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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公主-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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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要命。她只好勉强爬起来。
  他的胳膊撑在她的脖子下面,一勺一勺地往她的嘴里送姜汤。
  姜汤的味道更要命,她皱着眉才喝了小半碗,又听到刚才那个女孩子说话,“这位姑娘……是公子的什么人啊?”
  原来送汤的人并没有离开啊。她努力张开眼皮,看到个女孩子绰约的身影站在床头,好像和自己差不多年纪。
  欧阳雨轩还在用那该死的温柔口气回答,“是在下的妹妹。”
  “哦,这位姑娘真好命,能有公子这样的哥哥。”那女孩子的口气满是羡慕,又好像松了一口气。
  “忘记请教姑娘的芳名了。”
  “哦,我叫睐苏。”女孩子娇羞地回应。
  赵蝶衣蒙蒙眬眬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只是眉头越皱越深,悄悄在身下狠狠地捏了一下欧阳雨轩的腿,像是在警告什么。
  他像是浑然未觉,仍笑着说:“我这个妹妹睥气任性了点,需要做哥哥的多忍耐,如果我有睐苏这样善解人意的妹妹,那是我的福气了。”
  “公子太客气了。”
  那女孩子大概快乐晕了吧?
  赵蝶衣在心中冷笑着,忽然,一个名字在眼前昏暗的世界里一闪而过──睐苏?
  睐苏!她倏然张开眼,不仅吓了旁边那女孩子一跳,也让欧阳雨轩手中的碗抖了抖。“怎么了?难道这姜汤这么管用?还没喝完你就又生龙活虎了?”
  她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女孩子,问道:“你叫睐苏?”
  “是啊。”睐苏战战兢兢地看着她,大概被她吓到了。
  赵蝶衣又问:“你的家,原来就在这里吗?”
  “不是。”睐苏说到这里,神色变得黯然,“我家原来在房州的漯河村,今年家乡闹灾,全村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我只好逃难到这边来投靠姑妈了。”
  “你说什么?!”赵蝶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陡然抓住欧阳雨轩的手腕,身子软倒下去。
  他急忙环抱住她,姜汤碗脱手掉到地上。
  “哎呀,公子你没烫伤吧?”睐苏惊呼。
  欧阳雨轩顾不上回应她,只是将赵蝶衣托抱住,低声匆匆问道:“怎么了?她是你以前认识的人?”
  赵蝶衣喃喃低语,“都死了吗?难道他们都不在了……都不在了?”
  欧阳雨轩深深凝视着她,他本以为在赵蝶衣心中,房州的那些人和事只是童年的回忆,在她心中也算不得什么,她之所以从皇宫中逃出来,想回房州,原因或许多样,但绝没有叙旧的意思。
  没想到她会因为房州漯河村人的生死,而受如此沉重的打击。
  她的身子,火热滚烫,又软得像绵,虚弱地垂倒在他的臂弯里,让他忽然很想紧紧把她抱在怀里,依靠着自己。
  以前并没有女孩子这样深的被他圈抱过,这个刁蛮、如小狸猫一样的千金公主,从何时起居然可以牵住他的心神,让他改变了自己做人的原则?
  “有我在,放心。”情不自禁,他说出一句让自己都惊诧的承诺。
  没有听到她的回应,但是感觉到她的小手更紧地抓住他的衣服,抓住了他的手臂,抓住了他的心。
  第六章
  没想到房州之行就这样半路夭折。
  赵蝶衣一觉睡醒却没有睁开眼,她的脑中转着许多人的影子,那些人的影子明明都已经淡化了,却不知为何在一夜之间鲜明起来。
  漯河村的村头有两棵大槐树,村东头有个小胖子最爱和人比赛爬树,虽然每次都会输……
  村西头有个张寡妇,丈夫死了才半年就改嫁给村里一个裁缝,邻居都看不起她,说她寡妇失节,不如老妓从良,可人家夫妻却开开心心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漯河村有个有钱的铁匠,但是妻子多年不育,他总想借机再娶一房,妻子天天和他吵架,几乎成了村里的一景……
  还有南村打呼比雷响的老王、北村最爱吹牛找人打赌的王小二,以及天天对着镜子梳妆,却有着一张东施脸的俏娘……
  都不在了吗?
  有人在叹息,她本以为是别人,没想到是自己。
  “今天咱们在这里多休息一天吧。”欧阳雨轩的声音适时传来,就好像他一直在她身边等待着她醒来,“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要多休息几日。”
  “休息之后呢?”她幽幽开口,“我还可以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呢?”他柔声说:“我都可以带你去。”
  “哪里都可以去?”她疲倦地不肯睁开眼,“你会飞,当然哪里都可以去,但我只是个凡人,根本无路可走。”
  “我不是说了,有我在,你可以放心吗?”他的声音几乎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她终于慢慢睁开眼睑,望着对面这个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的男人。“欧阳雨轩,你到底是谁?”
  “嗯?”他的眼波微震,“为什么这么问?”
  “你突然出现,又这么出力地帮我的忙,一定是有所图,但是不知道现在的我还有什么值得你图的。”
  “你总用在宫廷中识人的方法来看我,这是不对的。”他的笑容里似乎没有了平时的高深莫测,“蝶衣,不要把自己像蚕茧一样包起来,你应该是只美丽的蝶,自由自在地飞,追逐最美好的东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世之道,我没有强求你和我一样,为什么你一定要让我按你的想法去活?”她倦倦地侧过头,沉默良久,突然问道:“欧阳雨轩,你说任何地方都会带我去,是吗?”
  “是的。”
  “那么……”她用手肘支撑起自己的身体,长发流泻而下,半掩住了她的脸颊,她以异于平时的坚定口吻说:“我们去东辽。”
  “东辽?!”他为之震惊,“为什么?”
  “我诈死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到了东辽去,后果如何我不知道,但我犯下的过错我自然会自己承担。既然无法去房州,我便等于无路可疟,东辽,是我命中必须要去面对。”
  欧阳雨轩剑眉微蹙。“难道你准备去东辽做王子妃了?”
  “不,我要说服东辽之主,放弃联姻这种愚蠢的想法。”
  “嗯?”他发现自己原来真的不了解这个女孩子,她的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想法?“你以为你能说服东辽王吗?这关系到两国的政治利益,既然他已答应,就不可能轻易听从你的意见。”
  “但是我有足够的理由说服他。”赵蝶衣仰起小脸,直视着欧阳雨轩,她的眼清澈逼人。
  “那你可以先试着说服我。”他正色道:“如果你连我都说服不了,请恕我不能带你去东辽。”
  “为什么?”赵蝶衣咬咬唇,“你刚才说过无论哪里都会带我去的。”
  “我会带你去能让你活下去的地方,而不是将你引入死路。”他接着问:“你的理由很难以启齿吗?”
  她深深地吸了口长气,垂下眼睑,用极为低缓的语调说出惊人之语,“我……不是真正的公主。”
  一瞬间的死寂,欧阳雨轩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说什么?”
  “我不是真正的公主,因为我不是父皇亲生的孩子。”她再度抬起头,小小的脸庞上满是无奈的忧郁,“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只有我和母妃。虽然在我回宫时,也有别有居心的人想拿我的身世做文章,但是他们都没有找到证据。
  “其实我是母妃流落民间时,和一个搭救她的男子生下的孩子。真正的父皇的孩子,已经在母妃落难时流产死掉了。我们的年纪只相差不到一岁,所以在我回宫时,从外表是看不出异状的。”
  欧阳雨轩的表情变了,他盯着她看了很久,最终从齿间挤出一句,“你们,好大胆!”
  “母妃已经过够了清苦的日子,而我也不想再被其他人欺负,我们只是想抓住机会好好地生存下去,有错吗?”赵蝶衣并没有羞耻的意思,“我回宫时,是把父皇当作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尊崇,我希望他能抱抱我,好好地疼爱我,但是……就连这一点奢望都得不到。既然得不到亲情,我只能努力去为自己争取值得我用生命保护的东西!”
  “所以你就花尽心机地去抢夺别的公主喜欢的珍宝,不惜糟蹋自己的名声?”
  他的疾言厉色让她咯咯咯地冷笑出来,“名声?名声值几个钱?有它能过日子吗?能吃饱穿暖吗?”
  欧阳雨轩的眸子更加深沉。“你以为把这件事说给东辽王听,他就会同意你退亲?”
  “任何一个王朝之主都不会允许自己的血统中有着卑贱的血液,我自己主动坦白实情,他应该会原谅我,并且将我弃如敝屣。”
  他冷笑道:“你未免太天真了,国家大事可不是办家家酒,难道你没有听说过王昭君和文成公主的故事?就算明知你是假冒,东辽王也会将错就错地认下来,因为他不能在世人面前丢这个脸。
  “而你会因为说出这个秘密,不仅使得自己无颜立足于本族之中,被皇上及其他亲人唾弃,让你已经去世的母妃蒙羞,还会成为天下的笑柄,或是招来杀身之祸,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她的脸色虽然苍白如纸,但是眼中却燃烧着旺盛的火焰。“是的,我一定要这样做。我这一生必然要做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情,哪怕是在众人面前再死一次。”
  欧阳雨轩无奈的轻轻揉着眉心。“你把事情最坏的结局都只想成死,其实死是最简单、最没什么了不起的结果。你啊,还是太年轻、太单纯了。”
  赵蝶衣的手盖在他的另一只手背上,“无论如何,我说出了我的秘密,你真的不肯带我去东辽吗?”
  他的视线从彼此相覆的手背,慢慢移到她的脸上,不由自主地,他的右手拨开了散落在她前额上那一丝散乱的黑发,忽而一笑,“谁让我自己非要招惹上你这个小麻烦呢?既然我夸下海口说会带你到任何地方,那,我们就去东辽吧。”
  “欧阳雨轩,你真好!”她情不自禁地欢呼一声,扑到他怀里。
  “多谢公主殿下的称赞。”他又在戏谑她了,但是口气中却多了一分温存和柔情。
  “欧阳少侠,要吃点早饭吗?”艳娘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微笑看着他们。
  赵蝶衣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很不好意思地又钻回被窝里去。
  只听到欧阳雨轩说:“是的,我们要吃一点,这丫头病了一晚上,害我都没有睡好,还有,麻烦你给我想办法找辆马车,我们要远行。”
  “还要去房州吗?房州不是已经……”
  “不,”他的声音忽然沉下去,“我们要去东辽。”
  “东辽?!”艳娘惊呼,“可是你不是……”
  她的话不知为何戛然而止,赵蝶衣心觉有异掀开被子,看到欧阳雨轩背对着自己,正对艳娘悄悄打了个手势,而艳娘还是表情诧异的看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只是这诧异中彷佛还有着某种古怪的喜悦。
  他们之间有什么要隐瞒她的事情?
  她捏紧了被角,就像捏紧了自己的心。她怎么如此大意地对这个男人交出了心事?现在自己在他面前已无秘密可言,但是他的一切她却知之甚少。
  赵蝶衣啊赵蝶衣,你为何会如此信任他?而他,真能够被信任吗?
  她的心,不知为何,开始下沉。
  在赵蝶衣的记忆里,那个睐苏小时候话就多,现在居然话更多,从下午开始到现在,她已经坐在门口和欧阳雨轩聊了两个多时辰了。
  她靠着二楼的栏杆,托着下巴向下看,奇怪那个欧阳雨轩为什么能和并不熟悉的人这样热络地聊个没完?她很不喜欢他对任何人都微笑的作风,尤其是当其他女孩子用痴情的目光望着他时,他居然还可以笑得那么镇定自若,坦然潇洒。
  赵蝶衣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她终于按捺不住张口,想叫欧阳雨轩上楼,但是楼梯响动,先上来的是艳娘。
  “赵姑娘怎么不到楼下去坐坐?坐在江边看风景,最是好看呢。”艳娘热情相邀。
  “不必了。”她知道欧阳雨轩已经告诉艳娘自己的真实姓氏,“楼上也一样,说不定……看的风景更多、更好看。”她的视线又向楼下瞥。
  艳娘心知肚明地笑笑,“有时候风景就在身边,要走到风景之中,才能看懂它的真意。”
  赵蝶衣认真地审视着艳娘,暗暗纳闷。她本以为艳娘不过是个普通的村妇,但细想却发现艳娘的谈吐气质极不寻常,明显是受过大家教育的,这样一个姿色不俗又知书达礼的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小渔付?又为何也和欧阳雨轩这样熟识?
  正当地在思忖间,他已也慢慢走上楼来,问道:“艳娘,我们的马车准备得如何了?”
  “哦,我已经叫我家那口子去镇上雇车了,不过你是要去东辽,只怕很多车夫不愿意去呢。”
  赵蝶衣哼道:“果然东辽在天雀百姓眼中都犹如修罗地狱,所以没人愿意去。”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谓流言蜚语,其实就是一些无形的杀人之刀。”欧阳雨轩不以为然,“东辽的人又不是妖魔鬼怪,你只是见到东辽王子那样的豪爽之人,就误会东辽都是野蛮人,若是东辽也有如我,或艳娘这样的人呢?难道我们也都是妖魔鬼怪?”
  她哈哈干笑两声,“这话真是好笑,天雀人就是天雀人,东辽人就是东辽人,天生刻在骨子里的性格与气质是变不了的。”
  艳娘深沉地笑笑,抬眼看着欧阳雨轩,“睐苏那丫头烦到你了吧?她以前很少见到像你这样的年轻男子,难免……热情过了头。”
  赵蝶衣撇撇嘴,想说点讥讽的话,但无意对视上他似笑非笑的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欧阳雨轩温文地回道:“无妨,睐苏挺可爱的。艳娘,你们当家的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这话明显是在支开艳娘,她那么聪明的人岂能不明白,无言一笑,便转身走了。
  “怎么把嘴巴噘得那么高?”他弯下腰伸出食指和拇指,捏住了她的上下唇,“你看,我都可以捏住,估计也可以拴一头驴子了。”
  “你越来越放肆了。”赵蝶衣打开他的手,不悦地说:“是不是在下面聊腻了,所以又跑到上面来打趣我?”
  欧阳雨轩笑道:“在下面总觉得一阵阵寒颤,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上往下地瞄着我,准备随时刺我几剑。”
  “心中有鬼的人才会有这种胡思乱想。”她没想到他和睐苏聊天的时候,居然还能关注到自己,心里忽然有点甜甜的,虽然嘴里嘲讽他,但其实言不由衷。
  “好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怕我和睐苏聊天误了你的大事嘛,其实我都记在心里。”欧阳雨轩和她并肩站在二楼的栏杆旁,看着远处的江水潮涨潮落,“我既然答应了带你去东辽,就一定会带你去。”
  “你不怕东辽人吗?”赵蝶衣问:“若是他们对你发难,你可以丢下我赶快跑掉,我好歹还是公主身份,关键时刻你把我交出去可以换得活命。”
  他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又噗哧笑出声,“我万没想到你肯牺牲自己保全别人,这不像你的性格。”
  面对他的取笑,她却神情严肃。“那要看是什么样的人,是否值得我拿自己的性命去换。”
  欧阳雨轩的笑容一敛,画过眼底的说不出是感动还是诧异。“公主似乎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
  他凝视赵蝶衣的眼神,让她的心跳又开始加快。
  “早就说过了你不要小看我。”她很自负地仰起头,“也不要老做出一副好像能看明白一切的样子,你没听过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说法吗?”
  “是是,公主殿下金口玉言,谁敢不听呢?”欧阳雨轩凑到她眼前,梭巡着她的脸,“只是我不能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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