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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花-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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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来没有打过我的女儿,”伯父说,“因为我不需要这么做,但是如果打了她们的话,我也不会后悔,就象打男孩子,就象打我儿子一样。”
  他把马鞭从左手移到右手,满脸寒霜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自动写那封信,还是要我强迫你写?”
  “我不要……写,不管你怎么处置我!”艾珈妮回答。
  伯父出其不意的猛然一鞭甩过来,打到她颈背上,她不禁叫了一声,头往后一倾,倒在床上。
  那一刻,艾珈妮还在想:“这一切不可能是真的!”
  然而鞭子就象利刀一样划过她的背,她再次发出惨叫。
  但是,她拼命地控制自己,以超乎常人的耐力紧咬住嘴唇,倔强的不愿再叫出来,她不愿再承认痛楚难当,无论伯父如何对待她,她也绝不屈服!鞭子透过薄薄的棉袍和睡衣,不断地往身上落下,没有任何保护物,痛苦变得更难以忍受了。  艾珈妮觉得她的意志、身体,好象都悠悠忽忽地离开自己;她不再是自己,不再能思考,只是在一鞭带来的痛苦之后,等着下一鞭再挥来。
  她整个身体好象都陷入痫苦中,从颈子一直到膝盖,愈来愈痛,痛得象要被撕裂了……一直到最后,她听到一声尖叫,在模模糊糊之中还想着是谁叫的?她居然对自己的叫声也浑然无觉了,痛苦似乎暂时停止,象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才又听到伯父在问:“看你现在还要不要照我说的去做?”
  她根本就无力回答什么,过了一会儿,伯父的声音变得更粗暴了:“你非得写那封信,不然我还要续继打你,你自己衡量一下,艾珈妮。”  她想要告诉他不写,但无法开口,甚至那封信是要干什么或写给什么人都记不清了。
  鞭子抽了过来,她又突然进出了一声尖叫。
  “你要不要写那封信?”
  艾珈妮只觉鞭子将她撕碎成一片片,她从床上跌落地板。
  “我……写。”
  两个字从她唇间喘着气跳出来,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忍受了。
  她全身都受了伤,痛彻心肺,虽然试着要站起来,仍然无法举步。
  伯父粗鲁地拉她一把,拖着她向前:“到书桌那里去写!”
  她举步维艰地扶着家具往前走,总算到窗前的书桌边。
  费了番劲才坐下,愣愣地看着桌上的纸笔,她的手在发抖,脸上一片湿辘辘的,虽然她还不觉得自己哭了。
  伯父很不耐烦地打开本子,撕下一张纸,放在她面前,又把笔尖蘸上墨水,放到她手上。
  “照我说的写!”
  艾珈妮的手指抖着,几乎握不紧笔。
  “亲爱的薛登爵士,”伯父口授。
  艾珈妮感到昏昏沉沉的,生命似乎离开了这具躯壳,她麻木地照着伯父说的写下来。
  这几个字写得十分辛苦。
  “对于你提的婚事我不愿接受,”伯父继续口述,等着艾珈妮记下后,又说:“而且我也不想再看到你,”
  艾珈妮放下笔。
  “不!”她的声音发颤:“我不能……这样写!这……
  不是真的,我要……嫁给他,我要……再见到……他。“
  伯父一言不发地拿着鞭子就往她手上狙狙抽来,桌上的墨水瓶被震得摇摇晃晃。  “你还要挨打,打到你同意为止?”他问。
  “你不要弄错,艾珈妮,打了你我可一点也布后诲,不只是一次,就是一天打个二、三次也是一样,直到你把信写好为止,不然你别想吃喝什么东西!”  他俯视着她泪痕斑斑的脸和一直抖颤的手。
  “你认为你能反抗我,这种情形有多久蹬守”他轻蔑地问。
  艾珈妮知道她不能再做什么,强忍着痛苦,整个人陷入恐惧之中,—背上一记记的鞭痕如同火烙般地痛楚,即使移动一下手都觉得痛——她知道她失败了!  拾起了笔,虽然凌乱的笔迹看来就象一只蜘蛛在纸上横行似的,她还是照着伯父说的写了。
  “签上名字!”伯父下令。
  她签上名字。他拿起那封信,一言不发地带着鞭子往门口走,还从锁里拿走钥匙才离开。
  艾珈妮听到自己关门的声音,然后象一只被猎人捕获的动物一样,爬上了床,把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  身上的痛楚使艾珈妮难以成眠,一直到曙光乍现,慢慢照亮她黑暗的房间。  接着她发现自己得假装睡一会儿,因为这时她听到开门声。  她恐惧地望着,看看谁向床边走近,深怕来人又是伯父。
  一个中国仆人站在那里,是位上了年纪的中国妇人,她在将军府邸服务多年,在好些将军下面干过。
  “夫人说要小姐马上起床。”她说。
  “起床?”艾珈妮惊异地问:“现在几点了?”
  “五点,小姐。”
  “为什么要我起床?”
  “小姐要外出,”中国妇人回答:“我已经替小姐整理了几样东西在袋里。”
  艾珈妮试着要起来,背却痛得几乎要僵硬了,不由得呻吟一声。
  过了一会,她才说:“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姐最好起来,”女仆劝她:“不然夫人要生气了。”
  艾珈妮确知这女仆所知有限,不能再由她那里套出什么风声了。  同时,她也非常困惑:伯母为什么要她那么早就起来?要把她送到什么地方去?  也许,她会被送回英国,那样的话如果薛登回到英国,她还可能见到他。
  她确知他对那封信不满意,也不相信那是她自愿写的。
  但她仍不由自主地想到伯父和薛登谈过,不知伯父把她刻画得如何不堪,薛登可能会受到一些影响。
  接着她又告诉自己:他们彼此相爱,薛登不会轻信他人的非议。
  她确信他爱她。
  艾珈妮很吃力地起了身,随便动一动都会痛,好不容易才穿上衣服,鲸鱼骨架的内衣真象刑具一样,但她不敢冒让伯母光火的危险而不穿。
  腰上的鞭痕使她在系腰带时痛得难以忍受,要把手臂套进袖中也颇费了一番周章,然后照伯母要她梳的样式把头发梳好,戴上一顶缎带便帽。  她穿戴的时候,中国女仆把她的内衣、刷子、梳子、洗盥用具、睡袍、拖鞋等放到手提袋中。  “还有那些长服呢?”
  女仆摇摇头,说:“夫人只要我收拾这些东西,没有别的了。”
  艾珈妮更是如坠五里雾中。
  伯母不是要她坐船回英国去吗?在整个航程中就只让她穿这么一件长服?如果不是送她回英国的话,又把她送到哪里去呢?艾珈妮拾起了手套和手提袋,女仆到伯母那边转了一趟回来。  “夫人在等你!”  她奇怪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到了走道上,才发现伯母就在房外等着,一看到伯母的脸就足以知道她有多生气了!
  “我们要去哪里,爱蜜丽伯母?”
  “到了那里就知道,”伯母回答:“我不想告诉你,艾珈妮,我对你的行为嫌恶极了!现在却得和你一起出去,我不想和你说话。”
  “好的,爱蜜丽伯母,”艾珈妮说:“但是……”
  在她还能再说什么以前,伯母已走到前面,她只好跟着下楼,大门前停了一辆马车。
  她突然害怕起来,不知将发生什么事,他们要带她去哪里?薛登怎能找到她?一时始有股狂野的冲动,只想从这里跑开,不愿坐进马车里,也许跑到江先生那里请求他们保护。
  但伯父一定会运用权势逮她回来,他一定毫不迟疑的这么做,她不能再把江氏夫妇拖进这不愉快的事情中了,此外她还有个感觉,在她还没到他们家时,仆人就会奉命把她追回来,必要时还会强迫她。
  那实在太丢脸了!不只如此,更因为她背部痛得很厉害,一定跑不远的。
  伯母到了门廊,那里有好几个中国仆人,艾珈妮突然看到阿诺正要打开马车门,她立刻想到,这是和薛登联络的唯一机会了。
  她能说些什么?她要怎么告诉他呢?艾珈妮来到前门,看到最下一级台阶上,有一片蓝色的东西。  天色还早,台阶还没有象平常早晨一样刷洗过,看来是一只蓝八哥掠过屋宇时,落下的一根羽毛。
  艾珈妮弯腰把它拾起采。
  伯母进了马车,艾珈妮把那根羽毛放到阿诺手中,努力想记起广东话“贵族”怎么说。
  她记不清了,只有换个字眼,压低声音说:“拿给英国官员。”
  阿诺握紧了羽毛,向她点点头。
  艾珈妮尽量放低声音,但她进入马车,坐在伯母身边时,伯母还问:“你向那个仆人说什么?”
  “我……我说……再见。”艾珈妮迟疑了一会儿说。
  “用中国话?。”伯母问,她手中拿着一把扇子,就顺势朝艾珈妮脸上敲过去。
  “你没有权利用别的语言说话,只能用英文!”她说:“难道你伯父处罚你还处罚得不够?你还要和中国人攀交情?”  艾珈妮没有回答,伯母打在伯父昨晚甩耳光的地方,一时痛得难以忍受。
  伯母没有再说什么。
  马儿疾驰,向山下奔去,艾珈妮知道靠近海了,却不是朝城区的方向。
  艾珈妮看到前面有一个军用码头,一只军用大艇在那等候,一些水手穿着雪白的制服站在跳板旁。
  伯母下了马车,艾珈妮跟在后面到码头上。
  他们登上军艇,艾珈妮注意到艇上没有英国军官管理,只有一个中国人负责指挥,显然有意如此。
  “他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我们能去哪里呢?”她狂乱地猜想。
  跳板收回艇中,引擎转动,航向蔚蓝的海面。
  艾珈妮知道他们向西驶去,一路经过好几个小岛,她很想问问究竟要去哪里,但又不敢打断伯母那无情的沉默。
  伯母笔直地坐着,对眼前掠过的景致或海岛毫无兴趣,一只手紧握着象牙柄的遮阳伞,偶而拿起扇子拍两下。
  艾珈妮知道她一定不会回答任何问题,只有沉默。
  无论如何,她还听得到水手们在外闲谈的声音,有些字,句也听得懂。
  她专心一意地听他们谈话,想得到一点蛛丝马迹,似乎有人提到了什么,很象在说“四个钟头”。
  如果航行得费四个钟头的话,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她们在五点半离开将军府邸,艾珈妮估计一下,再过四个钟头,就是九点半。
  接着她又听到水手们说了一个字,这时才明白过来,答案是——澳门!
  她在书上读过,澳门是葡萄牙的殖民地,位在珍珠河口西边。
  她确定澳门离香港约有四十英里,记得书上说这是欧洲人在中国海岸最早的前哨站,不但是葡萄牙的殖民地,也是罗马教廷设的一个主教区。
  澳门是她到香港后,一直希望能去访问的地方,历史书上对当地美丽的建筑物颇多描述。
  她也想过,要去澳门希望渺茫,如果伯父不担任军职机会还大点,不过伯母一向就不喜欢浏览风光。
  只是,如果澳门是目的地,为什么要带她到那里去?她试着忆起书上更多澳门的记载,却不由得大感失望,澳门只是和赌博有密切关系,和她可是毫无相关啊!“那里还有什么呢?”她自问,却找不到答案。
  太阳升起,天气愈来愈热。
  伯母用力挥扇,艾珈妮真希望自己也能把扇子带来。
  她喜欢太阳的热力,但颊上热辣辣的伤痕却在隐隐作痛,随着时间的消逝,背上更痛得不得了。
  突然,珍珠河黄色的波涛呈现眼前,十分温浊,和香港附近的海面比起来大为不同。
  一个浪花卷来,船上其他的人末受惊扰,只有伯母从手提袋拿出一瓶嗅盐嗅着,艾珈妮奇怪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前面是一个狭窄的港口,教堂的塔尖耸立空中,擦亮的十八世纪葡萄牙式建筑物前,绿树丛花,令人耳目一新。
  军艇靠近码头,伯母先上岸,看都没看艾珈妮一眼。
  她跟在后面,觉得自己就象亦步亦趋的狗似的。
  一辆马车等着她们,上了车后,向前驶去。
  艾珈妮实在按捺不住了。
  “你要告拆我,爱蜜丽伯母,我们为什么要到这来?我必须知道!”  伯母绷紧着脸,一言不发。  艾珈妮突然害伯了,语气强硬起来:“如果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要跳到马车外,逃走。”
  “你不会做那种事的。”伯母总算开口,打破超过四小时的沉默。  “我们要去什么地方?”艾珈妮问。
  “我代你去一个地方,在那里你可以学些显然我没有教好的规矩。”伯母的声音中带着恶意。
  “那是什么?”艾珈妮间:“是哪一类地方?”
  “你伯父和我考虑过,对你和我们来说,都是最好不过的。”伯母回答:“我们在努力尽责,艾珈妮,你却忘恩负义,我们必须采取一些措施,再也不能让昨天那种事发生!”
  “但是你仍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艾珈妮说:“为什么要我国在澳门?”
  说着,马车爬上山,停下来。
  艾珈妮原望着伯母等她回答,这时转头望向窗外。
  她看到一堵高高的围墙,有一扇很大的铁门,中间还有一道铁栅。
  她想了一会儿,看上去这是一座教堂,正想再进一步了解时,伯母说:  “艾珈妮,这里是圣玛莉苦修院。”
  “修道院?”艾珈妮叫起来。
  她实在太吃惊,一时说不出什么,伯母领先下了马车。
  显然有人在等她们,还没按铃,一个修女打开大门。
  “我要见院长。”伯母说。  “她正等着夫人。”修女的英文说得很好。
  艾珈妮想是否立刻逃走,但在还没有下决定之前,厚重的门就关上了,她们走上一条长长的右板路,修女在前领路。
  修女个老妇人,艾珈妮由她的外表和声音推断她是葡萄牙人,走了一段长路,清凉岑寂的石板路上,只有她们的脚步声悠悠回响。
  经过绿树成萌的院落,再沿着走廊往前走,最后修女在一扇高门前停下敲门。  里面的人用葡萄牙话要她们进去,门开了。
  一间方形的房间中,只一几张靠背椅,一张橡木桌,墙上挂着耶稣钉在十字架的的塑像,一个年纪很大的修女穿着白色修女服,挂一串念玫瑰经用的念珠。  “你就是院长?”伯母用英文问。
  “是的,奥期蒙夫人。”院长也用英文回答:“夫人请坐!”  伯母在桌前一张靠背椅上坐下,院长指指旁边一张椅子,示意艾珈妮也坐下。
  “相信你接到弗德瑞克·奥斯蒙将军的信函了?”伯母问。  “半夜收到的,”院长回答:“值夜的修女见是紧急文件,就立刻交给我。”
  “事实上也非常紧急,”伯母说:“我想奥斯蒙将军把我们的要求说得很清楚了。”
  “我了解信中的意思,”院长说:“你们希望你们的侄女在接受教导以后,宣誓为修女。”
  “那是我们共同的愿望。”伯母很坚决地说。
  “不!”艾珈妮叫着:“如果那是你们的预谋,爱蜜丽伯母,我不同意!我不要做修女!”  院长和伯母对她的叫喊无动于衷,甚至看也不看她一眼。
  “奥斯蒙将军解释过了,”伯母说:“我们对这女孩子毫无办法,我相信他一定跟你谈起她的顽劣行径和不服管教。”
  “将军写得非常详尽。”院长说。
  “我们觉得应该把她交到院长手中,”伯母说:“以院长的声望,我相信处理这种需要管教的女孩子一定不成问题。”  “我们的确有很多成功的先例。”院长同意。
  “将军和我都要向院长致最深的谢意,今后这女孩就由你管教,相信在你管教下,她心智会有长进。”
  “我们同样也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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