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三曰:
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青离用手去推,这些字不像刚才外面可以左右移动,却能够被向内推进,不过每按下一个,若不把全身力气都加在手上顶住,字块便会自己退回来,不知里面是弹簧还是什么机关。云舒天翔也在一旁帮忙试验,发现最多同时推入三块砖,便再也按不下去。
“是了,恐怕是取其中三个字作为密码。”青离擦擦汗,道。
“挨个来试不是办法。”云舒道,“我看还是与那三物有关。”
“我也是此意。观之,又合那物,这诗文里又都有,必是‘画’、‘剑’、‘瑟’三字无疑!”青离说着,已经找到“不把双眉斗画长”中“画”字,用力推了下去。
天翔云舒忙也寻着“脱剑膝前横”一个“剑”字与“锦瑟无端五十弦”一个“瑟”字,加以配合。
‘
须臾,俄顷,即而,片刻……似乎有一只乌鸦默默飞过……
‘
“原来不对么?”青离把手拿下来,陪笑着往角落里移动……
她正尴尬话说得太满好丢脸,脚下突然绊上什么,低头一看,却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是一具骸骨,一具缠满金银的骸骨。
他们都不是没见过骸骨的人,但还是禁不住觉得眼前的景象十分诡异。
骷髅坐在那里,头微后仰,两个黑洞就那么空虚地死盯着上前方。头上金凤银钗,梳成一个百鸟朝凰髻,原来想必是一丝不乱,现今枯槁的发丝却已绾束不住,缕缕垂在已化白骨的肩上。往下看去,她身上并无衣物,而是被层层叠叠的金银珠翠缠绕,单只左臂,一只玉镯上压了金环,金环上绕了珠链,珠链从手腕挂到肩头,系满了琳琅的宝石。
青离辨认骨质,死者大约不到三十岁,心中不禁浮想联翩。
一个美丽女子全身赤裸地坐在那里,眼睛死死盯住本应是天空的地方,那么她的表情,是哭,还是笑呢?她的眼神,是嘲笑,还是向往呢?
一道纯金的链子压过白嫩的胸部,留下淡红的勒痕,再有一串碧绿的翡翠,缠住柔软的腰肢,令肌肤因冰冷而瑟缩,猫眼、绿松、萤石、水晶,都穿在长索上,一层层横斜地覆过来,尽情纠结。
也许在那时,这些名贵而冰冷的宝石还紧紧亲吻着她丰腴的玉体,而今,却只像残破的蛛网,空空荡荡地挂在枯骨之上,寒光的缝隙里,透出一段段白色的森然,更显奇诡骇人。
“这一定是樊七巧遗骸了。”天翔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他接着推道,“此处只有此一具骸骨,也并无挣扎痕迹,看来是樊七巧自知时日无多,自己前来此处,等那司命召唤。如今年深日久,皮肉尽腐,只留枯骨在此。”
“哥哥所言有理,我只是不解,为何她要拿珠翠缠绕裸身?”
“你们捕人的铁链,人人知道是枷锁樊篱。”天翔未及答言,倒是青离幽然笑道,“可纯金铸成的链子,就未必人人知道了;就算心里还明白,也锁在里面出不来。”
云舒默然…
“其实我刚才一直在想。”还是天翔开腔,“门外三物之间有何关联?与樊七巧又是何关系?如今见了这骨骸,就更好奇,那图册后面不是还有搜集一些史料?青离你与我看看。”
“小心有毒,看完好好擦手。”青离拿白布衬了递给他,又道,“里面似乎也没什么新鲜的,一个话本故事又疑是宋人的杜撰。”
天翔翻翻,关于樊七巧的生平出身,一概没有记述,多的是传说里杀了这个将军那个国主的事迹,早听得烂熟不说,又写得怪力乱神,不可采信。唯有一篇文中讳“匡”“胤”的话本故事,还算提些不曾听说的事情,可一看那题目“淫七巧纵欲亡身”,就先把这可信度去了一半。
往后再看,这文很名副其实,带详细过程描写的有七位男性,一个画师,两个贩夫,三个武官与一个男相公,外加家奴童仆买一送N若干。
刚才拿着这书册时青离已经被狗血荼毒过一遍,此时趁早边了去仔细研究墙上那三首诗。
看着看着,倒也看出点门道来。
“这三首诗,莫不是樊七巧自述生平?”青离回头望着两个男人,声音有些激动,“少小出身,正是‘贫女’,机缘巧合,成了那《侠客行》所咏之刺客?”
“姐姐你才看出啊。”天翔头也不抬地说,“可就算如此又有何用?”
即使对方看不到,青离也愤怒地瞪回一眼,转回来继续合计去了。
如果是这样,锦瑟在此却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任何纪录樊七巧后来改行从事音乐吧。
这边没头绪,青离忍不住又拿了那三件道具看,首当其冲的便是无名氏之画。
真是漂亮……漂亮得邪性。
仿佛画者把生命融进去那种摄人心魄的感觉。
“刚才你说笔力平庸,却画出如此好画,我猜得是为什么了。”
“什么?”青离看时,却是云舒不知何时凑过来的说话,遂问道。
“他并非用笔,而是用心——画这画的应当是个十分倾慕七巧的男子吧。”
青离愣住,那一瞬间竟觉物换星移,如庄周梦蝶,分不清自己是在明朝还是五代,这墓穴到底是客乡还是归宿,对面的人是沈云舒还是作画的无名氏。良久,才吐出一句,“那你觉得樊七巧喜欢他么?”
云舒重重地点头。
“为何?”
“因为她留‘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啊。”
青离几乎站立不稳,原来五百年前的故事,与五百年后,并无二致……
锦瑟此诗,是墓主人的结局。
坐有倾城之富,四海声名,却无法牵起一个穷画家的手……
也许,是不想一辈子欺骗心爱的人;也许,情永远难比金坚,她信不过他;也许……
没人知道究竟为什么了。
只知道,她曾经在乎,但最终没有选择。
放手那一声,是蓝田玉碎,是鲛人夜哭,是一句幽幽的叹:惘然…
等等,画师!?
那话本故事上,好似提到一个画师?
樊七巧这种女人,在后世被人涂污抹秽,简直是一定的。可希望谣言制造者还能有那么一点点职业精神——起码存在过的人物要用真名啊!
于是青离急切问道。“天翔,那个故事上第一个,咳,就是那个画师,叫什么?”
“哦,金深然。”天翔不经意地答道,“怎么问这个?”
所谓醍醐灌顶,就是这种感觉吧。
如果用现代的语言描述,就像是电影的蒙太奇镜头,飞速闪过三个画面:“苦恨年年压金线”之“金”;“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之“深”;还有《锦瑟》最后一句的“然”——
猜,对了。
窗,开了……
二十三章 半个千年的残怨(六)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唐'李商隐《锦瑟》
———————————————————————
外面的世界,这时正艳阳高照,碧空如洗。
三个人就那么也不管什么嫌疑避讳,横七竖八地躺在一起,手里扭着石缝里生出来的小草,面对蓝汪汪的天空,濒死的鱼般大口吞吐着墓穴外的空气。
“居然有这个?”云舒歇了许久,终于有力气坐起来说话,笑着扯过手边一丛开小白花的紫色浆果来。
青离看那浆果,一颗果实还没有小指甲大,却有四五个连成一串,未熟时就是青色,熟了变成深紫,如缩微的葡萄一般,不由也笑了,道,“这个我小时,都是叫做‘天天’。常常一群小孩子漫山遍野地去寻,只是大了,似乎就再未见过。”
“人家好好长着,哪里不见?你再没那个心罢了。”云舒一边舔嘴咂舌,一边拉过那枝蔓来,分给天翔青离。
这无意一句,却听得青离愣愣的,半晌,她笑着站起,立在他们刚才爬上来的顶洞旁边,往下看去。
方才,当那三字被同时推进,整个墓穴晃了几晃,土石扑簌簌落下,墓顶吱呀呀分开,蓝天弥散开来,并最终定格成小小四方。
现在从这个窗口看去,正可以看到角落中樊七巧的骸骨,或者不如说,樊七巧死时,原本是选了这个角度,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窗。
她坐在幽暗的角落,把自己关进金锁樊笼,却又在仰望着自由么?
青离忍不住用一只脏兮兮的手拈一颗“天天”,另一手摆半个喇叭形在嘴边,冲着下面大喊,“不跟你换!就不跟你换!!”
云舒鬼鬼祟祟过来,笑道,“前些日哥哥回来讲的,昔日苏东坡被贬去儋州,有一戏作诗,序曰,‘余来儋耳,得吠狗’,你猜这狗叫什么?”
“什么?”
“乌嘴。”
理所当然的一顿暴捶……青离还乘势把满手乌紫汁浆抹了他一脸,弄做个同类。
闹了一会,被天翔笑着分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时我们还是速速找官厅上奏去为好。”
“这些天在里面弄得我晕头转向,现在也不知上午下午,却往哪边走啊?”青离手搭凉棚眺望一下,道。
“我带了只罗盘,一路也没拿出来,没想到这会倒用上了。”云舒笑道,去行李中掏出一只指南针。
沈括《梦溪笔谈》中曾记载,“方家以磁石磨针锋,则能指南。焠常偏东,不全南也”,
可见即使更早的“司南”之说有争议,至迟在北宋,人们已经发现磁石这个性质。
月山在通州北郊,那么便是往南下山才对,三人遂将依然昏睡的李破也拉上来,掩藏了这个洞口,望城里去。
青离走着走着,顺着山形的弧度,看到来时入洞的石缝。
“你们说,这都想明白了,只是那门到底是谁推闭,终是不知。”
“怕是上头有什么机关,我们毕竟未察。等官府人来,再一起去看看。”云舒道。
“想不透落我浑身不自在,你们在此稍候,我下去看看就来。”青离道,翻出行李中还有多的绳子,麻利地溜下去…
云舒天翔等了半天不见她上来,不由担心,也跟下去。
青离倒没什么事,就是发呆。
黑色的石门无论从里面还是外面看,依旧没有任何机关,就是粘了一把钢珠在上面。
磁石……天然磁石……
这大块头自个,就趁大伙都不在眼前,与摩擦力做着斗争,慢慢儿地,转回了南北略偏东的走向,严丝合缝。
天翔抖了半天,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这婊子,恁地心毒……
一进去,分成四岔的道路,殊途同归,聚拢一处,无法再聚拢的,却是人心。
就这么一点小手脚,把共同进退的四个人,割得七零八落,落得个三死一疯下场。
如果没有四盗,青离三个当时分开来走,会怎样呢?
青离冒汗,不敢想。
樊七巧,不愧是名震五百年的第一刺客。
良久,沈云舒满脸都是后怕,转过来道:“青离,多亏带了你来。”
“何出此言?”
“最后那三个字,在三面墙上,若少一个人,便按不住。”
青离惊愕一声,因为他们是三个,没注意这点,可如果不是,那就真的只有活活变干尸的份儿。
若想独吞宝藏,一人走到最后,面对如山财富,参破所有机关,会怎样呢?
会哀嚎吧?
樊七巧这家伙,想看笑话么?
可她毕竟留了这样一条生路……
也许她正不信着,嘲笑着,可心里又期盼着能有三人不被她撕裂,一起走到最后。
人,多么微妙啊。
————
天翔因此事再次大大风光了一把,当然人们说的时候也会顺便捎上他的孪生弟弟。
不光要会做事,还要会造势,这是名利场上的真理。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对云舒来说重要的是,当他们抵达官府,被安排饮食汤沐之后。从房里出来,却发现马槽上少了一匹良驹,尘土的地上有一趟细碎的马蹄……
这是青离第二次跟他不辞而别。
她也不惜成追忆了。
……(本卷结束) ……
背叛
二十四章 却望并州是故乡
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
无端更渡桑乾水,却望并州是故乡。
——'唐'刘皂《渡桑乾》
————————————————————————
十里秦淮,依然画船轻雾、灯火明楼。
河畔栉次鳞比的舞榭歌台中,依然有一所,格外显眼,那最高的飞檐,从对岸看去,恰能勾住最美的新月。
青离望着它,忽然一阵温暖袭上身来。
这是难得她不用特意把沈云舒抛出心外的时候,因为胸中全是涌上来的关于这里的一幅幅画面,欢乐的也好,痛苦的也好,都被时光,酿成留恋。
而最留恋的,自然是,
姐姐。
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相依为命长大的姐姐。
青离恨不得一步跨入紫迷房中,抱着她尽诉这数月的分离。
不过看看夜色,已经过了三更,紫迷怕是刚刚歇下。
姐姐是卖唱不卖身的清倌,日日弹奏也相当辛苦,让她安稳睡吧,半年都忍了,还忍不得这半天么。青离想到,便笑笑,蹑手蹑脚地从后门入楼,扭开一扇暗门,进入自己的房间,又在隔板上轻叩三下。
“七,七爷?!您回来了?”丫头小沐睡眼惺忪地爬出来,看到青离,却不由失声喊起。
“小沐长高了。”青离笑岑岑地拉过她来看看,又道,“也漂亮了,果然是女大十八变。”
“七爷说哪里话。”小沐红了脸,又道,“倒是七爷伤势如何?听妈妈说得好生吓人。”
“奥,不妨事,不妨事了。”青离笑笑,想起受伤时原是给妈妈写过书信汇报的,“对了,小沐去打些热水来,我乏死了。”
小沐依言去了。
青离遂委在绣床上,剥虾壳一样开始剥衣服。
内衣外衣,一件件扔得到处都是,一只靴子甚至从梁上飞过,落下来还乒乒乓乓砸了一个茶壶与四个茶碗。直到到脱得精光,四仰八叉地瘫在那里。
爽,爽呆了。
这才是她的家,她的生活,柳七爷,柳鹞子,为所欲为。
在狼窝里睡必和衣笑不露齿动辄编谎还要处处小心怕惹人起疑的日子怎么过的?…
然后小沐把水弄来了,沐浴。
泡着一半,柳明凤进来了。
毕竟这么多年了,她也算是青离一个重要的人。
“回来了?”
“哦,妈妈,看您生意正好,想明日再去打招呼。”青离吐出口中几片花瓣,道。
柳明凤绕着木桶转了几圈,看得青离缩手缩脚,往水下直潜。
终于她停了脚步,眯缝着眼直刺青离,“妈妈常跟你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什么什么?”澡盆子里的人顾左右而言他。
“爱上一个男人……”
“没好下场。”青离看装傻不下去,乖乖接上后面半句。
“你遇上男人了吧?”
“满大街走一圈,哪天还不遇个千八百个。”
柳明凤手抱在胸前,因为水蛇腰的缘故,上身微往后仰,不作声只冷笑,满脸写了“死丫头看你嘴硬”几个字。
半晌,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