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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藏在傲情里-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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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茗烟!”
  “来了——”她扬着声音应了应,丢下手边洗涤了一半的衣物,两手顺便在围巾上擦了擦,才走到唤她的房总管面前。
  “一会儿等手边的事做好,就把这些送到马房去搁着,牧场那儿的小伙子们等着明天一早用。”
  “马……房?”
  她迟疑一下,那头房总管早唤了陈大娘,那名壮硕的中年妇女回过头,神情不耐烦地丢了一叠折得齐齐的汗巾放在她怀里。
  “对!马房,还怀疑啊?回去做你的事,动作俐落些,太阳下山前要送到,懂不懂?”房总管严厉地吩咐一声。
  “是,总管——”没有再问一句,李茗烟心里却暗暗咒骂着这意外的差事。
  该死的!她真的不想见武天豪;但是,该来的总是要来,李茗烟心里很明白,只要她在狄家一天,就势必得对上这个人!
  她只是不解,狄家上上下下几十个丫头,那个人为何偏偏对自己……
  餐前,她有条不紊地把巾子端端正正叠放在竹篮子里,朝马房走去。
  一拐过廊厅,远远地,她便望见马房一如往昔,房外两旁的守卫站得挺直,没有武天豪的踪影,茗烟这才定了定神;然而,心头却有一股气恼。
  她好气自己,竟轻轻易易便把一个男人的玩笑话当了真。
  丑丫头,痴心妄想个什么东西?还当人家真有什么意思么?
  脸上静如石刻,她对守卫扬扬手中的篮子,掌着灯进人房内。
  沿路,几匹闭目休息的牡马警戒地竖起耳朵,睁着漆黑的大眼睛望着她。面对那样沉静的情景,不知怎么,李茗烟竟生出了冲动,看看外头的守卫,她放下了篮子,弯腰把地上的牧草抱起来,散放在马儿前。
  一只马儿低头嚼咬起草,她盯着马儿呆望许久,才拾起篮子,走到最尾端的置物间,把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放置在木架上。就在架子就要放满时,忽然,她感到背后一阵汗毛直竖,手颤得几乎捏不紧最后一块汗巾。不必回头,她知道有人站在她身后,而除了武天豪,还有谁会在用膳时间到这儿来?
  他……真的在这儿等着自己?李茗烟一掂脚,把汗巾儿朝上堆好,扶着木梯,她稳住身子,也稳住自己的心跳。
  再回头,身后那熟悉清亮的黑瞳,正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他就站在门边,很端正,又很轻松地站着,不像其他男人总是抱胸斜倚,故作无拘和不羁,甚至更装模作样地充潇洒。
  可是他没有,只是那样朴实无华地站着,就像他生来就很习惯这样诚恳,诚恳得让人不知该怎么办!
  “茗烟。”他微笑招呼她。
  置物间只有她带来的一盏灯笼,挂在门边,挨着他,把他的脸照得一清二楚,她在上头倒看得真切了。灯火昏黄地摇动着,是光线的关系吗?她觉得他更好看了,比第一次她看到的模样更俊了些,不知道他来了多久;或者,自己方才偷懒的一下子也被他瞧见了?
  茗烟看着他,边想着边下梯,他那温暖含笑的唇角很是动人,可不知为什么,却又带着一点儿忧心。
  能看到她安然站着真是件好事,武天豪松了口气,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嗅到那淡淡的香味,他的人就变得不对劲,她大概不知道刚才下梯时,他为她小小的担了心吧!
  “公子。”鞋接触了地,她站稳后,礼貌地福了一福。“马房在黄昏后便不准闲杂人等进人,这是狄家的规矩,武公子应该知道这点。”
  那语气仍如刚见面时一般谦卑有礼,但在武天豪听来,却有一种几乎是挑衅成分的冷静。
  这女孩实在特别!
  “我是闲杂人吗?”
  她愣了一下,很快地摇头。傻子!他是个教书、识字的师傅呢!不是有人说过,念书人最会搬弄文字、颠倒是非了,要说讲道理,她是辩不过的,也没那种口舌辩!转过身去,李茗烟不再说话,只把篮子拎在手上。
  “那……敢问公子还有什么事?”
  “这个——”他伸手至怀中,暗黄的光线下,李茗烟才看到他怀中鼓鼓的。
  武天豪抽出一叠册子,递到她身前;她扫过那排字,看得出是几本简单的诗抄和词曲赏析。
  “这……”她心意不定,却没太大讶异,约莫是来的路上便做了些心里准备。
  “给你,这些书在我这儿也是干放着没多大用处。我在想,或者你喜欢看看也不一定。”
  “公子……您何必如此?”她呐呐地说,眼光却在册子上流连不去。
  这些诗抄她老早就想看看了,但在过去,她的环境并不允许她这么消磨时间。
  武天豪将书交给她。
  “收下来,我以为人生没有间断的就是学习,不管是什么样的身分,难得你又识字,这些书看看并不打紧。”
  她仲手接过来,手指轻轻抚弄着那着墨深深的字迹,心里五味杂陈。
  是呀,看看并不打紧。在狄家,入夜里不值班的下人闲来无事,多半都聚在一起聊天说笑,她有时间可以看的。何必这么紧张呢?
  这些纸张里,一片片说的是什么样的世界呢?她的心跃跃跳着,眼底也闪闪亮着。
  “打开看看。”
  她照着做了。一页页浏览过去,直至一篇文字,她停下来。在他面前看了一遍,然后合上书,她闭上眼,和着飘忽的笑,轻轻呢喃出声。
  “一溪流水水流云,雨雾山光润。野鸟山花破愁闷。乐闲身,拖条藤杖家家问。谁家有酒?见青帘高挂,高挂在杨柳岸杏花村。”
  吟着念着,她忽然忘了有旁人在,整个人更畅意、开怀地笑起来,那细碎如轻铃的动人乐章奏出,没来由地,武天豪的心竟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怎么啦?”她打开眼,停住笑,无辜地看着他沉下的脸。
  “没有,只是很意外。”
  “意外?”
  “我以为你是不会笑的,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你这么开心。念过这首曲儿?”
  “没有。”李茗烟收起笑,低头望着那几行让她失控的字。天哪!她向来知道怎么适可而止,怎么让理智掌控自己的生活,可是这武天豪,他要她怎么办呢?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首曲儿。”
  过目不忘!这女孩的潜力相当惊人,武天豪眼底有赞赏。她真的很特别。
  “茗烟……茗烟……”
  “嗯,武公子,对不住,奴婢方才失态了。”懊然回神,李茗烟庆幸自己仍站在半暗的架子边,武天豪看不到自己的脸色早燥红了一半。天啊!她真是槽透了!
  “在想什么?”
  “嗯——”她捂着嘴,垂首露出个飘忽的笑没让他见着,“我以为……并不是每一个人生来都有求知的权利,尤其是……女人,男人似乎不愿意我们知道太多,那会显得男人很……”她狰扎着“愚蠢”两个字不知该不该据实以告。
  “不想说也没关系。”武天豪体谅地接口,心里为她这番话有些莫名的欣喜。
  “谢谢公子体谅。”
  “没什么好谢的,你说的情形本来就是这样,不过,我从没有这种想法。你瞧,在上课时候,我也从没为了孩子是男是女而订出不同的标准来考量责罚。念书识字是件对自己有利的事;我一直相信,当一个人对很多事明白得愈透彻,他对事情演变的掌控会更有把握。无知常会导致一些其实不该发生的悲剧,我看过那样的事情发生,尤其是女人。你说的很好,这世间,似乎对她们特别不公平。”他轻柔地说着。
  她一时间反倒无话可说了,武天豪原来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亲,她为自己初到马房赴约时所抱持的主观意见失笑,也对他生出些淡淡歉意和好感。
  “武公子真是个好人。”半晌她才应景似的开口。
  “别这样子说,如果你愿意,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向来只有下人请求主子的,武天豪在狄家虽谈不上是个主子,但就凭他待人的那分谦和,早让狄家前前后后所有下人皆视他为上位者的一分子了。现在,他居然在口头上请她答应一件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奴婢不敢,武公子吩咐便是,说答应实在担待不起!”
  “嗯,以后晚上你上这儿读书,可别把自己当奴才,我呢,也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武公子,这样对彼此都自在些。说其的,你这么奴婢奴婢地喊,我是真的吃不消。”
  “但……这是规矩呢!”
  “小臻也伺候我,但我从来就没许她这么称自己。”“……”“不说话,那就是答应喽?”她点点头,在一声“谢谢”之后,把篮子和书册紧紧揽在怀里,再也不能控制地露出微笑。
  武天豪才要拾起书卷,就被后院一阵吵闹声停住了动作。
  他用询问的眼光望着底下的学生,回答他的不是面面相觐,就是摇头以对。
  “先自个儿温习,师傅一会儿就进来。”
  吩咐完走出了房,他看见几个下人围着两个丫鬓,七嘴八舌地吵成一堆。武天豪走了过去,挥退了围观的人,只留下怒气冲天的颖儿和沉默不言的李茗烟。
  “武公子,您来得正好!这丫头明明就被我逮着想要偷东西,您作个见证,回头请姜夫人发落!”颖儿一瞟见他,迫不及待地就数落李茗烟的罪状。
  颖儿那气焰高张的气势一下子便把他弄得很不悦;武天豪点头没说什么,他转向李茗烟。
  “这可是当真?”
  “不是。”面对那清泓般澄澈的眸子,李客烟有种想哭的冲动。但她只是坚强地摇头。
  “你还敢狡辩!?我明明看到你偷进小姐的屋里!武公子,你别给她骗了!”颖儿仍在不满地叫嚣。
  “我进小姐的房里,是替她送干净衣服去的。”她委屈地说。
  “你还瞎扯!”颖儿见她死不承认,又感觉到她所暗慕的武天豪态度也倾向客烟,心里更急、更怒!仗着自己是玉如霞的贴身丫鬓,她跨前一步,竟要动手去推李茗烟。
  “我明明就看到你在柜子边停了许久,进堡里才没几天,就这么无法无天,当没有人管你是不是?”
  带住李茗烟的手腕,武天豪轻轻一跨,不落痕迹地把李茗烟护在身后。
  “颖儿姑娘,有话好说!”
  女人骂架是他最不欣赏的姿态之一,太难看了,不但没有风韵,连一丝娇意都无。这颖儿平日看她说话倒是伶俐可爱的,没想到凶起来也是一个模样,武天豪不免有些失望。
  “发生什么事?”玉如霞匆匆赶来,问了一句。
  “小姐,这个死丫头,老早就瞧她没规没矩的。”一见主子来了,颖儿胆子也大了,一股脑儿把积压的怒气全说了出来。
  一个多月来,早在几个下人有意无意的传言下,她知道了李茗烟跟着武天豪念书,本来她还不相信,李茗烟的口风又紧;但每回只要见到武天豪对这丑丫头不经意在眼底流露出的关怀,不由得她便恨起李茗烟;现在,她好不容易逮到这样的机会,却没想到武天豪居然对这女人护短到这个地步!
  “今早我看到她在小姐房里鬼鬼祟祟的,八成是想偷什么值钱的东西好去变卖!”
  “玉姑娘,这其中必有误会,我相信茗烟不是这种人。”也许是真看不过同样是下人说话却盛气凌人的颖儿的骄倨态度,武天豪的口气也变得不甚温和,他沉下脸,显示自己是真气了。
  “我明明就亲眼看见的。”
  “你只是看到茗烟在房里,并没有看到她动手拿了什么东西!”武天豪提出事实。
  “这……”玉如霞左右为难,她知道颖儿向来心直口快,也知道颖儿对自己是绝对忠心耿耿;这茗烟丫头可能真是想要在她房里偷拿些什么东西。玉如霞拍拍颖儿,安抚她的忿忿难平。
  但当玉如霞一抬头,面对武天豪那执拗的坚定态度,她也愣了,这叫她实在无法坦言要人。
  看看被隔在武天豪身后给终不发一语的丫鬓,玉如霞有微微的好奇,不过是个下人,而且是个貌不惊人的丑丫头,武天豪当众这么做,似乎也太明显了。
  “武公子,请别再说了。”李茗烟在身后终于出声。语气有一丝落寞,“就请玉姑娘点点房内的东西,要是有少了什么,奴婢赔了就是。”
  “当然不会少东西,你当场被我逮到,还能拿走什么?就算真的有,要说赔,你赔得起吗?”颖儿闻言大怒,“幸好狄家堡内就这么一个朝霞阁是个姑娘绣房,要不然依你的职责,不早就偷遍了这堡内上上下下。”
  那左一句偷,右一句窃,听在武天豪耳中倍感刺耳,要不是他还有那么一点点不爱跟人计较的修养,恐怕早便拉着李茗烟拂袖而去了。
  “玉姑娘,看来你们主仆俩都不相信茗烟的为人。好!回头我会请示堡主,请他把负责我生活起居的小琥给换开,茗烟以后就到我房里来;至于小踪,她在狄家的出身背景跟颖儿姑娘一样,我想玉姑娘应该不会对这样的安排有任何疑虑吧?”
  一时间玉如霞张口结舌,显然无法预料情况会演变成这么不可收拾;这是武天豪进狄家半年多来,第一次表现出他的不快。
  “我知道以一个客人身分,说这种话是逾矩了。在狄家堡,我无权干涉任何事,但是玉姑娘,请你相信我,一如我相信茗烟的为人,她是绝不会做出这等事的。”
  一旁的颖儿咬住了下唇,流不出的泪凝聚在眼眶,望向李茗烟的目光更加地怨毒了。
  她好恨这貌不惊人的丑丫头,就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法子迷了武天豪。
  而李茗烟,早在武天豪提议要换丫头的时候就呆住了!她愕然、迷乱地看着眼前那宽阔如天的背,心头的不安更重了!
  在片刻的失神后,她眨眨眼,仍末理清的思绪浑浑噩噩;但是,在心里,她却雪亮地知道一从踏进狄家堡以来,她一直坚定安稳的心志,已经完全教这男人打乱了!
  武天豪的房间终究没有换人。就连玉如霞这样对男人了解不多的女孩都知道,那一次颖儿的态度是真把向来温文的武天豪都惹恼了!不愿换人的因素很多,一方面是狄家的下人各有其职,换人的消息一传出,难保不会对李茗烟造成流言的伤害;另一方面则是,她不愿扩大此事让狄无谦知道。颖儿虽聪明贴心,但长期下来难免会恃宠而骄,而狄无谦最不喜这样的事发生。一让他得知,定会追究查办,反正她房里也没有少东西,一切就算了。
  只是从此,玉如霞对李茗烟这个丫头也不免好奇起来。
  在狄家来说,两个下女争吵的事件算是落幕了。
  对于李客烟来说,她仍然是堡内负责清洁的丫头;然而为了避免私下的流言传得更难听,她再也没去马房念书了。
  只是没想到,那开启的祸端早就瞄准了她——
  在狄家,除了主人,主子底下的奴才也有所谓的势力范围。颖儿生于狄家,长于狄家,活泼俏丽,一张嘴又甜得紧。在狄家,只除了没有正式名分,但这一点颖儿早就算计好了。玉如霞迟早都会在姜夫人的安排下嫁给狄无谦或狄无尘兄弟其中一人,不管是谁,她都有可能被纳为偏房,就像当年狄无尘之母,也是跟着狄无谦的母亲陪嫁,才被收为侧室。虽然狄无尘先出生,但母凭子贵的好运并没有降临,因为狄家大夫人背后有长老势力,连狄啸天都不得不忌惮三分。
  颖儿倒从来没有跟玉如霞争的意思,她懂自己的命;不过对李茗烟,她可怎么也忍不下。败给一个进狄家不到三个月的丑丫头,这口气她要是不出,狄家她也不用待了!
  主子劝慰也没有用,颖儿心里早下定了主意。在狄家,只要她一呼应,有的是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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