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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莫问愁-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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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恨你了。”
  “我知道。”若恨,不会泪光凄切;若恨,不会酸楚萦怀。
  收拢的臂弯,将她安置在从来都只属于她的呵怜胸怀。
  她揪肠地叹了口气。这些年来,不断的杀人,为的,并不是报复他,而是想引起他的注意,所以她不敢滥伤无辜,怕他不能谅解她。
  用了最强烈的手段,要的,也只是他一记温柔的拥抱。
  所以,当她绝望的意识到,她是真的失去了他时,茫然的她,已不知该如何活下去,下意识的,只想寻求解脱。
  “我……一直都好想你。”
  “我知道。”
  “我……一直都不想离开你。”
  “我知道。”
  “我……”声如飘絮,再也听不真切。在他的怀抱中,她跌入梦乡,三年来,头一回安稳入眠。
  及时捕捉住她最后的言语,君楚泱动容地紧拥住她,酸楚发热的喉间,逸不出声来,耳畔,绕著那一句——
  我一宣都好爱你……
  真的是梦吗?
  再一次醒来,浑沌的意识逐渐清明,想起了那个有他柔情相伴的梦境。
  是啊,是梦,他已经不可能再理会她了,她始终是劳然一人。
  环顾空荡荡的房内,凄茫的心,好冷、好空寂。
  “咦?问愁姑娘,你醒啦!”辛夷端著药,欣喜地走了进来。
  “辛夷?!”他怎么会在这里?!如果他在,那……
  “这里……是哪里?”她问得辗转,始终不敢碰触另一个名字,怕受不住期待落空的失望。
  “这里是沈家堡啊!”想了下,自以为是地补充:“不过你放心,沈堡主只有儿子,没有女儿,不会再有醋海生波的情形出现了。”
  “噢。”她失落地低应了声。谁在乎那个,她想知道的是……
  “差点忘了,快点、快点,把药喝了,这是公子交代的——啊,对了,公子在大厅和沈堡主谈话,一会儿就过来了。”不著边际扯了一堆,终于说到重点了。
  “公……子?!”她惊疑胆怯地重复。
  “不对、不对,你应该喊楚泱,公子是我叫的啦,不要跟我抢。”亏这死小孩还有兴致调侃人。
  “楚、泱——”有如牙牙学语的孩子,似乎一下子无法理解那两个字的涵义。
  “你不知道吗?公子明明说,你有醒来过一次啊——”辛夷大惑不解,搔著头喃喃自言。
  真的是他,不是她在作梦?
  见她提到君楚泱时,情绪并没有失控,他把握住机会,赶紧说道:“公子很在乎你哦!这三年,你不在我们身边,可是公子没有一天忘记过你,所有关于你的事,他都知道,怕你冷著饿著,他都会赶在你之前替你打点好一切,就怕你太无谓,亏待了自己。你常常受伤,也是他暗中帮你,可是又怕你不想见他,在你醒来以前就先离开,安排别人照顾你,却不让他们提到他的名字。”
  虽然有一部分,她早已知晓,可她一直认为,那只是顺水人情,从没想到,他竟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难怪投宿时,她就算没吩咐,店家也会自动自发地替她送来吃食,一刻钟都没让她饿著;难怪她不论受了再重的伤,都有人及时伸出援手,彷佛人间处处有温情……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
  那这一回呢?他又打算在做尽一切后,再一次不著痕迹地离她而去吗?
  在她发怔的当口,辛夷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其实,你一直都误会公子了。三年前,他并没有要你死,相反的,你中了毒,公子只是想以凤鸣草抑制你体内的赤蝎毒,他想救你。”
  问愁惊抽了口气,眸底浮现泪光。
  这才是事情的真相?!这三年来,她一直都白恨了?
  他说,有些事并不是亲眼看到的就是事实。
  他说,她总是不问明原由,就一迳的认定她想认定的,这会造成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是否,他早就预料到这一切的发生?
  “他为什么不说?!”她颤声道。如果当时,她真的亲手结束了他的性命……她打了个寒颤,不敢想下去。
  “公子不说一定有他的原因,我只知道,这些日子他真的很不快乐。问愁姑娘,你不要再离开我们了好不好?没有你,公子连笑都笑得愁郁。”
  没有你,公子连笑都笑得愁郁……
  一句话,扣紧了她的心扉。
  “辛夷,你又在多话什么了?”君楚泱不知何时站在门边,表情好无奈。
  他这小小侍僮啊,一张嘴就是管不住,真要他住口,恐怕到死的那天,这张嘴也会是最后一个停止运作的。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很有先见之明地跳到门外之后,才丢下一句:“我只是讲了一个痴情女和一个闷骚男的故事罢了。”
  语毕,人已逃得不见踪影。
  “这小子!”被称作“闷骚男”的人苦笑著关上门,回到床边。“别理会他,辛夷说话就是没个正经。”
  “为什么不告诉我?”
  正舀动汤药吹凉的君楚泱顿了顿,询问地抬眼。“嗯?”
  “三年前的事,为什么不说?”她定定望住他,不容逃避。
  君楚泱放下药碗,沈默了好久,才道:“无话可说。”
  “我误会了你,让你差点死在我手中,这叫无话可说?!”
  “是的,无话可说。”他仰眸,定定与她相视。“打从救起你后,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我终将命绝你手。我可以试著改变命运的,但是我没有,正如你所言,为了天下苍生,我选择了让自己成为你剑下最后一条亡魂。我无法否认,我确实是存心伤你,存心令你悔恨痛苦,从此剑下不再染血,所以我无话可说。”
  “你——”怎么也料不到,这才是真相。
  他知道!他竟然什么都知道?!却还是狠心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痛苦深渊——
  “君楚泱!你好残忍!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她心有怨怼,一拳又一拳地落在他身上,她这三年的苦,受得好冤枉!
  他的手段,比杀人的她更狠,伤人不见血啊!
  “我从不敢奢望你会原谅我。”所以,他远远避开,承受她给他的罪责。
  “君楚泱,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她赌气地直喊,落在他身上的拳头,不知几时改攀住他颈项,脸庞深深埋入,悲屈的语调带著哽咽。
  颈际泛著湿意,他知道她哭了。
  一名冷情无泪的女子,一再为他伤心、为他落泪,他欠她,太多。
  “是我不好。”拥紧了她,无言表达他深沈的愧疚。
  “可是我却不能没有你……”纵使,为了天下人,他可以不要她,她还是怨不了他……
  “那就留下来。”他微微拉开她,轻问:“好不好?留下来。”
  问愁没有犹豫地点头。
  她早就连死在他手中都不在乎了,这一生,她只怕他不要她,就算在他心中,她不是最重要的,就算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他可以一再牺牲她,那都无妨了……
  他与她,仍是沿用旧日习惯,同宿一房。
  尽管曾有过夫妻之实,君楚泱仍是谨守礼教,每夜拥她入眠已是极限,再无其他。
  几乎是刻意的,他们都避免去触及有关那一晚的话题。
  于君楚泱而言,那一夜的她,狂乱而伤痛,他不愿她想起。
  于问愁而言,那一夜,对他来说是难堪的,她害怕他的怨。
  她情愿就这样跟他过一辈子,有名无名,有实无实,都无所谓,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守著他,就已足够。
  养伤的这段时间,她知道了一些事,包括如今她所待的沈家堡,堡主也是曾受过君楚泱重大的恩惠,所以当他救起她,就近到沈家堡借宿时,沈堡主自是欢迎之至。
  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辛夷说,根本不怕公子饿死了,因为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等著以上宾之礼款待他。
  她由床上坐起,等著君楚泱回房。
  喝药时间快到了,她知道他在忙著煎药。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并不具武学基础,但她知道不是他。君楚泱虽不懂武艺,但步伐总是轻浅无声。
  接著,对话声也由虚掩的窗扉传来——
  “欸,你听说了没有,咱们堡内近期来的那名贵客。”
  “噢,你说君公子啊?当然知道,生得好俊呢!气质又风雅出众,第一眼看到他,心跳得好快,魂儿都飞了。”
  “你别作梦啦!人家早有未婚妻了,美艳到让你们一个个自惭形秽。”另一道女声不客气的戳破同伴的白日梦。
  “看著过过乾瘾也好嘛!这么俊逸超凡的男人,我就不信你们都没动过心。”
  “那倒也是啦!还没成亲,谁都有希望嘛,就算只和他当个一夜的露水鸳鸯都甘愿。”
  “喂,你真三八耶!”
  “别闹了,你们!我前几天听堡主和君公子谈话,才知道他的未婚妻原来就是近年来那个专杀负心男人的红衣女子。”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而且她刚好也穿红衣,还假得了吗?现在想想,美艳有什么用,杀人如麻,心似毒蝎,君公子怎么可能和她天长地久?”
  “咦?怎么说?”
  “因为她得罪的人太多啦,之前还杀了赤焰门的少主人,现在赤焰门倾门而出,放话说不杀莫问愁誓不罢休,谁敢护她,就是与赤焰门为敌。然后消息也不知怎地,居然传了出去,让赤焰门的人知道她人在沈家堡,这下好了,人家说,若不交出她来,就要灭了我们沈家堡耶,真倒楣,居然让她给连累了。”
  “那、那怎么办哪?”其他人一听,忍不住心慌,她们可还年轻,一点都不想死啊。
  “我哪知道?堡主这几天,都在和君公子讨论这件事。依我看,还讨论什么啊,把人交出去不就得了?君公子那么善良,总不会眼睁睁要我们这么多人给他的未婚妻陪葬吧?”
  “说得也是……”
  声音渐行渐远,房内的问愁神思飞荡,将这番对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中。
  这么重要的事,君楚泱为何一个字都没对她说?
  他心底是怎么想的呢?交出她吗?
  至少,刚才那人有句话没说错,依君楚泱仁厚悲悯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让沈家堡内任何一个人因他们而受牵连,这会让他内疚一辈子!
  可,让她去送死,他也是决计办不到的,难怪,他近日看来心事重重。
  “想什么?”五指在她眼前挥了挥,她这才回神,发觉自己竟连他几时进房都没发现。
  “喝药了。”君楚泱依惯例,先舀了几匙吹凉,体贴的递到她唇边。
  她的心思,还停留在刚接受到的讯息当中,只是愣愣地看著他。
  他会怎么做呢?为了外人,他已经舍下她一次了,这一回,他还会再做同样的选择吗?
  不,不对,如果可以,他会抵上自己的命,不会让她受伤,这才是他的行事作风。
  “喝药啊,问愁。”见她也不张嘴,只是出神的盯著他看,君楚泱又唤了声。
  她让他很为难吧?似乎,自从两人相遇后,她一直在带给他烦恼,她任性的行为,一定教他困扰极了……
  “我知道这药很苦,你乖乖把它喝了,我……”俊容浮现几许不自在的红晕。“我喂你吃蜜梅。”
  这回,她把话听进去了。
  他要喂她吃……想起以往的戏言,她微愕地张著嘴。
  他说的……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怔怔然任他将药喂尽,他有些困窘地移开眼,拈起小碟上随药端来让她润喉的腌梅,咬了颗入口,对上她愕然的眼,将唇贴上她。
  透过微启的红唇,将蜜梅推入,温润的舌尖,与她轻触、缱绻。
  浓情的吻,很深刻,却不狂热,只是温存吮住她,交融彼此的气息,用著她要的方式,与她分享蜜梅的酸与甜。
  酸楚的心,令她又有了想落泪的冲动。
  这一吻,没有任何保留,她知道,他是全心全意地在对她。
  够了,这样就够了,就算为他死,她也没有遗憾了。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梅子。”她泪中带笑。
  他别开眼,不甚自在地道:“想不想看星星?”
  “我走不动哦!”他这模样,让她忍不住又想调戏。
  君楚泱沈默著不说话,她正打算放弃戏弄他,移身下床时,他竟张臂将她搂抱起来。
  呃?他——
  错愕只在瞬间,很怏的,她便闭上了眼,深深偎入他怀中,全心全意地将自己交给他。
  君楚泱在房外不远处的大树底下席地而坐,将她安置在腿上,绵密地圈搂住娇躯。“曾经好好地看过星星吗?”
  她摇头,玉臂缠抱腰际,脸庞贴靠在他的胸前,倾听他一声又一声的沈稳心跳。“你呢?”
  “每回仰头观星,看的是星相变化,卜世道吉凶,认真说来,我也不曾真正惬意的去赏味它的美。”
  “因为你这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从没真正为自己活过。”
  “也许。”这是预知天命的代价。清楚自己万物归空的命格,从没想过要去拥有什么,也知道有限生命中,不会有什么是属于他的,他注定要为天下人而生,可没想到的是,他会意外地拥有了她——
  “我不要你这样。”有时,她会想,是不是他太不在意自己,所以才会遇见她,让她将不足的补上。“答应我,楚泱,多少在乎自己一点,好吗?我要你为自己而活。”
  她的用心,他懂,微笑著受下了她的柔情。
  生命中有了她,原本空无的人生值得他开始去重视,没说出口的是:往后,他为她而活……
  “问愁,你也答应我,别再杀人了,好吗?”
  “好。”他仁慈,她依他。
  君楚泱收拢双臂,无声吟叹。
  只有他才知道,他的心态变了。
  不要她杀人,最主要的已不再是慈悲之心所致,而是不要她造太多的杀孽,来生无法转生为人。
  他——想和她做不只一世的夫妻。
  第十章
  那一夜,他们亲密倚偎,没有更多的火热激情,但心却靠得好近好近,几乎合而为一,那是相识以来,她头一回感觉到,她真实地拥有他。
  却没想到,那同时也是最后一夜——
  隔日,赤焰门的人寻上门来,君楚泱与沈堡主正好不在堡内,整个沈家堡上下全慌了。
  她知道会有这一天,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别伤及无辜。”
  赤焰门主冷瞥她。“心狠手辣的莫问愁,也会有恻隐之心?”
  不,她没有。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她只知道,伤了任何一个人,楚泱都会难过。
  一把恨火烧了上来,烧起了赤焰门主的不甘。若她对他儿子也曾有过这么一丁点的不忍,今天他便不会绝了后!
  “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儿子?!”
  “因为他该死。”她眼也没眨,妹媚冰颜一片淡漠。
  “那么,你也该死!”语毕,刺目剑芒闪动,划出一道流光。问愁旋身避过,抄起桌面的剑,正欲抽出,顿了住。
  半晌,又松了手,丢开手中长剑。
  她答应了楚泱,不杀人。
  然而,深陷在丧子之痛中,已然失去理智的赤焰门主可理会不了这么多,一剑又一剑挥了过去,招式狠厉,毫不留情。
  问愁只是避,咬紧牙关,就是不还手。
  一旁的丫鬟小厮全在这片刀光剑影中吓坏了,纷纷走避,一名小丫头动作慢了些,绊了一跤,险些吃上一剑,所幸问愁反手推开她,自己却闪避不及,剑身擦过颈项,削落一绺发丝,带出一道血痕。
  问愁浑然不觉疼,见那丫头没事,松了口气。
  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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