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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皇子府邸的厅堂上一片静寂,轩辕颉沉吟了半晌,仍是执意回绝八皇子的委托;话落,厅堂上又陷入无际的沉默,而坐在厅堂上的八皇子更是不发一语地睐着他。
轩辕颉勾笑回睇,不管他点不点头,这件事只需要他自个儿决定便成,同他说一声,已算是尊敬他了。
“为何?”八皇子沉默了半晌问道。
“没为什么,只是在下向来不杀女人。”轩辕颉戏谑地笑道:“在下疼惜女人都来不及了,哪里会动手欺凌女人,更遑论是杀女人?此事还是请八皇子另请高明,在下肯定是成不了这事儿的。”
笑话,那女人可是他的妻子耶,他保护她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杀她?
不过为了不让素心姑娘起疑,他特地带着她到外头晃了几天,省得八皇子会因为她的说辞而对无忧阁起疑;不过一连晃了好几天,真是快把他给累垮了。
但想想也挺值得的,只要将她送回这里,往后他想待在哪儿便待在哪儿,多轻松自在啊!
而且多日没见着他家婆娘,他心里可是想得紧,只是碍于眼前的状况复杂,他自然得要多方担待。
“倘若你真是疼惜女人的话,又怎会把素心还给小王呢?”八皇子冷冽地笑道:“你可别告诉小王,这些日子以来你从未……”
“在下可是连碰到素心姑娘的发丝都会落荒而逃的。”是啊,谁知道她的头发是不是有毒?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他当然得要多加提防了,是不?“素心姑娘是八皇子的爱妾,在下岂敢夺人所爱?如今在下处理不了八皇子的委托,遂原封不动地将素心姑娘还给八皇子,在下就此告退。”
话都说完了,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他可是很想念他那脾气暴躁易怒的婆娘,想她嘴上虽然说着狠话,可实际上却未真正对他动手,只有一次怒急攻心失手伤了他的颈项,因此,他更加肯定她对他仍是有情。
既然她没再改嫁,他自然可以将她带回广陵,不管是用骗的、用拐的、用绑的,他也要将她带回广陵。
“你何时回广陵?”八皇子同素心互看一眼,没再挽留他。
“近期。”他勾笑答道,随即起身。
不过到底要多快,可就得看他那婆娘什么时候点头了。
他就不信她会放着堂堂的门主夫人不当,宁可当个无忧阁的掌柜。
倘若现下回去的话,方巧可以到无忧阁用晚膳,又可以去逗逗那婆娘……多日不见,就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同他一般想念他?她的性子是烈了点,但却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硬的不成,来软的总可以吧。
就不信她会不动心。
掌灯时分,无忧阁里灯火通明,笙歌不断,然在中央大厅外头的楼台上却不断地传来声声叹息。
衣蝶恋站在楼台栏栅前,睇着缀满璀璨灯火的垂花拱门、碎石路径,却始终见不着那抹身影。
那个混帐到底是死到哪里去了?
那一日他莫名其妙地闯进她房里,在她房里睡上一夜又同她一道用过早膳后,便再也见不着他的踪影了。
他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蓄意闯进她房里,却什么都没做,难道就只为了要邀她一道用膳?
事情岂会如此单纯?
可若他真另有用意,为何又会接连几天没有他的消息,反倒是听莺丫头说他带着一位姑娘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晃呢?
那个混帐,亏他还敢说那姑娘是人家送的……
哼,说得好像一点意思都没有,彷若美人在抱,他一样可以不为所动,然实际上呢?他却迫不及待地带着那面貌姣美的姑娘四处走动,甚至还走遍了京里有名的脚店酒楼……好色之徒,狗改不了吃屎!
微歛下长睫,睇着自个儿一身枣红色的袒胸大襦衣,长发绾成高髻,缀上了珠簪金步摇,就连脸上的妆也较往常来得浓些……她这是在做什么啊?
她把自个儿扮成个花娘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啊?
那个混帐到底来不来这里又与她何干?她何苦把自个儿弄成这副德行呢?
她微恼地想要拔下髻上的珠簪,却又想起自个儿为了要妆点这发髻,可也费不少工夫,她何苦为了他而拆下?
绾都绾了,她是弄给自个儿瞧的,可不是要让他瞧的。
虽说她是上了一点年纪,可放眼整个京城,又有几个年轻的姑娘家能如她这般的绝艳无俦?只消再点上胭脂,还怕会输那素未谋面的素心姑娘?她就不信她真能比她美……她在想什么啊?她装扮自个儿是她心情好,又不是要同谁一较高下,可她这心态……怎么会连她自个儿都摸不透?
缓缓走下楼台,还没厘清这莫名其妙的思绪,便见莺丫头急急忙忙地从眼前的小径飞步而来。
“大掌柜的、大掌柜的,他来了!”她气喘吁吁地道。
“他?在哪?”衣蝶恋不自觉地松开眉头,杏唇也不自主地往上弯。
“在东厢房候着呢。”莺莺拍了拍自个儿的胸口,想要稍缓气息,却见衣蝶恋正露出一抹粲笑,不觉疑惑地问道:“大掌柜的,你在笑什么?”
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大掌柜的露出如此灿亮的笑?大掌柜的已经接连数天都显得万分烦躁,吓得阁里头的人逃得逃、跑得跑,没人敢在她身旁多停留,只有她不得已地在大掌柜的身旁伺候。她也想逃啊,可是她是大掌柜的贴身丫鬟,她能逃到哪里去啊?
“我哪有笑?”衣蝶恋回身低斥她。
哪有笑?她气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笑?不对,她有什么好气的,她根本就不在乎他,又怎么会生气?
“可是……”真的在笑啊。
“你怎会带他到东厢房?”衣蝶恋打断她的话,不想再听她叨絮的杂言杂语,撩起裙摆随即往东厢房移动。
“他向来不都是待在东厢房的吗?”莺莺见她愈走愈快,偏头睇着她逐渐消失在灯火中的倩影。“太子殿下不是每次都在东厢房等的吗?大掌柜的会不会听错我的话了。”
她从没见过太子殿下来时,大掌柜的会这么迫不及待的。
“是你?”
衣蝶恋几乎是足不点地地跃入东厢院落,推开东厢房的门却没瞧见她预期见着的人,反倒是瞧见了在一旁品茗的李诵。
“要不然会是谁呢?莺丫头没同你说是我来了吗?”李诵轻抬眼睐着她,不怀好意地笑道:“你该不会是把我误以为是哪个人了吧……”
“怎么会?”
她勉强地勾出虚应的笑,若无其事地在他身旁落座,心里开始咒骂向来不牢靠的莺莺,恼她居然没把事情说清楚,害她以为……呸,她可不是蓄意那般想的,只是刹那间,她真以为是他……
“我还以为这些日子以来,你忙着要处理自个儿的家务事;忙着要同那负心汉把话给说清楚,遂把我交代的事都给忘了呢。”李诵为她斟上一杯茶,高深莫测地睇着她特地装扮的模样。“女为悦己者容,这么多年来,我可还没见过你特地为谁这般妆点自个儿呢。”
为的是谁呢?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衣蝶恋撇了撇嘴。
“我心情特好,装扮一下自个儿不行吗?”怎么,瞧她装扮成这个样子,便认定她是为了轩辕颉吗?荒唐!
“是吗?”他把尾音拖长,压根儿不信她的说辞。
“难道太子殿下到无忧阁,为的便是同我闲话家常?”衣蝶恋哪里受得了他那种询探式的眼神。
“当然不是,只是我在想你真的是把正事给忘了,难道你忘了和亲之事?”
“和亲?”这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看来你近来事务繁忙,真是把这件小事给忘了。”李诵笑得极为戏谑。
“岂敢忘了太子的托付?”衣蝶恋不动声色地笑着,却极为恼怒自个儿居然会因为一个轩辕颉而忘了正事。这十多年来,她可未曾犯下如此错误。“只是这一件事,仍在琢磨之中。”
“得快,这事儿是拖不得的。”李诵不忘再多嘱咐她一声。
“知道了。”索性把莺丫头交给他送去回鹘和亲算了,横竖那丫头的武学亦足以自保,省得她天天在她耳边喧吵不休。“那我先告退了。”
衣蝶恋起身打算要回大厅去见见轩辕颉今儿个会不会来。
李诵睇着他特地为她斟上的茶水,见她连动都没动,不禁笑弯了眼。“怎么,今儿个无忧阁里头的人并不多,你是急着要上哪呢?是为了要见情郎一面,遂连留下来陪我喝一杯茶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是哪儿的话?”衣蝶恋一愣,不解自个儿怎会让他看穿了心思,不过她是去见负心汉有没有来,而不是会情郎。“尽管今儿个的客倌较少,但我还是得到厅上去晃晃,免得有什么差池。”
身为无忧阁的大掌柜,她这么做可是一点都没有错,何况要是轩辕颉那好色之徒真的来了,谁知道他会不会色心大起,轻薄了阁里的曲倌舞伶。
“真是如此?”李诵笑得眉都弯了。“可我方才经过大厅时,瞧见了轩辕颉正在大厅上同你阁里的舞伶谈笑风生,一副好不快活的模样,而你现下又急着要走,我还以为你是……”
“他在大厅里?”她瞪大眼。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她会没发觉?她站在楼台上看了老半天,倘若他真是来了的话,她岂会不知道?
第9章(2)
“你吃味了?”
衣蝶恋闻言,干笑了两声。“怎么可能?他要怎么花天酒地,那也是他的事,与我何干?不过,他若轻薄了我阁里的舞伶,我自然得要好生处理,才不会让其他客倌以为他们可以如此轻薄舞伶。”他最好是像这几日一样消失在她眼前,省得她一想起他便一肚子火。
不过他也真是了得,居然又再次闯进无忧阁,甚至还敢调戏阁里的舞伶,这么一来,她多得是理由可以赶他。
“那你打算要怎么处理呢?”
“当然是把他赶出去!”她现下可是迫不及待,她的手痒得很,就等着动手止痒。
“等等。”倏地一抹人影自窗外飞入。
衣蝶恋抬眼,错愕自个儿居然没发觉外头躲了人,而那人正是轩辕颉;是他的武功精进了,还是她太分神遂没注意到?可不管到底是哪一点,都不能算是好事,倘若他是刺客的话,她和太子殿下的下场将不堪设想。
“喂,我没出声,你就当我死了不成?”轩辕颉没好气地吼着,定睛睐着衣蝶恋一身勾魂的衣裳和一张妆点得魅惑众生的粉脸,他霎时傻了眼。“你、你……你这是什么模样?你做什么把自个儿扮得像个花娘来着?”
有没有搞错啊,难道她一点都没发现她胸前的大片雪脂凝肤都快露出那件小小的肚兜了吗?
穿这模样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她到底知不知羞啊?
“你给我住口!我还没同你问罪,你倒是先管起我的穿着了,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管我穿什么?”衣蝶恋双手叉腰,灿亮的水眸微微地眯起。“你可要搞清楚,这儿是长安不是广陵;这儿是无忧阁不是轩辕门,你最好别在这儿造次,要不然的话……”
她话还没说完,便见轩辕颉一脸恼怒地褪下自个儿的袍子,无视于她的咆哮迳自走到她面前,将脱下的袍子套在她的肩上,不容抗拒地将袍子上头的环结全都绑上……
“就算已经上年纪了,你到底还是一个姑娘家,怎能在其他男人面前这般袒胸露体?”他边替她绑上结绳,边喃喃自语着,也不管她到底有没有在听,只是迳自说个不停。“况且你都上年纪了,更不能穿这种年轻姑娘穿的衣裳,要是待会儿吓到人怎么办?”
真是的,她是把男人当成什么了?难道她真对男人那么放心,真以为没人会觊觎她吗?虽说她不再是年轻的小姑娘,然脱去了青涩,她更添了一股惑魂的韵味;一种教人转不开视线的万种风情……她出落得让他更想要将她绑回广陵。
“你……”不但说她上了年纪,还说她吓人?她特地把自个儿装扮成这样,他没赞她几句,反倒说她吓人!“哼,又是谁要你来这儿的,你不是在大厅上同舞伶玩得挺开心的吗?谁要你窜到里头来的?唷,你该不会是来瞧我们夫妻的闺房情事吧……”
轩辕颉微挑起浓眉,不悦地道:“谁说我在大厅上同舞伶玩耍来着?那个人随便说说,你就随便听听便罢,难道还真信了他?我才刚踏进无忧阁,连大厅都还没晃过去,哪里同舞伶玩去?你不信我这个相公,反倒是信了那个冒牌相公,未免太厚此薄彼了吧!”
怎么,她是找那个男人扮夫妻扮上瘾了不成?
“你在说什么?”什么真相公,什么假相公?难道他……
“还装?我什么都知道了。”轩辕颉占有地将她拉入怀里,不悦地说道:“既然你没改嫁,你就依然是我轩辕颉的妻子,既身为我的妻子,你怎能在其他男人面前穿成这模样?”
“我……”衣蝶恋傻眼地看着他。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到底是谁告诉他的?她疑惑地睐向李诵,见他摇了摇头,又回眼睐着轩辕颉,却见他邪气地笑着。
“你以为你瞒得了我吗?”他转向李诵,再对着她的耳畔轻喃:“我连他是太子殿下都知道了,倘若我今儿个是刺客的话,他就注定得要死在你无忧阁了,你知道吗?”
“你——”他怎会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想知道原因吗?”轩辕颉笑得更邪气了。“想不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让咱们两个好生聊聊?”
“我听你在胡扯。”她用力推开他,莲步轻移地走进李诵的怀里。“你若是不信我们俩是夫妻的话,要不要我在你面前亲他给你瞧瞧?”
当然,她不过是说说罢了。
他把话说得那么满,就像真知道什么内幕似的,但只要她不承认,他又能奈她何……只要在表面上做戏,只要做得逼真一点,她就不相信他不会信。
“你敢!”他瞪大双眸。
有没有搞错?他都这么低声下气了,她还不肯乖乖地过来,而且还往那个男人身边靠……难道她真不觉得自个儿的行为举止太过惊世骇俗了吗?
“你要不要我试试?”
衣蝶恋笑弯了眼,蓄意把杏唇更挪向李诵的脸。不知怎地,一看见他着急的模样,她心里就觉得万分快活。
然而,她不过是想吓吓他,孰知在一旁冷观已久的李诵,居然冷不防地捧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唇强压向他的脸,眼看着她的唇就要贴上他的脸时,突地一股力道将她的身子往后拉,强行拉离李诵身边。
李诵如往常般笑着。
“你吃味了?”
“我会吃味?”轩辕颉发噱地喊道,怒瞪着怀里错愕的衣蝶恋,半晌后才道:“我是吃味了……我嫉妒得快要发狂了!”
怎么可能不吃味?她是他的女人,是他唯一认定的妻子,倘若真不在乎她的话,他老早就回广陵去了!然而因为她在这里,就算再不愿意,他还是留了下来,只为了等她点头同他回轩辕门。
羽翼般的薄纱将她曼妙的身段圈点得如此惑人,而她胸前的大片雪脂凝肤几乎吹弹可破,再加上她精雕玉琢的绝艳面容……她这模样哪里像是年过三十的大娘来着?
“呸,你同人家吃什么味儿,我已经不是……”衣蝶恋粉颊微红地吼道,欲盖弥彰之意极浓。
他、他会吃味?哼,说不准不过是瞧不过她对其他男人投怀送抱罢了。
“别睁眼说瞎话,我什么都知道了。”难道真要他在这儿把话说开?
“你又知道什么了?”她偏是不信。
“例如说,你是不是在八皇子跟前,听见了什么不利于我的消息?”李诵以指轻敲着矮几。
“