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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我有件事想跟爷儿坦白……你觉得坦白之后,我还能留在府里做事吗?”
“坦白?”不会吧?是要坦白那件事吗?他卖力演了很久,让他一点出头的机会都没有吗?那他冒着最佳总管的名誉被毁,对着鱼半月挑衅是为了什么?他三更半夜不睡觉为了什么?
“是,可是在坦白之前,我想跟元总管说一声……”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反正我要你说的你也不会说。”他哼了一声。
“那个……元总管打算怎么跟殷爷抢怀安呢?”
“啊?”今晚里第二个措手不及的问题。“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
“元总管,殷爷有财有势,怀安迟早会成为他的,你要怎么抢回怀安?”
“我、我……我跟他抢怀安做什么?”搞什么?他在结巴什么?
“元总管你不是喜欢怀安吗?”
“啊?”
都御史府。
“你是说,连聂家的死对头西门家也亲眼目睹了那个鱼半月的古怪之处?”
“是。混进去的人是这么说的,在恭园时,连西门老板都说,那鱼半月很有古怪,而且……市井间流传当那姓鱼的女人再遇上大人,就是大人的死期了。”
“哦哦!”右都御史双眼发亮:“真有这件事?是她的死期,还是本爵爷的死期?我一向不信邪的。要真的有鬼怪化身找我报仇早来了,还轮得到她吗?”
“可是人人,她……”
右都御史随意挥了挥手,道:“本爵爷从没有遇过猎不死的人。对了,我听说殷戒找到了其他人可以引荐至六部了是下?”
“是的。”
“哼哼,他摆明是跟我作对了。这两天荧惑守心,要能在这其间再杀一次那个女人,不也挺符合灾难之说?至少,对殷戒可是一场灾难了。”下一个他要对付的就是殷戒了,管它什么聂家不聂家的。
“爷,阿青说今晚那女人会到聂府别宅。”
“你说的那个阿青,可信吗?”
“他是个乡下人,不缺钱绝不会给人当奴才。我给了他一包银子,他自然会尽心尽力地泄露殷戒的任何事……”
第九章
殷戒推门而入,先是听见一声惊呼,然后看见她双手压着胸前的肚兜。
他微愣,注意到屏风后若隐若现的浴桶。“原来你在沭浴,怎么不叫怀安过来?”就是看见怀安离开,他才以为她要入睡了。
“我洗澡没习惯让人看。”鱼半月微恼骂道:“殷大爷,能不能请你转过身去?”
他依言转过身,听见身后窸窸窣窣,加上懊恼的低骂声。他暗叹口气,不管她的抗议,转身取下屏风上薄薄的单衣披在她的肩上。
她双手还用力压着胸前的肚兜,丝毫不敢轻放。
“你到现在还学不会系肚兜吗?”他柔声问。
“这东西有点麻烦,穿起来很不舒服。”她抱怨。
“我帮你吧。”绕到她的身后,先拿下单衣,露出她雪白的背部跟那道沭目惊心的箭疤。
虽然外伤已经痊愈一阵子,但人体毕竟被长箭活生生穿过,不知要花多少年才会调养好身子。他的指腹轻触那道凸起的肉疤,见她身子微颤,不由得脱口:
“还会痛吗?”那日的血流成床,他记忆犹深。
“不痛了,不过一看见就害怕。”她扮个鬼脸,背对他道:“我没那么痛过,不想害怕也很难。”话刚说完,她就被殷戒从身后抱住。
男人的体温像火炉,虽然很丢睑,但她真的已经习惯床上有个男人分享体温。刚洗完澡,浑身还有点湿,乘机在他怀里取暖。
不知道为什么,从受了伤之后,手脚常常冰冷。之前她怕夏天,现在她开始怕起冬天的来临了。
“我会想办法让你不再害怕的。”
她笑:“除非你是华佗再世,有那种高超的技巧,生肌去疤。”
“不可能,连华佗都不可能做到。”她又在异想天开了,还是,她的家乡真有如此高明的医术?他咬咬牙,撇去不想,继续说道:“我没法让你去疤,可我有法子对付右都御史!”
她讶了一声,转身瞪他。“你真要报仇?”不会吧?亲兄弟互斗,他会背负多少罪啊?
“不报仇,他也会来找你。只要你没进鬼门关,他就绝不会放过你。”
“他疯了他!”
他皱眉,然后微笑:“你说的是。章家的人,每个多少都有点疯狂。”
“你叫殷戒!”
他怔了怔,点头。“我是叫殷戒,不姓章。”见她打着微颤,他索性转了身,脱下外衫。“你穿了单衣,先上床吧。”
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她扁扁嘴,但仍是放弃肚兜,换衣爬上床。
他没立刻上床睡,反而在床缘坐下,噙笑道:“你手伸出来。”
“我很冷呢。”
“一会儿工夫就好。”
她不甘情愿从被窝里伸出右手,他一捧住,立刻吓到。“你这么冷?”才入秋,入秋而已啊!那枝箭到底有多可怕?
“怎么?你要送我戒指吗?”
“戒指?不,不是。”他取出黄金链子。“这是前一阵子聂家老四送我的,说是有个姑娘山穷水尽过来典当的,他要我将来送给心仪的女人,我本来想这链子一辈子就搁在那里,没想到真有送人的一天。你别看它是典当物,上头镶着番国的奇珍异宝,即使在京师也很少见——”
“……这是一样很贵重的东西吗?”
“当然。”
“若要拍卖,大约值多少?”
殷戒曾接触珠宝行的知识,大约知道行情,尤其他现在人面算广,随时能够得知所有的商事消息。他道:“叫价约莫数百,若是有人喊价,可高达上千。不过目前从走私海船流入市面的,多半有限,近一年来则几乎不曾出现过。”
“……我卖的时候只拿到五两银子。”
俊美的脸庞有刹那的迷惑,而后他脱口:“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我刚来南京没钱,全身上下没有一样可以卖,只有手链可以卖,那当铺老板骗我说这东西太常见了,要能卖五两就偷笑了!”
“这是商人本色,不能怪他……真是你的?”
她瞪他一眼,乾脆取过手链。“你从刚才就试着要把手链套进我腕间,对不?不过不好意思,我有点胖了,而且链子也不是这样戴的,对于恰恰好的链子得这样戴。”她打开锁勾,手链立刻套进她的腕间。
殷戒的视线从手练移向她的圆脸,眯眼问:
“你家乡的东西?”
“是啊,我当初买的时候好贵的。”
的确是她的!他想起来了,手链内侧刻有奇怪的图样,跟她笺纸右上的图样一摸一样。他翻过她手腕,指着那奇形怪状的刻图问道:
“这是什么?”
“是英……是某个海外国家的文字,月亮的意思。”
“你会说番语?”
“咦,我、我不会说这里的番语。”英语在这时候有吗?她只记得这里有义大利人跟葡萄牙人出现而已啊!
那是说她的家乡也有番国了?世间到底有哪个地方会既像中土又不是中土?
不敢再想,他默然无语,翻身上床,没等到为她取暖,她已经自动投怀送抱。
她的身子冰凉,他直接抓住她的双手放进他的衣内。
“真过份,你怎么可以这么暖和呢?”她叹息,只觉得他的体温热烘烘的。
“我练过武,身子自然不冷。”
“练武二正要很吃苦吧……”想来她是没有那个资质了。脸颊偷偷窝在他的胸前,明明她喜欢的是健壮的肌肉男,却在这男人面前中箭下马。
“你练武已经太晚了,最多我教你几套拳法,可以强身。”
“喔……你曾为怀安取暖过吗?”
他恼道:“当然没有!”
她没抬头,又问:“那你打算等什么时候纳她进门呢?”
“我压根没这打算!”
她慢吞吞地抬起脸,望着他的凶脸,很认真地说:
“在我那里,法律名定一夫一妻,虽然还有许多人偷跑步,可是我自认可以守着你一辈子,我也要求爱我的男人能只守着我一个人。”
“我没碰过怀安,也没要纳她!”
“我知道。如果你真对怀安有一点点的情份,你不会从没正眼看她过,我只是想告诉你,在你的认知里,性欲并不重要,你可以不生情欲,也可以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去利用它。我不喜欢这样,至少,在你还爱着我的时候,我不要别人碰到你的身体,更不想看见你去碰别人的身子,就算你没有投进任何的感情,我也不要看见这种情况发生。”
殷戒默默注视她,然后轻声允诺:
“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即使他不认为欲念跟爱意是同等重要,他仍然心甘情愿地承诺这个约定。
原在他胸前取暖的双手慢慢环住他的腰,她笑道:“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跟元总管老是互相暗示怀安是你未来的女人?”
殷戒叹了口气,道:
“全是聂四的请托。我前两年来南京,刚开始借住聂府,聂四差了林怀安来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我一向不喜欢外人打扰我的生活,要推辞,聂四却跟我说她十几岁开始就在聂府做事,如今二十多了,要随便跟一个奴才配也可以,可是,如果在明知有人喜欢她的情况下,还将她配给其他人,那主子们可就愧对这个喜欢她的男人了。”他还有一个私心,却没有明说。在恭园里,他几乎要把怀安拱出来,让阿青转告右都御史他在重视怀安了,能让半月少一点威胁最好,偏偏她那句话让他激动得难以自抑,顾不得他的计画了。
“喜欢她的男人是元总管吗?”
“除了他还会有谁?他以为他只是克尽职责,像带小孩的可怜老爹,其实他跟怀安相处也有十年了,一直没发现自己的心意。聂四要我假意收她,逼出夕生的真反应来。”只是夕生跟怀安一样,少根筋。
她喔了一声,眸有些困盹。
他搂了搂她的腰,柔声道:“你快睡吧。”见她眸当真合上了,他心里又泛疼了。
指腹慢慢滑过她的圆脸,移向她的细颈。今天她没穿肚兜入睡,女子的浑圆紧贴在他的身上,单衣有些紧绷,领口处没拉好,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脯,胸脯靠上方也有一道凸起的肉疤。
别说她看了就害伯,连他每回见了都觉得老天爷待他不薄,让她活了下来。
慢慢地俯下头,隔着单衣,轻轻吻上她的伤疤。
刹那间,她张开眼睛瞪着他,像受到不少惊吓。
她的眼睛圆又大,要瞪人时是很凶的,半眯眸又老让别的男子脸红。出于一股不知如何解释的冲动,他吻上她的眼帘,怀里的身子微微一颤,他心里有了异样,仿佛浓稠的暖流从心窝流泄,钻进四肢百骸。
无法克制地,他吻上她轻颤的唇,轻轻地,怕吓到她。一次又一次,直到她心甘情愿微启双唇,他才长驱直入。
温热的火在彼此间缓烧。她白皙的颊有抹红,眼神格外的晶亮,殷戒依依不舍地结束这个吻,低声问:
“你没抗拒,是不是表示就算我不懂怜惜是什么,也能碰你了吗?”
她盯着池迷蒙的眼神,十指紧张地扣住他的手臂,轻轻地应了一声。
“我没要今天上床,明天马上成亲的。”她低声说。
“我知道。”吻上她的额。
“我……没经验的。”
“我知道。”吻上她的鼻子,十指挑开她的薄衣。
“殷大侠,拜托请你手下留情。”
“我们是在做爱,不是在打斗。”他失笑。
就因为知道是在做爱,才让他侵进她不曾让人碰触的身子。他的眼神没有刻意的挑逗,没有魅人的诱惑,有的只是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怜惜。
不,是他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宇到底是什么意思,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都不知情吧?这个男人真让她又怜又爱……可恶,他有必要这么老练吗?
“拜托……我是新手,请稍微放水一点……”沙哑变调的嗓音连自己都好吃惊。见他轻笑,笑意之中带着温暖,然后再度吻上她的唇,她颤抖地环住他精瘦结实的身躯。
烛火未熄,隐约看见他有点背光的脸庞充满柔情,她不只浑身紧张而轻颤,连心也发颤了起来。
“我爱你,殷戒,我好爱好爱你。”她低喃,一直重复着,看见他美眸里激动的情绪,她眼里有点水气,随即闭上眼,接受他逐渐加重的爱欲……
约莫半夜,烛火早已燃尽,床上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起身,往内侧看去,他的女人睡得正熟。
指腹轻轻碰触她的颊面,尚温,不算太凉。他暂时离开一阵,她不致醒来。又看了她一眼,把被子拉到她的肩上,确认她不会着凉,才无声无息地下床。
心跳得还有点快,仿佛之前的温存还残留在他体内。他从未有过这种经验,明明只是无数次里的一次肉体交欢,至今的心跳仍然无法抑平。
身上全是她的气味,有点甜,还有沭浴过后的香气,殷戒迟疑了会儿,不愿让外人闻到她的味道,只好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用早冷掉的洗澡水拭去身体的味道,再换上新的衣衫回到床边。
“做爱吗……”他极轻的低语:“这就是你说的做爱吗?”没有仗着肉体交欢而有所求,只是突然问想要碰触她,占有她,那种渴望来得突然,让他想要吻平她的疤痕,让她的身躯融入他的体内,让她的气息钻进他的血液里。
他暗暗深吸口气,极力平复自己的心跳跟情绪。随即,他放下纱帐,目不转睛地凝视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想起她之前说的爱语,不由自主的,他打从心里愉悦起来。
然后,他悄声走出房。
房外一片夜色里泛着银白的光辉,他看见元夕生早已等在回廊角落,他微笑:
“都准备好了吗?”
元夕生赶紧上前,低声说:
“殷爷,都准备……”一抬头,吓了好大一跳。“你是谁啊?”
殷戒讶了声,这才想起他忘了易容。
“你你你……哪儿来的浑贼,敢敢敢……”
“敢什么?你认不出我的声音吗?”殷戒沉声道。
元夕生瞪着他俊美到十分阴柔的脸庞半晌,才迟疑问:
“你……易容?”
殷戒含糊应了—声。
元夕生立刻松了口气。“我还当是哪里的采花大盗,连鱼小姐也要采……呃,爷,你这易容术真是高超,比起之前是俊秀许多,只是……太精美了。”让他不是心跳,而是心惊肉跳,虽是如此,他的眼睛却无法离开这样的脸庞,
殷戒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内心竟然没有太大的起伏。他问道:
“雷大人呢?”
“已经到了。我安排他住在附近聂府的别宅里。快马已经备好,等明天一早,雷大人就要转赴东南沿海。”
“雷大人驻守边疆多年,虽然明为升官,但实则暗降,让他远离朝廷是件好事,这一次他被召回京,摆明皇上要架空他的实权,他索性告假去看聂大,顺道与聂大研究东南沿海的防备。夕生,你说这算不算是好官呢?”
元夕生一愣,想了想,道:“我只知大爷跟雷大人是朋友,殷爷你之前曾在大爷身边做事,一定对雷大人有所了解,你说是好官他就是。”
殷戒轻笑,而后柔声道:
“我是曾在聂大身边多年,但我也在某位大人身边三年,不只做了许多龌龊的事,也学会了许多下流的手段。夕生,在这人世间啊,杀人只不过是武力上的胜负,但流言跟栽赃却可以很容易的毁灭任何人,就算功夫再好,也逃不过这两项最可怕的武器啊。对了,你确定那个叫阿青的,说的全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