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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会怕!”倏地,红光变成一道射线,缩回环中乍然消失。
在寒气冻人的十二月天,寻君渗出冷汗,浓浊的喘息鼓动着胸腔,她的心跳声一声强过一声,在暗黑的空间中更显诡橘。
清晨六点,天尧和刘妈才从外面回到家。
寻君挡在面前,堵住他的去向。
天尧回头叮咛刘妈:“你上楼帮心心和天阳准备一些衣服和日用品,我马上带回医院。”
刘妈不谅解地扫了寻君一眼,转身上楼。
“心心呢?她好不好?”她急切地询问。
“拜你所赐,她不吃、不喝、不动也不说话,你认为她好不好?”他两道高扬的剑眉因怒火而纠结,狭长迷人的眼里迸射出的杀人光芒正一寸寸的吞噬她。
“她又把自己封闭起来?”她喃喃自语。
“是谁说女人是最坚韧的生命体?是谁说时间到了她自然就会醒来?是谁说她不愿面对事实是因为我们保护过度?你什么都不懂,怎么能这样子主观的妄下断言?”他的咄咄逼人令她羞愧得哑口无言。
“我知道错了?是我对不起你们。”
“这些话留着对你自己的良心说。”他淡漠地说。
“我能做些什么补救吗?或者你让我到医院照顾心心好吗?”
“她被你害得还不够凄惨?非得要了她的命你才满足?”他冷冷地讥讽。
“我只是想帮忙。”
“你想帮忙?”他挑眉问。
“没错——请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滚得远远的!不要给我制造灾难。”他第二次赶她走。
她再次尝到心碎的滋味。天尧说的没错,她的确是个灾难,凡是沾染上她的准没好事,疼她的妈妈是这样,视她为亲人的心心是这样,连收容她的天尧也逃不过,对!是应该走得远远,她咬咬唇做下决定。
“请你让我跟着你一天,过了今夜我立即离开,从此我们之间再无任何瓜葛,我不再是你的责任、负担,我会马上消失在你的视线内,好不好?”
“不用!”他断然拒绝。
“求你——我最后一次求你。”她捉住他的手臂哀求。
他甩脱她的手,背向她。
“你忘记答应我妈妈的话吗?你说要照顾我的,求求你再照顾我最后一天,只要最后一天,让我跟着你。”寻君从背后拥抱住他,只要他能逃过这一劫,就算她会立刻死去,她都不在乎了。
他拉开她的手冷声问:“你又有什么阴谋?”
阴谋?是啊!她唯一的阴谋就是爱他呀!在他偷走她的心后,维护他、让他平安活着就是她最大的阴谋。
“就算我有什么阴谋,你难道应付不来?”她的心正一寸一寸的死去。
“别逞口舌之利。”
“让我跟着,你不会后悔的。”
“不——我后悔极了,从认识你开始,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让我后悔。我后悔收留你、后悔让心心接近你、后悔让你轻易走人我的生活……有关你的一切我都非常非常后悔!”他尤其后悔爱上她。爱?他竟然容许自己、放纵自己的心去爱上她,爱上这个恶魔。
她就像第二个蔡文华,利用他的罪恶感进驻他的生活,然后毁掉他拥有的一切。三年前他还没学够教训?在立过誓言不再相信“人心”这种龌龊东西之后,他还是该死的让自己相信她的伪装。
“我不同你争辩,只求你让我跟着你,一天就好了。”
“你不会有机会接近心心!”
“我保证会待在你限定的安全范围内,绝不矩越。”
“过了今天你会自动离开?”他不相信她舍得放弃他这条已经上勾的大鱼。
“我发誓!”
“你的誓言有意义吗?”
她真以为一天就能挽回什么吗?天尧嗤之以鼻!
“求求你!”
接过刘妈递来的行李袋,天尧转身离去,对她的要求不置可否。
寻君把他的沉默当成同意,跑到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随。
买了便当,望一眼门外的寻君,她到底想干什么?一整个早上她跟在他身后。上医院——她在病房外等候。打电话——她在五步之处等待。现在,她又在餐厅门外等,一路上他故意跨大脚步,让她跟得加倍辛苦,但她却未多发一言的勉力跟随。
她到底在想什么?博取同情?使苦肉计?笑话!上过当的人没有理由让自己再笨第二次,他不会心软,不会让自己再度陷入,这回他会好好捍卫自己的心。
寻君斜倚在玻璃窗外,两天没进食让她的神情萎靡不振,想要站直身子对她而言好困难、好困难。抚着急速跳动的心脏,微微喘息,她要求自己坚持下去!
离开餐厅,天尧开始疾行。寻君注意到他离去的身影随即跟上。
她发现身后传出一阵刺耳的加油声,第六感促使她回头张望。
是他——蔡文华?驾驶座的人影让她忆起照片上的人物!
眼看着他逐渐加快的车速,一个不成形的念头闪过脑海。天哪!他要撞死天尧!
寻君惊慌地加快脚步,使尽力气拼了命地向前狂奔,救他!救他!她要救他、必须救他,她要在车轮下救回她心爱的男人……终于在汽车到达之前她赶上了他,寻君伸出手猛然将正要过马路的天尧推开,刹那间天尧幸运地躲过了,但闪避不及的寻君却让失控的车速撞离地面。她的身子在高高飞起后又重重的掉回柏油路面。
天尧在稳住踉跄的步伐后,回头却看见奄奄一息的寻君,他冲上前紧紧地抱住她。他脑海中只有一片混乱,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寻君——”
“是……是蔡文华——去抓——替……替心心报仇——”她的瞳仁聚不了焦,眼前的景物一点一点重叠,昏迷前她听见无尧包含无限痛苦与懊恼的呐喊。
他——他终究是关心她的,这层认知让她安心的睡去,天尧仰天咆哮,抱起她失去知觉的身体,疯狂地冲入医院。
从晕厥中清醒,寻君庆幸地发现自己没死。
这局下对赌注,早知道她死不了,还有七天才满二十岁呢!那个鬼诅咒怎么也会把她留到最后一天、折磨她到最后一秒钟才会放手。
天尧呢?他没事吧!蔡文华会不会折返再次冲撞他?
“天尧、天尧——”
听到她的叫喊声,他立即跑上前去,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我在这里!”她没事?太好了!死神终究不能在他的护翼下夺走她。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蔡文华有没有撞上你?”
这个傻瓜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后,居然还反过来问他有没有事?她就不能管管自己的安全、不能把自己的生命摆在第一位呜?
“我毫发未伤,你呢?医生说你脑子里有血块,怕有脑震荡现象。”
“我很好!别担心我。你捉件蔡文华了吗?”
她一定摔笨了,在那种状况下谁有心情去捉人?
“没有。”天尧回答。
“真可惜,让这个家伙溜之大吉。”她一脸懊恼。
“没关系,有自学者抄录他的车牌号码报警了。”
“哼!这次他一定逃不掉了。”杀人未遂,够他在苦牢里蹲上好一段时间!
“你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天尧关心地摸摸她的额、探探她的身。
“没有。”她一再地保证,窝在他怀里幸福感油然而升。
“天黑了是不是?”
“嗯!凌晨四点半了。”他的下巴摩蹭着她的额头,刺刺痒痒的。
“天尧,你好久没刮胡子了,胡渣扎得我好痒。”在黑暗中她伸手摸摸他满是胡须的下巴。
“你和心心相继出事,我哪有时间整理仪容?”唉——这两天意外接二连三的发生,让他仓皇的心无法休息。
想到心心、想到她闯的祸、想到她和天尧的约定。寻君正坐起身体,忍受满腹的辛酸、略微地推开他,“天尧,你可以走了。”
“走?为什么?”
“我们约定的时间过了,我不再是你的负担。不再是你的责任,换言之,我们互不相欠了。”她假装勇敢,漾起一抹微笑。
他不说话,心里充斥着矛盾的情绪。致翔说得对,他从头到尾都是在迁怒,他用怒吼倾泄他的恐惧感,相对的寻君就成了他错误情绪发泄下的受害者。
“麻烦你,离开前帮我把电灯打开。这么暗会让我有点紧张。”她柔声说,掩饰着她的悲伤。
她的话敲入他正在挣扎的心。开灯!她是这么说的吗?
“寻君——你要我做什么?”他用两只大手定住她的身体,正对着她的脸问。
“帮忙开灯,谢谢你。”
“你看不见……你看不见我吗?”他伸出五指死命地在她面前挥舞。
“你的意思是——灯是亮的?”她在瞬间被毫无预警地掷入冰冷深潭底!
原来,她瞎了——这就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那个鬼男人,下地狱的烂诅咒,他就见不得她过两天好日子。
不怕!不怕!剩下七天,七天后死人最大,谁也别想为难她。
其实体验一下瞎子生活不也另有一番情趣,至少这个瞎子身分可以让天尧不再对她那么生气。所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寻君努力对自己信心喊话,但是——徒劳无功啊!那个魔鬼说对了——她会害怕、害怕极了、害怕死了。
她的牙关发颤,泪水扑籁籁地流下。
“我去找医生。”大尧放开她,转离身。
“不要!”她大叫,伸手在空中捞寻他的身体,天尧迅速回转牢牢的抱住她。
这声呼喊道出她满腔满怀的恐惧。从未想过一觉醒来,整个世界会变成一片黑暗。从此花朵不再为她展露笑颜,色彩不再为她绚烂,她成为黑暗角落的族群。
“乖——让我去找医生。”
“不要,不要把我一个人扔下,求你。”寻君紧紧攀住天尧不肯松手。
“好、好,那么我按铃找护士来。”
她稍微迟疑,然后略微放开一只手,接着又用力地将他拉回。“算了!算了。别找人来,我的眼睛没救了。”
“你怎么知道?”
“从我跟恶魔打交道时,我就该清楚它不会放过我,这是我必须付的代价,”“你在说什么?”恶鹰。代价?莫非她跟蔡文华见过面了。天尧推开她,看见她无助惶然的脸庞,他的心被重重的拧绞成团。“为什么你今天不计代价要跟着我,你预先知道什么吗?”
寻君不语,对这点她无从解释。
她能说死去的母亲显灵,或是说诅咒的恶灵威胁她?没有人会相信这套说词。
“你知道蔡文华将对我不利,才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他的口气僵硬起来。
“我不知道蔡文华。”
“谎言!”他再也不愿忍受她总是欺骗,却又用一双真挚诚恳的眼眸来说服他相信。信了她就是欺骗自己,他不容许他们之间再用这套模式相处。
“你怀疑我?”她幽然地回问。
为什么他不肯信任她?她救了他不是吗?为什么他还要怀疑她的动机?他为什么总认为她出口即谎言?她的人格真那么不值得相信?
“我不得不怀疑,从你拒绝丰厚的赔偿金开始,你的一言一行全让人无法用常理做推论。你拒绝物质赔偿却愿意住进我的家;你单单挑上心理有病却毫无防备能力的心心伸出友谊;你用一套诅咒谎言诓骗我,甚至大力演出生病记来博得注意。若不是医生拆穿你的谎话,到现在我还被你蒙骗祝你要我怎能对你不产生怀疑?就今天蔡文华这件事你又有什么说词?”
原来她在他的心目中只是个大骗子?寻君凄然苦笑。
“其实,只要告诉我你要什么,我会尽最大的能力满足你,不必对我耍心机!”他唱然长叹。
想要什么?她自问。
刚开始她抱存一丝丝希望,期待妈妈推算正确、期待天尧能帮她们破除迷咒,于是乖乖地住进楚家。可是这些想望在知道心心的存在后,全然破灭了。
只是控管不住的心依旧眷恋着天尧的关注,明知沉沦的心只会万劫不复,她仍骗自己可以向心心借走天尧,直到最后期限来临。她骗了谁?她骗的是她自己呀!
“你愿意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吗?”
在早先,她会说她要他,但是现在她没资格这么说了,因为她已经是个瞎子,她不顾也不肯拖累他一辈子,更何况还有心心在等待他。
“君——你说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他已经在刻板印象中帮她定了“骗子”的地位,再说任何话,不过都是谎言罢了。
“说你为什么知道蔡文华今天会出现?为什么知道他的阴谋?为什么知道他会对我下手?”提到蔡文华他就无法心平气和,烦躁恼恨的语调充斥在他的质询中。
“我能说什么?我一出口就是‘谎言’不是吗?如果我告诉你,是我妈妈预先警告我,要我帮你的,你会相信吗?不会!你会认为这是另一个跟‘诅咒’一样的骗局。是不是?”
“我要听实话。”他不耐地反驳。
“我没有其他实话可提供。”她乏力地躺回床上,累了——她真的累坏了,爱一个人好累好累。
“你到底要替他隐瞒什么?”他冷峻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他?他指谁?难道他以为她跟蔡文华是同党?
天尧的大哥大响起,他盯了床上的寻君一眼,然后退出病房接听。
寻君听到关门声后,闭上无神的双眼,任由泪水泛滥成灾。
她的心、她的情、她的爱架构出的,竟是一场大骗局呵——这让她情何以堪?
“我说过,你会害怕的!”森冷的音波在她的颈项后缠绕,寻君惊恐地倏然回身,挥舞手臂想挥开令人颤栗的寒冻气息。
“我不怕、也不介意当七天瞎子,七天后你就再也掌控不了我了。”
“错!你一定会安安稳稳的活到生下女儿。”
“不会、不会,你不会得逞,我不会妥协!”寻君抄起枕头、棉被砸向“它”。她发了疯般扯掉点滴,将伸手所及摸索得到的东西全往“它”的方向扔去。
“你自私狭隘的爱情害了多少女人?但是你害不了我,我发誓要结束掉你、结束掉诅咒、结束掉有关你的一切一切,生命是我的、由我主控……”她发现周围只剩下一片死寂静默,凝室的冷清气氛悄悄地包围住她,寻君才停下歇斯底里的举动。她不断地喘息,神经绷得像钢丝般紧。
它离开了吗?或是它还在旁边虎视耽耽地等她投降?
她竖起耳朵全身开始发抖,接着她闻到血腥味,感觉到冰冷滑湿的液体从领口一滴一滴滑入她的身体,她拼了命去拭掉它,但摸到手的唯有冰冷的空气。一个不慎她从床上滚下来,突如其来的疼痛震撼了她的神经中枢。
她摸索着、在地板缓步爬行,一路跌跌撞撞后总算在床柜角落找到栖身之处,她埋首膝间、蜷缩身体,偷偷地啜泣。
天阳来的电话中说心心已经醒来,她愿意面对现实了,他要赶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寻君!
进入病房,屋内的满地狼籍让天尧触目心惊,用眼光搜寻一番后,他在床脚找到蟋缩成团的寻君。她掩面嗷泣的哀凄侧脸,让他的心纠结抽痛。
缓步移动,他在她面前蹲下来。
他的靠近让寻君像受惊的猫咪,乖觉地抬起头来,满脸净是警戒。
天尧伸出手,想抚去她满脸的泪痕。
寻君一把挥去他突如其来的碰触。
“走开!走开!我不怕你!你打不倒我。”她挥舞的手臂不时打到墙壁上,却恍然不觉得疼痛。
“住手,你把自己弄伤了!”天尧焦急地抱住她狂飙的身躯。
“我不怕你、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