处理她伤口时所露出的那种怜惜与柔情之后,叫她怎么舍得放开,怎么能走?
何况他现下身处险境,虽然他有一身好武功,但是敌人在暗他在明,说不得一时大意就出了事而她或许帮不上什么大忙,却是可以在旁助他一把的,怎么说她也是龙虎寨寨主的得意外甥女呀。
摇头暗笑自己,她突觉得自己比起以前来,所想的事多了些,要是在还未遇到他之前,她可是不会理会任何人的,只要自己觉得对的,不管如何困难,也不管有多少人阻止她都会做到底的。
“哈哈……”一阵嬉笑之声传人了她的耳。
不远处,似乎有两人在兴奋地谈笑,会是谁呢?靳非垠举目望去,突然地一惊——
魏清笙和商青蘅?
怎么可能?!
看着那有说有笑,不时伴随着几声娇嗔的两人,靳非垠眉微微蹙起,脑海中不甚清晰地浮现一些平时她没多加注意的画面。那画面中,魏清笙与商青蘅是主角,而从来没有在商问存面前出现过的喜悦与温柔表情,在面对商青蘅时,魏清笙的脸上却满是那娇柔的笑与四溢的柔情。
不会吧?
靳非垠心头一惊,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立刻朝四下望,发觉没有半个下人,才略略放下心来,心头也闪过一丝喜。
但那喜意却也只是维持了短短一时,立刻地,她加快了脚步,往他的屋而去。
她到了房门前,看到房门打开着,商信正忙碌地准备着什么。
“商信。”她叫。
“啊?”商信一边回答,一边手也没停。
“发生了什么事吗?”她边走进屋,边四下看着,发现屋子里多了几箱东西。
“哦,”商信终于停了下来,回答她道,“这些啊,”他用手比了比那六大箱子,“这些都是要带给少夫人家里头的呀,怎么,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吗?”
“何事?”带到少夫人家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你果真不知道?”商信不置信的,于是急忙为她解释:“少夫人家乡的规矩呢,是女儿出嫁七日后,就必须与自己的夫婿回娘家一趟,这不,少爷正准备带着少夫人到魏家去呢。”
“是吗?”靳非垠低语。
“商信,你在和谁说话?”话声刚到人就到了。
商问存一手执着几册书,一手掀开内室的帘子,乍见到靳非垠,他的脸上立刻显现出一种喜悦:“你来啦?”
“嗯。”靳非垠闷闷地回答。
商问存察觉到了,他皱了眉。
“少爷?”商信挨近他。
“嗯?”他的目光仍然放在她身上。
“少爷不觉得自己……”他比了比靳非垠和商问存,“太那个了点吗?、”少爷的感情也太露了吧?
不错,他是个下人,但察盲观色的本事可学了不少,他敢打赌,少爷对这个自己带回府里的、身世复杂的小丫环有着不一样的感觉,瞧他那眼神,活像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
“出去。”
“啊?”商信愣傻住了。
“你先出去。”话是对商信说的,但那眼睛仍然放在靳非垠身上,难怪商信不明所以了。
“少爷,是叫我?”商信再次确定。
“废话。”终于商问存收回目光,将商信推了推。
“是。”商信瞧了瞧在场的其他两个人,目中开始笑,掩嘴褪了出去,末了还不忘替他们两个关上了门。
“你……”
“你……”
几乎是同时的,他与她开口,又同时住了口。
“你有事找我?”商问存先说了。
“嗯。”她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意。
靳非垠眸光熠熠地注视着他,缓缓走近才道:“商青蘅是你的堂弟吧?”她说得非常小心。
“是的,”商问存道:“怎么?”
“魏兰心可是你的……你的……”
“出事了?”他神色变了变。
“我方才在外头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她没有说破,只因为不确定他知道多少,以及他心中作何想法。
“哦。”商问存松了口气。
“你知道?”从他的表情里,靳非垠惊讶地发现了这样一件事。
商问存仅仅是笑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靳非垠却明了他的笑中之意,他笑得那么释然,一定早已经知道了这样的情形。
那么他怎么还笑得出来?在得知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堂弟有可能……可能那样之后?
“你——”
商问存打断她的话:“他们如何,你暂时不用去管,我自会处理。”他专注地看她,须臾之后,他深吸口气道:“其实我……我……”
“什么?”靳非垠没有放过他脸上的表情,屏息期待着他要出口的话,但那商问存“我”了一会,却没有说出来,最后他道:“我要去魏家了。”
“这我知道。”她没有放弃,上前一步道:“你还没说,你什么……”
“我……”他凝视着她灵性的,闪着奕奕光彩的眼,想要将心头的话说出,却始终开不了口。
“算了。”
“算了?!”她叫。
或许是她的表情很好玩,他突然笑了。
靳非垠瞪着他,无话可说。
“抱歉。”他笑着道。
她撇撇嘴,不说话。
“等我回来,我会告诉你的,”他正经道:“我一定会说的。”这话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为什么?”在她等待他的话而心跳加速的时候,他突然什么都不说了,让她的心突然停摆,一下子掉了下去,然而他却说:“等我回来”?
商问存别开脸:“我必须走了。”
“那我呢?”她问。
“你不用跟去,去叫少夫人吧,我们得走了。”这回去魏家,如果事情圆满,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放开自己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