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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家女人·卷二之懒婆娘-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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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这绝不是梦或什么幻觉作用,她做梦千千万,绝不会梦到有男人对她说出这句话。
  那就是现实喽?
  大眼瞪小眼,她躺在床上瞪着坐在床前矮凳上的他的那对黑眼圈。
  昨夜太累,借着烛火未能细看他的容貌。一觉醒来,仔细端详,这才发觉他长得其实蛮好看的。属于那种越看越有味道的长相,只是紧抿的唇角和细长的眼显得太严肃了些。
  做人何必太认真呢?中原有句话——偷得浮生半日闲——不好吗?
  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当斜日确定自己只是因为尚未睡醒而听岔了的时候,骆品复又补上一句。
  “我娶你!”
  “我可以装作没听见吗?”她说,还是带着那副玩世不恭的懒散样。
  以为她没听明白,骆品仍很认真地一再重复,“我娶……”
  “打住!打住!”斜日用手捂住他的嘴,不想再听到那一连串的字眼从他嘴里冒出来,“江水没把我脑子淹坏,我听得懂人话。我知道你要娶我,可你有没有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呢?”这个人好固执啊!
  骆品扯着眉,露出很难懂的样子,“我们单独在一个房子里待了一夜,你睡了我的床,又穿了我的单衣,你除了嫁我,还能嫁给谁?”
  他干吗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牺牲自我、甘愿负责的模样?她又没硬拉着他对她负责,“无所谓啦!反正我也不打算嫁人,就算有些什么闲言碎语也没关系。”更何况,从小到大,说她的闲话多了,她要是句句在意,早就自我了断八十回,还轮得到他来娶。
  “你不介意?”果然是流浪到革嫫境内的白衣族,跟革嫫的观念大为不同,倒也给他省去了许多麻烦。他不放心地再补上一句,“你……真的不介意?”
  有什么好介意的?肚子饿,她会介意;没睡饱,她也会介意,就是不会介意别人怎么评价她,她向来我行我素,只做她自己,“只要你不介意让我赖在你家就好了。”
  他心中刚刚竖立起的轻松感轰然倒塌,锁紧眉头,他困难地牵起嘴角,“你要赖在我家?”
  “我以为昨晚你就知道了。”雏鸟把第一眼见到的东西当成娘亲,就算是母鸡也没关系;她赖定第一个向她伸出援手的人,就算脑子耿点也无所谓——很单纯的想法。
  “那你还说不介意别人怎么在背后议论你?”果然是异族!异族啊!跟他们的想法完全不同。骆品头都大了,还是找不到说服她离开这里的办法,“这样吧!我给你些钱,你可以前往最近的集镇,在革嫫安家落户。你也可以拿着这些钱去寻找你的家人,回你的国家,好吗?”
  等等!先让她进水的脑子静下来好好想想。
  第一章 娶个懒婆娘(2)
  终于,斜日得出了一个结论,“你宁愿娶我,也不愿我留在这里?”
  准确说,他不愿她留在他的地盘,也不愿娶她。可他们已然孤男寡女共度一夜,若她真要他为她的名誉负责,他也只有娶她。
  点点头,他承认她的判断没错。
  “那……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斜日掀起被子,当着他的面,仅着单衣,光着脚就下了地。
  她这是要走?看她单薄的身形,骆品又心生不忍起来,“要走也不急于这一时,吃了早饭再离去吧!我也好去渔民家里为你买身御寒的衣物。秋风渐起,还是穿暖些好。”她一个人出门在外,生起病来旁边连个端茶递粥的人都没有。
  “不用麻烦了,你拿件你的衣裳给我就好。”斜日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认真地对他说,“我不嫌你脏。”
  喝!好大的口气。为显我革嫫王朝的好客之风,骆品决计不跟她计较,抄起自己不常穿的一件青衫递给她,“你好生披着,小心着凉。”
  他的衣裳真大,穿在她身上都拖到地上了。斜日一手扯着衣角,一手拉着他,“我们拜堂吧!”
  “什么?”他的下巴直接掉到了地上,“你不是说不介意吗!你不是说不给我添麻烦吗!”
  “对啊!我不介意,可你介意呀!为了不给你的心情再添麻烦,所以我委屈点,嫁你好了。”
  她居然还是一副很勉强的口气,好像他求着她嫁他似的。骆品的后脑勺开始抽痛,“你不用委屈自己,你完全可以不嫁给我。”只要你从这扇门里走出去便成了。
  “可我想赖着你啊!要是你觉得我不嫁给你,你也肯让我赖,那咱们拜不拜堂无所谓。”她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态度,叫他的疼痛从后脑勺蔓延到前脑沿。
  他扶着桌沿坐下来,觉得自己的精力一下子被她懈怠完毕。再跟她对峙下去,他连投江的冲动都有了。“你……你到底想干吗?”
  斜日咧着嘴笑得开怀,单纯而直白地把她的决定丢给他,“赖着你!”
  至于成不成亲,他去决定好了!她做人很公平的,她决定一件事的同时,总会给别人一点选择权。
  娶她或让她赖上他,随便他喽!
  他的决定就是:成亲。
  谁让她赖定他了呢!
  成亲仪式很简单,先拜天地,他们朝水面拜了拜,谁让他们倚水而生呢!
  二拜高堂,他的高堂在北边,说是他爹娘都葬在北边。
  夫妻交拜,他朝她拜了拜,她大大方方地冲他点了个头。
  这不是敷衍他吗!
  骆品忍不住拿起教训的口吻,“这是拜堂仪式,哪能这般偷懒?虽说你不是革嫫人,但所谓入乡随俗,你也得跟随了我们的习俗才是。”
  这么麻烦?早知道就不跟他成亲了,赖着他,看他能怎样。斜日义正词严地为自己辩解,“我可以拜你,不过……我怕你受不起。”
  “胡说!”这拜堂仪式尚未结束,她就拿出妻权来压他,这日后还了得?
  瞧他那副坚持状,做人何必太坚持呢?
  斜日双膝及地,作势要朝他下拜,她下巴刚低了点,原本晴朗的天空刹那间便电闪雷鸣,却不见半点雨滴。
  当真他受不起她一拜?
  她笑笑地抬起眼斜眯着他,“还要我拜吗?”
  真是出鬼了,才刚成亲,就被她的势头压住,这日后两个人的生活怎么过?算了!算了!就这么算了吧!
  礼成!
  这就算成亲了?
  没有红烛,他的水榭只有油灯;没有红纱账,她说红色看上去很丑;没有时鲜瓜果,他没有闲钱去买;没有新衣新褂,她穿的还是那身白衣;没有亲朋好友,他急着娶她,以避渔民们的指指点点。
  所谓的新房就设在水榭里,伴着水流,听着鱼跳。在斜日看来,跟无名无分也差不多。
  只是,她拥有了他的怀抱。
  从此以后,斜日跟着骆品在水榭里过起了隐世生活。
  他身着青衫,一身书卷气。可他不想当官,也不想入世。他认为这才是青族读书人该有的生活,他以为只有这样清心寡欲的生活才能保持青族人清高自得的个性。手上没几个钱,他们的日子过得很清贫——他只允许斜日用这两个字形容他们连点油水都不见的生活。
  平日里,骆品拿着书卷坐在水榭旁钓鱼,得了几尾鱼,再去山里摘点菜,一日的生活便有了着落。
  斜日倒也好养,有东西吃,她就吃,没东西吃的时候,她多半躺在摇椅上晒太阳,仿佛这样就能忘了饥饿。
  没衣裳穿,她就将他宽大的白衣单衫套在身上,日子长了,周遭的渔民都知道六先生家里有个好吃懒做的白衣媳妇。
  一帮渔民兄弟笑六先生识人不清,随随便便娶了个懒婆娘回家,不仅不会拾掇家事,还要男人跟在后面伺候她——六先生实在愚蠢。
  也有多事的女人找上门来跟斜日闲扯,指点她如何驭夫,最好能将夫君推出家门,考取个功名,换上一身象征权势的银衣荣归故里,也好让她成为官家夫人。
  斜日耳朵里听着,一转身就忘了个干净。即便饿得饥肠辘辘,开始祈祷哪条笨鱼自动跳进他们家的灶台,她也不会跟骆品说一句“去考功名,去做官”。
  有时候骆品有点奇怪,这讨回家的媳妇怎么跟平常人家的女子不大一样?
  别人家的媳妇希望丈夫有权有势,有钱有宅,她一无所图,只要霸着摇椅有日光可浴便已知足。思来想去,他只得到一个结论——
  异族女子,与我族人果然不同。
  骆品本以为他和斜日的夫妻生活会一直在水榭里持续下去,直到她为他奋力生儿子的那天,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将他们的清贫自在彻底打乱。
  “骆品,我跟你拼了!”
  你以为他们夫妻下雨天没事干,躲在水榭里打架吗?
  错!那是她一边努力生孩子一边喊着加油的号角。听——
  “我在这里痛到不行,你在上面忙什么呢?你忙到现在……哎哟!”
  那股子疼痛又来了,她憋着唇喊不出话来,好不容易过了这阵,她积蓄了点力气不是用来生孩子,全用在跟他对话上头了。“那边!那边又漏雨了,床都快淹到了。再漏下去……再漏下去,水榭成水牢了!啊!痛啊——”
  “你就好好生孩子吧!其他的,都交给我好了。”骆品心惊肉跳地撑着一把油纸伞。倒不是她生孩子的喊叫声让他害怕,实在是下雨天攀爬在屋顶之上,他必须小心为妙,以免孩子尚未落地,他这个爹就上阎王那儿报到去了。
  交给他?交给他好半天了,结果只是屋里进的水越来越多,从屋顶上掉下来的碎竹子越聚越多。她一边生孩子还得一边担心屋顶塌下来,别碰巧砸在她圆滚滚的肚皮上。
  要是她没被毒药毒死,没被乱箭射死,没被江水淹死,没生孩子疼死,却在自家的床上被自家掉下来的屋顶砸死——那不成了大笑话?
  “喂,你到底……到底还要修多久?你要是没办法修好就……就下来,还不如撑把伞进屋来帮我遮着雨,比较……比较实惠……”她没精神跟他吼了,最后一口气也要花在肚子里那玩意上。
  到底是谁规定必须得女人生孩子的?这不公平——
  “我不生了,我不要再生了。我去修屋顶,骆品,你来给我生孩子。啊!啊——”
  “哇!哇!哇——”
  一个男婴在她的威吓声中来到了这世上,刚上任的父亲大人——骆品依然认命地趴在上面修复水榭。
  这不影响他跟儿子他娘交流感情,顺便提提儿子出生的头等大事,“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竹修……修竹……就叫他‘修竹’吧!”斜日三言两语定了儿子终身必用的大名。
  骆品细细咀嚼了这二字,觉得尚需斟酌。“这名字少了点深意,再想!再想!骆……骆韵——这名字不错!”
  “他就叫骆修竹。”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像她这么底气十足的还真不多,全赖过去那些年她每天补品傍身。仗着这口气,她执意使用自己给儿子起的名字,“修竹啊修竹,谁让你爹整天让你住竹子修成的破屋呢!你就只好叫这个名字喽!”
  她这不是拐弯抹角骂他无能吗!骆品不笨,听得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
  没孩子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饿点穷点,不怕。儿子的到来却让他开始思考当初娶她的时候,刻意忽略的空白。
  这么小的孩子总不能跟着他们啃草根、吃江鱼吧!而且,他的儿子在江边出生,却不该有渔民的未来。
  修竹身为青族之后,也该有青族人的学识和风范——不知不觉间,他已承认自己的儿子叫“修竹”。
  也许是到了该回乡的时候了。
  逃避了这么些年,到头来却是在这种状况下才提起回家的兴致,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更让他无法想象的是,他该怎么去向那个大家族介绍自己的白衣之妻?
  她能忍受得了乡间的闲言碎语吗?
  想到这些他不禁苦笑了起来,斜日好像从未在乎过别人如何评价她。一直以来替她担心的人都是他,一直以来苦苦为心所逼的人也是他。
  是该……是该去面对了。
  第二章 青庐六先生(1)
  修竹断奶了以后,跟着骆品、斜日一路踏进青庐。青苔遍布,却挡不去风尘中的书香气。
  “这是你从前住的地方?”很像他在水榭时的风格,处处堆积着书,随手即是卷。
  “许久未回来了,乱得很。赶明儿找几个本家来收拾收拾,我们就可以住进来了。”骆品抬手拂去书案上的灰尘,那灰正好扑向他正在襁褓中的儿子。
  斜日任儿子被他爹扑出来的灰呛到鼻子,谁让他摊上这么个爹呢!走了没两步,嫌怀里抱个婴儿太累赘,她索性将儿子塞给他爹,独自参观着整座青庐。
  她走走停停也花了约莫半个时辰才逛回到骆品的身边,可以想象从前这座青庐是何其的辉煌。“为什么放着这么大的宅院不住,却偏跑去当渔民呢?”不知道的人恐怕会以为他脑子不太正常。
  “不是渔民,是隐居,是遁世。”他纠正她的措辞,他向来觉得那种不沾世俗的生活才是青族中出类拔萃的学者最该有的生活。
  “好吧!那我换个问题,你为什么去隐居?”她不信,他好端端一个公子哥说跑去隐居就隐了。这不是跟纨绔子弟莫名其妙地跑进寺庙当和尚一样令人无法相信吗!总得有个原由吧!
  她紧追着问,他不想骗她,又不想提及,两厢胶着,庐外传来叩门声。
  “是六先生吗?”
  “六先生在家吗?”
  他前去应门,顺利逃脱她的追问攻势,她接过儿子杵在一边,看什么都带着几分好奇,就像江边上的渔民看她那身白衣时的眼神。
  “听闻六先生带着夫人、少爷回到青庐,我等特意赶来恭迎,备了一点薄礼还请六先生笑纳。”说话的是个金衣金靴的商家老爷。
  “是啊是啊!”紧跟着凑上来的这位就略显普通了些,一身的粗布褂子,手里捧着一大盘银子,“这是我们家老爷谢六先生的礼,老爷特别吩咐,要我家少爷拜六先生为师,还望六先生多多指教。这是聘席的钱,实在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啊!”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有几百两的银子送到他的面前,看得斜日目瞪口呆,他们相互厮守着在水榭里住了一整年,她也没发现自己丈夫有这等赚银子的功力啊!
  莫不是她顺手拣来的丈夫竟是个财神爷吧?看来,她得对他刮目相看了。
  “这位就是尊夫人吧!”有那眼尖的把马屁拍到斜日身上来了,“夫人眉目清秀,想必是大家闺秀。尊夫人是银族还是青族中的千金啊?”见骆品不答,说话的胖子更瞪大了眼睛,“莫不是那赤衣贵族吧!”瞧那气质,还真不似普通人家出来的。
  斜日不接话,骆品只得代她作答,“她……是白衣。”
  此言一出,众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像在打量一个稀世怪物似的,东看西瞅,似在寻找她隐藏在裙裾下的尾巴。
  “看来,六先生和夫人之间定有一段非同寻常的缘分了,以后有机会,定要与我们说道说道。”那帮人倒是转得快,顺顺当当就把话题给转回来了。
  在斜日看来,还真是有趣呢!
  骆品应承了一些人的请求,总算是将大伙儿给送出去了。原本只装着书的青庐忽然多出这么些黄白之物,耀得斜日的眼都睁不开了。
  “我从前可不知道你在乡里是这么厉害的人物。”
  她这算夸赞吗?听口气不像。骆品接过儿子,她抱孩子时间长了,总嚷着手臂酸痛。一看就知道在流落到革嫫之前,她是从不做家事的小姐,受不得一点苦——可惜她失去记忆,要不然倒是能揣摩出她的出身——想必不凡。
  “并非我刻意隐瞒,只是你从前并没有问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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